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论文学观”刍议——关...推进中国文学理论建设的思考_王元骧.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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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一文学不论就其存在方式还是社会影响来说都是整体的,它能把人的认识、情感、意志、心灵和行为统一起来而给人以全身心的滋养。但以往流传的文学观念由于受近代哲学分析的思维方法的影响,不是按“再现论”“表现论”,就是按“形式论”“存在论”的观点来看待文学,把作为整体而存在的文学给分解了,使我们对文学的理解停留在“知性的抽象”而不能上升为“理性的具体”。我们提出“人生论文学观”,就是为了使文学研究的内容重新回归整体的文学,使“文学是人学”不只是一个空泛的口号,而能落到文学的实处。何以能够这样?这是由于“人生论”不同于一般所说的“人学”,更非人性论所研究的人的自然本性;它不仅把人看作是感性与理性、个人性
2、与社会性统一的人,而且还是处身于一定现实关系中从事实际活动的人。唯此,我们对文学才会有真切而深刻的理解。这是我自新时期以来长期思考所获得的启示。下面,我想就把我认识过程的思想轨迹写出来,以求得到学界同仁的批评和指正。我思考问题的出发点是唯物主义的认识论即“反映论”文学观。我认为这确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因为文学作为一种精神现象不可能是主观自生的,说到底是对社会存在反映的产物。虽然文学反映的对象不只是限于外部世界,还包括作家的内部世界,不只是现实世界存在的东西,还包括作家想象和幻想所虚构的东西,但深入分析下去,其根源毕竟还来自现实。所以我认为当年学界流传的“只有推倒反映论,才能使文学理论获得新生”这
3、种观点不仅是片面的,而且也是错误的,是由于把反映论混同于摹仿论所造成的误解。但也不否认我国以往流行的反映论文学观对文学的理解确实存在着直观论和机械论的倾向,表现为只讲客体不讲主体、只讲再现不讲表现、只讲反映不讲创造。针对这些弊端,我把自己探索的目的确定为“立足反映论而又超越反映论”,以求对文学的性质的认识在认识论文艺观基础上又有所推进和发展。我迈出的第一步是引入心理学研究的成果,从作家反映生活不同于一般意识形式的心理机制入手,反对传统反映论文学观把反映的内容只是局限于认识,将凡是由客观现实所引起的人的内心活动,除了认识之外,还包括情感和意志,都看作是对现实生活的反映。文学之所以不同于一般社会意
4、识形式,其原因就在于它是以作家的审美情感为“人生论文学观”刍议关于推进中国文学理论建设的思考王元骧内容提要“人生论文学观”在传统认识论文学观的基础上引入实践的观点,把作为文学对象的人看作既是个人性与社会性统一的,又是处身于现实关系中的从事实际活动的人。它不仅以人为对象,而且也以人为目的。文学通过对现实生活中人的境遇、遭际和命运的具体描写,激发人的生存意志,增进人们为创造美好人生的信心和勇气。“人生论文学观”强调知、情、意在文学中实现有机的统一。关键词 人生论文学观;人是目的;情感与意志;内在目的;外在目的242023 年第 1 期心理中介与现实建立联系的,一切外部世界的东西,只有经过作家的情感
5、体验,内化为自己心灵的东西,才能成为他的创作材料,在他的作品中获得成功的表现。这就把从外部提供的东西与作家内心所要表达的东西统一起来,而全面展示人的生活。这就是我在 20 世纪 80 年代初期提出的“情感反映论”。后来,我觉得情感有多种类型,包括理智感、道德感、宗教感、美感等,以“情感反映”来为文学定性似乎显得过于笼统,于是就采用当时文学理论界所流行的“审美反映”这一概念来表述。但我后来感到上述认识基本上还停留在认识论,停留在从客观事实向主观意识转化,以及以人为“对象”的理论框架之内,对审美反映的中介情感的理解还只是从类别上予以区分,而没有深入到它的性质和特性。那么它的性质和特性是什么呢?我认
6、为就在于它能否满足主体需要所生的体验,就在于它是以满足与不满足、肯定与否定、愉快与不快等心理形式所表达的对客观事物的一种态度;它是按一定的主观标准对客观事实的评判和裁决,旨在分清真假、善恶、美丑,所以就其性质来说不属于“事实意识”,而是一种“价值意识”,所表达的不仅是外部的现实世界,更是作家自身的主观意志和愿望,是指导人行为的实践的意识。这样,审美情感也就成了人们从内部世界向外部行为转化的心理能量和精神动力。所以按人生论的观点来看,文学对于读者的价值就不仅只是作用于他的心灵,而且还必然会影响他的行为。黑格尔之所以认为“人的实际存在是他的行为”,“在行为里,个体性是现实的”1,“只有有所行为才是
7、现实的自我”2,就是由于人的行为总是在一定的现实关系中展开的,这就使得文学作品通过人物行为的描写,向我们展示的不仅是客观世界光怪陆离、鲜活生动的人生图景,而且还能引发我们思考什么是应该追求而什么是应该摒弃的,为我们的人生实践指明方向和目标。这表明文学不仅是以人为“对象”,同时也以人为“目的”。只有当文学对人的影响深入到行为的层面,它的功能才能从“潜在的”转化为“实在的”。因而按人生论的观点来看,对于文学的性质,也只有把认识论与实践论、心灵的层面与行为的层面统一起来,才能对它作出全面而完整的把握。这样看来,我们以往的文学理论主要着眼于文学作品来阐述,还只是文学的“潜在的功能”。只有联系读者的行为
8、和文学作品所产生的社会影响,我们的认识才有可能从“潜在的功能”进入“实在的功能”。黑格尔虽然正确地提出人的实际存在是其行为,但由于他的唯心主义的思想局限,使得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还只是停留在抽象的理论的层面上。所以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谈到费尔巴哈的“人本哲学”时,对他反对黑格尔哲学中把人抽象化、还人以“感性对象”予以肯定的同时,又批评他无视人的“感性的活动”,以致对人的理解像黑格尔那样“没有从人们现有的社会联系,从那些使人们成为现在这种样子的周围生活条件来观察人们”,认为“费尔巴哈从来没有看到真实存在的活动的人”,因此,“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在他那里唯物
9、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的”3。只有把人作为“感性对象”和“感性活动”,以及作为文学“对象”的人和作为文学“目的”的人两方面内容结合起来,才能为解决文学的实体与功能的辩证关系打下一个坚实的理论基础。二关于文学功能,在以往的文学理论研究中一直是一个薄弱环节,虽然人们很早就涉及这个问题,如孔子提出“兴观群怨”,曹丕提出“经国之大业”,贺拉斯提出“寓教于乐”,狄德罗提出“移风易俗”等,但大半都不过是一个原则上的口号,且主要着眼于文学的“外在目的”,即文学与政治、道德等一般意识形态的关系以及它们之间的共同性,而很少涉及它的“内在目的”,即文学不同于政治、道德的特殊性。因为在古代,人不过被看作是“家庭的
10、角色”或“城邦的公民”,是没有个人自身特殊的地位和自身的主体意识的。到了近现代,随着个人意识的觉醒,个人地位才开始得到提高和重视,但一般又把人当作“原子式”的个人,离开人的现实关系,只是从人的自然本性方面来进行研究。这两种倾向尽管截然相反,但有一点是共25“人生论文学观”刍议同的,都是把个人性与社会性分离开来,以一方来排斥和否定另一方。而按人生论的观点,则是把人看作个人性与社会性统一的“从事实际活动的人”,放到他所处身的现实关系中,来探讨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而为人确立自身生存的目标和方向。这种现实关系除了外部的人与自然和社会的关系之外,还包括在内部的人与自我的关系。这是由于人不仅有意识,而且还有
11、自我意识,他还会把自己作为对象来认识自己、评价自己、筹划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这三种关系彼此交织互相渗透反映在人的生存活动中,就造成了任何个人在自己的人生经历中都不可避免和摆脱的境遇、遭际和命运,使得人生的成败、得失、福祸、荣辱往往充满着偶然性和不可预见性,以致任何人在人生道路上都不可避免要经受各种境遇、命运、遭际的严峻考验。这就是作家创作所面对的实际人生,也是读者阅读文学艺术作品时最能让人感动、思考、想象以及最希望从中获得的启示和教益之所在。这种严峻的考验通常在逆境中比较尖锐,也容易引起作家的关注。一些优秀的文学和影视作品,如平凡的世界 人世间等为广大读者和观众所欢迎,就因为它们真切而生
12、动地反映这现实的人生,既不回避现实生活的严峻与苦难,又能以积极向上的、美的理想和信念来鼓舞和激励人的生存意志,不为挫折、失败、厄运而悲观失望、消极颓唐,当身处顺境又能意识到目标的遥远、前途的艰辛,不因暂时的成功而沉迷陶醉,而永远保持奋发进取的状态,这又何尝不是对意志的一种考验?这都表明人生不是宿命,而是凭着自己的理想信念、智慧和能力所创造的。这就突出了意志在人的生存活动中的重要地位。尽管作品并非都有这样鲜明的人生主题,但生活是一个整体,那些只是歌颂亲情、友情、家园之情乃至山水之情的作品,只要是植根于人的生存活动,能够丰富、充实人们的生活阅历,引导人们去关注人生、体验人生、思考人生的善恶美丑,让
13、人懂得感恩人生、珍惜人生、热爱人生、坚定对美好人生的意志和信念,激发人们为创造美好人生而奋斗的信心与勇气,都应该说是人生论文学观所追求的目的和功能。对于意志在人的生存活动中的地位和作用,尚书中就有“功崇惟志”之说,孔子更强调“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王阳明告诫弟子:“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立志而圣,则圣矣;立志而贤,则贤矣”4。在西方,康德更是把意志视为一种“实践理性”,他提出“人是目的”,就是认为它与为“自然立法”的“理论理性”不同,是为人的“行为立法”的。费希特在继承康德思想的基础上,还把“实践理性”看作“一切理性的根基”,并强调他的伦理学的根本原理“就是把你的意志的准则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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