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儒为帅:淮南节帅所见唐廷实施儒臣化策略与政局互动.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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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年 月第 卷第 期 唐 都 学 刊 【汉唐研究】以儒为帅:淮南节帅所见唐廷实施儒臣化策略与政局互动羊丽冬(西北大学 历史学院西安)摘 要:安史乱后武人担任藩镇节帅成为基本模式 但以郁贤皓唐刺史考全编为依据经过对所有藩镇节帅文武身份统计后发现“顺地”藩镇尤其是淮南藩镇呈现出大量文官担任地方节帅的现象彰显节帅儒臣化特征 肃宗即位后有意打破武人为节帅的传统以其信臣高适出任淮南节帅并提升淮南镇的规格意在通过文官任帅的方式收拢地方权力防止地方割据以确保江淮赋税的供给 肃宗朝创建的儒帅策略被后世赓续并在宪宗朝达到顶峰成为宪宗于武力之外经略藩镇、实现元和中兴的另一种手段 然而经过黄巢起义的猛烈冲击此策略被
2、迫废除全国藩镇重被武人掌控历史潮流开始走向唐末五代武人割据地方、主导政局动向的时代关键词:唐廷淮南藩镇节帅儒臣化元和中兴中图分类号:文献标志码:文章编号:()收稿日期:作者简介:羊丽冬女海南儋州人西北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隋唐考古与政治史研究中唐已降武人摆脱唐前期“偃武修文”政治气象的抑制活跃于帝国政治舞台最直接的表现为:武人担任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或经略使等地方长官之职掌管地方军、政、财大权 然而并非所有藩镇节帅均由武将担任 陆扬曾在一次公开讲座中指出在宣宗和懿宗时代几乎所有藩镇的节度使均由唐中央系统培养出来的清要官员担任 许超雄则根据大中年间宣宗“继选儒臣”的决策阐发西北节帅儒臣化的
3、问题 但是谭凯绘制的特定藩镇藩帅(文武)背景(分镇逐年)图表明节度使儒臣化现象并非仅局限于西北地区 相对来说此现象在唐廷朝命所及的“顺地”更为明显尤其是南方藩镇且不局限于宣、懿时代 作为东南藩镇之门户淮南镇享有“来罢宰相去登宰相”的宰相回翔地之称号 此美誉一方面表明此地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则说明该藩镇节帅出身的特殊性 王寿南曾精辟地指出乾符六年()以前江淮藩镇出现大量中央朝官出任节帅的现象 朱祖德则进一步精确到淮南藩镇阐述该地节帅任选的原则是:以中央官外调及文官为优先 但是两位先生均未深入挖掘唐廷实施淮南藩镇节帅儒臣化策略的政治意涵为何?此策略实施过程中势态如何走向?诚然这是需要参见朱旭亮、李军分
4、位与分叙:文武分途与唐前期散官体系的演进载于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参见李丹婕后上官婉儿时代与冯道的历史世界载于读书 年第 期参见许超雄唐宣宗大中时期西北节帅的儒臣化收入武汉大学中国三至九世纪研究所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上海古籍出版社 年版第 页参见谭凯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胡耀飞、谢宇荣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年版第 页参见王寿南唐代藩镇与中央关系之研究大化书局 年版第 页参见朱祖德唐代淮南道研究花木兰文化出版社 年版第 页深入探讨的历史细节和关键所在 因此本文以节帅儒臣化为切入点观照安史乱后唐廷对淮南藩镇的争取和利用以期展现唐廷实施儒臣化策略与政局变动的内在联系 不当之处敬请
5、方家指正一、“顺地”节帅儒臣化现象安史乱后政治权力重新配置武人得以从“不肖子弟为武官者父兄摈之不齿”的地位转变为政治权力的持有者 诸史常把地方长官称为“节帅”“藩帅”或“主帅”如唐代宰相李吉甫所述:“两河所惧者部将以兵图己也若主帅强则足以制其命”呈现出地方长官由武帅主导的现象然而并非所有藩镇节帅均由武人担任 旧唐书记述泽潞节度使刘从谏去世后其侄刘稹擅自为留后并向唐廷请求授予节钺和节度使权力 面对刘稹的请求宰相李德裕言:“泽潞国家内地不同河朔 前后命帅皆用儒臣”李德裕的话语表明在唐廷政治高层看来除极具特殊性的河朔藩镇节帅由武将担任外其余地方的节帅可由儒臣所任 尤其是大中五年()当党项侵扰边境时宣
6、宗的决策是“继选儒臣以代边帅之贪暴者行日复面加戒励”即以中央文官右谏议大夫李福为夏绥节度使抵御党项 综合李德裕所言及宣宗用儒臣对抗党项来看终唐一代地方节度使并非全由武人担任亦存在唐廷主动安排文官出任地方节帅之举且在个别藩镇形成节帅儒臣化的特征节帅儒臣化现象涉及的对象分别为文官和武将 陈寅恪曾提出著名的关陇集团“文武合一”论即在关陇集团的统治下唐前期属于“文武合一”关系阶段武曌时代关陇集团逐渐消亡文武关系开始由合转分出现“文武分途”致使文武官员出现明显的区分 后继者在陈氏观点上继续阐发有唐一代文武关系 仅就唐代政治官僚中“文武分途”的问题而言叶炜认为体现在品职制度与个人出身、资质两方面其中的品职
7、制度主要是包含职事官和散官两套体系 但是安史乱后制度上对于武职的规定逐渐模糊出现大量武官带文散阶的情况 因此中晚唐时期对于文武官员的区分主要依据职事官、个人出身和资质等这也是本文界定文武官员身份的标准图 藩镇节帅文武身份比例图(一)“顺地”藩镇节帅文武身份情况笔者依据郁贤皓唐刺史考 全 编 对 安 史 乱 后()至唐亡()期间全国 个藩镇的节帅文武身份进行考察发现淮南、荆南、湖南、浙东、浙西、山南东道、山南西道、剑南东川、剑南西川、宣歙、宣武、天平和凤翔 个藩镇存在大量文官为节帅的现象其余藩镇则主要是武人为节帅具体情况如图 所示:从图 可知这 个藩镇中除了凤翔地区其余地方节帅的文官人数均多于武
8、官 但凤翔藩镇总节帅人数为 人武将 人文官 人文官占比亦高达 另外笔者通过统计发现凤翔地区在宣宗大中十一年()至僖宗中和元年()阶段节参见司马光资治通鉴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参见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年版第 页参见叶炜武职与武阶:唐代官僚政治中文武分途问题的一个观察点收入徐冲主编中国中古史研究(第 卷)中西书局 年版第 页帅均由文官担任显现出文官任帅的连续性特征 然而节帅儒臣化现象最为明显的还是其余 个藩镇具体表现为:淮南总节帅人数为 人文官人数则高达 人荆南节帅 人文官占 人湖南节帅 人文官高达 人等 从统计数据来看这 个藩镇具有非常明显的节帅儒臣化特征尤其是淮南藩镇儒帅
9、人数占比高达 以上极具特殊性 故接下来本文以淮南藩镇为中心深入探讨节帅儒臣化问题(二)淮南节帅文武身份情况淮南、荆南、湖南等 个藩镇的节帅儒臣化特征彰明其中淮南藩镇最为显性具体情况见表 表 淮南节帅情况表人名文武到任时间和任期判断文武的依据出处高适文至德元载一年中第旧传邓景山文至德二载四年以文吏进新传王璵文上元二年不到一年精通礼学旧传崔圆文上元二年八年策甲科旧传韦元甫文大历三年三年精于简牍以吏术知名旧传张延赏文大历六年两年博涉经史通吏治新传陈少游文大历八年十一年擢第旧传杜亚文兴元元年五年少颇涉学初任校书郎旧传窦觎文贞元五年一年外戚门荫释褐右卫率府兵曹参军旧传杜佑文贞元六年十三年涉古今撰通典旧传
10、王锷文贞元十九年五年淮南行军司马旧传李吉甫文元和三年三年太常博士、翰林学士旧传李鄘文元和六年六年进士旧传卫次公文元和十二年一年进士旧传李夷简文元和十三年四年进士新传王播文长庆二年五年进士旧传段文昌文大和元年三年翰林学士旧传崔从文大和四年两年进士六艺之一录牛僧孺文大和六年五年进士旧传李德裕文开成二年三年精经典擢翰林学士旧传李绅文开成五年两年进士旧传杜悰文会昌二年两年学士善文旧传李绅文会昌四年两年进士旧传李让夷文会昌六年两年进士旧传崔郸文大中元年一年进士旧传该表以郁贤皓唐刺史考全编为蓝本参照朱祖德唐代历任淮南节度使总表修订而成因盛王、裴度和朱温未实任故不纳入淮南节帅行列参见郁贤皓唐刺史考全编安徽大
11、学出版社 年版第 页朱祖德唐代淮南道研究台湾花木兰文化出版社 年版第 页因为淮南节帅的任命具有连续性往往继任者的任期便是卸任者的离任时间 为精简表格故只录到任时间出处中的旧传与新传是节度使在旧唐书新唐书列传中的简写譬如高适信息的出处是旧传即是旧唐书高适传续表人名文武到任时间和任期判断文武的依据出处李珏文大中三年三年进士旧传杜悰文大中六年两年学士善文旧传崔铉文大中八年八年进士旧传令狐绹文咸通三年七年进士旧传马举武咸通十年一年神策大将军旧唐书懿宗纪李蔚文咸通十一年四年进士新传刘邺文乾符元年五年进士新传高骈武乾符六年九年神策军旧传秦彦武光启三年不到一年徐军兵旧传杨行密武文德元年不到一年盗贼流寇新传孙
12、儒武文德元年四年忠武军裨将旧传杨行密武景福元年七年盗贼流寇新传杨渥武天祐二年不到一年杨行密子裨将旧五代史杨渥传 从上表可知淮南节帅共有 位其中李绅和杨行密具有复任经历故除去重复任职的三人淮南节帅实际人数为 人 另外除武将马举、高骈、秦彦、杨行密、孙儒和杨渥六人外其余节帅皆是文官出身 藩镇节帅的平均任期一般不超过 年而淮南节帅的平均任期约为 年任期超过 年的节帅有 人其中有任期为 年超长时段的节度使表明淮南地方长官任职具有极高的稳定性 值得注意的是崔圆、李吉甫、李德裕、牛僧孺和令狐绹等 位淮南节帅均博学多才具有较高文化素养又有担任宰相的经历 他们可能是担任淮南节帅前为相也可能是从淮南节帅晋升为相
13、又或许从宰相出、又进为宰相正如杜牧所言淮南节帅具有“道德儒学来罢宰相去登宰相”的特征因为淮南节帅人数众多历时长久本文无法对每个时间段及每个节帅都进行细致分析和研究故选取典型的案例为着眼点进行考察以微知著 又因为肃、宪和僖宗三朝在对藩镇态度上更具有明显经营地方的特征和转变所以下文将探索此三朝淮南节帅问题以期厘清淮南节帅儒臣化的发展线并明晰唐廷对地方实施节帅儒臣化策略的政治旨归二、节帅儒臣化策略的肇始与肃宗朝政局互动安史横逆玄宗匆忙幸蜀太子李亨却于奔蜀途中选择北上灵武 面对来势汹汹的安史乱党和脱离掌控的太子李亨玄宗于天宝十五载()七月十五日颁发命三王制 制中一项重要的指令为:以盛王李琦为淮南节度大
14、使 然盛王并未亲临淮南而是继续留于蜀中遥领淮南节度 实际上掌管淮南地区军政大权的是广陵长史李成式 但因李成式难堪大任其幕僚萧颖士便与宰相崔圆书信:“今兵食所资在东南但楚、越重山复江自古中原扰则盗先起宜时遣王以扞镇江淮”指出江淮财赋对于唐廷的重要性希望在动乱之际唐廷派遣身份地位更高、能力更强的皇室来镇捍江淮地区萧颖士所言“兵食所资在东南”实属不虚安史乱后唐廷的赋税收入确实仰赖于江淮 陈寅恪指出自安史乱后拥护皇室李氏之区域以东南财富及汉化文化维持长安为中心之集团点明中唐后东南地区贡赋对唐帝国生存发展的重要性 陈寅恪所言“东南”即是“江淮”不过“江淮”地区是一个相对宽泛的地理概念包含淮南、江南和山南
15、东诸道其中淮南道是此区域政治和经济功能最为显著之参见张国刚唐代藩镇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年版第 页参见宋敏求唐大诏令集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参见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年版第 页地亦是交纳贡赋最多的地方 淮南镇的治所在扬州诸史均言“扬州雄富冠天下”甚至把扬州与天府大都会益州称为“扬一益二”正是淮南藩镇发挥着重要的经济作用故其节帅的任选成为至关重要的问题从现存史料可知安史乱后淮南地方长官是李成式但肃宗即位当年便迅速调换淮南节帅以中央文官谏议大夫高适为广陵长史、淮南节度兼采访使 肃宗此项决策有三点突破:其一改变既有武将为地方节帅的模式择选儒臣出任淮南节帅其二淮南镇长官的身份地位
16、于高适出镇伊始得以从广陵长史晋升为淮南节度使其三淮南节帅身份地位显著提升的同时淮南镇的规格亦随之提升为何在安史之乱未平定的大背景下肃宗刚即位便着急派遣文官高适出任淮南节帅而非武将?旧唐书高适传中的解释是:“永王璘起兵于江东欲据扬州 初上皇以诸王分镇适切谏不可 及是永王叛肃宗闻其论谏有素召而谋之 适因陈江东利害永王必败 上奇其对以适兼御史大夫、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在安史动乱大背景下虽然异姓胡族叛乱的危害很大但于肃宗而言似乎永王李璘于江淮叛乱、占据扬州对其巩固皇权的危害性更甚 一方面是淮南地区财赋丰赡是唐帝国的经济命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肃宗即位初便面临玄、肃二元权力格局的棘手问题即其权力在
17、很大程度上受限于玄宗且皇权合法性尚未得到认可 因此肃宗当务之急是解决永王叛乱问题以消除永王对其皇位的威胁和获取臣民的认同感 综合来看安史乱后多数地区的节帅是由武将担任但肃宗坚持以文官高适出任淮南节度使并非完全看重其抗敌能力更是看重其反对永王的决心和站队肃宗的表现是肃宗出于收拢淮南权力、巩固皇权的政治考量但高适尚未到达扬州永王之乱便被平息故高适左迁他官 肃宗继选邓景山、王璵和崔圆三位文官任淮南节帅 关于高适左迁之因史传的解释是“李辅国恶适敢言短于上前”但仇鹿鸣和唐雯却认为高适曾有追随玄宗入蜀的经历而淮南长官担负转输江淮财赋的重任加之在玄、肃二元权力格局下故肃宗不敢将此重任长期交付于高适点出了肃宗
18、对淮南节帅任选的政治考量 而邓景山得以从青齐节度使升迁为淮南节度使或许是因其文官出身又曾任藩镇长官的经历足以应付永王乱党的余留问题又无割据地方的武力基础上元二年()淮南节度使邓景山因未能戡除刘展之乱被宰相王璵取代 但值得注意的是王璵充任淮南节度使不到两月便被调往浙东由前宰相崔圆接任淮南节帅之职 为何调换王璵史乘未言明缘由只言“肃宗南郊礼毕以璵使持节都督越州诸军事、越州刺史充浙江东道节度观察处置使”似乎暗示着王璵由淮南节度使降转为浙东节度观察使之事与肃宗的南郊献礼有关系 令人疑惑的是虽然王璵“少习礼学博求祠祭仪注以干时”但似乎与肃宗南郊之行构不成因果关系更不是肃宗南郊礼毕后出降王璵的缘由笔者通过
19、定位王璵、崔圆交接任命的时间段管窥当时唐帝国的政治环境发现上元元年()十一月宋州刺史刘展有异志在扬州发动数月兵乱直至次年正月才被戡平 刚戡静祸乱肃宗便派遣前宰相王璵出镇淮南 王璵出镇淮南或许是肃宗想利用其中央重臣身份重建战后的淮南藩镇 然平卢大将田神功在平定刘展之乱后继续逗留扬州引起肃宗忌惮 加之上元二年()二月党项侵扰宝鸡入散关陷凤州造成唐帝国局势紧张 所以唐廷此时既需要解决田神功逗留扬州的问题亦需参见欧阳修、宋祁旧唐书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刘永强指出藩镇规格的升降牵扯藩帅的任选、辖区的变动等中央与藩镇博弈的重要层面 譬如藩帅从节度使改为观察使、团练使、防御使无疑是一种降格反之则是升格 参见刘
20、永强政局变动中的河中镇规格升降研究载于烟台大学学报 年第 期第 页关于玄、肃二元权力格局学界已有详细研究参见黄永年唐肃宗即位前的政治地位与肃代两朝中枢政局中国唐史研究会编唐史研究会论文集陕西人民出版社 年版第 页 任士英唐肃宗时期中央政治的二元格局载于中国史研究 年第 期第 页参见仇鹿鸣、唐雯高适家世及其早年经历释证 以新出高崇文玄堂记高逸墓志为中心载于社会科学 年第 期参见司马光资治通鉴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确保淮南赋税供给的稳定性以援军需 显然凭借礼学道术而受宠的王璵无法应付淮南道如此复杂的局势所以肃宗派遣担任过宰相、出镇过地方“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且“以治行称”的汾州刺史崔圆出任淮南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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