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招魂》“惮青兕”的误读说开去_张二雄.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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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WENSHISUIBI-/文史随笔从 招魂“惮青兕”的误读说开去张二雄(武汉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招魂 作为 楚辞 中词采最为耀艳的一篇名作,在赋体文学的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然而关于它的本事作者以及招魂的对象,从明清以来便有着种种分歧。现当代有学者根据篇末的乱词,提出楚王游猎云梦被青兕惊吓,所以 招魂 是招楚王的“生魂”。此说颇具新意,且意在解决作品中蕴含的诸种矛盾,是主张为君王招魂的观点中论证较为严密的一种。这一主张立足于招魂在乱词中插入的游猎描写,在问题的切入点上可谓深中要害。但由此引申为楚王被青兕惊吓故而招魂,则又失之臆测和对原文的误读。所以有必要梳理此说的缘起,并循此探求 招魂 游
2、猎描写的真正意图,以期对其本事、文体性质与文化背景有一些新的认知。一招魂 在“乱曰”中说:“与王趋梦兮,课后先。君王亲发兮,惮青兕。”论者谓楚王射猎而被惊吓的说法,正源自对后两句的解说。最早注解招魂 的王逸说:“惮,惊也。言怀王是时亲自射兽,惊青兕牛而不能制也。”五臣注 文选 承续此说,又有补充:“时君王亲射青兕,惧其不能制,我佐君杀之。”王逸释“惮”为惊,言青兕被驱逐而惊怖逃窜,本是极当的训释,但却引申出“不能制”的余意,成为后人歧解之肇端。清代胡文英 屈骚指掌 进一步发挥:“言怀王亲射,复畏青兕而不敢发,暗喻怀王畏秦不敢举兵伐之也。”竟从楚王射兕中读出了畏惧秦国的意思,可谓将屈辞的比兴寄托
3、发挥到了极致。“惮青兕”的意思正如朱熹 楚辞集注 所说“中之而惧走也”,是针对青兕而言,并不牵合射猎之人(楚王),这是十分显豁的。但这样的正解并没有得到当代楚辞研究者的普遍认同,反而将前一种误读同 招魂 的诸多本事牵合起来。陆侃如先生在 楚辞选 前言 里说:“招魂的风俗在有些原始民族是很盛行的,到后代也没有绝迹。楚王可能因打猎而受惊,于是令巫者举行招魂的仪式。”作者止言“可能”,尚是一种推测。钱钟书先生在 管锥编 中说:“盖言王今者猎于云梦,为青兕所慑,遂丧其魂;国策 楚策一 楚王 游于云梦,有狂兕牝羊车依轮而至,事颇相类,然彼 一发 而 殪 兕,此亲发而 惮 兕,强孱判然。”二位先生虽然都提
4、出楚王打猎受惊之说,并用以解释 招魂 创作的缘由,但均没有坐实此楚王的身份,也没有将这种理解与作品中“惮青兕”之释义纠合起来。75WENSHI-TIANDI受陆、钱二说影响,有当代学者作了新的阐发。赵逵夫先生说:“青兕中箭后疯狂不能制,怀王因而受惊。”并考证这时“屈原被放汉北任 掌梦(掌管云梦泽的官吏)之职,负责管理云梦游猎区及楚王与公卿大臣游猎事宜”,招魂是屈原为楚怀王招受惊的魂魄。潘啸龙先生也说:“惮:惊惧、受惊。这一句指明了楚顷襄王失魂得病的原因,在于射兕而受惊吓。”则将“惮”(受惊)的主体定为射猎者楚王,并进一步考论 招魂 是宋玉为顷襄王招丢失之魂。“惮”之惊惧义,在先秦本有使动用法,
5、如周礼 冬官考工记:“则虽有疾风,亦弗之能惮矣。”用法与 招魂“惮”字相同。而“惮青兕”更是辞赋中校猎描写的惯常内容与笔法,与狩猎者受惊没有任何关系,这从汉代相关题材的大赋中就能得到启示。枚乘 七发 深受 招魂 影响,写校猎场面有言:“于是极犬马之才,困野兽之足,穷相御之智巧,恐虎豹,慑鸷鸟。”司马相如 子虚赋 写楚王畋猎:“览乎阴林,观壮士之暴怒,与猛兽之恐惧。徼郄受诎,殚睹众物之变态。”上林赋 写天子校猎:“与其穷极倦谻,惊惮詟伏。不被创刃而死者,他他籍籍。”再如班固 西都赋 写天子射御:“六师发逐,百兽骇殚”“鸟惊触丝,兽骇值锋。”而张衡的 南都赋 写同样的场面则最能说明问题:“追水豹兮
6、鞭蝄蜽,惮夔龙兮怖蛟螭。”无论恐、慑对举,还是骇殚、惊惮连文,抑或是惮、怖互文,都说明受到惊吓的是兽而不是人,而“恐虎豹,慑鸷鸟”、“惮夔龙”与“怖蛟螭”的句法与招魂“惮青兕”更是完全一样,彼此不唯互相印证,而且还可证明 招魂 对汉大赋主题与句法的具体影响。以上例证的排比归纳,都说明将招魂“惮”的受事者定为楚王纯属误读原文,因而楚王受到惊吓故需招魂也就无从谈起了!二那么,招魂乱词中的射猎场面到底该做何解释?仔细寻绎,这应该描写的是楚王大型校猎的场面。作品有言:“青骊结驷兮,齐千乘。悬火延起兮,玄颜烝。步及骤处兮,诱骋先。抑骛若通兮,引车右还。与王趋梦兮,课后先。”这一段话正好可以和 战国策 楚
7、策一“江乙说于安陵君”相对读:“于是楚王游于云梦,结驷千乘,旌旗蔽日,野火之起也若云霓,兕虎嗥之声若雷霆,有狂兕牝羊车依轮而至,王亲引弓而射,壹发而殪。王抽旃旄而抑兕首,仰天而笑曰:乐矣,今日之游也!”地点都是云梦泽,出行射猎者同有千乘之众,均先烧草驱猎,而后是虎兕哀嚎奔突的混乱场景。而 招魂 中的“课后先”一语,说明楚王屈子行吟图 傅抱石76WENSHISUIBI-/文史随笔最后考核随众的狩猎成绩,是为国君校猎的明确标志,在汉代京都大赋中也莫不如是。而 楚策 中“旌旗蔽日”一语也是对这一结论的补充说明。以上两篇作品中的狩猎描写军容整饬、场面宏大、气势雄壮,均给人一种振奋精神的力量鼓舞,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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