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风俗画的文化叙事取向.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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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化遗产2023 年第4期两宋风俗画的文化叙事取向程波涛摘要风俗画作为一种绘画形态和社会文化镜像的折射,不仅是社会风俗的一种直接显现,而且也是历史与现实、政治思潮与社会文化思潮共同交织的衍生物,其内容是无法与内在精神剥离的。考察两宋风俗画,还需要思想、哲学层面的静观,深入探究艺术表现的生活样态。两宋风俗画受制于宋代理学思想观念,在处理生活题材时,虽有守正创新,符合传统的中和审美,但拘泥于内容的叙事,缺乏独立思想和批判精神,服膺于教化、偏执于雅化,导致精神内敛,更多地沿袭着“成教化,助人伦”的功能,而没有深刻反映社会端和文化反思的功能。【关键词两宋风俗画文化叙事中和之美批判【中图分类号】K890
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 7 4-0 8 9 0(2 0 2 3)0 4136-0 8念的影响,持两宋风俗画写实论者为数不少。与一、两宋风俗画的思想传承风俗画作为一面“镜子”,镜鉴时代生活的传承与新变,表现人类生活的存在方式,更折射深层的思想与观念。诚然,风俗生活是真实存在过的,然而,关于历史的记忆或表述,尤其是关于历史生活的艺术表现却离不开想象和创造。从艺术而非历史角度看,风俗绘画艺术创作,混合着体验了、实践过的意识和观念,而相较于风俗绘画本身,其背后的绘画思想和观念更耐人寻味。作为艺术形态的风俗画,一定程度上具有观风问俗的真实,然而,它终究无法与内在精神剥离。这种内在精神,必然以思
3、想观念的形态投射到时代风俗绘画之中。所以,考察两宋风俗画,还需要思想、哲学层面的静观,从艺术作品的细微之处探究艺术表现着的人类生活样态。简而言之,以艺术图像的方式来表现生活,这是两宋风俗画的显著特征。受艺术再现生活观同期的话本、杂剧一样,宋代风俗画走向了市井生活,以写实为特征,体现出从雅到俗的过渡或转变。不过,倘若梳理唐代关于世俗生活的诗歌创作,便会发现唐代诗人一直在继承描写或反映世俗生活与习俗的传统,这种传统可追溯至文化阜盛的周朝,诗经所记载的风雅传统。从周朝到汉朝,从魏晋南北朝、唐代,直至宋代,只要是治世,便会产生关于世俗生活的艺术创作,这是由“五经”所奠定的,譬如关于诗教的诗经,关于政令
4、的尚书,关于礼教的礼记,关于哲学的周易,关于历史的春秋,两宋风俗画创作的艺术精神与其是一脉相承的。至宋画院的画家,他们所精读、修习的也是儒家典籍,从这个意义上说,两宋风俗画受儒家思想深远影响。不仅如此,画尽其状,诗尽其意,都孜孜追求儒家思想所推崇的真,没有真便无所谓美,真与美的辩证统一关系在两宋风俗画中有显著体现。作者简介程波涛,男,安徽大学艺术学院,研究方向:美术史论、民俗艺术学(安徽合肥2 30 6 0 1)。*本文是2 0 2 0 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中国艺术博物馆与观众的关系品质研究”(项目编号:20YJA760027)和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徽州传统手工艺的
5、挖掘、整理与数据库建设研究”AHSKY2021D102)的阶段性研究成果。吕少卿:论两宋风俗画兴盛的社会学与哲学渊源,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2 0 11年第5期。周颖南:简论(诗经)的风雅传统,河北学刊19 9 8 年第3期。张廷波:试论宋代理学对风俗画中配景的创作影响,美术大观2 0 19 年第11期。136(项目编号:有同题诗歌。诗画合一,风俗画所要表达的观念二、风俗画与题画诗的浪漫书写或情感在题画诗中得到真切流露。北宋初年石恪创作有尝醋翁图,宋代诗人黄庭坚创作题先从传世风俗画看,两宋风俗画代表作品有石恪画尝醋翁:“石忍酸喙三尺,石蟠尝味面清明上河图货郎图雪山运粮图盘百擢。谁知膊
6、寒至骨,图画不减吴生笔。”人车图秋庭婴戏图纺车图 耕织图物情态、生活情趣跃然纸上,幸福生活中还带有踏歌图岁朝图大雄图灸艾图谐之意。奈何尝醋翁图虽已不传于世,但等,它们所呈现的风俗空间或场景的特点却颇有通过欣赏尝醋诗,依然能体验到宋代风俗生活之意味,分别对应市井生活、商业贸易、休闲娱乐、真、之美。耕牧纺织、歌舞节庆等场景或空间。这些空间场再如,南宋宁宗赵扩将北宋王安石的一首诗景涉及农村、城市;生产、流通;交易、生活;欣然抄录在踏歌图上方:“宿雨清畿甸,朝阳家园、郊野;日常、节令等方面。乍看起来,这丽帝城。丰年人乐业,珑上踏歌行。”踏歌图些场景或空间来自寻常生活,呈现出热闹喜庆、所表现的是雨后初晴
7、京城郊外的景色,以及一行欢乐祥和、奔波艰辛等特定涵义。这种艺术生活农民在田上踏歌而行的欢乐场景。镜中人,景空间一定程度上可谓是对时代现实的写照。文人映人,风俗画所表现的是一种情感,一种通过刻士大夫也一定深人田野,观风问俗,汲取民间生画人物动作所流露的欢乐情感。而王安石创作该活经验,从生活实践的土壤中观察到富有意味的五言绝句,通过帝城、京畿、陇上、丰年、宿雨、生活场景,这是风俗绘画创作必经的阶段朝阳、乐业、踏歌行等要素,点出具有非常意义这反映了风俗绘画真实的一面,画中人是鲜的空间、时间、生活,寓意太平盛世、祥和安宁。活的生存形态,画中景是两宋时代的映像。但结应当说,这是诗人王安石在北宋时期的政治
8、理想、合诗经风雅传统可以轻易察觉到,来源于生活的思想观念的现实投射,是温柔敦厚风雅传统的承风俗艺术却蕴含着不寻常的思想风俗画家为何选取如上生活场景或空间来再现(表现)时代生活?真实的时代生活是如上生活场景或空间所能再现(表现)的吗?若要解答疑问,与时代其他艺术形态比照,通过诗画并观,宋代风俗画在表现世俗生活的真外所显露的画外之意将更为显现。通过比较发现,这些风俗画或有题画诗,或继,是美好情感和期盼的表达。显然,风俗画踏歌图是应题而作,该风俗画与王安石的风俗诗在思想和意趣上是一脉相承的。诗画合一是其形,而对太平盛世的企盼则是君王、诗人、画院画家共同的理想,而在王居正的纺车图中,有元代赵孟的题画诗
9、一首,“田家苦作余,轧轧操车鸣。母子张择端,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2李嵩,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刘松年,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朱锐,现藏于上海博物馆。?苏汉臣,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王居正,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楼琦,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马远,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赵昌,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佚名,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李唐,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石恪,原画已失传。黄庭坚:山谷集卷六,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13册,台北:商务印书馆19 8 6 年,第52 页上。宋宁宗为踏歌行所作题跋,引自中国历史博物馆编简明中国文物辞典,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 9 1年,第415页。陈曦:踏歌民俗与马远的踏
10、歌图,美术界2 0 11年第3期。137勤纺织,不羡罗绮荣。”明代画家吴宽也题诗道:“可爱河东王氏子,丹青施誉动祥符。不传罗绮游春态,只画茅檐纺车图。”两首诗所作朝代虽不一样,但思想精神是在文人士大夫之间超越时空得以流传的。画中,虬曲的柳树,柳叶随风摆动,一位面貌年轻的村妇边怀抱婴儿哺乳,边操作纺车;一位老年村妇为之牵线,一个儿童在嬉戏,一只小狗在撒欢。纺织生活充满动态感,村妇们认真劳作,虽辛苦却朴实,孩童沉醉在幸福、悠闲之中。应当说,纺车图捕捉到并刻画了织妇生活的辛苦以及安详知足,在平淡朴实中享受劳动生活。这是北宋那个时代底层妇女的生动写照,是平凡而又真实、艰辛却又质朴的农家生活,这是生活的
11、真,更是艺术的美。在绘画艺术的镜像中,如此场景如织线一般徐徐流动,流尚着幸福的滋味。应当说,纺车图中的情感正是大多数普普通通织妇真实情感的表征,而这种情感在诗与画间得以见证。风俗画在无声之中流露着一种乐观积极、勤奋进取的生活态度。这种态度便是底层人民、文人士大夫乃至于君王共同的理想和追求。然而,不得不承认,这仍是一种理想,实际上我们只看到了她的辛劳,很有可能她所纺织的成果并不为她所有。她只是千千万万普通为他人纺织的劳人缩影。耕织图是南宋绍兴年间楼以县令的身份所组织创作的。应当说,与画院画家在思想精神上有相合之处。在古代社会,男耕女织是小农经济的主要生产方式,天子三推,皇后亲蚕。譬如,鞭春牛仪式
12、从西周制周礼时期兴起,到汉代成为风俗流行,并盛行于唐宋两代。宋仁宗还专门颁布土牛经,推动了鞭春牛风俗的广泛传播,皇帝亲自参加仪式,可谓盛况空前。自然,耕织图则反映了地方官对国家礼仪制度的施行,以风俗图景的方式将小农经济的发展面貌以诗文的形式呈现出来,并发挥了劝诫、宣导良风美俗的效果。可以说,耕织图诗在当时及后世,在朝廷、在民间都广为流传。社会上还接连不断地出现许多耕织图,到清朝乾隆南巡时,他见到耕织图诗后,感慨农妇辛苦、织女贫寒,命令焦秉贞继承楼精神,创作新的耕织图诗。应当说,耕图、织图、耕织图诗,体现了风俗诗画珠联璧合的艺术魅力,寓知识性、趣味性、艺术性、综合性为一体,也彰显了继承诗经风雅传
13、统、深入民间、深人生产一线长期参与观察亲身体验的实践精神和创造精神。若要进行优秀的风俗艺术创作,务必尊重风俗主体,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达到了解之同情。而耕织图诗就是这样的典范之作,创作者的思想观念值得我们深人学习借鉴。应当说,耕织图是思想意识形态指导下的理想设计,并不是反映真正的耕织生活。耕者并不一定有自己的土地,织者也不见劳动成果归自己所有。耕织图体现的是官方意识形态在基层得以宣传、推广和实践。它是官方劝课农桑的表现。以诗画艺术相结合的形式命人创作,并呈献给皇帝,这是对风雅传统的继承,也是对农民时代生活实践的创造性书写,无论是思想内容,还是形式技法,都对后世有深远影响。他用诗画结合的语言呈现
14、了古代农业生产繁荣的景象,他为政一方,融人百姓、参与生产、以民众为师、造福民众的思想观念和精神境界,至今仍有启示意义。宋代以降,耕织图经久流传。深刻认识耕织图的意义,将有助于我们深人书写当代农村发展面貌,当代农民的生活和理想。李嵩的货郎图中,妇女、孩子是喜庆祥和的烘托,柳树树叶是自然环境的营造,号称“三百件”的奇技百货是题画的中心。货郎担上的喜鹊寓意着吉祥热闹。这幅风俗画可谓是对南宋市井贸易生活的刻画,但也蕴含对繁荣商贸场景的欣喜陶醉迷恋。通过商贩这新兴市民阶层人物形象的塑造,敏锐地感受并表现了商人内在生命的活力,他们虽风尘仆仆,但敬业乐业,商业繁荣主题成为太平盛世的象征,画外意涵清晰可鉴。诗
15、画并置,既反映了时代生活的变迁,更流露了市民阶层的理想。正面观照商业人群的生活,真可谓时代的新声。在传统社会观念中悄然变革,)赵孟为纺车图所作题跋,引自张大鸣、高峰主编珍本中国美术全集,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 年,第138 页。吴宽为纺车图所作题跋,引自柏桦等编著古典之美插图珍藏本中国传统诗画音乐鉴赏,北京:新华出版社2 0 0 0 年,第157 页。王加华:中国古代耕织图的图文关系与意义表达,民族艺术2 0 2 2 年第4期。138暗自推动。难怪乎货郎图在明清官方民间都极受欢迎。这是治世的胜景,也是世人的憧憬。受周文矩婴戏图等的影响,苏汉臣创作秋庭婴戏图中,太湖石旁,芙蓉与雏菊绽
16、放,点出秋日庭院的景致。在玩具多样的时代,在丰收的秋季,在安宁祥和的环境,身着锦衣的姐弟围着小圆凳聚精会神地玩推枣磨的游戏,身后有圆凳,此外,还有转盘、小佛堂、饶铵等精致的玩具。真实细腻地刻画了儿童愉快的游戏生活,显露出富贵人家庭院生活所特有的安宁、典雅与富足。清秋时节,芙蓉花开,野菊绽放,红枣成熟,姐弟二人游戏其间,沉醉不已,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和谐稳定的社会,游戏为他们的童年生活添姿添彩。时间与空间交汇,营造了北宋生活场域中的雅趣,更暗合了北宋政和景明的主题,寄寓了人民对早生贵子,儿女双全的憧憬与企盼。应当说,无声的画,有不尽的意味,作为具有典型特征的宋代风俗画,秋庭婴戏图的魅力不仅表现生活
17、的欢快,人丁的兴旺,更是在所塑造的人物形象上寄寓对良风美俗的赞美、向往和期盼。此外,苏汉臣还创作有很多同题材作品,南宋时期也存在如端午婴戏图蕉石婴戏图等婴戏题材风俗画。南宋李迪的风雨归牧图,刻画了风雨欲来时,两个牧童,一个伏在牛背上,一个扯着牧笠,朝着家的方向归去,整个画面所营造的牧牛生活场景,通过艺术的点染、勾画,技法娴熟,意趣益然。在画中我们能领略到牧牛生活的野趣,而由题画诗方能体会到稼稽的艰难,生活的不易。风雨主题暗含诗意,应当说,诗者与画者都深切体察到了来自平凡生活中风雨归舟的自然意趣,这种意趣与耕渔樵的文人士大夫精神追求是相通的。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作为中国宋代规模最大的风俗画,可谓集
18、士农工商生活于一体,百业兴旺,热闹非凡,工匠、商人、士人、医生、相士、和尚、道士、官吏、妇女儿童等人物情态、动作的刻画真实细腻。当时的社会风俗和汴梁繁盛的景象都跃然纸上。在流传过程中,金人张著为清明上河图题跋。接着有张公药题诗三首,丽权题诗三首,王碉题诗两首,张世积题诗两首。值得一提的是,元人杨准题跋文中指出:“皆曲尽其意态,而莫可数计,盖汴京盛时伟观也。”北宋都城汴梁“至宋列圣,修养百年,始获臻此甚盛,其君相之勤劳,间井之丰庶,俗尚之茂美,皆可按其图想其万一。”也即是说,清明上河图表现了北宋君王和贤臣的善治,市井的丰盈富足,风俗的美好。“吾知其画者之意,盖将以观当时而夸后代也。”绘画者的意识
19、和观念溢于画外,极力彰显盛世繁华,引当时及后世人艳羡、仰慕。然而,“意是图脱稿,曾几何时,而向之承平故态,已索然荒烟野草之不胜其感矣。”国破梦碎,一盛一衰,令后人无限感慨。李祁题跋文既慨叹“太平之盛,盖已极矣”,又读出警戒之意,“然则观是图者,其将徒有嵯赏歆慕之意而已乎,抑将犹有忧勤惕励之意乎”,“!后之为君者为人臣者,宜以此图与无逸图并观之,庶乎其可以长守富贵也。”明朝李东阳题跋长诗:“宋家汴都全盛时,万方玉帛梯航随。倾城仕女携儿童,清明上河俗所尚。”而后笔锋一转,“天津回首杜鹃啼,忽春光几时变。朔风卷地天雨沙,此图此景复谁家。”“独从忧乐感兴衰,空吊环州一杯土。丰亨豫大纷此徒,当时谁进流民
20、图?乾坤仰意不极,世事周文矩,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苏焯,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陈宗训,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李迪,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杨准为清明上河图所作题跋,引自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四十三,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 2 8 册,台北:商务印书馆19 8 6 年,第7 8 6 页下。杨准为清明上河图所作题跋。杨准为清明上河图所作题跋。杨准为清明上河图所作题跋。李祁:云阳集卷九,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 19 册,台北:商务印书馆19 8 6 年,第7 47 页下。李东阳:怀麓堂集卷九,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 50 册,台北:商务印书馆19 8 6 年,第9 1页上。139枯荣无代无。”兴衰感慨悲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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