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态身体符号表征与意指实践——基于粤北过山瑶长鼓舞的研究.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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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舞蹈学研究173音乐与表演|MUSIC&PERFORMANCE 2023_04多模态身体符号表征与意指实践 基于粤北过山瑶长鼓舞的研究李婷(广东技术师范 大学音乐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蒋海冰(广东技术师范 大学音乐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摘要 符号的本质是意义,作为身体符号的传统舞蹈自身携带的潜在意义,只有进入意指实践中才能得以呈现,并在某种文化中有效循环。粤北过山瑶长鼓舞表征祖先崇拜为核心的多重信仰与“漂洋过海”、迁徙安居等游耕生活,以及在“拜盘王”“造屋”“度戒”“非遗”展演等不同表演场域下的不同功能和组织者、执仪者、表演者之间的权利关系等多模态意义,其意义生产(意指实践
2、)是在国家制度、区域经济、文化和自然环境等因素影响下集体意向的身体投射和特定语境中多维因素影响下的文化构造。由于文化符码只有在意指实践中才能进入“文化循环”,所以保护传统文化就要发挥其生命力,让其在意指实践中得以传承。关键词 符号表征;意指实践;过山瑶;长鼓舞;身体符号中图分类号 J722.2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9667(2023)04017306收稿日期:2023-04-02作者简介:李婷(1977 ),女,湖南省郴州市人,广东技术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舞蹈系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舞蹈人类学与舞蹈教育。蒋海冰(1997 ),女,河南省商丘市人,广东技术师范大学音乐学院
3、舞蹈系助教,研究方向:中国民族民间舞教学与表演。a 本文为 2022 年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多民族文化共生视域下粤北瑶族盘王节传统舞蹈创新传承研究”(项目编号:GD22CYS16)和 2022 年广东省教育规划课题“文化共生视域下广东民族舞蹈融入高校美育建设的转化研究”(项目编号:22GXJK251)阶段性成果。a引 言舞蹈是身体语言艺术,往往在特定语境中作为文化符号,通过身体实践反映社会现象,表征一个民族或族群的观念、思想、感情或意义。“表征”在牛津英语简明辞典中是表现、象征、代表之意,斯图尔特 霍尔(Stuar Hall)认为,“表征是在我们头脑中通过语言对各种概念的意义生产”,1
4、17“是指把各种概念、观念和情感在一个可被转达和阐释的符号形式中的具体化实践,意义若想在某一文化中有效地循环,须进入实践领域”,110而语言是意义得以产生和循环的“媒介”。换言之,意义的建构性和生产性特点体现在经由意指实践得以完成,并在实践中再次建构,以此形成某集体文化逻辑,构成集体标识性符号,从而可让集体于同一的“语言信码”中共享民族文化意义。霍尔的“意指实践”论体现作为文化主体“人”的能动性创造和人的意识形态在语言中的运行机制,同时表明意义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具有动态性、流动性特点。瑶族自称“勉”,分为盘瑶、布努瑶、茶山瑶和平地瑶四大支系,其中盘瑶占瑶族人口的 70%,过山瑶是盘瑶的一个小
5、分支,因“食尽一山,则移一山”2的特点而得名。长鼓舞是过山瑶最具特色和珍贵的文化遗产之一,积淀了过山瑶深厚的历史底蕴,折射出过山瑶人民生活印记和勤劳勇敢、坚忍顽强的精神,是维系瑶族人民情感的纽带。近十年来,关于过山瑶长鼓舞的研究从舞蹈描述与特征分析的本体研究转向人类学领域,包括符号学3、舞蹈人类学4、体育人类学5和文化人类学6等不同视角的研究,而将长鼓舞作为一种在场性、具身性特点下的意指实践的动态过程探讨相对较少。舞蹈作为身体符号之意义生成是多方因素互动构成,需要运用多种理论进行综合分析。为此,本文立足舞蹈本体,结合符号表征和意指实践及其相关理论,深入连山、乳源、连州过山瑶村寨调研,在理论和田
6、野调查的双向互动中挖掘长鼓舞动作符号背后的多模态文化表征,阐述长鼓舞多维因素影响下的意指实践(意义生产的实践)过程,揭示出符号的意指实践随着时代发展,内部因素的转变如何折射出文化的意义、功能的变迁。一、粤北过山瑶长鼓舞(一)粤北过山瑶长鼓舞概述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驱邪与纳福是人类重要的174多模态身体符号表征与意指实践 基于粤北过山瑶长鼓舞的研究行为方式。鼓作为天、人沟通的主要渠道,常被用于仪式仪俗中。路史 后记载:“(神农氏)捋土鼓,以致敬于鬼神,耕桑得利而究年受福,乃命刑天作扶犁之乐,制丰年之咏,以荐厘米,是曰:下谋。”7据文献记载和访谈得知,盘王在狩猎过程中不幸被山羊抵落山崖摔死在泡桐树
7、上,子孙为给盘王报仇,用山羊皮造鼓面,梧桐木制鼓身,做出中间稍细,两头较宽的长鼓,并击鼓而舞,击鼓而歌,以此形式祭奠缅怀始祖盘王。a这便是瑶族长鼓舞的由来。长鼓舞早期有 72 套程式动作(主题动作),内容与生产生活息息相关,其中造屋过程是核心内容,包括寻屋地、挖屋地、平屋地、量屋地、垫树脚、寻屋木、砍屋木、架木马、升木、量木、锯木等。表演形式为两人成对,左手持鼓,右手击鼓,相对而舞,表演人数必须是偶数。表演套路为:两名表演者面对面准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鞠躬敬拜后进入第一个主题动作,每个主题动作通过连接动作依次向四个方向各做一遍,再通过连接动作进入下一个主题动作。整个表演过程配以锣鼓、镗
8、锣、中钹、小钹及唢呐、竹笛等乐器伴奏,主要表演场域有“拜盘王”(又称“还盘王愿”)“造屋”“度戒”“开耕节”等仪式中。“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粤北各过山瑶村寨的长鼓舞经历代代相传逐渐形成各自表演特色,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表演偏重的内容不同,连山和连州过山瑶主要跳造屋长鼓舞套路,乳源过山瑶跳造屋和农耕劳作长鼓舞套路。第二,连接动作不同,连山过山瑶长鼓舞先在原地做大莲花,再经行江动作以逆时针调度到下一个方位,并重复大莲花与行江调度动作;连州过山瑶长鼓舞用“雪花盖顶”作为连接动作;乳源过山瑶长鼓舞则伴随双手交替转动长鼓行“三罡步”作为连接动作。第三,长鼓大小和表演形式也略有不同,连州过
9、山瑶长鼓舞长约二尺七,鼓中部直径为四寸,鼓面十寸,在方桌(又称“八仙桌”)上表演,表演中伴随歌娘演唱“盘王创世歌”进行;乳源过山瑶长鼓鼓身较之其他地区小长鼓细,长两尺四寸,鼓a 采访人:李婷,采访对象:赵新花,访谈地点:连州市瑶安乡盘石里村,访谈时间:2023 年 2 月 16 日。b盘皇长鼓介绍手抄本以七言句的形式形象记录了连州高台长鼓舞的搭屋建房、生产生活、自然景象及宗教祭祀等主题动作表演过程,共36 句,每一句记录一个动作。c 表演内容:架木马,表演者(右起):赵朝雄、李婷、蒋海冰、何妙欣,地点:连山县民族小学,时间:2023 年 2 月 14 日。d 表演内容:莲花盖顶,表演者:连州盘
10、石里瑶族村舞蹈队,地点:连州盘石里,时间:2023 年 2 月 16 日。面直径为三寸,与连山过山瑶一样皆在地面表演。(二)粤北过山瑶长鼓舞的动作特征1.刚柔相济、古朴深沉的模拟性表演粤北过山瑶长鼓舞动作刚柔相济、自然流畅,舞姿古朴、舞步沉稳。其在表演中以模拟搭屋建房、农耕劳作为主要内容,如 盘皇长鼓介绍b中记载的“横背包袱来上身”动作:身体全蹲,左手握鼓反背于后侧,右手击鼓,然后起身经由直立右旋 180 度下蹲再击鼓。整个动作在蹲立蹲的变化下,摹拟将沉重的包坎在背上的过程。过山瑶长鼓舞中的模仿插秧、耘田、割禾和寻屋地、架木马(见图 1)c、上柱等具象性动作正是仿生舞蹈的重要体现。2.绕身而舞
11、、贴身而过的运动轨迹在表演过程中,长鼓既不能碰对方,又不可摔在地上,这对表演者技艺的娴熟度和双方配合的默契度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如连山瑶族自治县造屋长鼓舞“大莲花”:半蹲低位击鼓后左转 180 度头顶击鼓,再左转 180 度回到半蹲低位击鼓,从而形成绕生而舞的轨迹。又如“平屋地”:两位表演者相对而立,脚走十字交叉步经贴身背绕一圈归于原位,形成贴身而过的运动轨迹。乳源过山瑶长鼓舞的“三罡步”是两人左边贴着对方迈出八字脚完成。连州过山瑶高台长鼓舞“雪花盖顶”动作,在桌面上,两人自下而上鼓花全蹲旋转,促成绕身而舞、贴身而过的轨迹动向。此运动轨迹均构成长鼓舞鲜明的表演形态特征。3.“蹲颤转击”的身体动律
12、与击鼓特点长鼓舞“蹲颤”动律贯穿舞蹈全过程,如“量地屋”“插秧”在半蹲或全蹲上颤动膝部完成“量”和“插”的上肢动作。持久的蹲颤动律一方面显现出舞蹈较强的节奏性,另一方面展现出瑶族人坚韧耐劳的精神。“转”是旋转,例如“雪花盖顶”(见图 2)d、“横背包袱来上身”“大莲花”“行江”等动作皆经转完成。“击”即击鼓,在过山瑶长鼓舞中,表演者左手持鼓舞动,与右掌稳沉有力地击拍鼓面互为呼应。鼓在不图 1图 2舞蹈学研究175音乐与表演|MUSIC&PERFORMANCE 2023_04同空间顺势而成的拍击,展现舞者多样的舞姿,盘皇长鼓介绍中描述的“颈背黄龙来转身”“冲天打鼓响咚咚”等动作便印证了这一特点。
13、“蹲颤”的身体动律、击鼓与动作浑然天成,形成其独具一格的审美艺术特点。以上粤北过山瑶长鼓舞相似的造屋劳作内容和动作动律特点,来自他们共同的信仰、相似的生活经历和生活环境,而个性特点则是瑶族各分支生活在不同山头与周边不同人群交往后能动性创造的结果。二、文化符号的多模态身体表征长鼓舞作为过山瑶标识性符号、一种生命体验和精神存放的重要载体,是过山瑶人民观念和知识的呈现途径。过山瑶长鼓舞起源于纪念盘王的祭祀仪式,随着社会的发展,表演场域发生变化,长鼓舞的文化意义和功能也随之发生变迁。(一)内容、形态的表征:民族信仰与迁徙劳作1.多重民族信仰与“漂洋过海”的身体印记身体连接精神,身体信仰实则精神信仰。原
14、始时期,未开化的瑶族与其他少数民族一样皆相信万物有灵。随着父系氏族产生,瑶族逐步形成以祖先崇拜为核心的宗教信仰。祖先崇拜是为对祖先灵魂的尊敬、推崇和信仰的思想观念与行为方式。桂阳直隶州志礼志篇载:“赛盘瓠者本瑶祀,州中祈福禳病或赛之,以木为腰鼓,长鼓四尺,巫以练帛二三尺,画诸神悬之竿,鸣铳击鼓,吹角一人,以长鼓绕身而舞,二人以短鼓相向,随口歌呼其歌尾词辄日,寻耶去,言盘瓠以寻父死于野,招其魂焉。”8这表明长鼓舞表演主要用于祭祀盘王。连州高台小长鼓表演时歌娘演唱的“盘王出世歌”、盘皇长鼓介绍 手抄本载“出世盘皇先出世,盘皇出世在青山,盘皇出世无衣着,手把木叶来遮身”9上述文献表述了盘王创世的过程
15、。在瑶族传统中,每家每户的长鼓存放必须竖置于祖宗神位旁,并需向神位作揖后方可取下。在“拜盘王”仪式中,长鼓舞表演寓意邀请先祖和万物神灵参加仪式,在造屋前表演表征请土地神灵护佑,在开耕节和丰收节表演表征请五谷神保佑。所有表演开始时都需向四个方位鞠躬,表示向盘王(先祖)和四方(万物)神灵祭拜,所有主题性动作皆在蹲、颤中完成,以表达对先祖和万物神灵的敬仰之情。过山瑶长鼓舞不仅体现祖先崇拜和万物有灵观念,还隐含了道教思想。比如,长鼓鼓体带有一个圈为公鼓,带有两个圈的为母鼓,以母鼓和公鼓为一对,即阴、阳之分,为道教阴阳和合观念之体现。乳源过山瑶长鼓舞中的行罡步是道教步伐,连州过山瑶长鼓舞表演所用的八仙桌
16、源于道教八仙的传说等。a 采访人:蒋海冰,采访对象:赵朝雄,访谈地点:连山县吉田镇三水口村,访谈时间:2023 年 2 月 14 日。过山瑶长鼓舞除了体现出瑶族人的多重民族信仰,还带有深刻的“漂洋过海”的身体印记。过山瑶长鼓舞出现频率最高的典型性动作是小莲花、大莲花、行江和莲花盖顶等。这些动作即意在表现瑶族人“漂洋过海”的经历。乳源长鼓舞表演在接近尾声时,两位表演者共同抓住长鼓两头,一起左右来回翻身,最终连续翻身到门外,以表现船在大风大浪的海面上摇摆后最终靠岸的艰辛历程。有文献记载了“漂洋过海”的原因和过程,如评皇券牒云:“交过寅卯二年,天旱大灾,官仓无米,深塘无鱼,灌木生烟,瑶人吃尽万物,无
17、得投靠,正来正月漂流过海,一千里路途,过了三个月,船行不到岸,水路不通行。子孙思量无奈何,又怕着吹落大海龙门。思着对王(盘王),前有杀死(斩杀高王),后有救生,在落船中,求叩五旗兵马,祖宗家先,许下歌堂宝书良愿。三朝一夕,船行到岸,马行到乡。”10瑶族人为求生存不得已“漂洋过海”,又因船无法靠岸只能求助盘王、“五旗兵马”的护佑,并许下良愿,“拜盘王”(又称“还盘王愿”)仪式由此产生。刘禹锡在连州当刺史时所作蛮子歌“熏狸掘沙鼠,时节祠盘瓠”,便是对拜盘王场景的描述。“拜盘王”仪式肇始于渡海神话,是为了铭记盘王显圣的恩德,这种恩德和“漂洋过海”艰辛历程印刻于瑶族人的身体中,代代相传。2.迁徙安居、
18、生产劳作的身体刻写任何一种文化事项都是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理空间中,人为适应自然和社会环境,为谋得生存发展所需的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而创造。造屋过程是过山瑶长鼓舞必不可少的表演套路。对此,连山过山瑶长鼓舞省级传承人赵朝雄介绍:“按造屋顺序寻屋地,寓意找寻风水朝向、适宜居住的宝地;挖屋地,即找好屋地后,挖土方做地基;平屋地,用走十字交叉步配合两次小莲花动作表示将泥土摊平,为建造房屋做铺垫”a,随后依次有量屋地、垫树脚、寻屋木、砍屋木、架木马、升木、量木、锯木、凿屋木、立柱等动作。这些动作生动展现了山地生活就地取材造屋的流程和特点。盘皇长鼓介绍中“横背包袱来上身”“行过弯山到处明”10的描写,则说明了过
19、山瑶人民频繁背包,在大山中行走的迁徙事实。瑶族长鼓舞所凸显的绕身而舞、贴身而过的动作特点,生动彰显出过山瑶人因生活在道路狭窄的高山峻岭,两人相向而行时相让的场景。应该说,长鼓舞展现了过山瑶辗转迁徙的历史。舞蹈“是一种非文字书写的文化表达形式”11,没有本民族文字的少数民族往往用舞蹈来保存、记录、传授生产劳作知识,瑶族也不例外。长鼓舞表演的内容和动作特点展现了过山瑶人民耕作经济状态。以表现耘田的动作为例,表演者将鼓垂直放置地面,右手握长鼓顶端,以左脚为支撑腿,右腿提膝抬起,176多模态身体符号表征与意指实践 基于粤北过山瑶长鼓舞的研究配合左腿颤膝,做上下动势耘田状,意将田地耘平。这一动作看似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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