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凌曙在学术发展史上的意义和价值.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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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国际儒学论丛(第11辑)论凌曙在学术发展史上的意义和价值钱 寅*摘要凌曙是清代嘉道年间的扬州学者,其著述颇丰,其中公羊礼学的相关著作颇具特色。然而,长期以来学界对凌曙的关注不够,对凌曙学术成果的价值不太重视。通过考察凌曙的相关著作,可以发现在思想史方面,凌曙的学术体现了心性伦理到实践伦理的转变;在学术发展史方面,凌曙处于皖派学术向常州学术发展的节点。这意味着凌曙之学有自己独到的价值和意义,在思想学术史上应该有其一席之地。关键词凌曙 心性伦理 实践伦理 皖派学术 常州学术 凌曙(1775 1829),字晓楼,一字子升,江苏江都县人,清代扬州学者之一,尚考据,崇郑学。凌曙少年好学而家贫,虽作佣保但
2、治学不倦。相继求教于包世臣、李兆洛、沈钦韩、洪梧等人,后跟随阮元校经郛,并被阮元延请教授子弟。凌曙一生勤于著述,有 四书典故核 群书答问 公羊礼疏 春秋繁露注 公羊礼说 公羊答问礼说 礼论略抄 等著作,在 清史稿清史列传经学博采录 国朝耆献类征 等历史文献中有其生平传记。对于凌曙在学术史上地位和价值的讨论,现代学术界持否定态度者颇多。通过深度阅读凌曙关于公羊礼学的著作,我们能够感觉到这位以考据见长的学者,并不是机械地去做翻书的工作。因此,我们尝试挖掘凌曙在学术史上的意670*钱寅,历史学博士,河北工业大学人文与法律学院讲师,主要研究领域为历史文献学、清代学术文化。论凌曙在学术发展史上的意义和价
3、值义,特别是其在公羊礼学方面的著作在学术史或是思想史上的价值和意义,以求能够重新认识这位扬州学者。在论述中,笔者尝试将其意义分为两个方面:一是更接近于思想史方面的,即心性伦理到实践伦理的转变;一是更倾向于学术发展史方面的,即从皖派学术向常州学术的发展。一心性伦理到实践伦理礼,起源于风俗,成为传统社会的约束机制和凝聚机制。可以说礼是古代中国的习惯法,它来源于早期的民间习俗,在发展过程中经历了人为的整理和规范,成为社会生活的文字性准则。春秋 对事或人的褒贬,其中一个重要标准即是否合乎礼的要求。于是,凌曙将公羊学和礼学的结合可以被理解为习惯法和判例的联系。这种联系是以规则来实现对事件或行为是非的判断
4、,而规则则是来源于长期实践所生成的习惯。所以,可以说凌曙在自己公羊礼学著作中所贯彻的伦理观念是一种侧重基于实践的伦理。这是与传统 春秋 学伦理取向不尽相同的。在传统 春秋 学的伦理体系中,判断是非有一条重要的原则,即“原心定罪”。所谓“原心定罪”,是以动机判断行为的善恶和是非。“原心定罪”之说,见于 春秋公羊传 隐公元年三月“公及邾娄仪父盟于眛”经下何休注。定公十三年冬“晋荀寅及士吉射入于朝歌以叛”经下何休注“君子诛意不诛事”,可以视为对“原心定罪”之意的发明。这种从动机来判定行为善恶和是非的思想,是汉代公羊学长期存在的。春秋繁露玉杯 云:“春秋 之好微与?其贵志也。”盐铁论刑德 云:“论心定
5、罪,志善而违于法者免,志恶而合于法者诛。”后汉书霍谞传 云:“春秋 之义,原情定过,赦事诛意。”以上这770(汉)何休解诂,春秋公羊经传解诂 卷一,宋绍熙二年余仁仲万卷堂刻本。春秋公羊经传解诂 卷十一。(清)苏舆撰,钟哲点校 春秋繁露义证 卷一 玉杯,中华书局,1992,第 39 页。(汉)桓宽:盐铁论 第五十五 刑德,诸子集成 本,上海书店,1986,第 8 册,第 56 页。(南朝宋)范晔:后汉书 卷四十八 霍谞传,中华书局,1965,第6 册,第1615 页。国际儒学论丛(第11辑)些都昭示着“原心定罪”这种侧重于主观动机的判断方式,普遍存在于汉代公羊学的伦理体系中。“原心定罪”的表现,
6、春秋公羊传 中最典型的有“如其意”。以桓公即位为例,在公羊学的叙述中,当惠公殁时,隐公长而卑本不当立,但桓公幼不能立,因此以隐公摄位待桓公长成后还政。然而桓公误认为隐公将长期窃位,不会把君位归还自己,于是弑杀隐公而即位。桓公元年春正月经书“公即位”,公羊传 云:“继弑君不言即位,此言即位何?如其意也。”何休注云:“弑君欲即位,故如其意,以著其恶。”公羊学者认为,既然桓公杀隐公就是为了即位,那么干脆在春秋 中写上“即位”两字满足他,以彰显桓公弑君之罪。隐公五年冬十二月经云“宋人伐郑围长葛”,公羊传 云:“邑不言围,此其言围何?强也。”何休注云:“至邑虽围当言伐,恶其强而无义也,必欲为得邑,故如其
7、意言围也。”公羊学者认为宋军攻打长葛,是想强硬地占有长葛,所以书“围”来彰显宋国的意志,从而揭露其罪。陈立公羊义疏 云:“郑伯志在灭段,故如其意书克。宋人志在得长葛,故如其意言围。所谓逆而罪之,不如徐而味之也。春秋 之所恶者,不任德而任力,故表其意,以恶其强也。”至于公羊学所“原心”,所“诛意”,主要从意志的发生和意志的强弱两个角度入手。宣公十一年冬十月经云:“楚人杀陈夏徵舒,丁亥楚子入陈。”何休注:“日者,恶庄王讨贼之后欲利其国。”按照 春秋 之例,入国书时,伤害多则书月,这里书日则见对楚庄王之恶行的揭露。陈国的夏徵舒有罪,楚人讨杀他本是正确的义举,这是对陈国有利的,所以 春秋 先褒扬了“杀
8、陈夏徵舒”的行为。但是,杀陈夏徵舒之后“入陈”的行为是不义的,因此 春秋 书日彰显其罪。徐彦昭公元年疏云:“先书讨贼,乃言入陈者,庄王讨贼之后,始有利陈国之意,故后书入者。”再一次说明了楚庄王最初是正义之举,当其萌生入陈恶意时才对其进行揭露。这是在意志的发生时期,做出870春秋公羊经传解诂 卷二。春秋公羊经传解诂 卷一。(清)陈立:公羊义疏 卷七,中华书局,据南菁书院 续经解 本校刊 四部备要 本。春秋公羊经传解诂 卷七。春秋公羊注疏 卷二十二,第 7 册,第 5028 页。论凌曙在学术发展史上的意义和价值“原心定罪”的判断。再来看隐公元年三月经云“公及邾娄仪父盟于眛”,公羊传 云:“及者何?
9、与也。会、及、暨皆与也,曷为或言会,或言及,或言暨?会犹最也,及犹汲汲也,暨犹暨暨也。及,我欲之也;暨,不得已也。”这里区分了意志的强弱程度,从而能够用于判断善恶的轻重。对于善行,我欲之而为则善重,不得已而为则善轻;对于恶行,我欲之而为则恶深,不得已而为则恶浅。所以哀公十三年“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时吴强而无道,这是“我欲之”而行的恶事,揭露了鲁、晋二君的深恶。可见,这种“原心定罪”是针对主观意志的强弱来进行的是非、善恶判断。从上述的讨论中,我们可以看出 春秋 主要的伦理观念是基于心性和意志的,特别是公羊学反复论证了这种从主观动机判断善恶的伦理观念。因此,长期以来学者认为公羊学是解释 春秋
10、的纯理派,要求探明潜在的义理而忽略对事或事实的讨论。我们认为,这种伦理观念是从行为者主观心性出发的,重视动机,强调对主观意志的约束。凌曙侧重于礼的规范性和约束性,通过行为是否合礼来判断行为的是非。这是将礼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而礼来自习惯,习惯来自实践。可以说在凌曙的伦理观念中,伦理来自实践而非心性。这跟清代的礼学思潮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学者张寿安曾据清儒治经成果总汇的两部经解略做统计,发现在皇清经解 中有关三礼的著作占所有专著的 20%,而 皇清经解续编 中有关三礼的专著则占了 28%,这还不包括清人文集中论礼的单篇文字。这表示清儒的礼学研究成果丰富,也意味着礼学的思想是清人思想世界的重要组成
11、部分。礼学的研究虽然多表现为对典章制度的考察,但其实际蕴含着研究者对社会、对政治的思考。张寿安从凌廷堪礼经释例 着手研究,认为“礼经释例 的目的是在制度中求取治970-|国际儒学论丛(第11辑)世之方,条例的归纳可以从仪则之同异处得知制度订定时所持之价值标准。嘉道以降,公羊学应运而生,其治经方法亦多有采择释例一途者,刘逢禄 公羊经何氏释例、王闿运 公羊笺 等都是对具体事例进行归纳,以探知春秋褒贬之是非标准”。这意味着礼学的研究方法对公羊学的伦理判断产生起到借鉴的作用。刘逢禄和王闿运从事例归纳入手,研究 春秋 的褒贬是非。凌曙则以礼为标准,分析其中合礼的行为和非礼的行为,进而查明 春秋 的褒贬是
12、非。这些对 春秋公羊传 的研究,即使都声明“春秋 重义不重事”,但还是会从事例或礼的实践归纳进行研究。所以,这里的“义”是 春秋 大义和是非判断,已不是“原心定罪”“赦事诛意”等意义上的“重义不重事”了。可见,在清代的公羊学中出现了心性伦理向实践伦理转向的趋势。也正是因为是非判断的标准是从实践中得来,对个体和国家行为的规范和约束也就需要摆脱基于心性的仁义道德,从制度上进行规范和约束。这种公羊学的发展趋势,实际上赋予了公羊大义中的“三世说”“三统说”“革命说”等思想可行性。因此,康有为一定要强调公羊学有义、例、礼三个方面,而其中“义”和“例”只是思想资源,无法通过操作使其改变。因此,只有礼是实践
13、层面的,也是其改革活动中可以参考和操作的。日本学者滨久雄谈到康有为的春秋理念和春秋礼问题时,也意识到他对凌曙 公羊礼疏 和 公羊礼说 的重视。康有为不仅向自己的弟子们推荐凌曙的著作,而且自己也有所参照。与凌曙有所差异的是,康有为不称“公羊礼”而称“春秋礼”,即把董仲舒 春秋繁露 也作为归纳礼的对象。实际上和公羊礼也并没有实质不同,只是从名称上具有了更广义的理解。这意味着在康有为的变法思想中,这种“以礼说公羊”的学术思想占有重要的地位。当代社会学者在总结涂尔干在讨论社会学思想与伦理学的争执时,提出“社会学强调只有从对道德事实的实证研究入手,才能为社会生活提供某种规范;针对传统伦理学的人性论基础,
14、即把实现人的本性作为道德法则的目的,社会学强调人的存在的社会性,并从社会功能出发080”-论凌曙在学术发展史上的意义和价值来界定道德”。这一观点为学术史研究提供了新的启发,特别是给予我们考察汉代公羊学、宋学和清代公羊学分歧的另一个思路:汉代公羊学和宋明理学更侧重于约束人的主观性,是以心性和人性为基础来进行价值判断,并试图以此来为社会提供规范;清代公羊学的部分成果则是善于从典章制度的规定以及其运用实例出发来寻找价值判断的标准和范例,进而希望形成社会规范。这与涂尔干的社会学实证研究虽然不是同一种学术体系,但是其方法的基本原理则有一定程度的类似。正如张寿安所说,礼与 春秋 能够给清儒提供实践参考,因
15、此礼与 春秋也能够被视为历史的实践。张寿安在探讨凌廷堪学术时,认为:“廷堪倡礼,强调德目必须在实践上验证,唯有效应可资课责者,才是道德之完成。否则,只是内心的道德状态无法落实。”于是,我们引入习惯法和判例的概念来说明礼和 春秋 的关系,并进一步探讨了凌曙学术中一个重要的思想贡献,即归纳总结了历史上援引习惯法判例来作为议论和判断的依据。这不仅考察了在传统中国礼作为习惯法如何形成社会制约并形成社会规范,也反对了宋代以后强调以心性和人性为基础判断是非伦理并控制社会的方式,同时让被视作“非常异义可怪”之学的公羊学尽可能地得到实证。这当中的很多贡献,或许不是凌曙当时能够自觉意识到的,但确实是值得后人深入
16、挖掘整理和考察研究的。二皖学到常州之学关于凌曙在学术史脉络中的位置,从学术地域上看自然属于扬州学派,这一点毋庸置疑。除了扬州学派之外,考察凌曙的学术传承,则有的学者认为凌曙是常州学派中人,因为凌曙有与公羊学相关的著作。这一点在以清代公羊学为讨论对象的学术史著作中最为明显,此外如杨济襄认为凌曙在 春秋繁露注 中以何休解释董仲舒,是 解诂 化之180参见陈涛 社会功能:社会学与伦理学的争执,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纪念与传承 涂尔干逝世一百周年纪念研讨会”会议论文集,第77 页。以礼代理 凌廷堪与清中叶儒学思想之转变 第二章“凌廷堪礼学思想之内容”,第64 页。钱寅:由心性伦理到实践伦理:清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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