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技术的性别历史与公共性:技术的性别建构与性别平等.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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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年 月山东女子学院学报第 期 总第 期 专题:技术与性别研究“新”技术的性别历史与公共性:技术的性别建构与性别平等何锦娜,卜 卫(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摘 要:技术与性别既是文化隐喻,又是基于物质生产和劳动分工的实践。因此,媒介与性别研究越关心技术之日新月异,就越应当将技术发展的历史性和建构性带回新技术“横空出世”的神话。对国内新闻与传播研究国际新闻界新闻大学现代传播和妇女研究论丛 种刊物,以及国外的 和,两种刊物近五年共 篇涉及技术和性别的文献进行梳理,可以发现国内相关研究集中于性别气质和亲密关系劳动,国外相关研究集中于数字女性主义运动的自我赋权与风险。立足我国本
2、土现实与既有理论资源,借鉴国外性别与技术研究中对网络性别暴力和性别公正的技术行动两个方面的研究,可以成为我国媒介研究进行性别与技术知识在地化生产的新方向。关键词:技术与性别;技术赋权;技术女性主义;性别平等;数字劳动女性化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一、引言 年年初,成为许多网民共同的网络聊天对象。它的幽默、智能与高效,重现了那些曾经围绕元宇宙、计算机、基因技术、工业大机器等“高科技”涌现的预言。自 年 月以来,已经有 篇新闻传播领域的 研究论文被知网收录,这些研究大多以机遇 威胁的框架来分析 所能带来的影响。然而,机遇 威胁的框架容易隐藏 所代表的 技术在历史上的延续与积累,让它变
3、成一个“空前”的存在,从而忽视它是此前许多技术发展的结果,而那些技术也曾被寄予“横空出世一蹴而就地解决很多问题”的厚望,或者被认为将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机遇 威胁的框架也容易使人们的注意力留在 技术的表层,将它作为一个已经设计好的客观、一体、静止的事物,忽视它的技术基底(如基础设施、软硬件)、文化纹理(如劳动分工、文化实践)以及具体应用方式导致其发展轨迹可能产生的偏向。近年来,新技术引起的热议源源不断,区块链、物联网、元宇宙、(,非同质化通证)、新闻传播学界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这股“技术热”,始终关注新技术可能带来的传播影响。可是,新闻传播研究显然不能满足于在快速变换对象的“技术热”中作出预言,
4、而是需要研究具体的“技术”问题,进而把握技术与所研究议题的微妙关系,那么,将新技术放进更为历史性的脉络里讨论就显得至关重要。收稿日期:作者简介:何锦娜,女,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性别与技术研究;卜卫,女,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传播与社会发展研究。同时,如哈罗德伊尼斯()在传播的偏向中指出的,传播技术不同的偏向性将导致不同的权力类型与社会形态。近年来,新闻传播学科中的媒介化、平台化以及基础设施意义上的媒介研究,正是对“新”传播技术偏向性及其对社会权力关系之影响的不断探寻。在这众多的权力关系中,“性别”也是
5、其中一项。当然,简单地认为信息通信技术、互联网、数字与智能技术是一种“女性的技术”或“父权制的技术”就又陷入了上文所说的机遇 威胁框架下的技术决定论。本文对性别与技术的关心,建立在对技术与性别两者非本质论的、关系性认识的基础上,并且提出以下三个问题:()为什么是性别化的技术?()随着技术的迭代,尤其是近些年数字与智能技术的发展,目前媒介研究在性别和技术的论述上有何延续与发展?()除了现有的研究方向之外,对照国内外问题化性别和技术关系路径的差异,国内媒介研究在性别和技术这一议题上,该如何增强公共性?为了回答第一个问题,本文回到技术的性别隐喻和物质实践对较早的研究进行梳理。为了回答第二个问题,本文
6、选取近五年媒介研究领域的性别与技术研究进行文献分析,所研究的文献,来自国外的 和,两种性别研究期刊,以及国内新闻传播领域的新闻与传播研究国际新闻界新闻大学现代传播与性别研究领域的妇女研究论丛 种期刊。对于英文期刊,使用“”“”“”“”为关键词对 年至 年的研究性论文进行筛选,对国内新闻传播研究期刊,以“性别”“男性”“女性”为关键词进行筛选,对妇女研究论丛则用“”“数字”“算法”“人工智能”为关键词进行筛选,共筛选出性别与技术相关的媒介研究文献 篇。这 篇文献基本可以被视作近些年在性别与技术话题上的媒介研究的缩影。二、技术与性别:隐喻与物质实践在谈论具体的技术与性别的关系之前,本文首先要从“技
7、术”的观念史中发现性别,其次再梳理围绕具体技术进行的研究。(一)绝对控制:技术的性别隐喻兰登温纳()在自主性技术里提到西方对技术的传统看法来自对自然的控制观。在这种观念下,科学技术的发展都是为了实现对自然的控制,从而让种族的发展更为繁荣。这种控制关系往往是单向且绝对的,也就是主人仆人 奴隶的关系。在使用者即西方古典概念的“人”看来,技术与人类奴隶在功能上可以互换,都是为了把“人”从辛苦的劳作中解放出来。温纳没有指出的是,在古希腊的政治实践中,“人”仅包括成年男子,为了更好地参加城邦政治,他有两种生命财产可以使用来帮助他摆脱辛苦的劳作:第一种是奴隶,他们往往负责生产劳动;第二种是妻子,她们往往负
8、责操持家务。因此,在奴隶技术这一可互换的关系中,有一个被忽略的女性身影 和技术与奴隶一样,女性也属于那个能将“人”从辛劳中解放出来的类别。这一绝对控制的隐喻还有第二层意涵,即“人”是技术的创造者和制作者,因此他知道技术的目的和使用方法,他使用技术改造世界这一关系是绝对的。在“人”的概念向成年男子以外的人群敞开前,“技术”专指与成年男子改造世界有关的技术。朱迪沃伊卡曼()指出,“技术”是一种文化,“技术”范围的确定带有性别权力的色彩,男性对财产和女性的支配保证了这种基于性别二元区分导致的“技术建构”,所以男性创造和使用的武器、农具和机械等被视作“技术”,奠定了“技术”的男性气质。直到现在,虽然大
9、量的文献与事实已经动摇了“人对技术的绝对控制”这一观念,技术的失控甚至是对人类的反向奴役在文学、影视与学术思辨上都有了丰富的表述,但是它的性别隐喻仍旧在我们对于技术的认知中生效,甚至在许多具有后人类元素的电影中,女性机器人仍旧摆脱不了顺从的女性气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年第 期温纳在自主性技术中指出,艺术作品所表现的技术的失控,也受到泛灵论的影响。质。同时,性别隐喻也意味着性别预设的隐形,于是性别中立的技术也成为普遍观念,而男性更擅长技术也成为生理决定论的一部分。(二)女性赛博格:与打破性别边界(,信息通信技术)是一个广泛的概念,一般作为“信息时代”的技术标志,在更多提及“数字技术”的当下,重新廓清
10、这一概念的范围有助于我们理解当下数字技术和智能技术所处的技术坐标。被广泛用于发展、经济、教育和商业各种语境,在不同语境中侧重不同的技术层面,比如就经济社会发展领域而言,它涉及信号、信号塔、卫星等基础设施,电话、呼叫器、平板电脑和其他无线设备,还包括互联网访问权()、互联网可得性()等重要议题。而在教育领域,它涉及技能()和能力素质()等重要概念。但就广义上来说,是一组技术,其功能远超储存与传输信息,居于核心的是计算机与软件,它是计算机技术、传播技术与多媒体的综合,人们通过它互动协作,它也是“赛博空间”的基础。因此,数字技术和 技术都以 作为基础。女性主义对新技术最为激越的想象受到民用互联网普及
11、的影响。世纪 年代 的突进、西方女性主义运动走向衰落与各种“后”思潮的流行,在互联网上促生了更为碎片化、去中心化、去疆域化和游牧式的女性主义表达。彼时唐娜哈拉维()的赛博格宣言也以打破二元的跨界姿态受到年轻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女性的追捧。她们以哈拉维的“赛博格”为身份符号,力求打破男女、人机、人与非人、自然与人工、虚拟与现实的二元结构,踊跃地使用 技术,在赛博空间中歌颂赛博格所能实现的女性联合,进行涵盖艺术、文化、理论、政治、传播与技术的实践。宁可做“人工”的“赛博格”,也不做“自然”的“女神”,这就是赛博女性主义。除了哈拉维,赛博女性主义的标志性书写来自英国文化理论家萨迪普朗特()和澳大利
12、亚艺术家团体 。赛博女性主义者对技术的拥抱来自两个基本预设:被认为是男性的技术以及 是中立的。因此,拿起 走向赛博空间便具有了解放性别的实践意义。赛博女性主义者在赛博空间的态度是游戏的,在这个游戏过程中,身份与身体共同实现去中心化。虽然她们对互联网“女性媒介”的理解看似接近后现代的“女性”论述,但实际上她们更强调用“赛博格”()这一身份对女性的差异进行弥合。在身份和身体去中心化的数字实践中,赛博女性主义者创造出了一些“女性专属”()的空间。不得不承认,赛博女性主义对 的全盘拥抱来自一种技术决定论的乐观,尽管这避免了第二次女性主义运动中将妇女视为新媒介技术受害者的倾向,但也导致了她们在看待新旧媒
13、介关系时的断裂视角,忽视了赛博世界的性别流动性也由“物质世界中本能的、活生生的性别关系所限定”。而正因为它不明确定义自己是什么,反而用“不是什么”来论述自己,以此达到非二元的目的,所以性别与阶级、种族、年龄等实在的交叉性也被消弭了。目前,赛博女性主义一词仍然在女性主义的数字技术研究中被提及,尽管它本身蕴含宽广的哲学思考,但在实际生活中,它更多地指称女性积极使用互联网进行自我赋权的实践。“新”技术的性别历史与公共性:技术的性别建构与性别平等赛博女性主义者认为,赛博格()这一概念具有突破二元边界的潜力,因此也可以弥合多种二元区分导致的女性群体的分裂,如弥合阶级、种族、国家、年龄、性取向等边界。参见
14、 于 年发表在 上的文章 :,。西方的女性主义理论如激进女性主义、生态女性主义、后现代女性主义倾向于通过理论在女性和西方现代性()的所有他者之间建立某种亲缘关系,而这些他者是肉身、自然的,因此“自然女神”在女性主义理论中是非常重要的意象。这种做法在哈拉维这类赛博女性主义理论家看来,恰恰强化了性别二元的论述,因此她提出“赛博格”这一兼具人工和自然的“混血物种”来挑战“自然女神”的概念。参见 于 年发表在,上的文章?。成立于 年,其目标是使用和操纵技术以“创建可以解决身份和性别政治问题的数字空间”。(三)技术女性主义:性别的技术社会学技术女性主义()是沃伊卡曼对女性主义的技术研究()的指称,它采取
15、技术的社会性别视角,主张社会建构论。跟赛博女性主义不同的是,技术女性主义观察到了女性消极的科技参与,并将其作为研究问题。经过几个阶段的发展,这一领域的学者基本认同技术并非中立,而是有其性别偏向。温迪福克纳()总结了这一领域的三条脉络。第一条脉络源自自由主义,其预设“技术是性别中立的”,女性的科技参与度低源于女性的社会化过程,因此在女性社会化的早期就要教育引导她们亲近技术,改变科技领域就业的性别差异。这一脉络将技术看作是“好”的,并没有探究女性为何“不愿意”进入技术行业。第二条脉络关注女性在工作和生育过程中接触的技术,她们更多的是技术的接触者,而不是技术的发明创造者,在这些研究中,女性相对于男性
16、主导的技术是消极的、被动的。第三条脉络认为技术也是一种社会建构,因此也会被性别这一社会结构所影响,并反过来再生产性别关系,最为典型的是性别的技术驯化研究。露丝科恩()对微波炉设计中的性别偏向作了研究,发现虽然技术在演进,但是其中的性别偏向却导致女性的家务劳动量增加,反而巩固了性别关系。在大众媒介领域,对女打字员和电话接线员的研究,指出了对女性气质的期待如何与打字机和电话系统一起把年轻女性“困”在没有发展前景的职业中,从而再生产性别的经济不平等。妇女不擅长使用技术,这也是男性中心的技术符号体系生产出的刻板印象,这套符号体系将女性在日常生活中的劳动和再生产中使用的技术排除出去,凸显男性活动使用的技
17、术,并通过男性中心的符号再生产两者的技术身份 男人的机器,女人的织物(,)。沃伊卡曼进一步认为,性别化的技术不光涉及其中的性别权力,即男性对技术的占有和对女性的支配,还包括了符号与性别身份。不过,既然技术涉及符号与身份,那么女性“不愿意”进入 行业也变得可以理解。由是观之,是 行业冷硬的男性气质让处于其中的女性很难找到一个舒适的身份,她们进入 行业的“代价是抛弃她们的女性气质”。既然“技术”是一种暂时由男性垄断其定义的文化,那么我们对于“技术”的定义就可以发生变化,转而研究那些看似日常的、与妇女有关的“低科技”。与此相呼应的是白馥兰()对于中国古代妇女技术的研究,她恰恰从纺织、刺绣这类“低科技
18、”的妇工出发,用纺织材料与织机技术将古代中国妇女在家庭中权力和尊严的变动编织进国家结构与历史,又用绣纹写出古代妇女在父权制家庭中的个人情感与命运。沃伊卡曼的观点和白馥兰的研究让我们看到技术的建构是一个基于性别分工的过程,它又是性别与其他社会结构交互的媒介,取决于一定时空和文化下人们对性别分工的理解。比如说,妇女更少、更消极地参与编程工作是基于西方白人世界的语境,而在南亚程序员则被认为是适合女性的体面工作。我们还可以由此思考女性在高科技中边缘化和辅助性的角色与技术的关系。并不是一项在 世纪才横空出世的技术,在近半个世纪的发展过程中,男性工程师不断地以“女性助手”的角色塑造 的特性。二战期间,大量
19、的数据运算工作由女性计算员承担。年,美国陆军部委托工程人员研制了第一批电子计算机,这些设备使用打卡带的数据进行运算,比女性计算员的速度更快。实际上第一台数字计算机的编程者正是一群女性,但她们必须按男性工程师的指令行事。女性顺从、灵巧,运算精确,长于重复性的工作,因此女性是更好的计算员,一台好的计算机应当能取代女性计算员,因此它应该顺从、灵巧与精确。的发展实际上延续了“男性控制女性服从”的权力关系。女性化还不止于此,事实上,工程师优先将女性语音用于,也是因为女性的声音更具情绪的滋养性,更为柔和舒缓,也更符合“助手”的角色。在这一点上,的发展回到了技术最早的性别隐喻。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年第 期不过
20、,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赛博女性主义与技术女性主义对 采取两种不同的态度,但面对 的发展,两种视角的相互借鉴,特别是将赛博女性主义中活跃的女性主体性注入技术女性主义将变得尤为重要,赛博女性主义对性别二元论的拒绝也可以改变技术女性主义中固化的性别二元视角,从更动态的角度去剖析技术与性别。遗憾的是,在数字技术引起新闻传播研究的重视之前,国内的新闻传播研究尚未注意到这两个领域,仅有思辨类的文章谈及互联网并不是性别中立的公共空间,也几乎没有基于实证的知识积累。(四)数字劳动:无偿劳动的女性化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在性别化的 研究中提供了第三种思路,即“无偿劳动”的女性化。在媒介研究中,无偿劳动以达拉斯斯麦兹(
21、)的“受众商品”概念为起点。此后,马克思主义理论不断回应当代资本主义控制机制的变化,提供了“免费劳动”“非物质劳动”“生命政治劳动”等概念,将“劳动”扩展至非物质生产领域。不过“免费劳动”“非物质劳动”“生命政治劳动”都是相对宏观和批判性的概念。具体而言,目前媒介研究关注的热点是 领域的“数字劳动”。这一概念最早由尼克戴尔维特福德()在研究电子游戏玩家时提出,后面不断得到定义,如马里索尔桑多瓦尔()将其具体定义为“使用 和数字技术作为生产资料的脑力和体力劳动者”。目前的数字劳动研究可分为三个方向:一是技术使用者本身变成劳工,其行为都被数字技术货币化;二是工作数字化方向,指的是传统行业的工作被数
22、字化及其带来的冲击;三是工作自动化方向,即智能技术作为劳动者参与工作带来的行业乃至社会影响。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一直关注性别压迫如何维持再生产劳动的无偿性来保证资本对生产性劳动的剥削,在数字劳动的研究中,“情感劳动”()与“情绪劳动”()两个概念也常常在数字劳动的语境下出现。女性因为更容易从事那些需要在工作中调动情感(如育儿)或为别人提供情绪价值的劳动(如空乘)而与“情感劳动”和“情绪劳动”两个概念发生关联。这些劳动多为服务性的工作,对于劳动力、社会、情感、意识形态和心理状态的再生产来说必不可少,但因为其女性化和非物质化而受到忽视,难以获得经济回报,从而使从业者处于脆弱地位。我们可以从女性的互联
23、网使用特点以及互联网行业就业的性别分布出发,考虑女性在数字劳动中需要付出的“情感劳动”和“情绪劳动”。凯莉贾特()的“数字主妇”考虑的就是用户的社交媒体使用如何成为具有再生产性的劳动,这个概念实际上用家庭主妇的处境类比了互联网内容产销者每天的处境。布鲁克达菲()和贝卡施瓦茨()对新媒体工作招聘广告的研究发现,理想的数字劳动者需要从事线上线下全天候的灵活的情绪管理,其日益具有女性化()的特征,这些工作对于互联网经济来说不可或缺,却在整个互联网处于边缘化、不可见、低收入的地位。实际上,就业市场性别歧视、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以及数字平台制造更多众包和零工岗位的大背景下,这些工作确实更多地由女性承担,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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