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介”考.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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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二 輯)“科介”考孫紅瑀*摘 要:道教“科儀”,又名“科範”。元雜劇的“科”,即“科儀”“科範”省稱。南戲的“介”,今温州方言仍讀 ka,和雜劇中“科”kua 的讀音相近,二者構詞方式又完全相同,而南戲别名“温州雜劇”,又是在北宋雜劇基礎上吸收其他藝術而來,故南戲“介”本字應爲“科”。北宋末期禮部兩次發牒温州,將 摩尼經 併入道藏,促使温州摩尼教和雜劇空前發展,至南宋時産生了南戲,這是科介同源的契机所在。關鍵詞:科介 摩尼教 科儀 科範科介,是古代戲曲的重要組成部分。介,1953 年周貽白先生 中國戲劇通史 認爲來源於“開”,之後他又根據湘劇的稱呼修正爲“喬”字之省,稱
2、:“喬 字作 乔,再省作 介,似無疑問。”1983 年,洛地 詞語十二 戲文三種 補注之一 在解釋“个”時,注意到“个”“介”同音問題:“介、个,原來是同一個字的異寫而已。”這一觀點近年被歐陽江琳 早期南戲的“科介”標記探析 繼承。科,1963 年王季思先生校注 西厢記 時,首先提出其來源或在宗教,“疑科範一辭,實源自釋道二教之儀式也”,但該書並没有做具體論證。1981 年,錢南揚先生 戲文概論 再一次提出了類似的説法:“疑 科範*孫紅瑀,女,1986 年生,天津人。現爲濟南大學文學院講師。撰有 “把色”考 等。本文係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明清梆子腔流變研究”(項目編號:18CZW020)、國
3、家社科基金後期資助項目“中西文化交融下的古劇生成研究”(項目編號:21FZWB021)階段性成果。周貽白:中國戲劇通史,中華書局,1953,第 210 頁。周貽白:湘劇漫談,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第 429 頁。洛地:詞語十二 戲文三種 補注之一,藝術資料研究 第 8 輯,1983,第 40 頁。歐陽江琳:早期南戲的“科介”標記探析,人文論叢 2015 年第 1 期。王實甫著,王季思校注,張人和集評 集評校注西厢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第 135 頁。“科介”考一辭,蓋出於道教。”2001 年,康保成教授 戲曲術語“科”、“介”與北劇、南戲之儀式淵源 一文對科介進行了全面的研究,明確
4、提出:“1.雜劇中的 科 來自道教儀式。2.介 最早是上古禮儀中助賓行禮、在主賓之間通傳的角色,傀儡戲用作贊導式的提示,被早期南戲直接繼承。”這一觀點中關於“科”與道教的關係,之後被倪彩霞 道教儀式與戲劇表演形態研究 一書拓展,進一步論述了道教儀式對戲劇舞蹈的影響。關於這些前人研究,倪彩霞 道教儀式與戲劇表演形態研究、歐陽江琳 早期南戲的“科介”標記探析 兩文臚列甚明。本文主要在以上前人研究基礎上,認爲雜劇“科”這一名目來源於道教,但從科的主要構成“了”看,又受過佛教俗講的影響。所謂“介”並非助賓行禮之“介”,其本字應爲“科”。因南宋雜劇、南戲主要是在北宋雜劇、諸宫調、唱賺基礎上廣泛融合南北俗
5、曲而來,而早期宋雜劇與摩尼教有密切關係,故北宋末期摩尼教在温州的快速傳播是科介同源的關鍵所在。一 科與佛、道二教早期雜劇之“科”,如王季思、錢南揚兩位先生所言爲“科範”之省。南村輟耕録 卷二十五在描述院本脚色時説:其間副净有散説,有道念,有筯斗,有科泛。教坊色長魏、武、劉三人,鼎新編輯。魏長於念誦,武長於筯斗,劉長於科泛。至今樂人皆宗之。此處“科泛”即“科範”之音訛。明郭勛 雍熙樂府 中多次出現“科範”一詞,卷十一 新水令秋思“青樓集喬科範”,正與陶氏所説語境96錢南揚:戲文概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第 18 頁。康保成:戲曲術語“科”、“介”與北劇、南戲之儀式淵源,文學遺産 2001
6、年第 2 期,第 53 頁。倪彩霞:道教儀式與戲劇表演形態研究,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第 61 115 頁。陶宗儀著,文灝點校 南村輟耕録,文化藝術出版社,1998,第 346 頁。郭勛輯 雍熙樂府,四部叢刊續編,上海書店出版社,1934 年影印嘉靖刊本。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二 輯)相同。科範,亦稱科儀,其最早的來源應爲道教。道藏目録詳注 卷四著録杜光庭(850 933)道門科範大全集(卷一之二十四),小注曰:“廣成先生杜光庭删定。生日本命儀、文昌注禄拜章道場儀、祈雨祈雪道場科儀、消灾星曜儀、懺禳疾病儀。”目録稱“科範”,内容却是各種“科儀”。“科儀”一詞出現甚早,指一套系統的宗教
7、祭祀活動。晋代佚名 四極明科經 卷五稱“玉經寶訣,皆如科儀”。戲曲術語“科”、“介”與北劇、南戲之儀式淵源 謂:“所謂 科範 者,實爲各種儀式的總的科條、規範、要求。”以杜光庭撰 太上黄籙齋儀 卷一“清旦行道儀”爲例:啓堂頌、入户咒、華夏讚引入壇升天門上十方香、至御案三上香、上香秘咒、玉華散景、各禮師存念如法、衛靈咒、鳴法鼓二十四通、登爐、衆官長跪法師鳴法鼓二十四通出吏兵、各稱法位、讀詞、禮方、各思九色圓象嚥液命魔密呪、步虚旋繞、又、又、三啓、三禮、重稱法位、發念、復爐、出堂頌、出户咒、回師、監齋糾過、朝儀事畢衆官普楫。該科儀由二十八套程序組成。如果按照戲曲史通行的理解,古劇的科介僅僅爲一個動
8、作,則兩者之間契合點較少。其實,北曲中的“科”有時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動作,許多科介有貫穿劇情的作用,與前後文構成一個統一的整體,即演員在表演動作的同時又有説白。如 元刊雜劇三十種 本 拜月亭 楔子曰:“(情理打别科)(把盞科)父親年紀高大,鞍馬上小心咱。(孤云了)”根據前後文,“父親年紀高大,鞍馬上小心咱”的囑托詞,是和把盞同時進行的。另外如 單刀會:07白雲霽:道藏目録詳注,道藏 第 36 册,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第839 頁。佚名:四極明科經,正統道藏 本。康保成:戲曲術語“科”、“介”與北劇、南戲之儀式淵源,文學遺産 2001 年第 2 期,第56 頁。(唐)杜
9、光庭:太上黄籙齋儀,道藏 第 9 册,天津古籍出版社,1998,第 181 185 頁。(元)關漢卿:拜月亭,元刊雜劇三十種(上),古本戲曲叢刊 四集本。“科介”考(外末云)(尋思云)今日三分已定,恐引干戈,又交生靈受苦。您衆宰相每也合諫天子咱。(過去見禮數了)“尋思云”時一邊思考一邊説話,這些内容和身段都是不可分割的。明初朱有燉雜劇中,仍有大量“科”“云”聯繫在一起的例子。如 辰鈎月“(步罡斗科云)山神土地速來”。喬斷鬼 有:“(末跪告科云)徐行乃岳州人也。因在城中做伴讀之官,平日愛收書畫,有畫六軸損壞了,送與封表背家裝背。不想封聚此人,昏賴了不還。徐行因此感得一口氣,成病而亡。告上聖與孤魂
10、做主咱。”踏罡步斗、跪告伸冤時,動作與念白合在一起纔完成一個科,明周藩原刻本將“科”“云”合在一起也説明朱有燉認爲它們是一個整體。因爲雜劇的科大多是程式化的演出,所以 元刊雜劇三十種 中經常以“了”“科”等字指代,而遇到内容更多的科時便直接以“説關子了”“云關子了”代替。這一形式正是筆者後文歸納的雜劇“科”的“動詞+名詞+了”的形式。如 元刊雜劇三十種 本 汗衫記 第四折,一開場的演出爲:(外旦上,云住)(孤上見住,云了)(等外旦説關子了)(等净上,云了)(等孤趕净下)這裏“等外旦説關子”的内容,脈望館鈔校本作:(旦兒云)孩兒你不知,這陳虎不是你的父親,咱不是這裏人家。俺是南京馬行街竹竿巷人氏
11、。金獅子張員外家,十八年前陳虎將你父親推在水裏,你帶將來的那兩口兒老的,則他便是金獅子張員外。(小末云)母親不説,您兒怎知?(做氣死科)(旦兒云)孩兒甦醒着,不争你這等誰與你父親報仇?(小末醒科云)這賊漢原來不是我的親爺,母17(元)關漢卿:單刀會,元刊雜劇三十種(上),古本戲曲叢刊 四集本。廖立、廖奔校注 朱有燉雜劇集校注,黄山書社,2017,第 10 頁。廖立、廖奔校注 朱有燉雜劇集校注,第 869 頁。(元)張國賓:汗衫記,元刊雜劇三十種(中),古本戲曲叢刊 四集本。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二 輯)親那賊漢哪裏去了?(旦兒云)窩工裏吃酒去了。(小末云)這賊漢也合死,他是一隻虎,入窩工峪裏
12、去,那得個活的人來。我聽言説罷皺眉頭,不覺腮邊兩淚流。今朝若到窩工峪,拿賊與父報冤仇。(下)這個關子包括三問三答。元刊雜劇三十種 本與脈望館鈔校本的差别在於:元刊本小末不下場,直接等净上場。但從脈望館鈔校本中,基本可以看到關子代替的内容。又如 好酒趙元遇上皇,【採茶歌】後有兩個科介爲“駕問了,做説關子了”。脈望館鈔校本中作:駕云:你爲何這等發悲,其中必有暗昧,你慢慢的説一遍,我是聽咱。正末云:三位秀才不知,聽我慢慢的説一遍。小人東京人氏,姓趙是趙元,在本處劉二公爲女婿,有妻是劉月仙,生的有些顔色,十分的不賢惠,將小人千般毁罵,萬般憎嫌。更有丈人、丈母,十分狠毒,將小人時常打罵。小人當朝一日,丈
13、人、丈母並妻月仙,拖到本處司公臧府尹衙門中,强要休書,不想贓官要娶小人渾家爲妻,故意要取弄小人性命。差小人來西京遞送公文書,誤了一日杖四十,誤了兩日杖八十,誤了三日處斬。不覺早誤半月日期也。小人眼見的無那活的人也,因此上啼哭,不想酒店得遇三位秀才。駕云:嗨,不想此人如此暗昧之事。趙元,我也姓趙,你也姓趙,我有心待認你做個兄弟,你意下如何?正末云:小人是個驢前馬後之人,怎敢認義那壁秀才也。駕云:你那丈人丈母怎生般利害,東京府尹怎生要娶你渾家爲妻,你慢慢説一遍。“説關子了”,内容爲兩問兩答,參照後世戲曲表演,這些説白必然要配以身段。所以,從以上兩例來看,關子是若干科介的集合。27相國寺公孫汗衫記,
14、古本戲曲叢刊 四集影印脈望館鈔校本,第 43b 44a 頁。(元)高文秀:好酒趙元遇上皇,古本戲曲叢刊 四集影印脈望館鈔校本,第 15b 16a 頁。“科介”考關子,初爲通關文牒,後被道教吸收納入科儀之中,以蔣叔輿 無上黄籙大齋立成儀 卷十四 直日功曹關子 爲例:靈寶大法司:今發緊急申奏文字下項,一 奏狀一函,上詣三天門下上清天樞院(請進);一 申狀三函,上詣上元天官紫微大帝聖前(申上)、中元地官清虚大帝聖前(申上)、下元水官洞陰大帝聖前(申上)。已上奏狀一函,申狀三函,並用重封印全須至關者。右關某日當直功曹使者,請交管前去分明請進申上雲程,不得稽滯時刻。有所遏截,攝付近獄依律施行。年月日關這
15、道關子既是大段的叙述,同時應該也是配合大量科介進行的。道教關子與雜劇關子,二者都有一個較長的叙述來説明事件原委,差别則在:第一,從表面看道教是一個人在念 直日功曹關子,實際上他具有虚擬性,虚擬了道士在和靈寶大法司、當直功曹對話;第二,道教内容全部寫在奏狀、申狀中,雖然在關子中以附件的形式出現,但道士在現場作法時會念奏狀和申狀。所以,道教關子和雜劇關子並没有本質的區别。道教關子的得名應與值日功曹有關,其種種詞牒需要當值功曹轉奏。而雜劇中“關子”之後,一般是某些事件被某個關鍵人物知曉,或劇情因某個重要的對象傾聽而發生了變化,所以後來引申爲關鍵劇情。或者更進一步,以局部指代整體,如 元刊雜劇三十種
16、大都以“關目”一詞來吸引觀衆,古杭新刊關目的本李太白貶夜郎 新刊關目閨怨佳人拜月亭 等,莫不如此,故雜劇中“關子”一詞也應該來自於道教。如果將雜劇中若干小科或關子視作一個中科(即大科儀的一個環節,如清旦行道儀二十八環節之一),那麽雜劇文本主要由科和曲兩大部分組成。其中科白部分與道教科儀如出一轍。以 元刊雜劇三十種 本 拜月亭爲例:(孤、夫人上,云了)(打唤了)(旦扮引梅香上了)(見孤科孤云37(宋)蔣叔輿:無上黄籙大齋立成儀,道藏 第 9 册,第 458 頁。南戲中也有關子,宦門子弟錯立身 中多次出現“關子”一詞。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二 輯)了)(情理打别科)(把盞科)父親年紀高大,鞍馬上
17、小心咱。(孤云了)(做掩泪科)這一形式,與蔣叔輿(1163 1223)無上黄籙大齋立成儀“古法宿啓建齋儀”十分相似:法師坐堂,弟子九禮三伏,衆官具威儀,讚引高功法師出,堂上五帝三師監齋三官天師幕香畢,悉詣玄師幕序立。次齋官再拜,上香,孰詞函於玄師前,自述修齋意詞,再拜。次齋官回身捧詞函,跪授法師,師受詞訖,齋官再拜法師,退立於右。對比二者可以發現,雜劇中的“了”“住”即道教科儀中的“畢”“訖”一類詞。但就“了”這一詞本身來説,早期雜劇和南戲可能又借鑒了佛教儀軌,尤其是俗講的内容。以黎國韜教授 敦煌遺書戲劇樂舞問題補述 引 S.4417爲例:夫爲俗講,先做梵了;次念菩薩兩聲;説押座了;素唱 温室
18、經;法師唱釋經題了;念佛一聲了;便説開經了;便説莊嚴了。故雜劇“科”這一名稱,雖然來自於道教“科儀”一詞,但在發展過程中實際上也受了佛教儀軌、俗講等的影響,其所指不限於動作本身,而是合動作、語言於一體的一套程式。二 科、介同源北曲作“科”處,南曲多稱“介”。南詞叙録 最先注意到了雜劇、47(元)關漢卿:拜月亭,元刊雜劇三十種(上),古本戲曲叢刊 四集本。(宋)蔣叔輿:無上黄籙大齋立成儀,道藏 第 9 册,第 471 頁。黎國韜:敦煌遺書戲劇樂舞問題補述,敦煌研究 2012 年第 1 期,第 90 頁。“法師坐堂”這段文字,作爲“古法宿啓建齋儀”内容之一,自然可以稱“科”;而細分後的每一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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