存在主义哲学视角下的诗教生成机制及本质.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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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诗教是中华民族最有特色的教育传统。新时代基础教育在学科教学、德育等方面弘扬传统诗教需要解决主体确立、内容建构、途径拓展、方法鼎新等“在者”之所“在”,“是者”之所“是”的本质认识问题与生成机制。论文借助存在主义哲学的分析框架,从孔子的诗教思想起步,探索传统诗教发生要素及形成的机制,进而通过辨析人的生成性存在、诗意栖居的理想、言语实践的本体与诗教之间的关系,廓清“圆融互摄”的本质,有助于新时代传统诗教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关键词:非本真;本真;生成机制;诗教本质 中图分类号:G4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0627(2023)05-0043-08 DOI:10.20102/
2、ki.1008-0627.2023.0022 一、前言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是诗的民族,习惯以“诗”教子,以“诗”化生,温柔敦厚的民族性格,推行道德教化,在雅致语言表达等方面发挥了卓绝非凡的作用。受网络语言、外来文化的影响,中小学生热衷于使用网络上的字符、拼音简写以及英语符号,导致语言表达与健康优美的语言产生隔阂,出现“语言癌”现象1。为此,2016年 8 月教育部、国家语委印发的 国家语言文字事业“十三五”发展规划指出:语言文字事业具有基础性、全局性、社会性和全民性的特点,强国必须强语,强语助力强国,需要基础教育“推进中华优秀语言文化传承发展”。2020 年 9 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全面加强新时
3、代语言文字工作的意见 指出:“善处理好各类语言文字关系,构建和谐健康语言生活。”2021 年 5 月 10 日,习总书记在给 文史哲 编辑部全体编辑人员的回信中强调要“在新的时代条件下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2。诗教,既是道德教化中最具中国特色和优良传统的教育方式,也是促进学生语言文明的根本保障。近年,在教育部语言文字委员会组织发动的“经典诵读”、中央电视台开展的“诗词大会”以及统编教材大幅度增加诗词等活动的推动下,中小学诗教成为教育的热潮,其教材与课程建设方兴未艾。然而,审视现状,不难发现一线学校存在教学目标偏向考试成绩,教学内容窄化为浅层知识串讲、诗歌技法训练,教学实施
4、局限在机械诵读、摘抄笔记等层面,将富有民族特色的诗教传统错解成“小诗人”培养或中考、高考“古诗词鉴赏”教学。究其原因,借用海德格尔的话来说,就是诗教的研究者和实践者致力于关注存在着44 宁波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23 的事物,而遗忘了存在着的事物的存在3。新时代传统诗教如何实现学科化、教育化、德育化,需要解决主体确立、内容建构、途径拓展、方法鼎新等“在者”之所“在”“是者”之所“是”的本体存在与本质认识问题。所谓“在者”之所“在”,指的是从本体论视角探索中华民族传统诗教发生的终极存在;所谓“是者”之所“是”,指的是探究中华民族传统诗教形成本质的终极解释。只有这样,新时代创造性转化传统诗教才
5、会有民族教育的根基,创新性发展传统诗教才有时代文化的自信。二、存在主义哲学视角的传统诗教发生机制 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以“人”作为其哲学研究的出发点,通过“在者”的此在去把握“在”,以期体现人在成长过程中呈现的生命价值,形成独特的存在主义本质论思维方式。传统诗教是如何产生的,终极存在的本体究竟是什么?先秦儒家诗教的杰出代表孔子从发生学的视角提出了诗教的发生机制:“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4。诗教产生的逻辑前提在于“志”,离不开诗、礼及哀乐相生的情感等要素的综合作用。而“志”的终极存在,并非人的意志,而是正如鲁迅
6、所言的“为了共同的劳作”而自然生发的“杭育杭育”5。因此,借用存在主义哲学思维方式,去审视孔子提出的诗教生成机制,诗教的本质也可能会逐步从历史烟云和时代话语堆积的雾霭里逐步撩开神秘的面纱,当代人也可借此观赏、品味传统诗教曼妙的风姿。(一)劳动促使人从非本真走向本真 从起源来看,诗教滥觞于中国文明的萌芽时期,源于“以诗观风”“引诗言志”的社交活动,发展于巫文化的歌舞祀神,成长于周代以德治感化为宗旨的礼乐文化。从简单的发展史梳理看,诗教的发生大概离不开两个途径:一是来自发现,二是来自创造。诗教如何发现、如何创造?首先需要探究人所生存的世界是怎样的,其次要分析人作为世界的“在者”是怎样的存在。人是自
7、然之子,作为“在者”,在海德格尔看来,是非本真的存在。所谓非本真,指的是“在者”是像其他动物一样本能的存在,在不明确自己何以为人就已经存在了的存在,是现成的、被规定了的、具体存在的东西6。作为非本真的存在,他所面对的世界,是神秘莫测的时间,与浩渺茫然的空间以及彼此疏离的人与人的关系。是什么促使人在这个三维或思维的时空里去建构彼此相关的联系?关于这个问题的研究,相继诞生了“神示说”“天赋说”“感觉欲望说”以及“自然起源说”等观点7。这些学说,无论是黑格尔的个人理性从属于宇宙理性,康德所宣称的位我上者的“头上的星空”与在我心中的“道德律令”,还是中国传统文化所宣扬的仁义道德“出于天”(春秋繁露基义
8、)与“根于心”(孟子尽心下),都涉及到人的主观能动性,涉及到人的自我意识的主动性,只有人的心灵才可以将自己“先天”自在的世界与“后天”自为的世界勾连起来,实现“本真”存在的超越。所谓的本真存在,是超越自然的本我,实现与世界建立联系的自我,甚至超我的存在,是作为人主动的存在。人成为本真存在的决定因素不是天赋本能,也不是神授异廪。马克思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审视社会关系和社会意识的关系问题后指出“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8,即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存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马克思从人的存在与动物存在的区别中进一步分析“动物不对什么东西发生 关系,而且根本没有关系;对于动物说来,它对他物
9、的关系不是作为关系存在的”8。动物的存在是一种本能的非本真存在,而人的社会存在是一种被意识了的关系存在。这种意识了的关系是何以形成的?恩格斯于 1876 年接续这个话题,在其 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 一文里揭示了人成为本真存在的秘密:以劳动为表征的生活实践是生成人之所以为人的首要条件,劳动不仅创造了人的本身,还创造了人与自然、人与第 5 期 冯铁山等:存在主义哲学视角下的诗教生成机制及本质 45 社会,乃至人与自我的关系。因为,在生产力水平不高的时代,人类为了生存需要结成一定的社会关系,从事集体的生产劳动,才可以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获取生存的物质资料。在生产劳动实践的过程中,为了提高劳动
10、效率,人们自然产生沟通、交流、交往的需要,由于彼此的交往,自然催生了自我意识以及语言,从而建立起各种社会关系;为了使各种社会关系能够比较稳定地发挥作用,人们自然而然地从劳动生产实践中形成有关功与利、是与非、善与恶、祸与福等道德观念、社会规则,甚至发展为伦理道德。人类视道德及道德教育作为一种调整人类社会关系、建构美好栖居“诗与远方”的特殊手段,其终极关怀始终是指向与指引、调控与规范个人或群体的行为,这种行为需要个体德性形成、提升作为逻辑前提。因此,劳动实践是人超越非本真实现本真存在赖以发生的客观条件,而人展现的主体性与主动性则是“诗”发生的主观前提。(二)美善圆融关系的建立是诗教发生的价值取向
11、人从本能的非本真存在走向自我、超我的本真存在,在海德格尔看来就是活在世上(be ing-in-the-world)与超脱俗世(unearthly the-world)二元对立的存在。这种存在是时间、空间与自我意识相互冲突、对立,而又统一的存在。从冲突的角度而言,时间维度的存在,人总是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纠结,有的缅怀童年的回忆,有的寄望渺茫的未来,二者综合作用到当下的“此在”,只会产生“烦”的情绪;从对立的角度而言,空间维度的存在,人一方面与他物发生关系,一方面与他人发生关系,也就是人总是在观照他人且通过他人的观照实现本我的超越,而在对象化他物与他人的过程中必然导致自我地位、自我意识的矮化,
12、甚至消逝,作用于自己,也必然出现“烦心”“烦人”的事情,因此,人栖居在大地上是充满劳绩的。在充满辛劳的、冲突的、对立的世界里如何实现统一呢?如何实现诗意的栖居呢?关键之处在于发挥人作为人的主体性,一方面观念地或理想地赋予此在的时空以美善的关系,另一方面需要借助诗去还乡。借助西方道德教育的研究,也可以得到佐证。皮亚杰致力于研究儿童的道德情感和道德判断,并探究出道德教育的发生机制,即儿童道德发生发展是自己积极思维的结果,总体趋势是由他律道德发展为自律道德;道德活动特别是富有群体性的合作性活动是自律道德发生的根本动力。道德的发生除了有赖于个体的智力因素外,主要取决于社会生活实践以及后天的社会教化。道
13、德发生与认知有关,但认知不是道德发生结构的全部。当代美国心理学家杜拉德和米勒认为儿童的道德发生是学习模仿和认同成人角色的结果,是道德需要、道德情感和道德行为协同作用的结果。他们从不同的层面和视角对道德的发生结构进行适当的补充。从这些研究成果不难看出,诗教的产生,如同德育发生一样,其要素离不开认知、情感、意志和行为等综合作用,这四个要素从来都不是单兵作战的9,需要互相促进、协同作用。这就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知、情、意、行”是如何协调在一起并发挥协同作用的?人的本真存在源自于劳动生产实践,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人们认知水平也随之提高,原来属于本我范畴的自然关系或道德关系会分崩离析,而原本没有发生
14、关系的人与物也会重新建立起新的关系。因此,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关系并非先验存在的,不是恒定不变的,而是一个生成的过程,是一个动态的、不断变化发展的关系,是“你-我”之间的一种平等和尊重的关系10。人和自然、社会乃至自我能够建立起趋向于诗意栖居的关系既是生产劳动使然,也是个体自我发展社会化、理想化的需要。人的存在除了要建立一个“脚踏实地”的归真关系,还需要建构一种“仰望星空”的求善,乃至至美的关系,这也就是诗教理想性本质生成的必然原因。古希腊文化是西方文明的主要源头,诞生于斯的诗学与诗教思想历来以“真”为“善”、以“真”为“美”。比如在柏拉图看来,诗的本质就是非理性、非科学的代名词,它
15、不是理性的产物,因而也不受理性的规束和制约11。尽管他一辈子痴迷于诗,但也总是在质疑、批评诗人存在46 宁波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23 的价值。他眼中的诗人成为“非理性”的代名词,其所以能够写诗、诵诗,不过是“神赋”的功能,从这可以窥探西方诗及诗教奉科学理性为圭臬的价值取向。在中国传统诗意文化的视阈里,先秦儒家发现并创造的诗教是以“善”为“美”,以“善”统“真”。所谓“以善统真”就是把整个宇宙视为一个潜在的诗意场域,人的使命就在于按照理想之善的标准去“为天地立心”,使天地万物均具有伦理德性色彩并呈现出内在的美好本质。“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庸)“正德利用厚生惟和。”(尚
16、书大禹谟)在儒家的视野里,天地自然万物均是具有伦理道德意味的实体,而自然万物为“我”所用的先决条件在于“正德”,正德的过程就是“致知”的过程。而“致知云者,致吾心之良知焉耳”12。所谓的“良知”是“直接地在人心之内寻求善和幸福”13,是明辨是非的道德意识与真知,是成为“君子”“圣人”实践意义上的理想人格。这显然不是西方认识论意义上的主体对客体的认知问题,也不是借助神赋的、先验的本领寻求客观世界“真”的知识。先秦儒家在处理美善关系上,往往也是“寓善于美”,强调美善统一。例如,“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论语里仁)孔子视“仁德”为“美”,他在齐听闻 韶 乐,之所以三月不知肉味,就在于 韶之仁
17、德的内容与美的音乐形式达到了完美的统一,也就是韶这种美“乐”不仅储“善”,也可以促“善”。所谓“以美促善”就是赋予诗教以美的形式,通过形象的感染和情感的激发,引导人们自觉地净化自己的心灵,陶冶情操,将外在的道德规范化为自己内心的理想信念,到达接受社会伦理道德规则如同接受音乐熏陶同样的效果。如何以美促善?孔子特别重视 诗 的道德教化作用:“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 阳货)并且断言“不学诗,无以言。”(论语 季氏)诗教之所以具有引领人从非本真走向本真的功能,就在于诗主要借助比德喻志的手段去塑造意象以传达诗意栖居的观念、价值与情感。所谓的“比
18、德喻志”,指的是诗作者把自然物的本质特征形象地比拟人的道德精神品质,把规约化的道德他律自觉地内化为受教育者自我净化与升华德性的自律活动,从而达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闻一以知十”的美善圆融效果。比如,“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论语为政)“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论语子罕)孔子以众星环绕的北辰熠熠生辉隐喻百姓向往仁德之政,以松柏傲霜独立象征君子之德,均给人形象的感召与以美促善的力量。(三)以语言为凭借的言语实践是诗教得以实施的本体 回到存在主义的视域,海德格尔认为人“本真存在”事实上有两个层面的含义:一方面,强调身体存在的原本、纯洁、本相、天然;另一方面,需要借助诗的语言
19、去技术性“干预”与去修饰性“遮蔽”。在现代工业,乃至信息化社会,人日益被物化,被符号对象化,成了标签化、技术化、工具化,甚至零件化的对象,发展成异化的“单相度人”14,这种人就是“他在”的非本真的人。要从非本真的状态发展为本真的存在,除了发挥第一层次的作用,即秉持一颗赤诚之心去对接自然、社会和自我纯然的本性功能之外,更需要借助语言的本体作用。人之所以实现从非本真到本真存在的超越离不开语言的本体作用,同时世界也只能在“人-语言”的关系里呈现,这也就意味着“接受和顺从语言之要求,从而让我们适当地为语言之要求所关涉”15。从这个立足点看,什么样的语言就决定什么样的存在。作为在充满劳绩大地上栖居而又追
20、求诗意的人,需要用什么样的语言实现这一梦想呢?答案自然需要从“诗”及“诗教”去寻找。海德格尔提出语言是“存在之家”“诗乃是存在者之无蔽的道说”16。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美善关系的建立,无论是以善统真,还是以美促善,均离不开人诗之诗意的“道说”,这种道说事实上就是超越主客体对立关系,也超越真与假、是与非、美与丑等关系的对话。诗意栖居的第 5 期 冯铁山等:存在主义哲学视角下的诗教生成机制及本质 47 观念、价值与情感也只有凭借“诗”之语言的“道说”“牵引”的功能,才会实现人与自然、与社会,乃至与自我的对话。这就需要我们继续追问:支撑人与自然发生生产劳动关系的是创造性使用工具,支撑人与社会
21、、自我发生关系的途径是对话,那么支撑对话的本体又是什么呢?孔子给出的答案是“有德者必有言”(论语 宪问)。马克思主义者和现代存在主义者乃至后现代语言哲学的拥趸,也把结论指向语言。诗教的语言与日常语言有什么不同?它需要什么样的言说才可以促使诗意之发生?教育的过程正是通过语言的渗透与引导从而使个体在语言中,并且凭借语言来配置人生,构建人生的精神历程17。诗之语言使人思,使人悟,它是人存在的本体,还是超越存在的凭借。那么,诗和诗教运用语言符号进行的实践又是什么实践呢?从人的本质审视,人是创造性运用语言符号创造文化的动物,促使人从低级动物发展为高级动物的根本原因,就是运用语言符号进行的实践活动,这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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