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现代化与田野政治学的范式自觉.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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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卷第期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月V o l N o J o u r n a l o fC e n t r a lC h i n aN o r m a lU n i v e r s i t y(H u m a n i t i e sa n dS o c i a lS c i e n c e s)J u l 中国式现代化与田野政治学的范式自觉陈军亚(华中师范大学 中国农村研究院,湖北 武汉 )摘要中国政治学作为一门建制学科,从诞生之初就是基于实践需要,为解决实践问题而产生的“经世致用”的学科.随着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创新,在“实践需要与理论供给困境”中逐渐出现“自主研究”的范式转型.
2、田野政治学是这一转型的体现,它在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实践中形成自主性的研究路径,在农村政治研究遭遇的理论失灵中获得方法自觉,并在实践表达中形成概念自觉.关键词中国式现代化;田野政治学;范式D O I:/j c n k i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新中国七十年来农村基层建制变动资料收集与数据库建设”(Z D A )社会科学的发展变迁从来都不是孤立发生于封闭的学术演进史空间中,而往往映射出社会自身的发展变迁规律.每当人类社会进入历史变革期,或是面临重大的现实挑战时,都可能引发社会科学领域内的应激反应.当下中国正进行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实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世界上既不存在定于一尊的现代化
3、模式,也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现代化标准.”中国式现代化既“不是简单延续我国历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国外现代化发展的翻版”.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全体人民,从我国的国情出发,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通过独立自主的探索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这一道路创造了世界现代化发展的新模式.也就是说,中国式现代化是一种原创性的实践,不可能从既有的实践经验中获得所有问题的答案,也不可能从既有知识体系中获得完全的理论支撑.中国式现代化既具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蕴含着中国特色的丰富内涵和理论创
4、新.如同“创新”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原动力,“创新”也是理论富有生命力的来源.中国式现代化所开启的实践变革为探索现代化的发展规律及推动社会科学的创新发展提供了强大的内生动力.实践创新如何推动理论创新,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繁荣发展的重要论述为之提供了方向指引.年月 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时明确提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这是指导新时代我国哲学社会科学事业繁荣发展的一个纲领性论断.年月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时又强调指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阐明了构建“三大体系”与“
5、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之间的内在关联,进一步为新时代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指明了方向.恩格斯曾指出,“一参见林毅:西方化反思与本土化创新:中国政治学发展的当代内涵,政治学研究 年第期.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卷),北京:外文出版社,年,第 页.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卷),北京:外文出版社,年,第 页.习近平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时强调坚持党的领导传承红色基因扎根中国大地走出一条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新路,人民日报 年月 日,第 版.第期陈军亚:中国式现代化与田野政治学的范式自觉 个民族想要站上科学的各个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中国自主知识体系构建,要站上世界哲学社会科学的高峰,就需要运用
6、理论思维去认识、解释、向世界表达中国式现代化的创新实践,这是中国自主知识体系构建的内生动力和使命担当.田野政治学是 世纪 年代以后随着中国农村改革实践进程,政治学研究的学术视角逐渐进入以实践为基础的知识场域,并在长期坚持中逐渐形成的有着鲜明的田野调查方法主张和以田野调查为基础的理论建构旨向的研究学派.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如今,政治学的 田野学派,或 田野政治学 这样的字眼正在专业刊物和学术媒体高频呈现”.田野政治学把握住了中国政治学学术转型的要求和机遇,在研究领域的拓展和研究方法的自觉中,体现出了独特的学术视野和学术远见,对构建中国政治学学术体系做出了恰当而有效的回应.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是一
7、项重大而系统的工程,不仅需要学术工作者持续不断的努力,也需要基于不同路径的共同探索.田野政治学学派的代表人物徐勇认为,“以实地调查为特点的田野政治学便是其中一种路径”.本文从自主知识体系构建的视角,从研究路径、研究方法、概念建构和理论导向四个方面梳理田野政治学的发展脉络及致力于构建自主政治学知识体系的探索历程,以期对中国自主政治学知识体系构建的自发探索提供参考,并推动田野政治学在构建中国自主政治学知识体系上做出更大贡献.一、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进程中获得路径自觉中国政治学作为一门建制学科,从诞生之初就是基于实践需要、为解决实践问题而产生的“经世致用”的学科.西方近代政治学的学科与学术体系,大约
8、于 世纪末 世纪初在美国形成,以“国家理论”为核心.不久几乎同步引进和落地中国,成为当时中国最权威、地位最高的大学专业之一,逐渐发展成为中国高等教育体系中的一门重要的学科.中国政治学的建制和发展,是中国近代社会政治转型在学术发展上的体现和要求.近代以来,中国迅速开启了现代化的实践,这是一种在西方冲击下向西方现代化道路和模式学习的被动实践.为了解决“向西方学习的现代化道路”面临的知识匮乏恐慌,政治学的学科建制也是在“向西方学习”的被动需求下产生的,在为国家提供思想资源、制度资源和人才资源的“经世致用”中,逐渐独立化、专门化而形成的一门现代学科.从诞生之初就基于中国的现代化实践需要、与实践保持紧密
9、联系的政治学科,在面对中国现代化进程时,却产生了“理论需求困境”.西方社会科学诞生在工业化的基础之上.在工业化进程开始之前,西方已经通过商品化和市场化同步解决了一个以农业为主体的传统经济社会形态问题.如同巴林顿摩尔所言,英国从传统封建专制国家走向现代国家的进程,其从历史上继承而来的社会基础中“没有严重的农民问题”.美国与此类似,“美国并未遇到要瓦解封建主义或官僚主义的、庞大而又牢固的农业社会这样一个问题美国社会也从未有过象欧洲和亚洲社会那么庞大的农民阶级”.西方经典理论都建立在“没有农村农民问题”及以工业化为主导的现代化实践进程的基础之上.比如工业化和经济增长模式问题、韦伯的科层制和理性官僚理
10、论、经济现代化和政治民主化的关系问题等,都源于一个现代化的工业和商业社会所提供的实践依据和知识资源.将这些经典理论用于认识和思考中国的现代化实践,必然出现理论失灵的问题.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进程开启于一个大规模农业国家的基础之上,农业农村现代化是中国式现代化实践中规模最为宏大的组成部分,也是中国式现代化实践中最为基础和根本的部分.农业农村现代化和工业现代化同步推进并伴随着整个现代化的全过程,这是中国式现代化重要且独特的实践特征.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起点及现实路径表明:一方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决定了中国不可能采取西方式的市场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于光远等译编,北京:人民出版社,年,第 页.景跃进:
11、中国政治学理论建构的若干议题 田野基础、历史脉络与创新维度,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期.参见周平:把握田野政治学的丰富内涵,中国社会科学报 年月 日,第A 版.徐勇:从田野政治学看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建构,开放时代 年第期.以上观点来源于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的金安平教授,包括 中国近代社会转型的学术折射 北京大学政治学学科与学系的建立(北大政治学评论 第辑,北京:商务印书馆,年),以及 年月 日金安平教授在天津师范大学“现代化与政治学发展”研讨会中“中国自主政治学知识体系”专题论坛中的发言.巴林顿摩尔:民主与专制的社会起源,拓夫、张东东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年,第 页.华中师范大
12、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 卷化、商品化机制解决中国的农村农民问题;另一方面,中国的集体产权制度、农村经营体制等为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提供了制度实践的路径规范性.这就意味着,建立在西方工业化为主体的现代化实践基础上的经典理论并不能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充足的理论资源和充分的实践指引.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随着中国式现代化进程的全面推进,中国政治学在中断四十年后进入全国性建设阶段.华中师范大学在全国政治学学科重建中是最早获批建立的学科单位之一.华中师范大学政治学从科学社会主义研究起步,世纪 年代随着中国式现代化的农村改革进程,逐渐进入中国农村问题和以乡镇政权、村民自治为代表的农村基层政治研究领域.这一开
13、拓性研究路径,对于中国政治学研究而言具有两方面的意义:一方面,从农村基层政治逐渐进入中国政治学的理论研究领域,将中国政治学的研究从国家政治制度宏观构造的“殿堂研究”引向农村基层和微观政治实践的“田野研究”;另一方面,从中国农村基层政治实践进程中观照国家宏大政治进程及宏大政治实践所蕴含的中国理论,这一研究路径所形成的理论旨趣则将农村基层政治研究从“基层社会的低政治”研究引入“国家宏观形态的高政治”范畴.在研究农村基层政治的过程中,华中师范大学的政治学逐渐形成了以农村基层政治实践为研究对象的专门性研究领域,并力图构建以农村基层政治为特色研究领域,以从农村基层政治研究领域进入中国政治学研究为特色路径
14、的田野政治学派.这一学派的出现伴随着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需求,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进程为田野政治学提供了路径指引.二、在实践之问与理论失灵中获得方法自觉政治学是一门探究、发现和解释人类社会政治现象基本规律为知识系统的学科.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历史时期,政治学也有着不同的学科范式和研究传统.有人从学科分支的角度,将政治学的研究分为两大传统,即以欧洲为代表的政治哲学传统和以美国为代表的政治科学传统.从学科范式来讲,前者更加强调哲学、法学、历史学在政治学研究中的重要性,以及研究方法的多元性和质性研究方法的重要性;后者更偏好行为主义研究及量化研究方法.后一种范式是对前一种范式的转型,这一转型有其特定的历史
15、背景.二战后科技革命所推动的自然科学的发展及其研究方法的示范效应是重要的影响因素,更为重要的是美国社会所发生的快速变革及其带来的“问题效应”.不断发展的大规模工业化社会及其出现的大量复杂的社会政治问题难以用传统的、描述性的研究方法加以解决,政治体制、机构及过程中大量难以认识和解释的现象的出现,“问题效应”推动政治学研究在美国出现了一种“反传统化”的范式转型.政治实践及由此产生的“问题效应”是推动学科范式和研究传统转变的原动力.“每一时代的理论思维,从而我们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它在不同的时代具有非常不同的形式.”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实践,为理论思维方法创新提出了必然要求.实践是推动
16、理论创新和理论研究方法创新的第一原动力.世纪和 世纪西欧产业革命和民主革命的进程使得人们认为社会变革的动力并非来自国家,而是来自社会内部的力量.多元主义和结构功能主义为代表的研究范式并不愿意研究国家.然后,“二战 后的发展事实使得各种各样以社会中心论来解释社会变革和政治现象的创举,变得越来越不可靠”.世纪 年代的凯恩斯革命使得国家干预和宏观调控变得更加主流,“新兴民族国家”的兴起让人们看到西方自由民主模式并不能在这些国家的政治组织和政策过程中被简单复制.国家作为行为主体的影响力变得不容忽视和更加重要.“宏观社会科学领域正在进行一种范式转移,该转移蕴涵着对国家与经济和社会之间的关系的一种根本性的
17、重新思考”,以及由此带来的基于国家中心论的一系列理论创新.中国发生改革巨变起始于 世纪 年代.一个普遍的现象是:西方主流或经典理论在解释中国巨变时显得无能为力.对此,黄宗智曾撰写系列文章来论证,“从英美(西方主流)理论视角来看待的话,中国实际历史经验几乎都是 悖论 的.即呈现一系列西方理论所认为是不可并存的矛盾现象”.如对于中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第 页.彼得埃文斯、迪特里希鲁施迈耶、西达斯考切波编著:找回国家,方力维、莫宜端、黄琪轩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年,第页.彼得埃文斯、迪特里希鲁施迈耶、西达斯考切波编著:找回国家,第页.黄宗智编著:实践社会科学研究指南,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
18、社,年,第 页.第期陈军亚:中国式现代化与田野政治学的范式自觉 国发展经验的解释,尽管西方经济学界对于所有问题几乎都有不同的看法,然而在社会主义经济改革问题上,主流经济学家却有一个惊人的共识,即采用基于“华盛顿共识”的休克疗法,即消除政府的干预和扭曲,创造一个以私有制为基础的高效的、开放的、竞争的市场经济.其背后的理论依据是 世纪八九十年代西方经济学界主流的新自由主义.但是,作为“华盛顿共识”版本之一东欧和苏联的“休克疗法”的实践结果却与西方主流经济学家的预测相反,其经济转型并未取得成功.中国的改革并未采取“休克疗法”,而是采取“摸着石头过河”的渐进式改革,这一改革模式并不被西方主流经济学家所
19、看好,他们认为“渐进、双轨的转型不仅会导致资源错误配置,还会滋生腐败,是比计划经济还糟糕的制度”.然而,这一“糟糕”的改革模式却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西方主流转轨经济学理论对此却缺乏令人信服的解释,对此,林毅夫曾经指出,“中国政府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推行的各项政策,基本上都违背了我在芝加哥大学博士课程中学到的一个运行良好的市场经济应该有的基本原则”.中国政治学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即实践进程所遭遇的理论供给困境.在中断近四十年后,随着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世纪 年代开始了中国政治学的重建进程.中国改革开放及由此带来的巨大变革从农村起步,“延续 多年的人民公社制度的解体,不仅是经济体制的改革
20、,同时也意味着政治体制的变动”.实践的发展对中国政治学研究提出了新的课题.然而,“作为中国农民三项伟大创造的 包产到户、乡镇企业 和 村民自治,都是经典著作没有讲到的,也不能从经典著作中找到现成答案”.实践创新带来研究范式的转换.“随着现代化建设的深入,中国乡村政治社会正在发生结构性的历史变迁,市场化、民主化进程在乡村田野首先取得重大进展,以大众参与为主要特征的村民自治,为中国的乡村治理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现代民主因素.这一政治实践经验显然与以城市和市民为先导的西方现代民主化进程有很大不同,不能简单借用西方经验基础上生成的理论来解释,而应该从中国的政治实践出发,在富有创造性的实践经验中寻找理论源泉
21、.”从实践中寻找理论源泉,这一思考为田野调查作为学派研究方法的广泛运用和确立提供了依据.一是寻找有效村治模式的村庄个案调查.如何认识和解释中国的村民自治,实践之问带来了研究视角和方法的转换.为了寻找和解释最有效的乡村治理模式,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问题研究中心开启了以“实际、实地、实验”为方法的典型村庄和个案村庄调查,其成果集中体现在 年出版的“村治书系”.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在全国各地选择个重点村和 个对照村进行个案调查的基础上,完成并出版的 中国农村村级治理 个村的调查与比较.个案调查及调查成果的出版,是超越以往政治学研究方法的一次尝试创新,即改变了以往研究中大量存在的从书本到书本论证、由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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