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溪山漢簡《食方》字詞零札.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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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虎溪山漢簡食方字詞零札*陳寧摘要:虎溪山一號漢墓所出食方中有若干疑難字詞值得進一步探討。其中,“漬析榣漬析”可與北大漢簡醫方“簡析”對觀,皆爲淘米的若干動作;“烝徹上”應指蒸氣向上冒氣使食物更快變熟;簡 的“渝”應爲“淪”的訛字,當讀爲“掄”,表示挑選之義;“漌洒”應釋爲“謹洒(洗)”,與“苦洒(洗)”分别表示“仔細地”和“用力地”清洗。食方還有若干與烹煮方式、食物形態相關的難字,“芮”疑表示混製的一種食物或混製的烹煮方式;當釋作“爲某膲方”中的“膲”或爲“”字的訛寫,表示少汁的肉羹。關鍵詞:食方動、副詞烹煮方式食物形態虎溪山一號漢墓位於湖南省沅陵縣城關鎮西,年經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搶救性發掘
2、而重見天日。墓葬所在的沅陵縣在秦至漢初先後分屬洞庭、武陵二郡,高后元年(公元前 年)長沙王子吴陽被封爲沅陵頃侯,即一號漢墓的墓主。墓室的北邊箱出土一批食方簡,因殘朽嚴重,出土時無一支整簡。殘簡共三百餘片,據整理者介紹,竹簡完整時長、寛、厚 釐米,且有三道編繩,内容與食物的烹調加工相關。學界關於簡文内容理解的討論非常熱烈,不少問題還待進一步深究。本文擬圍繞食方中的一些字詞,在學者研究基礎上試作探討,不當之處,請教於方家。*本文得到“武漢大學歷史學院研究生科研創新基金”資助。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沅陵虎溪山一號漢墓,文物出版社 年,第 頁。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沅陵虎溪山一號漢墓第 頁。一
3、、漬析榣漬析食方簡文中記述對生米的處理時常用動詞組合“漬析榣”,相關簡文列於下:()斗,漬析榣之,令清如水,漬置以手()漬析榣之,令清如水,漬置有頃,以手其米,阿然,浚裝之。偏烝,反之復烝,緤(揲)出置盎出中,以水一升脩。復裝烝,反之復烝,緤(揲)出置二幅素()取穤米一升,漬析榣之,令清。上列與“漬析榣”相關的簡文中,簡與簡據所見簡文可知記録内容當相似,簡殘段的缺文應與蒸煮米飯相關。“漬析”所處句式與“漬析榣”大致相同:()斗,漬析之,令清如水,漬置以手()半斗,漬析之,令清如水,漬置以手排 ()二爲中黄飯方,取水一斗,漬析之,令 ()三黄飯方,取中黄米大半斗,漬析之 從簡 、内容可知,“漬析
4、”與“漬析榣”大意相當,均爲表示清洗生米的過程。“漬”爲“浸泡”義,説文水部:“漬,漚也。”段注:“謂浸漬也。”在早期醫藥的炮製過程中,也常見“漬”的環節,如武威旱灘坡醫簡簡:“漬以淳(醇)酒五升。”即指用醇酒浸泡。析,應讀爲“淅”,與“漬”大意相近。孟子萬章下:“接淅而行。”趙岐注:“淅,漬米也。”但相比於“浸泡”,淅更强調汰除過濾之義。如説文水部:“淅,汏米也。”齊民要術煮:“斷箕漉出滓。”繆啓愉校語認爲“斷箕”不可解,疑是“淅 簡帛(第二十五輯)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沅陵虎溪山一號漢墓第 頁,本文所列食方簡文、圖版均轉録於該書,標點由筆者根據理解所加。若對簡文内容有改動,文中會另出注
5、説明。雷海龍先生提示,“緤”讀爲“揲”,義爲取出,於義更協。今采其説。甘肅省博物館、武威縣文化館合編:武威漢代醫簡,文物出版社 年,第頁。本文所引武威漢代醫簡材料均出自該書,不另注。十三經注疏整理委員會整理:孟子注疏(十三經注疏)卷一萬章,北京大學出版社 年,第 頁。箕”之誤,淅箕即淘米箕。榣,應讀爲摇。兩字在出土簡文中相通例子頗多不備舉。此處應理解爲摇晃沉澱,是清除米垢的步驟。,有研究者指出讀爲“”,義爲淅米。此處“”似宜讀爲“簡”,北京大學藏秦代簡牘醫方記有:“腸辟取稻米善簡析。”方勇先生指出“簡”當爲選擇之義。“簡”在文獻中訓爲“選擇”義常見,如戰國策秦策一“蘇秦始將連横”章:“簡練以爲
6、揣摩。”鮑彪注:“簡,猶擇也。”銀雀山漢簡孫臏兵法官一簡 亦見“簡練”:“澗(簡)練剽便,所以逆喙也。”整理者將“澗練”讀作“簡練”,解釋爲“選拔”。依此,簡中的“”亦可理解爲“簡選”,爲淘米過程中挑出污物的環節。故“漬析榣”可視爲淘清生米的若干步驟:浸泡汰除,摇晃簡選。其中漬淅代表相對静態的清淘方式,而榣(摇)(簡)則爲相對動態的方式。北大秦簡醫方中“簡析”一詞應爲整個淘洗過程的概稱,達到的效果則爲簡選汰除生米的污垢。另外,“漬析榣”在食方簡、中又作“漬析”,對比所在的簡文語境,兩詞表示的意義當相近。有研究者提出可能讀爲釋,訓爲淘汰。此説大致可從。,从炙得聲,古音爲章母鐸部,釋的古音則是書母
7、鐸部。兩字的聲紐皆爲舌音,韵部相同,故可相通。“釋”的字義與淘米過程亦有關,詩經大雅生民:“釋之叟叟,烝之浮浮。”毛傳:“釋,淅米也。叟叟,聲也。”“釋之叟叟”用來形容淘米時所發出的聲音,可知“(釋)”與“榣(摇)(簡)”均可視作動態 虎溪山漢簡食方字詞零札(後魏)賈思勰著,繆啓愉校釋,繆桂龍參校:齊民要術校釋(第版)卷九煮,中國農業出版社 年,第 頁。白於藍編著:簡帛古書通假字大系,福建人民出版社 年,第 頁。見網友“”於 年月 日在簡帛論壇 沅陵虎溪山一號漢墓初讀 樓的發言,h :www h?w h&。本文所涉簡帛論壇討論部分均出自 沅陵虎溪山一號漢墓初讀。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編:北京大
8、學藏秦代簡牘書迹選粹,人民美術出版社 年,第 頁。方勇:北京大學藏秦代醫簡校讀札記(四則),古文字研究第 輯,中華書局 年,第 頁。諸祖耿編撰:戰國策集注匯考(增補本),鳳凰出版社 年,第 、頁。銀雀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銀雀山漢墓竹簡(壹),文物出版社 年,“釋文注釋”部分第、頁。按,此處“簡”與“練”應皆訓爲選擇,銀雀山漢簡十問簡 “材(財)士練兵”,整理者注釋“練兵”爲“經過簡選的士兵”即爲例證。見銀雀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編:銀雀山漢墓竹簡(貳),文物出版社 年,第 、頁。“簡”與表示選擇的字組成同義複詞的情况還可見馬王堆帛書明君行 :“材(裁)巽(選)(海)内之衆,簡令(遴)天下之材瑣焉。
9、”見裘錫圭主編: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肆),中華書局 年,第 頁。見“”於月 日在論壇 樓的發言。十三經注疏整理委員會整理:毛詩正義(十三經注疏)卷一七生民,第 頁。淘洗生米的環節。值得注意的是,“漬析榣”代表淘米的整體過程,五字所具意涵相近,難以截然劃分爲五個不同的事項動作,段注説文水部“淅”字云:“凡釋米、淅米、漬米、汏米、米、淘米、洮米、漉米、異稱而同事。”則可説明五字渾言可通,俱可視作淘米步驟。二、烝 徹 上“烝徹上”常出現在蒸煮食物的過程中,相關簡文如下:()裝之,令黍一梯棗膏一柂葢以巾,烝徹上。反之復烝,緤(揲)出置巾上,以手排去其大氣而成,爲()葢以巾,令其烝徹上,即緤(揲)出
10、置巾上,以手排去其大氣而成爲飯二斗 吴桑認爲“徹上”表示“反之復烝”前將素巾拿去。但簡 中所見“烝徹上”後文未記“反之復烝”,故吴文對“徹上”的理解則失去前提。且“蓋以巾”與“烝徹上”之間用“令”字,表明前者是後者的條件,後者是前者的效果。這提示在簡 中“烝徹上”應與前句“蓋以巾”構成邏輯關係,而非後句“反之復烝”。其次,依據生活常識,蒸煮時用布巾覆蓋食物,顯然利於保存蒸氣,使之更易蒸熟。據學者研究,漢代以釜、甑搭配蒸飯,甑底多有密孔使釜中蒸氣得以順利進入甑器中。從出土的炊具中還可見釜、甑、盆諸器的組合,盆蓋於甑上亦爲保存熱量。食方所記的“蓋巾”,應即起到盆的作用,無論是初次蒸煮還是重復蒸煮時
11、,似都不應撤掉覆巾。烝,説文火部:“火氣上行也。”集韵:“氣之上達也。”皆説明“烝”可理解爲煮食時的蒸氣。徹,説文攴部:“徹,通也。”文獻中常見此類用法,如馬王堆竹簡十問簡:“以勶(徹)九竅,而實六府。”銀雀山漢墓竹簡善者簡 :“善者四路必勶(徹),五動必工。”其中“徹”皆爲“通”義。“烝徹上”是講蒸煮時的熱氣垂直向上冒起,能圍包蒸器上的食物 農書中常見的“氣餾”環節 使之更快地變熟可食。夏德安()先生將其譯爲“w h h ()簡帛(第二十五輯)吴桑:虎溪山漢簡“爲飯方”流程復原,簡帛網 年月 日,h :www?h h 。下文在引述該文觀點時,爲稱引方便簡稱“吴文”,且不另注。孫機:漢代物質文
12、化資料圖説(修定本),中華書局 年,第 頁。裘錫圭主編: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陸),中華書局 年,第 頁。銀雀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編:銀雀山漢墓竹簡(貳)“釋文注釋”部分第 頁。h ”,大意爲用布蓋住,然後蒸煮,直至蒸氣滲透到炊器頂部。譯文對簡文的理解是正確的。三、渝食方簡文在記載蒸煮肉菜的過程中,在“”後接寫“渝”字,全文僅見一處:()洎肉,富之,渝擇韭若 有學者指出其爲“盈溢”義,或“渝”爲“瀹”的誤字。首先,若將“渝”解爲“溢”,“渝”則理解爲“沸溢”,指煮沸後滿溢的狀態。但依食方辭例,“”後不接形容煮沸狀態的字詞,“沸溢”之説不符合食方的用語習慣。故“渝”字當屬下讀。其次,渝與瀹字在字
13、形上有所差異,特别是後者三口形特徵明顯,需要更多的文獻字例來證明兩字混寫的觀點。與其將“渝”視爲“瀹”的訛寫,不如看作“淪”字的混寫。劉樂賢、鄭邦宏先生已經論證“渝”“倫”在文獻中訛混的可能性,新近刊布的荆州胡家草場西漢簡牘資料中亦可見“侖”與“俞”兩字混訛的情形:“卧則面穜(腫),不卧面穜(腫)侖俞(愈)。”(簡 )依此,“渝擇”或爲“淪擇”之訛。淪應讀作掄,説文手部:“掄,擇也。”逸周書皇門中見“論擇”一詞:“乃方求論擇元聖武夫,羞于王所。”此處“論”應通“掄”,如國語齊語“桓公自莒反於齊”章:“論比協材。”韋注云:“論,擇也。”徐元誥按語:“論與掄同。”逸周書皇門中的“論擇”即爲“掄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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