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称义”与“算为义”:《路加福音》18:9-14的文化人类学释义.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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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2第2 7 辑圣经文学研究“自我称义”与“算为义”:路加福音18:9-14的文化人类学释义*王梓内容提要:本文尝试通过解读路加福音18:9-14中法利赛人和税吏的比喻,来探讨“义”(以及相关词群)在早期基督教传统中的使用及其含义。首先,本文将从路加福音的文本结构出发论述法利赛人与税吏的比喻在路加“罪人与义人”叙事主题中的功能。其次,从古罗马荣誉文化这一文化人类学的视角出发来解读路加的这一比喻,并探讨其所表达的“自我称义”与“算为义”的核心冲突。最后,将结合希伯来传统与希腊罗马传统来理解“义”在早期基督教文本中的内涵,进而阐释路加福音对“义”的理解。关键词:路加福音,自我称义,算为义作者单位
2、: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学院*此文为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保罗新观与因信称义的中国再诠释”(19 BZJ031)项目论文。This paper is supported by the research project of The 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undof China,“New Perspective on Paul and the Chinese Re-interpretation of Justification by Faith”(19BZJ031),)183路加福音18:9-14的文化人类学释义“自我称义”与“算为义”Self-Justificat
3、ion and Being Justified:A Cultural Anthrop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Luke18:9-14WANGZiAbstract:This article explores the usage and meaning of“righteousness(and related word groups)in early Christian traditionby interpreting the parable of Pharisees and tax collectors in Luke18:9-14.Beginning with th
4、e textual structure of Luke,the articlefirst discusses the function of the parable of the Pharisees and taxcollectors within Lukes narrative theme of“sinners and righteouspeople.Secondly,looking at the honor culture of the Greco-Romanworld,this article interprets Lukes parable from the perspective o
5、fcultural anthropology and discusses the main conflict between“self-justification and“being justified.Finally,this article considersthe connotations of“righteousness in early Christianity from bothHebrew and Greco-Roman traditions to explain the understanding ofrighteousnessin the Gospel of Luke.Key
6、words:Gospel of Luke,self-justification,being justifiedAuthors contact info: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and ReligiousStudies,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Email:在路加福音18:9-14中,耶稣讲述了一个关于法利赛人和税吏的比喻(parable)。法利赛人祷告时感谢上帝,说他与184第2 7 辑圣经文学研究别人不同一一特别是“不像这个税吏”(路18:11)一一能够行得公义、严格禁食、奉献十一税;而税吏祷告时则请求上帝“开恩可怜我这个罪人”(路18:1
7、3)。在此比喻的结尾,耶稣评价那自称“罪人”的税吏说:“这人倒算为义了”(路18:14)。这是一个路加福音独有的比喻,其中使用了一个共观福音书中罕见的词:算为义(ikaiouevos)。有些学者认为,这里使用的“算为义”是一个在非保罗书信中出现的与因信称义相关的词语,这可以视为保罗教义在早期教会传统中的另一种表达,并佐证了路加福音使徒行传的作者正是作为保罗同工的那位路加。例如,布隆伯格(CraigBlomberg)就称之为“耶稣教义中最重要的保罗式片段之_”;布鲁斯(F.F.Bruce)也认为,该比喻所蕴含的基本观点正是后来保罗书信中展开论证的内容。从这种视角出发,并受到传统的保罗研究一强调对
8、因信称义与因行(律法)称义的对立一一的影响,不少学者将此比喻解释为,路加批评法利赛人以行为(功德)称义,而把税吏谦卑的、信靠上帝的祷告树立为信徒祷告的榜样。然而也有一些学者注意到,路加在这里对“算为义”的使用并未包含任何保罗式的论证与说明,因此对它的理解不应沿着传统保罗研究的思路进行推证;相反,它在这里的使用服务于路加的整体叙事,要理解这段比喻,就应当跳出因信称义的理论框架,回到路加“罪人与义人”的叙相关讨论可参见Hanna Stetler,“D i d Pa u l In v e n t Ju s t i f i c a t i o n b y Fa i t h,”T h e T y n d
9、 a l eBulletin66,no.2(2015):161-195。Craig Blomberg,Interpreting the Parable(Downers Grove:IVP,2012),345.F.F.Bruce,“Justification by Faith in the Non-Pauline Writings of the New Testament,EvangelicalQuarterly24(1952):68.185“自我称义”与“算为义”:路加福音18:9-14的文化人类学释义事主题上来。本文旨在跳出传统保罗研究的范式,把这段比喻视为“义”在新约非保罗书信中的独立表达
10、来加以讨论,从路加福音的叙事主题人手并参照“义”在古罗马荣誉文化中的用法,来反思它在早期基督教传统中可能的含义。、路加福音的叙事主题根据德诺(Denaux)和科斯特延斯(Corstjens)在路加的词汇(TheVocabulary of Luke)一书中的梳理,在路加福音中,与Bikatos和Skatoo相关的各种形式的词汇共出现了16 次(与8 ik-相关的词汇出现了3 7 次),它们形成一类具有相同特征的独特术语。与其他共观福音书相比,这Denise Powell,Who Are the Righteous?The Narrative Function of the Dikaioi in
11、Luke(Minneapolis,MN:Fortress Academic,2021),75.在最近二十年的新约文化人类学研究中,学者们普遍认为当时古罗马社会2的主导文化是对荣誉的追求。对于古罗马社会荣誉文化的相关研究可参见J.G.Peristiany,Honor and Shame:The Values of Mediterranean Society(London:Weidenfeld and Nicolson,1966);David D.Gilmore,Honor and Shame and the Unity of the Mediterranean(Washington:Americ
12、anAnthropological Association,1987);J.E.Lendon,Empire of Honor(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Press,19 9 7);从荣誉文化的视角来研究新约可参见,B.J.Malina,T h e Ne w T e s t a m e n t W o r l d:Insights from Cultural Anthropology(Louisville:Westminster John Knox,1981);D.DeSilva,DespisingShame:Honor Discourse and Community
13、Maintenance in the Epistle to the Hebrews(Atlanta:Scholars,19 9 5)等,以及拙作,王梓:使徒与荣耀:古地中海世界的保罗书信(新加坡:道耕出版社,2 0 2 2)。Wang Zi,Shitu yu rongyao:G u D i z h o n g h a i s h i j i e d e Ba o Lu o Sh u x i n (A p o s t l eand Honor:Pauline Letters in the Mediterranean World)(Singapore:Sower Publishing Centre
14、,2022)Adelbert Denaux and Rita Corstjens,The Vocabulary of Luke:An AlphabeticalPresentation and a Survey of Characteristic and Noteworthy Words and Word Groups in LukesGospel(Leuven:Peeters,2009),163.186圣经文学研究第2 7 辑些词不仅在路加福音中出现的频率非常高;而且其中有10处出现在路加福音独有的内容中,另外6 处所在的经文虽然在共观福音中有对应,但路加均做了独特的处理;更重要的是,这些词所
15、在的位置为人们提供了一个从“罪人与义人”出发来理解路加叙事的特殊线索。也正因如此,有学者认为“义”(8 ikatos)是路加福音的主导词(Leitwort)之一:表格一在路加福音8ikal-词汇所在的章节在共观福音书中的特点叙事中的位置1:6“他们二人(撒迦利亚和伊利莎白)在神面前都是义人路加福音独有降生叙事(义人)(Sikatot)1:17“他(耶稣)必有以利亚的心志能力叫悸逆的人转从义路加福音独有降生叙事(义人)人(Sukaiov)的智慧”2:25“在耶路撒冷有一个人,名叫西面;这人又公义(8 ikaos)路加福音独有降生叙事(义人)又虔诚”5:32“我来本不是召义人参见马可福音2:17;
16、马传道叙事(罪人与(8 i k a t o v s)悔改,乃是召罪人太福音9:12-13。路加特义人:利未的席)悔改”别提到了“悔改”7:29“众百姓和税吏既受过约翰传道叙事(罪人与的洗,听见这话,就以神为义路加福音独有义人:百姓与法利(oukaiogav)赛人参见马太福音11:19。路加提到智慧称义是因她7:35“但智慧之子都以智慧为是传道叙事(罪人与的子(tekvov);马太提(oikatoon)义人:西门与女人)到智慧称义是因她的行为(Epyov)。传道叙事(罪人与10:29“那人要显明自己有理路加福音独有义人:律法师与好(Sukaooat)”撒马利亚人)Powell,Who Are t
17、he Righteous,14.187路加福音18:9-14的文化人类学释义“自我称义”与“算为义”12:57“你们又为何不自己审量传道叙事(罪人与路加福音独有什么是合理的(8 ikalov)呢?义人:众人相争)传道叙事(罪人与14:14“到义人(8 ukaiov)复活路加福音独有义人:自卑的与自的时候,你要得着报答”高的)15:7“一个罪人悔改,在天上也包参见马太福音18:13-要这样为他欢喜,较比为九十九14。路加强调的是罪人悔传道叙事(罪人与个不用悔改的义人(Stkioic)欢改;马太的重点在于“小义人:罪人悔改)喜更大”子里的一个”传道叙事(罪人与16:15“你们是在人面前自称为义的(
18、oucaloivres)路加福音独有义人:自称的与神看的)18:9“耶稣向那些仗着自己是义传道叙事(罪人与人(8 ikauou),藐视别人的,设路加福音独有义人:税更与法利一个比喻”赛人)传道叙事(罪人与18:144“这人回家去比那人倒算路加福音独有义人:税吏与法利为义(Seoukaiouevos)了赛人)参见马可福音12:13 马20:20“打发奸细装作好人受难叙事(义人被太福音2 2:15-16。只有(Sukaiovg)称为罪人)路加提到他们假装成义人参见马可福音15:3 9 马23:47“百夫长看见所成的事,太福音2 7:54。路加这里受难叙事(罪人被就归荣耀与神,说:这真是个提到是“义
19、人”;马可和称为义人)义人!,(8 ikatos)”1马太所说的是“神的儿子”参见马可福音15:43 马23:50“有一个人名叫约瑟,是太福音2 7:57。只有路加受难叙事(义人)个议士,为人善良公义(8 icatos)把约瑟描述为“义人”从表格一中可以看到,在路加福音中ikl-贯穿了耶稣的降生叙事、传道叙事,一直到他的受难叙事,为我们理解整卷福音书的主旨提供了一条独立而清晰的线索:在降生叙事中,路加使用8 ikl-首先为读者塑造了义人的形象;接着在传道叙事中,义人与罪人作为一对相互参照的范畴出现,并在一系列比喻和故事中,开始挑战和模糊读者对义人与罪人的界定,并逐步展示出义人与罪人的范畴在不同
20、视角下存在着张力;最后来到受难叙事,那世人眼中的义人成了罪人,而他们188第2 7 辑圣经文学研究眼中的罪人反而成了上帝眼中的义人,把这两种视角的冲突推到高潮,进而重新定义“义”。(一)降生叙事中的义人在耶稣出生的叙事中,路加描述了一系列义人形象:撒迦利亚、伊利莎白、马利亚、西面和亚拿。路加要么直接用ikl-来表达他们是义的(撒迦利亚、伊利莎白和西面),要么是用其言行来间接呈现他们的义(马利亚和亚拿)。他们的出场安排在该部福音书开头,首先展示了义人的样子,为人们留下一种典范式的印象,作为标准帮助人们理解和评判福音书后面谈到的义人和罪人。那么,义人的形象是怎样的呢?路加在此对义人的呈现继承了希腊
21、化传统(七十士译本)对义(8 iku)的理解。(1)撒迦利亚与伊利莎白“在神的面前是义人”(路1:6)。vavtiov(before)表达的不仅是位置,而且指“在神的眼里”“在神的审判中”(2)路加说撒迦利亚和伊利莎白是义人,并且“遵行主路加描述撒迦利亚和伊利莎白为“神面前的义人”(SikatogevavtiovtoiQcou)这一措辞在七十士译本中只出现在描述挪亚(创6:9)和约伯(伯3 2:2)时。以西结书18:5-9中提到,义人的一个特点是“遵行我(上帝)的律例”。在诗篇中,义(8 ikau)出现了53 次,它有时与(c006s,u p r i g h t)平行出现(诗7:11;3 1:
22、11;3 2:1;6 3:11;9 6:11;参见徒8:2 1),有时与圣徒连用(诗3 0:2 4),他们是“敬畏神的”(诗3 3:8),通常与罪人(apto2,o,avo)相对出现。在言中同样如此,与不义(ungodly)相对。在七十士译本中,“义”这个词通常用来形容上帝以及他的律法和他的审判。因此,“义人”是那些体现了上帝的义的人。在希腊化犹太传统中,义与人相关时表达一种在上帝面前正直(uprightness)的状态,遵守上帝的律法,并体现上帝的特征。2Walter Bauer and Frederick W.Danker,eds.,A Greek-English Lexicon of t
23、he NewTestament and Other Early Christian Literature(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1),330.189“自我称义”与“算为义”:路加福音18:9-14的文化人类学释义的一切诚命礼仪”,他们遵行的程度是“无可指摘的”(路1:6)。这里把义人与遵行命并列,表明两者之间存在关联,虽然后者并不必然定义前者,但它们至少是相互说明的关系。然(3)西面不仅虔诚,而且“素常盼望以色列的安慰者来到”(路2:2 5)。义与对上帝拯救以色列的盼望相关。(4)在降生叙事中,这几位义人都是作为耶稣的见证出场的,其公义使
24、他们成为耶稣故事的可靠信源,他们都相信耶稣是对上帝应许的实现。可见,他们作为义人的基础,在于其与上帝的关系(在上帝的眼中),他们的义体现出其遵循上帝与以色列人之约(虔诚、盼望、信靠),特别是在路加对义人的描述中即有遵行诫命的部分,也包含了对耶稣是实现上帝应许的信心,它们共同表征了义人作为上帝子民的身份。(二)传道叙事中的罪人与义人进人到传道叙事后,读者对义或是粗浅或是世俗化的理解将遇到一系列挑战:在利未链席(路5:2 9-3 2)的故事中,路加提到耶稣及其门徒与税吏和罪人同坐(路5:3 0),首次把罪人与义人放到对立的位置上,并使用讽刺来挑战“义人”的范畴。面对法利赛人和文士的质疑,耶稣回应道
25、:“无病的人用不着医生,有病的人才用得着。”(路5:3 1)这似乎是把税吏之类罪人等同于病人,把提问的法利赛人和文士等同于义人和健康的人。但同时法利赛人和文士的“发怨言”(0 0 0,参见出17:3;民11:1;14:2 7,2 9;16:41;17:5,用来描述旷野中那代犹太人)又表明,他们并未把耶稣视为应许的实现,这与降生叙事190第2 7 辑圣经文学研究中的义人典范不同。因此,法利赛人和文士作为“义人”的身份实际上遭到了挑战,他们被描述为“健康的”是一种读者可以辨识的讽刺说法。接下来,在西门与女人(路7:3 6-50)的故事中,路加质疑了“罪人”的范畴,使义人与罪人的边界进一步被模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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