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学视角下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的再认识.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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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32023年第2 期(总第2 0 5 期)广播电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No.2,2023(Sum No.205Journalof Radio&TVUniversity(Philosophy&Social Sciences)类型学视角下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的再认识钟家利(浙江工业大学,浙江杭州3 1 0 0 2 3)【摘要上古汉语早期代词宾语前置现象比普通名词宾语前置现象频繁,这是因为代词的可别度高于普通名词,高可别度的代词倾向于前置是语言的共性表现,并非句法结构和语用强调所致。关于代词可别度还有两条规律:一是疑问句、否定句中代词前置现象多于肯定句,这是因为疑问向、否定句可以提高代词原
2、先的可别度,且疑问句的作用强于否定句;二是人称代词可别度随第二人称 第一人称 第三人称的顺序逐渐减弱,因而前置的倾向也随该顺序逐渐减弱。【关键词】类型学;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可别度.。中图分类号:H109.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1 0 0 8-0 5 9 7(2 0 2 3)0 2-0 1 0 3-0 9D01:10.16161/j.issn.1008-0597.2023.02.012本文研究对象为上古汉语的代词宾语前置现象,语料用例来自先秦十三经。针对代词宾语前置的研究讨论主要集中在对宾语前置的分类和宾语前置的动因上。陈焕良(1 9 9 7)、李禾范(2 0 0 0)、钟如雄(1
3、 9 9 6)、陈良明(1 9 8 8)等学者细致地对古代汉语的宾语前置进行分类,其中对代词宾语前置的分类已达成共识,主要分为疑问句中的代词宾语前置,否定句中的代词宾语前置,肯定句中的代词宾语前置。上述学者着重描述,没有解释代词宾语前置的原因。关于代词宾语前置的动因,另有学者提出解释:一是句法结构制约(石毓智,2 0 2 0;殷国光、朱淑华,2 0 0 8);二是语用强调(张世超,1 9 9 4;刘志刚,2 0 0 8)。前贤在解释代词宾语前置时,通过列举疑问句、否定句中代词宾语前置的例子,总结得出宾语前置是受到句法结构的制约。但未解释为什么疑问句中代词前置现象多于否定句中,也未说明句法结构如
4、何对代词宾语前置起制约作用。前贤认为代词宾语前置是因为语用强调的语用因素,但未解释上古汉语早期为什么代词宾语前置的现象多于普通名词前置?即为什么人们更加倾向于选择代词作为焦点前置于动词?关于这一收稿日期 2 0 2 3-0 4-0 2【作者简介】钟家利(1 9 9 6),男,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中国语言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104语言文字学研究钟家利类型学视角下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的再认识点,前贤没有用语用强调进行解释。因此要进一步追问:造成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的语言内部动因是什么?这种动因在句法结构和语用强调上是否具有不同语法形式表现?本文将从类型学角度切人,通过跨语言、跨方言,寻找代词宾
5、语前置现象语言内部动因,尝试解答上古汉代词语宾语前置的动因。一、跨语言、跨方言比较关于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现象,另有学者认为是SOV语序。此看法有待商榷。Greenberg(1 9 6 6/1 9 6 3:7 3 1 1 3)的语序共性1 指出:带有名词性主语和宾语的陈述句中,优势语序几乎总是主语处于宾语之前。而刘丹青(2 0 1 5)针对这一条共性指出:讨论语序类型的条件是陈述句,而且事实上主要依据是肯定句。也就说单考察上古汉语疑问句和否定句中代词宾语前置现象不足以判定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现象为SOV语序。笔者对尚书中的代词宾语前置与否的情况进行统计,如表1:表1 尚书代词宾语前置现象统计代
6、词作句类前置数量后置数量前置比例宾语数量疑问句1211191.67%否定句1712570.59%肯定句10761015.61%由上表发现上古汉语中恰恰是疑问句和否定句中代词宾语前置现象更加频繁,肯定句中仍然是SVO语序占绝对优势,这更能代表上古时期代词宾语前置的语序。说明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的确受到句类的影响制约,由此可以得出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并不是SOV语序。根据前贤的研究,代词宾语前置分为三类:一为疑问句中的代词宾语前置,如:寡人有子,未知其谁立焉?(春秋左传闵公二年)二为否定句中的代词宾语前置,如:谓他人父,亦莫我顾。(诗经王风)三为肯定句中的代词宾语前置,如:今予将试以汝迁,安定厥邦
7、。(尚书盘庚中)需要说明的是第三类中的NP+是/之+VP结构,关于结构中“是/之”的句法成分,争议颇多。张世超(1 9 9 4)、王力(2 0 1 2/1 9 5 7:3 5 1-354)、洪波(1 9 9 1)等学者认为其是复指代词,而太田辰夫(1 9 9 1/1 9 8 8:7-8)、陈善(1 9 8 7)、余志鸿(1 9 8 8)等学者认为是助词。其中李武伟(2 0 2 0)对该结构进行分层次研究,当NP为主语施事时,“是/之”作代词,当NP作宾语受事时,“是/之”作话题标记助词。但该研究对于当NP作宾语受事时,“是/之”为什么不是代词并没有做充分解释,因为对于NP+是/之+VP中“是/
8、之”的句法成分还是有待商榷。为避免争议,本文的研究对象将第三类中的NP+是/之+VP结构排除。上古汉语中代词宾语前置现象主要分为三类:1.疑问句中的代词宾语前置(1)控于大邦,谁因谁极?(诗经国风)(2)臣实不才,又谁敢怨?(春秋左传成公三年)(3)子卒者熟谓?谓子赤也。(春秋公羊传文公十八年)(4)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论语子路)(5)禹拜日:“都!帝,予何言?”(尚书益稷)(6)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孟子尽心上)(7)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孟子离娄上)上述疑问句中的代词宾语可以分为两类,105春秋分职)动词如:以其民安,而天下莫敢之危。(吕氏前,构成“否定词+助动词(
9、副词)+代词宾语+存在些反例,助动词或副词出现在代词宾语之、如(8)和(1 3)但也+助动词(副词)+动词前置于助动词同或副词,构成“否定词+代词宾语般词,如果出现助动词或副词,那么代词宾语在否定句中上述加点的前置于动惠王上)梁(1 3)保民而亡,莫之能御也。(孟子哀公七年)传(1 2)以国之多难,未女恤也。(春秋左礼器)弗之信。(礼记(1 1)故作事不以礼,弗之敬矣;出言不以礼:罕)10不是远而(论语先进)(9)居则(论语8)三岁贯女,莫我肯顾。(诗经硕鼠)2023年第2 期(总第2 0 5 期广播电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一(3)的代词都是指人代词,(4)一(7)的代词都是指物或
10、处所,其中(4)、(5)中的代词指物,(6)、(7)中的代词指处所。其中疑问代词前置于动词,如果动词前面还有助动词,那么代词宾语同样前置于助动词,构成“代词宾语+助动词+动词”,如(2)。如果出现副词,那么副词前置于代词宾语和动词,构成“副词+代词宾语+动词”,如(4)。2.否定句中的代词宾语前置:3.肯定句中的代词宾语前置(1 4)赫赫师尹,民具尔瞻。(诗经小雅)(1 5)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尚书洪范)(1 6 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宁、武图功。(尚书大告)(1 7)今予将试以汝迁,安定厥邦。尚书盘庚中(1 8)请自刃与庙,勿许。(春秋左传襄公二十五年)同样,上述例子
11、中的加点代词宾语均前置于动词。不仅上古汉语中出现代词宾语前置现象,其他民族的语言也有代词宾语前置现象,且代词宾语前置的倾向同样强于普通名词宾语。法语:(19a)JaifrappeJack.我打杰克(我打杰克。)(19b)jelaifrapp我他打(我打他。)在(1 9 a)中,宾语是普通名词,出现在动词后面,但是(1 9 b)中,宾语是人称代词1 ai(他),就出现在动词之前。法语中的否定句和疑问句中同样体现出代词宾语前置的倾向,而普通名词不前置。如:(20a)jenaime pasjack.我大不喜欢杰克(我不喜欢杰克。)(20b)jenelaime pas.我赘词他不喜欢(我不喜欢他。)(
12、21a)Est-ce quejjackaime les pommes?疑问句标志杰克喜欢苹果吗?(杰克喜欢苹果吗?)(21b)Quiaimejack?疑问代词喜欢杰克?(杰克喜欢谁?)法语的三组例子:肯定句、否定句和疑问句中,在表达相同的语义下,代词宾语都前置于动词,但是普通名词宾语都没有前置,只是出现在动词之后。从中可以明显发现代词相对于普通名词,存在着一种前置的动力。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也同样将代词前置于动词之前,普通名词宾语置于动词后面。意大利语:22Tack2(22a)conosciJack?语言文字学研究钟家利类型学视角下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的再认识认识杰克(你认识杰克吗?)(22b)
13、loconosci?他认识(你认识他吗?)(23a)nonSojack。不认识杰克(我不认识杰克。)(23b)Non lo conosco。不他认识(我不认识他。)(24a)conosco Jack.认识杰克(我认识杰克。)(24b)1oconosco他认识(我认识他。)西班牙语:(25a):Conoces a jack?反问号认识杰克(你认识杰克吗?)(25b);Loconoces?反问号他认识(你认识他吗?)(26a)No conozco a jack不认识杰克(我不认识杰克。)(26b)No lo conozco不他认识(我不认识他。)(27a)Conozco a jack认识杰克(我认
14、识杰克。)(27b)Lo conozco.他认识(我认识他。)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和法语一样,在上述例子中:疑问句、否定句和肯定句中,代词宾语均前置于动词,而普通名词宾语均出现在动词后面,并没有前置的现象。除了法语、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我国方言也呈现出宾语前置的现象。绍兴方言(语料来自(盛益民、陶寰,2019):(2 8)我渠已经讴过咚哉。(我已经叫过他了(2 9)打渠杀。(打死他)(3 0)诺海家(谁)已经讴过咚哉。(哪个人106你已经叫过了?)潮汕方言(语料来自(陈传佳,1 9 9 6):(3 1)你个伊拍死。(你拍死它)(3 2)阿明个伊扣掉了。(阿明扣掉了它)(3 3)你勿掠伊当作大人咯
15、使。(你不要把他看作大人使)闽南语(语料来自(曹逢甫,2 0 0 5):(3 4)阿明ka我租一间厝。(阿明租我一间房)(3 5)老师ka我回答一个问题。(老师回答我一个问题)(3 6)蚊仔ka我叮。(蚊子叮我)通过跨语言、跨方言的比较,可以发现代词宾语前置现象应该是一种语言上的共性,这种共性是跨语言的、普遍的。本文试图寻找这种共性所在原因,即代词宾语前置的倾向强于普通名词宾语。而语用强调、焦点的表现应该是这种语言共性的外在表现,不足以合理解释上古汉语中代词宾语前置的现象。从类型学的视角切入,利用类型的相关理论来解释代词宾语前置的现象,以求更加客观全面地解释这一语言现象。二、语言的共性一可别度
16、高低(一)代词可别度高于普通名词张鹏飞(2 0 2 0)在研究诗经中的倒装句表达时曾指出,代词宾语前置的现象除了叶韵、强调,还有可能来自于当时社会惯用的表达方式。他的观察是符合事实的,大量的文献说明上古时期宾语有前置和后置的情况,且语言表达上倾向于将代词宾语前置,而社会的惯用表达还不能解释这种现象,这其中必然有特定的动因,这必然是语言内部的某种规律使然。从上文的跨语言、跨方言的比较中,可以发现代词宾语有着强烈的前置倾向,这种倾向是明显强于普通名词宾语的。Greenberg(1 9 6 6 1072023年第2 期(总第2 0 5 期)广播电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63)归纳出相关的语言
17、共性2 5 条:如果代词性宾语后置于动词,那么名词性宾语也同样如此。LindsayJ.Whaley(2 0 0 9:3 3)指出“如果X,那么Y。”是一条蕴含共性,且蕴含共性是单向的,即只能从X,推出Y。刘丹青(2 0 0 4)认为作为单向性的蕴含共性,Y所具有的语序比X所具有的语序更具优势,并进一步指出名词性宾语比代词性宾语更容易后置。由此可以得出:代词宾语前置于动词是一种普遍的共性,这属于语言上的普遍规律。陆丙甫(2 0 0 5 a、2 0 0 5 b)在Greenberg所提出的语言共性基础上,总结出语序优势主要跟语言单位的可别度有关,可别度越高,在语序上越倾向于前置。可别度就是指听话人
18、对说话人话语所指对象可以识别的可能性程度高低,可别度的高低和生命度、指称性和定指性有关。而上古汉语代词宾语前置的现象和可别度有关,代词的可别度比普通名词的可别度更高。对于听话人来说,识别代词所指对象要比识别普通名词所指对象要容易得多,而且代词的有定性比普通名词更强,因而可别度高的代词性宾语更容易前置于动词。上古汉语中有多处语料可以证明:(3 7)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论语学而)(3 8)吾谁欺?欺天乎?(论语子罕)(3 7)两个分句均是否定句,第一个分句中的宾语“已”是代词宾语,第二个分句的宾语“人”是普通名词宾语。代词“已”的指称性和有定性均强于普通名词“人”,因此代词“已”的可别度
19、高于普通名词“人”的。所以即使都在否定句中,可别度高的代词宾语前置于动词,而可别度较低的普通名词宾语并没有前置于动词;(3 8)两个分句均是疑问句,第一个分句中的宾语“谁”是疑问代词宾语,第二个分句的宾语“天”是普通名词宾语。疑问代词“谁”的指称性和有定性均强于普通名词“天”,因此代词“谁”的可别度高于普通名词“天”的可别度。所以即使都在疑问句中,可别度高的疑问代词宾语前置于动词,而可别度较低的普通名词宾语并没有前置于动词。并且这两个例子说明在相同句法结构中,代词前置而普通名词不前置,宾语前置的原因在于代词和普通名词之间的差别。而这种差别就体现在二者的可别度高低上。代词宾语可别度高于普通名词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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