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距离、城市规模与流动人口社会信任.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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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3 年第 3 期(总第 147 期)5 月 15 日出版学报方言距离、城市规模与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杨沫1,王岩2,连大祥3(1.中国社会科学院 农村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045;2.北京师范大学 人文和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广东 珠海 519087;3.德克萨斯大学圣安东尼奥分校 经济系,圣安东尼奥 78249)摘要提高社会信任水平对于流动人口提升社会资本、融入流入地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本文选用流入地与流出地的方言距离作为两地间文化差异的代理变量,创新性地将方言距离和城市规模纳入同一分析框架研究两者对于流动人口社会信任的影响及作用机制。基于CLDS数据和有序Probit模型研究发现,方言距
2、离或流入地城市规模越大,社会信任水平越低;在方言距离不变时,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大,方言距离对社会信任的负向影响减弱甚至消失。机制研究发现,方言距离对流动人口社会信任的负向影响,是内置于两地之间文化差异对流动人口社会信任的影响,它既不能通过主观心理因素传导,也无法通过良好的社区(村)生活环境来消除,但可以通过提高城市包容性来消除;城市拥挤效应,特别是房价水平过高是城市规模降低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水平的主要原因之一。研究结论表明进一步提高城市包容性、降低城市拥挤效应对于促进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合十分必要。关键词社会信任;方言距离;城市规模;流动人口 中图分类号:F293;H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
3、008-4096(2023)03-0073-13一一、引引 言言社会信任作为重要的非正式制度之一,可以通过促进合作、提高就业率以及推动经济增长等方式对一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直接影响1,被认为是除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之外决定一国经济增长和社会进步的重要因素2。随着我国改革开放不断深入、市场经济体制建立以及城镇化进程推进,人口急剧频繁流动,原有的熟人信任模式受到了极大冲击,人们普遍对陌生人存在较强的防范心理,基于陌生人的社会信任模式难以建立起来。其中,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更容易处于较低水平。流动人口进入一个新的城市,会面临一个再社会化的过程,需要通过获得他人认同与构建自我认同来获得归属感3,这种归属感能
4、有效提高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水平。文化因素对流动人口在流入地城市建立归属感十分重要4。研究者们通常将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认为文化主要通过收稿日期:2023-04-15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教育扩张政策对代际收入流动性的影响:理论机制与经验证据”(72203231);中国社会科学院青年科研启动项目“中国城乡家庭代际流动性的比较研究”(2023YQNQD031)作者简介:杨 沫(1989),女,湖南益阳人,博士,助理研究员,主要从事城镇化和市民化、收入分配等方面研究。E-mail:王 岩(通讯作者)(1988),男,山东临沂人,博士,副研究员,主要从事经济统计研究。E-mail:连大祥(
5、1953),男,台湾人,博士,教授,主要从事发展经济学研究。E-mail:don.lienutsa.edu DOI 10.19653/ki.dbcjdxxb.2023.03.007引用格式 杨沫,王岩,连大祥.方言距离、城市规模与流动人口社会信任 J.东北财经大学学报,2023(3):73-85.73Number 3(General Serial No.147)May,2023学报语言进行表达,语言习惯反映人们对事物的看法,并且能让对事物的看法在不知不觉中保留下来,发挥持续而深远的作用5。其中,方言作为地域文化的重要特征,通常被作为地域文化的重要载体6。当人口发生迁移时,通用语言和流入地方言可
6、以学习,但携带的流出地方言口音却常常无法避免,这些口音往往能很快被他人识别,从而影响他人对自己的行为决策7。基于流入地和流出地之间的方言差异所刻画的方言距离被视为两地之间的文化差异,这种文化差异阻碍了流动人口的落户和永久定居意愿8,也降低了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水平4。同时,人口流动带来了城市规模的变化,国内外城市发展的普遍规律是人口朝着少数大城市或大都市圈聚集,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水平除受到文化因素影响以外,也可能受到城市规模的影响。例如,城市的规模效应能有效提高生产率,带来人力资本和消费的外部性,提高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水平9,这些规模效应成为了城市的向心力,不断吸引外来人口,城市的包容性也不断提高
7、,从而一定程度消除文化差异的影响。相反,城市拥挤效应,如房价租金上涨、通勤成本上升以及环境恶化等成为了城市的离心力,一定程度上降低居民的效用水平10,甚至可能对流动人口社会信任带来负面冲击。基于此,本文首次在同一框架下研究方言距离和城市规模对流动人口社会信任的影响及内在传递机制。进一步,从城市包容效应和城市拥挤效应视角,分析方言距离和城市规模对流动人口社会信任影响的传递机制。本文在以下四个方面作出拓展:其一,首次在同一个框架下研究方言距离和城市规模对社会信任水平的影响,创新性地从社会信任视角,以文化因素作为中介,分析城市包容性与拥挤性的影响效应。其二,本文创新性地采用了城市之间19611990
8、年五月份的平均气温及降雨量差异作为方言距离的工具变量,采用有序Probit工具变量模型进行研究,一定程度纠正了核心解释变量的估计偏误。其三,从多个维度分析了方言距离和城市规模对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水平的影响机制。其四,本文将研究对象聚焦流动人口群体,对于促进流动人口社会融合、提高市民化水平、推动经济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二二、文献回顾与理论假设文献回顾与理论假设社会信任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资本,在人们生活中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Nannestad11研究发现,社会信任水平主要由四种因素决定,市民社会、制度环境、文化、民族和语言的差异性。其中,与文化相关的因素包括种族、方言的异质性都有可能影响社
9、会信任水平12。一个国家民族多样性、方言异质性能显著降低居民信任水平,无论在不同国家之间还是在一个国家内部,民族多样性对于信任水平均具有负向影响13。方言被认为是地域文化最恰当的表达工具,人们可以掩饰他们真正的行为准则或价值观,但很难隐藏方言口音。一些研究发现方言会影响个人所从事的职业、行业以及工人的失业率,从不同方言区迁移到本地的移民极少从事高技能的职业或行业,流入地的方言多样性显著降低了外来移民的劳动收入,并且阻碍了外来移民进入高收入行业。另一些研究发现方言能够影响人们的经济行为和迁移行为14。事实上,方言对于人们的经济社会地位以及经济行为的作用,在某种程度上也会对信任水平造成影响。当前,
10、也有一系列研究围绕方言和社会信任展开。Coupland和Bishop15研究发现,方言口音可能会影响别人对自己的信任。Pendakur和Pendakur5研究发现,方言是身份识别的重要机制,影响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进而影响社会信任。黄玖立和刘畅16研究发现,在陌生人之间,使用同一种方言有利于建立信任,即方言会影响社会信任的形成。方言之所以能够影响社会信任,是因为它作为个体来源地的符号,能够增进彼此之间的身份认同感。方言作为地域符号特征,承载着一种地域文化,当人们与相同方言的人进行沟通交流时,会产生一种很强的认同感,提高彼742023 年第 3 期(总第 147 期)5 月 15 日出版学报此
11、的信任水平。相反,与来自不同方言区的人们进行沟通交流时,由于他们的文化、社会准则以及道德标准存在差异,容易出现交流障碍,从而降低相互的信任水平。实际上,方言成为了一种有效的“甄别机制”,人们在交流中识别不同文化“身份”,给予差异化的信任水平17。对于流动人口而言,若流入地与流出地的方言距离较大,那么,他们与流入地的居民在文化、习俗以及价值观念等方面可能存在较大的差异,降低他们的社会信任水平。据此,本文提出假设1:假设1:流出地与流入地的方言距离越大,两地之间的文化差异也越大,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水平越低。关于城市规模的研究,研究者们热衷于探讨城市最优规模,认为城市最优规模是由向心力和离心力的均衡作
12、用产生的,但由于评价标准不同,对于城市最优规模缺乏统一的界定10,而且城市最优规模也并非一成不变9。城市扩张的同时存在规模效应和拥挤效应。从规模效应来看,城市人口规模的扩大带来公共服务供给数量和多样性提高、就业机会增加以及知识和技能的外部性18、提高居民的主观幸福感10,这些都能进一步提高城市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居民效用。同时,城市人口的扩张也会带来拥挤效应,包括房价租金上涨、通勤成本上升、犯罪率提高以及环境恶化等,这些拥挤效应使得规模效应容易被忽视。孙三百等10研究发现,城市规模与居民幸福感呈现出U型关系,曲线的最低点处为市辖区人口规模300万人左右,即城市人口达到一定规模以后,城市人口扩张的规
13、模效应对居民效用的影响反而占主导地位。不仅如此,城市扩张对不同群体效用的影响也可能存在异质性。对于流动人口而言,城市的包容性也十分重要。流入地的城市包容性越强,流动人口的身份歧视越弱、社会保障和权益保护越强,这些均有助于流动人口归属感的形成,从而削弱文化差异对其社会信任水平的负向影响。据此,本文提出假设2:假设2:由于城市拥挤效应的存在,城市规模对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水平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由于城市包容性的存在,城市规模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方言距离对流动人口社会信任的负面影响。社会信任是一种重要的社会资本,同时也是一种主观心理状态。各主观心理因素,如主观幸福感、生活满意度、未来信心程度等之间也会相互
14、影响19。吕炜等20研究发现,农村户口身份的流动人口获得城市户口以后,通过提高其对于未来信心程度提高了他们对于生活的满意度。万广华和张彤进21研究发现,机会不平等通过影响人们的社会信任水平,进而影响主观幸福感。虽然从社会信任水平、主观幸福感等反映个人效用的指标来看,流动人口的迁移决策往往是非理性的结果,流动人口更多追求的是收入、就业以及公共服务等22,但在发生迁移后,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流动人口对于自身的相对社会地位、收入水平以及未来社会地位向上流动的预期也发生改变,进而影响了他们的社会信任水平。据此,本文提出假设3:假设3:流动人口的主观心理因素,包括主观幸福感、对未来信心程度、主观社会地位
15、变化等对社会信任具有显著的影响。同时,这些主观心理因素也是方言距离、城市规模对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水平影响的传递机制。社区是社会的一个缩影,是解决社会问题、缓解社会矛盾、维护社会管理体制有序运行的重要场域,良好的社区环境能提高居民效用;反之,社区环境恶化也会降低居民效用。在流入地城市,流动人口倾向于聚居在一起,特别是从事技能低端和流动性强工作的流动人口,通常生活在条件相对较差的社区,缺乏公共服务保障、居住环境拥挤、治安水平较差,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水平往往较低。Delhey和Newton23研究发现,社区生活环境是社会信任水平的重要影响因素,生活环境会改变人们的信任水平。考虑到流动人
16、口所在社区生活环境可能受到城市规模的影响,如城市规模越大,房价水平越高,外来流动人口可能因为降低住房成本而选择居住在生活环境较差的社区。本文认为流动人口所在的社区(村)生活环境可能是城市规模影响其75Number 3(General Serial No.147)May,2023学报社会信任的重要机制之一。据此,本文提出假设4:假设4:良好的社区(村)生活环境能有效提高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水平。同时,社区(村)生活环境也是城市规模影响流动人口社会信任的重要传递机制。三三、研究设计研究设计(一一)模型设定模型设定根据本文的理论假设,构建关于方言距离、城市规模与流动人口社会信任三者之间关系的计量模型如(
17、1)式所示:trustij=0+1disi+2sizej+3disi sizeij+k=1KkXik+Wj+ij(1)其中,trustij表示j城市的流动人口i的社会信任水平,i=1,2,.,n,通过CLDS问卷中的问题来提取个人社会信任水平的有效信息,CLDS问卷中具体问题如下:您是否同意大多数人是可以信任的这种看法?1.非常不同意;2.不同意;3.同意;4.非常同意。trustij的取值为1,4,社会信任水平越高,取值水平越高。考虑到社会信任变量的取值离散有序,本文采用有序Probit模型对(1)式进行估计。disi表示第i个流动人口样本出生时所在地级市(流出地)与当前居住所地级市(流入地
18、)之间的方言距离,具体采用刘毓芸等24的方法构建地级市之间的方言距离。之所以选择出生地,是因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出生地决定成长最初的外在环境,出生地的文化价值观最容易对一个人造成潜在影响,小时候的生活经历以及思维习惯长大以后很难发生改变。sizeij表示流动人口i的流入地城市j的城市规模,采用城市总人口对数衡量。Xik表示样本i的个人特征变量,这些特征中既包含有跟经济相关的因素,如收入水平、工作经验、就业状况等;也包含一些非经济因素,如年龄、性别、健康状况、受教育水平等。考虑到方言属于城市层面的变量,本文仅控制流入地城市的产业结构、财政支出情况等控制变量,而未控制流入地城市的固定效应,采用Wj
19、表示。此外,本文还控制了样本流入地城市对应省份的固定效应,ij表示模型的误差项。(二二)数据来源与统计分析数据来源与统计分析本文采用中山大学2014年和2016年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项目数据(简称CLDS数据),该调查是一个关于全国劳动力的动态调查项目,对中国城市和农村的村/居进行两年一次的追踪调查,其调查内容涵盖劳动力个人层面的教育、就业、劳动权益以及职业流动等,同时也包含了家庭层面的人口结构、财产、土地等以及社区层面的经济发展水平等。CLDS采用多阶段、多层次、与劳动力规模成比例的概率抽样方法。2014年和2016年的调查数据样本分别为23 594和20 186个,覆盖29个省份、直辖市。根
20、据本文研究目的,对样本进行了如下处理:(1)剔除社会信任水平及关键解释变量缺失的样本;(2)剔除年龄小于16岁和大于65岁的样本;(3)仅保留出生地与现居住地县级市不同的样本;(4)将样本出生地与现居住地的方言距离进行匹配;(5)按照样本的现居住地级市,将2014年和2016年居住地城市人口总量进行匹配。最终,本文得到5 587个有效的流动人口样本。调查样本中,若出生地与现居住地所在的县级城市代码相同,则认为该样本未发生流动;否则,认为该样本为流动人口。跨地级市流动人口的方言距离定义为两个地级市之间的方言距离,而在地级市内不同县(县级区域)之间流动人口的方言距离为该地级市与自身的方言距离。本文
21、描述性统计分析发现,流动人口的平均社会信任水平为2.740,处于较高的水平;方言距离的平均值为1.360。从性别、年龄结构以及婚姻状况等个人非经济层面的特征来看,样本的平均年龄为41岁,其中40%左右的样本是男性,85%的样本婚姻状况为已婚或同居,11%的样本政治762023 年第 3 期(总第 147 期)5 月 15 日出版学报面貌为中共党员,53%的样本为农业户籍;从学历结构来看,小学及以下学历的占比为22%,初中学历的占比为30%,高中学历的占比为23%,大学及以上学历占比为25%;从年收入水平、工作经验等个人经济层面的特征来看,平均而言,年收入水平为49 628元,92%的样本有工作
22、经验。四四、实证分析实证分析(一一)基准模型估计结果基准模型估计结果表1汇报了有序Probit模型估计的基准回归结果。采用逐步回归的方式,列(1)仅考虑方言距离、城市规模以及方言距离与城市规模交互项这三个核心解释变量;列(2)除加入核心解释变量以外,还加入了个体特征变量;列(3)在加入核心解释变量和个体特征变量的基础上,加入了省份的固定效应;列(4)在列(3)模型的基础上,加上入城市层面的控制变量。表1列(1)和列(3)的估计结果显示,方言距离、城市规模对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水平的影响均显著为负,说明方言距离越大,流动人口社会信任水平越低;城市规模越大,流动人口社会信表1有序Probit模型基准回
23、归结果变 量方言距离方言距离城市规模城市规模年龄性别健康状况收入对数初中学历高中学历大学学历研究生学历政治面貌未婚已婚/同居城镇户口其他户口工作经验军人就业状态第二产业占比第三产业占比财政支出占GDP比省份样本量LR 2Pseudo R2社会信任(1)-0.891*(0.308)0.128*(0.048)-0.147*(0.075)未控制5 56419.8510.003(2)-0.917*(0.272)0.137*(0.042)-0.199*(0.073)0.023*(0.012)-0.056(0.039)0.122*(0.017)0.012*(0.004)-0.040(0.056)0.007
24、(0.060)0.130(0.099)0.114(0.151)0.063(0.059)-0.001(0.093)0.040(0.084)-0.071(0.059)-0.045(0.047)-0.132*(0.075)-0.006(0.072)-0.038(0.063)未控制5 5644 291.9100.020(3)-0.938*(0.270)0.148*(0.040)-0.193*(0.085)0.023*(0.012)-0.032(0.040)0.106*(0.014)0.015*(0.004)-0.046(0.052)0.009(0.055)0.092(0.089)0.046(0.147
25、)0.063(0.060)0.006(0.099)0.008(0.084)-0.104*(0.050)-0.014(0.043)-0.059(0.076)-0.010(0.079)-0.049(0.062)控制5 5640.038(4)-0.927*(0.273)0.146*(0.040)-0.070(0.114)0.023*(0.012)-0.030(0.040)0.105*(0.013)0.015*(0.004)-0.043(0.053)0.017(0.058)0.102(0.092)0.052(0.147)0.064(0.060)0.011(0.099)0.007(0.084)-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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