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契小記三則.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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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讀契小記三則*李輝(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摘要本文主要觀點是:其一,指出合集 中隸定“”之字可分析“从黍余聲”,可釋“稌”,稌是一種黏性稻,故“从黍”表意。其二,花東卜辭中的“”嚴格而言,當分“”“”,是表示“黍米”“禾米”的專字,詞義微殊。其三,賓組卜辭中舊釋所謂“牟”字,不確。或可分析“从牛丁聲”,釋“”,讀“”,表示公牛之義。關鍵詞牟一、“稌”黄類卜辭合集 片有如下一字形:甲骨文合集釋文摹爲“”,甲骨文校釋總集 甲骨文字形表將該字釋爲“”,陳年福先生釋爲“余麥”兩個字,甲骨文字編摹寫該字形,新甲骨文編*本文爲上海市教育委員會科研創新計劃項目(冷門絶學)“全息型甲骨文智能圖像識别系統與配套數
2、據庫建設”階段性成果,同時獲得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基於公共數據庫的古文字字符集標準研製”(項目編號:&)資助。曹錦炎、沈建華編著:甲骨文校釋總集,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 年版,頁 。沈建華、曹錦炎編著:甲骨文字形表(增訂版),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 年版,頁。陳年福撰:殷墟甲骨文摹釋全編,北京:綫裝書局 年版,頁 。李宗焜:甲骨文字編,北京:中華書局 年版,頁 ;字頭編號 。隸定爲“”。細審拓片,應以新甲骨文編的隸定爲確,其字形右邊“水滴”構形明顯,下部“”應該是黍字下部“”筆畫刻寫導致的泐痕,不應當視爲“麥”字的下部,且“麥”不从“水”。裘錫圭先生已經懷疑“不知是否可以釋爲稌”,但似乎未引起進
3、一步思考。該字可以分析爲“从黍,余聲”,余聲當是廣韻“他胡切”,而不是“以諸切”,故此處余聲古音當是“透母魚部”,“稌”亦“透母魚部”。所以“”釋爲“稌”,聲音上完全没有問題。問題在於“禾”與“黍”在作表意構件時,能否相通;或者説,此處“从黍”應當如何解釋。首先需要説明一下,温少鋒、袁庭棟先生曾將“”(合集 )釋爲“稌”,其將“”視爲“余”字的異體,這顯然是不合適的。“”字與“齊”字的構件有近似之處,所以甲骨文字編將其釋爲“穧”,新甲骨文編將其置於附録 號,更爲審慎。其次,令方尊、令方彝中有所謂“金小牛”之語詞,“金小”對應字形如下:(令方彝器)(令方彝蓋)蔣玉斌先生曾考釋所謂“金小”應當合爲
4、一字,同意柯昌泗等學人釋“稌”的意見,並將該字隸定爲“”,指出是表示“稌米”的專字。從銘文“賜亢師鬯、稌、牛”的語義來看,這一釋讀意見當是可取的。既然“稌”字可以“从米余聲”,那麽造出一個“从黍余聲”字顯然也是合理的。猶如“黏”“粘”“秥(表示糯稻)”三字的關係,均从“占”聲,“禾、黍、米”爲表義偏旁。所以關於爲何“从黍”的第一個解釋就是“禾、黍、米”在作表意偏旁時候可以通用,如“稬”“穈”“稉粳”,只是後世表示農作物名稱時多統一以“禾”爲表義偏旁。説文禾部“稌,稻也”,又“稻,稌也”,以稌、稻互訓。如果“稌”僅僅是稻子,那麽以“黍”爲表義偏旁似乎還有些牽强,因此需要釐清“稌”表示什麽樣的農作
5、物。周禮 甲骨文與殷商史(新十二輯)劉釗等編纂:新甲骨文編(增訂本),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 年版,頁 。裘錫圭:甲骨文中所見的商代農業,裘錫圭學術文集甲骨文卷,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 年版,頁 。另,宋鎮豪先生亦認爲此字乃“稌”,謂“稌可能指黏性稻,稌、糯一聲之轉”。參見宋鎮豪:五穀、六穀與九穀 談談甲骨文中的穀類作物,中國歷史文物 年第期,頁。筆者最初認爲該字是“黍”之異體,“余”爲加注的聲符。“黍”字古音書母魚部,書、透乃是舌音(黄侃古本十九紐書母歸爲透母),韻乃疊韻。晋崔豹古今注草木:“稻之黏者爲黍,亦謂稌爲黍。”後世可能以“从余从黍”之字表示“稻”,寫作“稌”。但是考慮到令方尊有“”字,
6、是故仍以釋“稌”爲妥,不應當視爲“黍”之異體。拙文投稿後王子楊先生釋黄組卜辭特殊寫法的“黍”字一文(漢語言文學研究 年第期)刊發,另有論述,認爲此字當是“黍”的一個異體。蔣玉斌:令方尊、令方彝所謂“金小牛”再考,中國文字研究第 輯,鄭州:大象出版社 年版。天官食醫:“凡會膳食之宜,牛宜稌。”鄭司農云:“稌,稉也。爾雅曰稌,稻。”賈公彦疏:“依本草 素問,牛味甘平,稻味苦而又温,甘苦相成。”孫詒讓正義:云“稌,稉也”者,釋文云:“稉,本亦作秔。”説文禾部云:“秔,稻屬,重文稉,秔或从更聲。”“稌,稻也”,引“周禮曰,牛宜稌”;“稻,稌也”。案:説文謂秔爲稻屬,而以稌稻轉相訓者,稌稻爲大名,秔則稻
7、之不黏者,故爾雅釋文引字林云:“秔,稻不黏者。稬,黏稻也。”先鄭意,蓋謂食稻宜用不黏者,故即以稉釋稌也。引爾雅曰“稌,稻”者,釋艸文。郭注云:“今沛國呼稌。”上以稉釋稌,偏舉一種,更引爾雅此文,明稌、稻並爲大名也。又爾雅釋草:“稌,稻。”郭璞注:“今沛國呼稌。”郝懿行義疏:説文“稻、稌”互訓,義本爾雅,鄭衆注食醫以稌爲稉,又注膳夫以稌爲六穀之一,是皆以“稌”爲稻名也。説文“秔”或作“稉”,云:“稻屬。”又云:“沛國呼稻曰稬。”是“稬、秔”亦稻之通名。釋文引“字林云穤(俗稬字),黏稻也。秔,稻不黏者。李登聲類亦以秔爲不黏稻”。是皆以“秔、稬”爲黏、不黏之異名,蓋漢以後始然,非古義也。稬亦曰秫,秔
8、亦曰秈,故廣雅云:“秈,稉也。”“秫,稻也。”氾勝之書“三月種秔稻,四月種秫稻”,是也。釋文引本草云:“秔米主益氣,止煩泄;稻米主温中,令人多熱。”是又以“秔、稻”爲黏、不黏之異名(廣雅本此),亦猶之以稷米、粟米分中品、下品,蓋皆後人異稱,不足依據,當以經典爲正。或單言“稌”,禮云“牛宜稌”,詩云“多黍多稌”,是也。或單言“稻”,論語“食夫稻”,内則“稻醴清糟”,是也。是皆直言稻、稌,不分黏與不黏,然釀酒必需黏者,故月令云:“秫稻必齊。”炊飯多是用秔,亦用稬者,各適其便。由孫詒讓正義可知“稌、稻並爲大名”,由郝懿行義疏可知“秫、稌、稬”是黏性的,“秔、稉”是不黏的。而“黍”亦爲黏者,説文黍部:
9、“黍,禾屬而黏者也”。因此“稌”字“从黍”是因爲稌、黍二者都均有黏的特質,所以用其表義。合集 的該條卜辭爲:()丁酉卜,才(在)屰,稌、艿,弗每(晦)。黄天樹先生曾指出甲骨文中的“米”,名詞可以用爲動詞,表示“收穫黍米”。此 讀契小記三則(清)孫詒讓著、汪少華整理:周禮正義,北京,中華書局 年版,頁 。(清)郝懿行撰,王其和、吴慶峰、張金霞點校:爾雅義疏,北京:中華書局 年版,頁 。黄天樹:殷墟甲骨文所見的“名動相因”現象,首都師範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年第期,頁 。處“稌”應當表示“收穫稌米”,“艿”字裘錫圭先生認爲“似乎以解釋成草荒爲宜”,收穫之後撂荒是符合古代農業生産程序的。“屰”作爲地
10、名,可以是田獵地(見合集 ,第一期卜辭),到了第五期黄類卜辭中成爲農業用地,是符合情理的。卜辭中“京”(合集 、合集 )“盖”(合集 、合集 )等地名,都是既可以作爲田獵地,也可以作爲農業用地。整條卜辭大致可以理解爲“丁酉這天占卜,在屰地進行收穫稌米、撂荒之事,天氣不會陰晦”。二、“黍米禾米”花東卜辭中有字刻寫作如下形體(前面數字爲花東片號):花東釋文將、釋爲“”,釋爲“”,釋爲“”。齊航福先生將其讀爲“米黍”,即釋爲兩字而非一字。陳劍先生引、兩片卜辭時釋爲“黍”,括注原从“米”,並闡釋“自丁黍”即來自“丁”之黍,應當是將該字視爲“黍”的異體。姚萱女士的釋文均隸定爲“”,括注爲“黍”,第 片指
11、出“原隸定作,此從裘錫圭先生説改釋爲(黍)”,也是視爲“黍”字異體。陳年福先生摹寫原形,未釋。甲骨文校釋總集均釋爲“”。朱歧祥先生均隸定爲“”,也括注爲“黍”,並根據 片同版中同時出現“黍”字與上述列舉形體,認定二者屬於同版異形,“”是增从米。梁月娥女士主要從後世春秋金文與秦漢簡的字形出發,詳細地論述該字確爲“黍”之異體。甲骨文字編 新甲骨文編 甲骨文字形表三部 甲骨文與殷商史(新十二輯)裘錫圭:甲骨文中所見的商代農業,裘錫圭學術文集甲骨文卷,頁 。齊航福:殷墟花園莊東地甲骨釋文求疵,中州學刊 年第期,頁 。陳劍:説花園莊東地甲骨卜辭的“丁”附:釋“速”,故宫博物院院刊 年第期,頁。姚萱:殷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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