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20世纪汉字书写的探索者.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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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郭沫若学刊2 0 2 3 年第2 期(总第1 4 4 期)书法研究郭沫若:2 0 世纪汉字书写的探索者陈俐(乐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乐山6 1 4 0 0 0)摘要:可以从“汉字书写”这一更广阔的视野及实用功能的角度,欣赏研究郭沫若书法作品和书法成就。郭沫若在汉字书写实践中实现了两个方向的平衡:一方面他一生坚持用毛笔书写,留下了无以计数的书法艺术作品,为中国书法界贡献了独具个性的“郭体”书法艺术,保留和传承了中华民族汉字书写的艺术性和独创性。另一方面,因为文字传播媒介的飞速发展,为了将中国科技融入到世界科技发展的大潮,郭沫若又在吸收东亚各国汉字改革的经验中,非常鲜明地主张汉字书写的简化
2、和拼音化。正是这两方面的平衡,使郭沫若正确地处理了汉字的实用功能与艺术功能的关系,普及与提高的关系,做到了在中国文字的坚守和创新之间的协调发展。关键词:郭沫若;郭体;书法艺术;汉字书写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3-7 2 2 5(2 0 2 3)0 2-0 0 5 0-0 6郭沫若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向现代文化转型的开创者,在文化诸多领域都有卓越贡献,在书法领域同样如此。但是,目前不论是专业的学术研究还是大众欣赏,都是从较为单一的书法艺术的角度来研究和评价其成就,突出郭沫若作为“二十世纪文人书法典范”的重要地位和艺术魅力。如果我们从“汉字书写”的层面进人并考察“郭体”书法的形
3、成和特征时,也许会发现郭沫若书法的另一番风景和天地。一般说来,“汉字书写”这一概念包括了两个层面,一是它的实用功能,二是它的艺术功能。仅从书法艺术功能层面上评价郭沫若的书法活动和成就,是不能完全概括郭沫若对汉字书写的研究和贡献的。整体来说,郭沫若在汉字书写实践中实现了两个方向的平衡:一方面他一生坚持用毛笔书写,留下了大量书法艺术作品,为中国书法界贡献了独具个性的“郭体”书法艺术,保留和传承了中华民族优秀的艺术形式,传承了中华民族汉字书写的艺术性和独创性;另一方面,因为文字传播媒介的飞速发展,为了将中国科技发展融入到世界科技发展的大潮,郭沫若又在吸收东亚各国汉字改革的经验中,提出汉字改革的具体方
4、向,非常鲜明地主张汉字的简化和拼音化。正是这两方面的平衡,使郭沫若正确地处理了汉字实用功能与艺术功能的关系、普及与提高的关系,成为中国20世纪汉字书写的典范。首先,应从汉字书写的实用功能层面上来梳理“郭体”书法的萌芽、形成和成熟轨迹,探究“郭体”形成的条件和原因。郭沫若接受文化启蒙的童年时代,毛笔书写是传统文化的主要信息载体和作者简介:陈俐(1 9 5 8-),乐山师范学院教授。50传递方式。郭沫若一生,从四岁半启蒙进私塾以来,从教学内容到汉字书写,都接受传统文化的长期浸淫和严格训练,所有文字表达都以毛笔书写的方式进行。可以说毛笔书写的习惯伴随着他的一生。且不说少年时期,即便是以后从军、从政,
5、进行学术研究,郭沫若在不同时期大量的手稿、书信、文章等几乎都用毛笔书写。坚持用传统的毛笔书写成为他汉字书写的突出特征。郭沫若曾深情地说:“我自已是同汉字共同呼吸了六十多年的人,我对汉字是有深厚的感情的。不仅现行的汉字我爱它,就是前代的汉字,无论是甲骨文、金文、篆书、隶书、行书、草书,我无一不爱。我不仅把汉字作为工具在使用,而且能对它们作艺术欣赏。中国的汉字是具有独创性的文字,而中国的书法,更是具有独创性的艺术。”特别是2 0 世纪2 0 年代末郭沫若旅居日本时期,当他将文字考古作为研究中国古代社会特性的佐证材料时,涉及到大量甲骨文、金文等古体字的录入。不要说当时没有复印机、电脑等技术和设备,就
6、算当时已经流行的铅字印刷也无法排印出繁难的古文字。即便是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中文电脑输人已成为汉字书写主要形式的情况下,甲骨文、金文等许多古文字字体也不可能用电脑直接输人。因此当时郭沫若的古文字研究著作只能靠手写抄录。抄录速度既要快速,又要清晰,少儿时期练就的书法童子功就显出了很大的优势。他在日本时期古汉字研究著作卜辞通纂考释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金文丛考金文余释之余古代铭刻汇考石鼓文研究等一系列著作,全是用一手端庄纯正的小楷字体一丝不苟地抄写而成。正是在研究甲骨文、金文等古代多种书体的研究中,又在誉抄古文字研究成果的书写实践中,他对汉字书法的各种字体的特征有了深刻的体味,由此谱熟了中国古代书
7、体演进变化的规律,这使他做到了在书法艺术实践中融铸众美,自出机籽。正是在文化学术的研究和交流过程中,今天我们视之为郭沫若成功的书法作品,其实都是他在文化交流甚至是日常交际中书写而成的应用性文本。如上个世纪3 0 年代,郭沫若与日本文求堂主人、汉学家田中庆太郎的多封书信,其中一封以壶铭附释文之名,一直被书法界奉为书法作品而称道。这是1 9 3 1 年6 月2 8 日郭沫若复田中庆太郎的一封信,书信内容正文用日文写成,翻译成中文如下:拜复:壶铭妥收,谢谢!顺将释文附于左,聊供一梁。六月廿八日沫若再拜用王#其永寳用。用勺万年酒文考麓公尊壶省敢封天子不不专用日文写成的书信正文行云流水,行草笔调中兼具日
8、本书道之风。附于书信正文之左壶铭正文,作者用篆书抄写,下方的释文用中文楷书,落款用行草。篆书朴实厚重,行笔顿挫,颇具金石之气。楷书法度严谨,有学者评论该信中抄录的壶铭释文“用笔横平竖直,横画中段细后段粗,其行笔方式为先按渐提又渐按,横折为方折直竖;结体右肩略高于左肩,这是非常典型的欧阳询的险劲刻厉的风格”。郭沫若的小楷于此处做到了分寸节度,无可挑剔。这样一封书信虽为文人间学术交流而书,无心之中却成就了一幅不同字体交融,相得益彰、章法得当的书法作品。从郭沫若归国抗战开始,由于他主要承担着组织、凝聚抗日民族文化统一战线的任务,他以各种文化艺术手段,从民族传统优秀文化中,最大限度地提炼、凝聚、弘扬伟
9、大的民族精神,激发社会各阶层民众的爱国热情;以文化抗战的方式,抵御外族的文化侵略,书法题词就成为他最为便利的一卤玄衰衣赤市节册内佳正间今旨日乃祖格于成宫井初吉丁方公亥成郭沫若:日本的文字改革和文字的机械化,人民日报1 9 6 4 年5 月3 日。郭沫若致田中庆太郎(1 9 3 1 年6 月2 8 日),田中壮吉:日中友好的先驱者“文求堂”主人:田中庆太郎,株式会社东京印书馆,1987年,第4 8 页。徐立昕,宣海生:郭沫若楷书研究,郭沫若学刊2 0 1 2 年第1 期。51戴時宣傅工作宣传工具。郭沫若以笔作剑,充分发挥中国诗书“兴、观、群、怨 的作用,以书观时,以群友朋,以讽奸恶。为中华民族爱
10、国精神、英雄气概呼与鼓。在炸弹遍野、烽火连天的抗战岁月中,他为社会各界各行业及亲朋好友题词写书写时,很多时候是临时起意、乘兴提笔,不论场合,不讲究书写工具。甚至为还“字债”,1 9 4 5 年6 月9 日,在临去苏联访问的当天,“醒来的时候还不到四点钟,乘立群和孩子们还在睡,索性把积下的字债还清了,一口气写了4 2 张”。再加之战时日寇对重庆狂轰烂炸,郭沫若要静心推敲、精心布局、进行专业意义上的书法创作是不太可能的。因此,郭沫若这期间题词大都是率性而为的行草作品。所以考察“郭体”的成因,除了郭沫若特有的浪漫个性之外,还受制于临场书写的条件和时间。这一时期的书法作品服从于文化抗战的宏大目标,服务
11、于郭沫若作为民族统一战线文化领袖的角色担当,从字的结体、章法、笔法等各方面都表现出格局大方,自然洒脱,充盈着民族自信和昂扬的阳刚之气,是郭沫若自身的生命激情表达。以是观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郭沫若担任了更繁重的文化领导工作。但他仍然保留了用毛笔书写的习惯,我们见到他留下大量的书信和书稿仍然用毛笔誉写。由于他在全中国人民心中的威望和地位,不管是风景名胜之地、还是学校文化机构、或者工矿企业、社会团体;不管是昔日的战友同事,还是新结识的新朋好友,都争先恐后向郭沫若索字题词。郭沫若也不管在什么场合,不管书写条件的优劣,情之所托,兴之所致,一张简陋的桌子,笔墨质量不论,提笔即吟即写。因为全国有那么多
12、人希望得到他的墨宝,愿求他题词。在大量行政工作压身的情况下,时间紧迫,容不得精心构思,只能快速书写而成。这使得他继承了抗战以来写字不叠格,以行草居多,主要以竖式条幅为主,快速运笔,一气呵成的基本特征。“以笔写口、龙蛇乱走,兴到如狂”的郭体书法作品通过大量的题词、题匾走进了人民的日常生活,走进了人民大众的艺术欣赏视野。郭沫若一生热爱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热爱传统的书法艺术,书法艺术因子已经深入于骨髓之中。郭沫若坚持用毛笔书写,就意味着坚持着与中国传统书写方式相适应的内容表达,意味着坚持传统书写方式承载传统文化之道,意味着坚持汉字书写的传统审美观。如郭沫若大量的旧体诗词,都与毛笔书写相辅相成。即便是
13、实用的文字表达,甚至严肃的公文,郭沫若也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了一些书法艺术的相关元素。比如他任政治部三厅厅长时期,由他撰写的战时宣传工作作为公文,是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名义印发。宣传册是油印的,封面也是很正式的印刷体,但郭沫若在封面上盖了三枚章,引首章为“戎马书生”,右下方盖“乐山郭氏”“沫若”,以代表作者署名。这一枚引首章同样盖在了抗战时期与进步文化人士唱和的诗作“寺字韵七首”横幅作品上。这些信息透露出郭沫若非常认可别人赠与他“戎马书生”这一称号,甚至将它作为在抗战时期对自已的身份定位。“乐山郭氏”也表现了传统文人以自称表达地域认同、乡土认同的文化归属,正如他的师爷经学大师廖平自称为“井
14、研廖氏”一样。No.浮民教府军事委设食政治部战时宣传工作封面又比如郭沫若早期家书手稿,除了具有研究他早期书法风格的重要价值之外,慶久不青京美想这批家书还传达了多种历史信息(见左图):开首的称呼“父母亲大人膝下”,与信尾署名“男开贞跪”,相互呼应,字体大小且不同。且自谦称“男”时,字体一律缩小,郭沫若:苏联纪行,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 4 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 9 9 2 年,第2 6 8 页。郭庶英:我的父亲郭沫若,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 0 0 4 年,第1 8 5 页。王锦厚:永远的精神支柱一一从周公致郭老的两封信谈起,郭沫若学刊2 0 1 1 年第3 期。1 9 1 5 年7 月
15、2 0 日郭沫若致父母,原信手迹存于乐山市博物馆。52她烤够使人细心完在书写形态上也形象地体现出“父为子纲”的中国传统尊卑观。当我们从时代风气、汉字书写的实用功能的角度去考察和理解郭体书法成就时,还会发现他在不同时期对汉字书写的态度变化,发现长期坚持传统的毛笔书写的郭沫若对于汉字书写的另一番现代化追求。郭沫若对传统汉字书写的感情和与时俱进的汉字改革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张力。虽然郭沫若一生钟情于传统的毛笔书写,另一方面他又力主汉字简化、主张汉字向着拼音化、拉丁化方向发展。20世纪以来,由于时代正向着高效、快速阅读和信息输入的方向发展,为了使中国文化更快地走向世界,为了汉字更快地适应科学技术现代化需要
16、,五四时期开始,郭沫若同其他五四新文化的急先锋一样,也非常赞同汉字的简化和拼音化。以郭沫若对日本文字改革之路的体味和启发为例,可以体会到郭沫若对汉字书写的深刻思考。日本文字起源于汉字,在漫长的中日文明交流互鉴中,书法艺术日益成为增进两国交往和沟通的重要渠道。1 9 6 4 年,日本书法界的泰斗丰道春海一行四人访问中国并在北京、上海、广州三地举行书法展览。7 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书展时,他慕名到郭老府上拜访。郭沫若为他题辞一幅:“日本在隋唐时代与我国深入接触,采用中文字为其文字之根源,书法亦然,因而汇通,平假名结构,大有二王之意。欣赏天门海翁书者,可知余言之不谬。”条幅内容见解精辟,道出了汉
17、字在日本文字发展中的重要地位。正是在汉字与日本文字缠绕纠结的演变发展中,从日本文字发展变革的镜鉴中,郭沫若从中得到很大的启发。1 9 3 6 年,郭沫若在日本发表了请大家学习新文字一文,同年,又联名发表了我们对于推动新文字的意见,态度鲜明地倡导汉字的拉丁化,在这一点,他与鲁迅取着同一鲜明的立场,甚至以“平生功业尤拉化”来表达对鲁迅在新文字改革方面的贡献的赞誉。郭沫若身体力行,在日本期间最初写成的历史小说与自传合集家蹄正是用拼音文字和汉字同时写成。只是因为当时汉字的拉丁化的确是非常先锋的文字试验,出版商实在不愿出版这个双语版本,最终以妥协的方式出版了传统文字写成的版本。但此后郭沫若对于汉字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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