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澂与汤用彤佛学研究方法论之比较——以1944年吕澂评汤著《审查书》为主要视角.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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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wutaishanyanjiu24期第究研山台吕激与汤用彤佛学研究方法论之比较以1 9 4 4 年吕激评汤著审查书为主要视角姚彬彬(武汉大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湖北武汉430072)摘要:吕激于1 9 4 4 年为汤用彤著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撰写审查书,其中对汤著之种种学术观点和基本方法思路多有批评,2 0 1 2 年此文被再发现,后予刊布。通过对勘吕激、汤用彤在有关问题上的各自论述,并比较吕激早期和后期看法的某些区别,可见二家早年的种种相异观点之形成原因,实出于所持佛学研究方法论不同所致,吕激之说多基于教内学者的“判教”立场,汤用彤治学则取历史主义之客观立场。吕激在学术生涯的后期思想有所转
2、变,有关论析更见公允得当。关键词:吕激;汤用彤;佛教史;方法论中图分类号:B94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0-6 1 7 6(2 0 2 3)0 2-0 0 2 4-0 62012年,姚治华等学者于我国台湾清华大学档案馆发现了1 9 4 4 年吕徽、柳徽为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于本年参评“民国教育部著作发明及美术奖励”所撰之审查书(后汤著荣膺哲学类一等奖),并予整理校录发表。其中史学家柳治徽之所述,大体持正面意见,于汤著颇予褒扬;而佛学家吕激之所述,则于汤著颇多非议,认为“汤君此著,用力颇勤,取材亦广,惜于印度佛教面目认识未真,故重要处每每考证不得要领。至于推阐义理,尤空泛繁芜
3、,多所失当”5。而整理者所持之意见,则对吕文颇加肯认,于整理按语中谓:“吕徽的审查意见很具学术意义。他所指出的一些方法论上的问题,不只存在于汤著中,也是迄今中国佛学方面许多论著所共有的缺点。由于汤著在此领域中的经典地位和典范作用,许多中国佛教学者更是对这些缺点不自知。”1 7平心而论,此议颇嫌主观,并未全面考索吕徽、汤用彤二家学术方法进路之同异而邃下论断;况且,吕徽在1 9 6 1 年所撰之同类著作中国佛学源流略讲中,于汤著颇有参考汲纳,而于这份1 9 4 4 年的审查书中表达的多数意见,未见更系统的强调和申发阐述。事实上,吕徽在其学术生涯的前期与后期,研究中国佛学史之方法、视野与态度,有颇多
4、不同处。吕徽前期之有关观念,往往多据“印度佛教本位”之立场,未必公允切实,因之其在后来有所自我反思。于此问题,台湾地区学者林镇国认为:“吕先生在语言文献学的功底和成绩,当然可以,也应该有人客观衡断,他的方法论进路和立场也应该开放讨论。同样的,汤先生的成绩,特别是其成名作,我认为也不应例外这次公开吕先生的审查报告,若能引发关于二十世纪汉传佛教研究的反思与讨论,就是一大贡献。1 2 3尚属执中之论。克实而言,吕徽早年之佛学研究方法,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周易诠释与清代新义理学的思想源流”(2 1 FZXB015)。收稿日期:2 0 2 3-0 1-1 5作者简介:姚彬彬,武汉大学中国
5、传统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中国思想文化史、中国佛学。25期第究研学佛虽于佛教语言、文献之研究贡献良多,然凡涉及思想义理之裁断,颇不乏“立场现行”之偏失,就方法论而言,重视印度、中国佛学在内在理路间的连接关系,而忽略了佛教“中国化”历史进程中表现出的独立性面貌;而汤用彤于印度佛教语言文献方面的造谐或较吕徽为逊,然其平生所持为西方文化人类学中的接触(C u l t u r e-c o n t a c t)与涵化(acculturation)观念,这种理论,强调把发生接触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自体文化体系的特性加以描述,并把文化间相互接触以前的本来面目复原,由此进一步探讨异文化间
6、相互接触的客观状况,能够客观看待中印佛教间的同异和各自的相对独立性。3 因此,面对同一具体学术问题时,吕、汤二家往往得出大相径庭的看法,实有其一定的必然性,后人重新审视这一状况,应基于较为客观的立场平情立言,不宜非此即彼地强分轩轻。一、吕审查书的基本观点得失与所持学术立场吕徽之审查书对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给出的意见多属负面,指摘其具体问题五项,以下对勘二家之说,总结要点,并作疏解:其一,汤著认为:“四十二章经全书宗旨,在奖励梵行。其开宗明义,即日沙门常行二百五十戒,为四真道行,进志清净。其余各章,教人克伐爱欲,尤所常见。”4 9吕激则认为:“四十二章经之译传甚早,乃因其为上座部之书,受北
7、印有宗之排挤而远播其所主张,在于离垢心得解脱,此属印度佛教中一大潮流,而最先影响于我国思想界者。汤著不详是旨,味味以全经宗旨在奖励梵行一语了之,可谓空洞。”对此问题,吕激的看法未必尽当,四十二章经逻译甚早,汤用彤依旧说认定其为佛教初传经典,“桓帝以前亦已译出”1 4 0,梁启超疑其为伪书,认定其“最早不过吴,最晚不过东晋”5 3 1;吕激后来所撰中国佛学源流略讲则断定其为“经抄”作品,大约成于东晋初年。6 2 1 即使以吕徽本人后来的说法为下限,四十二章经成书时印度大乘有宗创始人无著、世亲兄弟(4-5 世纪)均尚未出世,而吕氏竟谓之“受北印有宗之排挤”,显系疏误。抑或“有宗”为“有部”(说一切
8、有部)之误写,则“有部”亦上座部之一分支,吕说亦不可通。四十二章经内容驳杂,今人查证其中故事多源出于阿含类众多典籍中,很难总结出一个主题要领,但内容基本都是指向持戒和修行实践的,故汤说“奖励梵行”,并无问题;而吕说其主旨在“离垢心”,显有勉强之处。其二,吕徽认为:“道安师弟(笔者按:指道安、慧远二人)致意毗县,最后所得于僧伽提婆者,乃多犊子家言。”而“汤著又不得其解,一见毗县二字,即统归之有部宾师,面目不分”。他的理由是,僧伽提婆平生重视三法度论一书,此书应属犊子系贤胃部的著作(后吕徽在中国佛学源流略讲中详加考论),而道安、慧远与僧伽提婆关系密切,自应受其影响。此说实亦似是而非。因为,僧伽提婆
9、于秦建元年间(3 6 5-3 8 5)来长安,彼时道安已年届7 0,临近生命终点,二人虽有交往,但道安的毗县学宗旨早已成型,肯定谈不上又重新改造;至于僧伽提婆后应慧远之请,于东晋孝武太元十六年(3 9 1)南下庐山,译出了阿毗县心论和三法度论二论,这也不能简单就说明慧远的毗县学直接受到了犊子部的影响,因为毗县学在慧远的佛学思想中,只能说是个诠释他自己想法的工具,并未形成独立体系。汤著认定:“僧伽提婆(亦作谛婆或提和),亦圜宾人。乃有部毗县之大家也。”4 2 0 何以有部学者推崇犊子部之书,印顺法师后有一解释:“犊子部的本义,与说一切有部阿毗达磨论的差别,本来是少少的,难怪这部论(三法度论)为说
10、一切有的学者所重视了。”1 7 4 6 0 然汤著确未察觉三法度论与子部的关系,对于佛教原典译籍之娴熟把握,这是吕徽其学之所长。其三,吕徽谓:“罗什传龙树之学,从其口义(维摩注)译文(大智度论)观之,所三致意者,固在方便道而非般若道。故关河精义,破想而不破法,用空而不趣空。降至嘉祥,犹存余绪,是则西域龙树学之真也。汤著又不能解,仅就毕竞空一端泛为之辞,如何契合?1 6因罗什之注维摩诘经及所译大智度论iiu26期总第究研山台有讲“方便道”的内容,认定罗什所重者为“方便道而非般若道”,此说实有与汤著强为立异的意味,若罗什在注解维摩语经“护持正法起方便力”之文时,明确说:“无方便慧则取相,取相则坏正
11、法。有方便慧则无取相,无取相则是持正法。”8 1 3 6 9 在般若学的观念中,方便道与般若无相的“毕竟空”并不矛盾,吕徽后来在中国佛学源流略讲涉及罗什之文,亦未再谈罗什主张所谓“方便道”之说,反而与汤著所论罗什之义大体无甚出人,已可说明问题了。其四,吕徽谓:“道生学出罗什之门,深有得于般若,亦有会于法华。所宏涅檗,立顿悟宗,一念相应人佛知见,而从一切智智总相圆相以言之,亦佛家谈菩提之通轨也。汤著又不明此意,据注疏家理不可分之言愈解愈远,未免凭虚。”按之汤著,其释竺道生大顿悟之思想源流谓:“唯生公顿悟能理会大乘空有二经之精义。般若宣说无相,理不可分。故极慧冥符,胡能有渐?而涅直指心性。不易之理
12、,事本在我。故见解名悟,是真理之自然顿发,与闻解者不同。此则后日禅宗之谈心性主顿悟者,盖不得不以生公为始祖矣。”1 4 5 8 9 盖闻解修证、强调阶段次第之说,为印度佛教之各派通义,道生顿悟说实为基于“中国智慧”综合大乘空有精义的“创造性诠释”,汤氏引道生法华经疏云:“夫未见理时,必须言津。既见乎理,何用言为!其犹笙蹄以求鱼苑,鱼苑既获,蹄何施?”9 8 2 8 由由此可见,“大顿悟”之倡导,实为魏晋玄学“得意忘言、得鱼忘笙”宗旨与佛家相互涵化之新说,亦“佛教中国化”题中应有之义。而吕激则习惯性认定,中国佛学的一切观念,总有其印度渊源,故以印度大乘典籍中所言“一切智智”之义诠释道生“顿悟”说
13、,实则所谓“一切智智”系形容佛智圆满崇高之词,但其中并无否定“次第”之意,显然与道生“顿悟”说中所蕴籍“寂鉴微妙,不容阶级”之微义不符。其五,吕徽谓:“达摩(原文作磨)以后禅家本典,由楞伽而金刚,唯心无相,皆属印度瑜伽正系。旧称南天竺一乘宗者,乃谓其源出胜一乘方便经耳。汤著又不知原委,乃以为本出性宗自然演进,可谓全从臆测也。”1 按:菩提达摩之师承,续高僧传等谓之出于“南天竺一乘宗”,汤用彤谓:“南天竺一乘宗,即上承般若法性之义。何以言之。南天竺者,乃龙树空王发祥之域。佛法自大众部之小空,以至般若之大空,均源出南印度。达磨据续传本南天竺人,故受地方学风之影响。龙树之学,出于般若。扫尽封执,直证
14、实相,此大乘之极谐,不但与小乘执有者异趣,且与大乘言有者亦殊途。”4 6 9 6 然此说并非臆测之论,续高僧传习禅篇论达摩禅法日:“磨法虚宗,玄旨幽。”盖汤氏以“虚宗”即空宗也。然达摩又推崇楞伽经为印心宗旨,楞伽系有宗经典,故吕徽以之为“属印度瑜伽正系”亦有理据,此实为见仁见智的问题。实际上,汤用彤对此问题尚有另种推测,他在1 9 2 8 年给胡适的信中说:“达摩四行非大小乘各种禅观之说,语气甚似婆罗门外道,又似奥义书中所说。达摩学说果源于印度何派,甚难断言也。”1 0 3 1 9 此说虽非公开的说法,然似更合乎情理,足供参酌。由此可见,吕徽所提之五点问题,除了断定三法度论本出于犊子部之说,确
15、较汤说为胜,其他诸方面,或属见仁见智,或汤说更见合理。当然,这并不是说吕徽的学术成就逊于汤用彤。因其学之所长在于印度佛学,他早年拘泥于“结论后之研究”的教内学术视野,认为中国汉传佛教只是印度佛学的延续,甚至颇多“修正主义”的谬解,不认为中国佛学有自身的独立性,因此,实难基于历史主义立场给出客观的评判。二、从对“本体”之诠释差异看吕激与汤用彤学术方法之分野吕审查书后文中一段有涉及对汤著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方法论问题的总体评断,表达了其早年对佛学的基本立场:至于因我国佛教与玄学有关,遂从体用漫为论断,既谓佛说真如同于本体,又视大乘妙谛法性法相无住非体用一如,甚至推论众生一见佛性烦恼即是菩提云云。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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