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变:莎士比亚剧作中的“战争”与“和平”.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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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July2023Journal of Ningxia Universityy(Humanities&Social Sciences Edition)2023年7 月No.4Vol.45第45 卷宁夏大学学报文社会科学版)第4期流变:莎士比亚剧作中的“战争”与“和平”张建萍(曲阜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曲阜273100)摘要:和平为战争而生还是战争为和平而生?这是莎士比亚一直思考的问题。早期他颂扬战争,但理查三世等作品则以隐喻的方式让和平服务于战争,莎士比亚晚期作品中,和平则凌驾于战争之上,最终战争成为实现和平的工具,这历经了漫长的流变过程。王权更迭后的政策调整为其提供了社会历史背景,从亨利
2、八世宗教改革时期短暂的和平,到稳定繁荣的伊丽莎白时代,再到詹姆斯一世的和平梦想,和平贯穿当时历史。作为文艺复兴时期英格兰的主要社会思潮,基督教人文主义以服务和平为目的的“正义之战”观念与这段历史相互影响,为其提供了学理基础。关键词:流变;战争;和平;王权政策;正义之战中图分类号:1 5 6 1.0 7 3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 0 0 1-5 7 44(2 0 2 3)0 4-0 0 6 4-0 5莎士比亚作品中,战争无处不在,尤其历史剧中更是五花八门、形式多样:它是亨利五世中英格兰对法兰西的挑,是亨利六世中对内忧外患的镇压,是约翰王和理查二世中王位的继承之争,是理查三世中反抗暴君的决斗。
3、在莎士比亚其他作品中,战争主题同样屡见不鲜,它是李尔王麦克白和奥赛罗等的故事背景,是凯撒大帝里的市民冲突,更是特洛伊罗斯和克里希达的爱情障碍。莎士比亚笔下的战争如此普遍、重要,却常被忽视。战争让莎士比亚作品背景丰富、情节饱满,从侧面也说明其笔下的战争历经流变。亨利六世三部曲赞美战争,在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和驯悍记中可见莎士比亚创作初期褒扬战争的态度。从亨利五世到特洛伊罗斯与克里希达,莎士比亚开始丑化战争,力主和平,这在理查三世中就早有端倪,后在科里奥兰纳斯中,他公开遣责暴力。完成于詹姆斯一世统治时期的辛白林暴风雨亨利八世等作品中,战争多以和平之态结尾。从战争到摇摆于战争与和平之间,再回归和平,莎
4、士比亚转变的原因、过程及具体体现值得我们思考。一方面,这与王权更迭后的政策调整有关。莎士比亚生平横跨伊丽莎白一世和詹姆斯一世两朝君主,两人治国政策截然不同。女王在英格兰大胜西班牙“无敌舰队”后,一度支持战争,但最终还是回到长期奉行的“中间道路”;詹姆斯一世则是位和平爱好者。这为莎士比亚从战争到和平的流变提供历史背景。另一方面,基督教人文主义中的“正义之战”观念为其提供了学理基础。从战争到摇摆于战争与和平之间1590年之后,莎士比亚开始书写战争,并将这一习惯持续至其创作晚期,可以说,“战争”始终都是理解其作品必不可少的关键词,但他对战争的态度并非始终如一。创作伊始,莎士比亚以颂扬战争为主,代表作
5、有亨利六世三部曲等。从理查三世开始,和平主题渐现,亨利五世对战争的贬低和对和平的褒誉已非常明显,此后直至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的问世,他都摇摆于战争与和平之间,这与当时独特的时代背景密不可分。1585年,英国与荷兰签订楠萨奇条约公开拥护荷兰抵抗西班牙帝国,持续1 0 年之久的间歇性英西冲突爆发。1 5 8 8 年,西班牙“无敌舰队”损收稿日期:2 0 2 3-0 2-1 1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当代英国黑人小说中的历史书写研究”(1 8 YJC752047)作者简介:张建萍(1 9 7 8 一),女,山西洪洞人,曲阜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文艺复兴文学研究。
6、65失惨重,海上霸主地位逐渐被取代,这一历史事件极大地刺激着英格兰民众的民族自豪感,战争书写成为他们表达这种激情的主要方式。以上是莎士比亚涉足战争书写的重要背景。16世纪9 0 年代初期,“好战”“功勋”和“暴力”等主题频频现身其笔下,并多有扬。亨利六世上部,他赞扬勇猛忠君的骑士精神。“嘉德勋位设立之初,诸位大人,获此勋位的骑士个个出身名门,义勇刚烈,豪气干云,久经沙场战阵,建下不世功勋;既不畏死,也不知难而退,纵临绝境,也总是志坚无悔”1 。众所周知,骑士精神是战争的象征。亨利六世中部里,王权武力镇压凯德起义后获得暂时太平。亨利六世下部里的战争描写更多,约克和兰开斯特两大家族进人对峙阶段,二
7、者频频交战,“玫瑰战争”逐渐结束。在理查二世中,被流放的波林勃洛克重回英格兰时,莎士比亚对其军队强悍的作战能力的描写比比皆是。在亨利四世上部,战争价值备受推崇,“军功累累,英勇善战,在多有基督教王国中,无可匹敌,独领风骚”2 ,在亨利四世下部加冕典礼上,哈里王子发誓要延续之前的精神。再如早期历史剧中各色人物几乎均涉足战争,但只有获胜者才能荣誉加身,塔尔博特被封为什鲁斯伯里伯爵,并获准参加国王的加冕典礼,埃塞克斯伯爵因战功赫赫屡获升迁。不仅如此,这些剧中,和平让位于战争,在亨利六世上部里,约克公爵与萨摩赛特争吵,国王意欲调解,得到的回应是“这一纠纷先让武斗来解决,然后陛下再颁旨要求和平”3。同期
8、非历史剧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里,暴力也贯彻始终,泰特斯杀死了哥特女王塔莫拉的两个儿子并作成肉饼供塔莫拉品尝,后又杀死了她。驯悍记中,彼特鲁乔用各种剥削方式来服凯特等。伊丽莎白一世一度沉面于无敌舰队的胜利与荣耀,但她对战争的狂热并未持续太久,尤其到了1596年,英格兰已连续多年庄稼收,女王不希望频繁的战事给国家带来巨大的经济损耗,因此逐渐远离主战派而亲近反战派,两派的冲突成为当时剧作的热门话题。莎士比亚则在该时期直至新君即位都摇摆于战争与和平间。基督教人文主义中的“正义之战”为莎士比亚战争与和平主题流变提供了学理基础。君主的最初形式是生活在远古时代的“王”,他既非神授,也不讲究血统,完全因维持自身
9、生存或集体领土扩张需要而存在,那些在各种战事中凭借武力带领大家获胜的人常被推举为“王”。战争胜利是“王”得以存在的前提,武力则成为合法理由。自古以来,战争因能给人带来名誉、地位而备受推崇。发达的古希腊罗马军事文化即是这一传统的体现,其后欧洲政治权力和社会地位依然由战争精英把持。到了中世纪,基督教统领一切,但整个社会依然保持着战争文化的基本结构。1 5 世纪末、1 6 世纪上半期,美化战争仍然是主流趋势。马基雅维利则对该趋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始终强调战争的重要性,甚至将罗马统治下的和平视为衰落。之于君主,战争更为重要,马基雅维利认为,除了战争其余都不是君主的正经事业,甚至还极力呼吁复兴古典
10、军事技术。因此,在当时有大量关于战争地图、军事策略、设立防御堡垒等的文献出现。文学创作也是如此,克里斯托弗马洛(ChristopherMarlowe)的帖木耳大帝(TambUrlaine)第二部分讲述了穿过各种防御工事的技巧,其巴黎大屠杀(Massacre at Paris)对战争的描述则更为详细,无名氏创作的亨利五世的胜战(Famous Victories of King Henry V)和乔治皮尔(GeorgePeele)的阿尔卡扎之战(Battleof Alcazar)等也重点教导大众关注战争给社会带来积极的一面。亨利八世统治期间,英格兰和平之风渐起,这与基督教人文主义在英格兰的传播有关
11、。1 5 1 6年,马基雅维利出版君主论三年后,伊拉斯谟出版了一个基督教王子的教育(The Education ofaChristianPrice)。书中,他力主建立“和平的艺术”,对应“战争的艺术”。伊拉斯谟认为,君主发动战争的目的应该是建立和平国家,而非炫耀武力。1 5 1 7 年,他又出版了另一部反战作品和平的抱怨(TheComplaintof Peace)。此书在1 5 1 7 年至1529年共计出版2 4次,被译成多国语言,在欧洲大陆深受欢迎,影响极大。书中,伊拉斯谟从宗教角度强调战争的和平目的,此时战争不再与武力捆绑,而成为侵蚀秩序这个有机体的“异常病理”(4。战争被比作侵害有机体
12、的“异常病理”,远可溯至斯多葛学派和伊壁鸠鲁学派,“异常病理”与“存在之链”关系密切。“存在之链”将宇宙看作自上帝一直延伸到最底层且无所不包的链条。万物逐级相连,各居其位,成为由万物组成的一个有机体,秩序则是其正常运行的标志。人类社会成为宇宙的复制品。如果继续类比,人体也是有机体,故“小宇宙”的说法在当时较为流行。此时,宇宙、人类社会和人体间相互类比,后两者的类比被命名为“身体政治”。“身体政治”在苏格拉底的理想66国、柏拉图晚期作品蒂迈欧篇,以及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和论动物的运动等作品中都有所反映。中世纪的政治社会理论将“身体政治”这一概念纳人其中,但“身体政治”的“高光时刻”发生在文艺复兴时
13、期,将国家类比为身体,疾病对应国家不同的“异常病理”,如“瘦弱”对应缺乏民众支持、“水肿”对应民众懒惰、“瘫痪”对应社会动荡、“瘟疫”对应政见不和、“畸形”对应社会失衡、“衰弱”对应国家无自卫能力、“狂乱”对应统治政策混乱、“痛风”对应社会动荡不安,“异常病理”破坏人体健康,战争则带来社会失序。约翰王中,面对法王人侵,约翰王强调,“本王为上帝神威之代表,把和平逐回天堂的狂徒定遭我严惩。”5 在莎士比亚作品中,战争是神意对人类挑战秩序犯下罪恶的惩罚,惩罚结束后上帝又会让一切复原,这正是神意力量的显示。在基督教人文主义者看来,只有那些迎合神意,消除社会“异常病理”,以和平为目的的战争才是“正义之战
14、”。这在圣奥古斯丁(St.Augustine)那里就有传统,他强调上帝具有纠正错误的美德,能通过战争审判人类罪恶,重建和平。此时,战争沦为上帝的工具,也只有这样的战争才是“正义之战”。得以佐证的是,在新约旧约中,战争由上帝发起,并由上帝结束,这一传统影响深远,追随者众多且不断变化,如中世纪莱尼亚诺的乔瓦尼(GiovannidaLegnano)认同战争是上帝“积极的举动”,目的是实现和平。恩诺瑞博威(Honor Bouvet)1387年的战斗之树(The Tree ofBattles)里同样认为战争为纠错而生。克里斯蒂娜德皮桑(ChristinedePisan)的阿姆斯和黑麦的书(The Boo
15、k of Fayttes of Armes and of Chyvalrye)等也如是说:即使“正义之战”也不应以牺牲生命、财产和社会动乱为基础,如果这样,即使获得的和平也不得安宁。战争为和平而战,且终被和平取代,这是基督教人文主义“正义之战”观点的核心内容。伊丽莎白女王对“正义之战”观点青睐有加,身边多位重臣也积极倡导,她的老师罗杰阿斯卡姆(R o g e r A s c h a m)是“正义之战 的狂热分子。这一思潮极大影响着莎士比亚的创作。从1 6 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莎士比亚的剧作引人了之前作品中所没有的批判性角度,即关于对战争与和平的流变之思。在詹姆斯一世“和平”政策时代,曾经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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