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童试阅卷制度考.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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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6 2023年第4期清代童试阅卷制度考王立刚摘 要:清代童试组织流程复杂,整个考试过程持续时间久,阅卷的工作量十分庞大,其组织过程充分显示了中国基层社会在组织公共事务时呈现的灵活性,大量民间力量为阅卷工作提供了帮助,来自考试地的往届秀才(生员)参与童试不同阶段的阅卷工作。同时,通过在复杂的考试流程中逐场不断淘汰考生,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童试对基层读书人开放性的前提下,有效压缩阅卷的工作量,保证阅卷的效率。与乡会试相比,童试的阅卷过程有模仿乡会试的地方,也有在考试组织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采取变通办法的地方。关键词:童试;阅卷;学政;科举在广义的清代科举考试体系中,童试阶段是参加人数最广泛,过程最复
2、杂,考试难度也很大的考试,是皇权深入基层民间读书人的最主要力量。正如清代婺源县考场的对联所说:“渍种必苗,爇兰必香,千家茆屋书声,定有几枝大手笔;登高自下,陟遐自迩,万里蓬山云路,先从一邑小文场。”清代童试是当时大部分读书人都会参加的考试,是科举考试的开端。不过,由于文献不足,关于科举考试的研究一直主要集中在乡会试阶段,关于童试的研究不多,关于童试的基本考试流程不同人尚有不同的看法。近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档案文书的发现,一直因文献不足而存在诸多困难的清代童试研究也逐渐有了一些基本资料,学政全书 等官方文献可以和档案资料、民间文书,日记、笔记,乃至部分博物馆中关于童试的文物形成相应、相印证的局面
3、,童试的阅卷过程也开始从模糊零散走向清晰系统。童试的阅卷环节是童试组织过程的重要部分,是反映童试考试流程的纽带,这对于丰富清代科举研究,理解清代基层社会公共活动的组织和社会治理有重要作用。一、童试的考试及阅卷的流程清代童试考试流程复杂,阅卷工作繁琐,童试的考试流程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县试一般在县城,所以一般也称为邑试;府试和院试一般在府城,府试有时候也称为郡试、府考等;院试一般也在府城举行,有时也称为院考。齐如山回忆录:“考秀才名曰小考小考共分三个阶级,一是县考,由本县主持,二是府考,由知府主持,三是院考,由前边所谈学政主持。县考府考,又都各考五次。”113童试每个阶段分为数场,每场
4、为一天,也就是考生不会像乡会试一样需要在考场上过夜,“凡童试正场,自丑初点名起,终日坐堂,至戌刻收卷毕,乃退。次日未刻必出案,覆试则先阅一讲核对。”2丑初为凌晨,戌刻为晚上,未刻为下午,“次日未刻出案”是指考生在前一天考完一场后,第二天下午就发布考试成绩了,王立刚:清代童试阅卷制度考作者简介:王立刚,男,河北邢台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化创新与传播研究院讲师,教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教育史、传统文化教育(北京 100875)科举学丛谈刘海峰主持 27 2023年第4期阅卷的速度非常之快。清代童试对报名条件的限制很小,绝大部分读书人都可以报名。清代大部分时期,各地参加童试的考生数量庞大,清代严如熤的
5、 三省山内边防论三 提到:“南方州县应试童生常二三千人。”3也就是,一个县里往往就会有两三千名考生参加考试。面对如此众多的考生和考卷,清代童试制度主要通过逐次淘汰的方式来减轻阅卷的压力,也就是说,每一个阶段的考试,每一场考试,都会淘汰一定数量的考生,随着考试的不断进行,考生的数量不断减少,阅卷的工作量也逐渐减小。同时,参加童试的考生大多从乡下来到县城、府城参加考试,接连参加几场考试,只有减少每一场考试之间的间隔,才能减少考生参加考试的经济成本,所以每一场考试都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发布成绩,然后考生开始参加下一场考试,所以童试的阅卷与成绩发布的速度都非常之快。这是童试过程与乡会试有很大区别的地方。学
6、政全书 提到:“顺治九年(1652 年)题准:定例名数,县考取二倍,府考取一倍,府考取录已定册报名数榜示,童生照所取次序,五人为一结,取行优廪生,亲笔花押保结。”41此处的“县考取二倍,府考取一倍”是指县、府两级考试录取的名额,分别可以是院试最终录取的考生名额的二倍和一倍。一般一个县只有十来个录取名额,按照这一规定,县试阶段录取的考生并不多,府试阶段的阅卷量就大大降低了。不过,为了更准确地选拔人才,这一政策在各地并没有得到准确的执行。学政全书提到:“向来州县考取童生送学政衙门考试,例有定额,后因儒童日益众多,于康熙三十九年(1700 年)定例,不必限定额数,遵行在案。”45“乾隆八年(1743
7、 年)议准:府试童生录取之数,向无定额。惟就其文风之高下,酌量录送。若不论文理优绌,一概申送,不特学臣阅卷多费心力,且恐顶冒代倩,诸弊丛生。嗣后文童入额一名,府取五十名,有滥送者照数截去。”45次年,乾隆九年(1744 年),这一政策便又出现变化,主要是因为各地情况差别太大,全国无法实现统一,学政全书:“今年(乾隆九年,1745年)礼部奏,请照每学入学额数,限定录送之多寡,以杜冒滥,朕已降旨允行。今思各处赴试童生多寡不等,若限以录送数目,恐有浮多于额外,而摈弃不取者;即有不足于额,中而强取充数者,未必俱能允当。况该府州县录送学政衙门,其去取全在学政,并无关于入泮之数,应稍宽其途,以鼓舞之,亦广
8、育人材之道。嗣后仍照旧例,不必限定考送之额。”46一名曾经参加湖北省武汉地区童试的考生朱峙三在日记中记录了当时童试的情况,朱峙三日记 光绪三十年(1904 年)二月初二日:“今年县试人数较去年少,闻总数三千二百人”,二月初六日,县试首场过后,“发出者仅八百人”,八月初九日,县试二场过后,“发出者仅四百余人”。543这是清代末年湖北武汉地区县试阶段淘汰的基本情况,即 3200 人参加县试,最终仅有400 人通过了县试获准参加下一阶段的府试,通过率12.5%。这当然只是个案,不同的地区有着较大的差别,比如 中国的科名 提及:“如与试者共有一百人,则末场所剩不过三几十人了。”6朱峙三日记 光绪二十九
9、年(1903 年)提到,五月十二日,府试首场,武昌(县)发出五百八十余人;五月十八日,府试第二场,“此次共发二百四十八名”,五月十九日,府试第三场,武昌、大冶、江夏三县,“人数共六百余”543,这是当时府试的淘汰率。府试之初,一县500 余人参加考试,之后第二场则逐渐淘汰,剩下不足250 人,再到第三场则三个县加起来一共剩下 600 人,人数逐渐减少。到了五月二十一日,府试第四场,“闻十县合场矣”。537十个县的考生合在一起考试,可见考生的数量被进一步减少了。通过这样的方式,考生的数量逐渐减少,阅卷的工作量也在减少,这可以提高阅卷工作的认真程度,否则,面对上千份试卷,每个阶段又有数场,时间又很
10、急迫,需要以有限的人手在很快的时间内发布成绩,阅卷工作不可能做到严格认真,会影响到童试,乃至整个科举考试在社会基层的信誉。童试流程复杂而漫长,阅卷的过程与考试的过程一样,要持续很多天。比如清代李世雄“壬午四十一岁,三月,宋司理招予入署,代阅生童试卷,十日乃毕出。”7其中可见,童试的阅卷时间是需要持续一段时间的,这里是持续了十天。这不是县试、府试阶段,而是院试阶段的阅卷。清代晚期的姚文田曾参与苏州的府试阅卷,在“留阅府试卷”时写了一首诗,诗中提到:“古砚脩琴伴寂寥,竹帘镫影暮萧萧。病怜花雨春如客,王立刚:清代童试阅卷制度考 28 怨入江声夜有潮。”8可见,阅卷工作也是十分无聊的。二、童试的阅卷人
11、员清代童试在院试阶段阅卷的主持人为学政。学政是一省的教育管理者,有些文献中称学政为提学使、学台、学宪等。一些时候,童试的试卷由学政亲自阅卷,比如“陈璸遂授四川学政。矢公矢慎,凡生童试卷,皆手自披阅。不二年,调福建台厦道,以闽抚张伯行荐也。”9实际上,大部分情况下,学政只是负责阅卷的最后环节,在阅卷的整个流程中都会邀请更多的人参与共同阅卷,这不仅可以减小工作量,而且是科举考试公正性的重要体现,正如乡会试的阅卷一样,不同的阅卷人员之间会形成相互的牵制,可以有效地避免请托的现象发生。清代中央朝廷是允许学政自行选择阅卷人员的,只是要求必须选择外省人参与。学政全书 提到:“学政职司衡文,自宜矢公矢慎,虚
12、心校阅,以励人才,但试卷繁多,一己之精神不能遍览,不得不延请宿学之士寄以鉴衡,然必须慎择他省之人,与涖任之地相去辽远者,方可远避嫌疑,杜绝弊窦。”41光绪八年(1882),中央朝廷对当时福建学政草率组织童试的做法提出批评:“福建学政昆冈考试草率,按临所至,急于蒇事。即如建宁府属,文试以生童合作一场考试;武童步射,每以四人排列并射。本届建宁科试含糊尤甚,竟以六日考竣,覆试生童,卷未交齐,业已揭晓,覆试几同虚设。其一等试卷,发交本生改誊。科试九郡,合程途计算,统共不及四月。所过郡邑,导从铺设,事事讲求,于生童试卷,多不过目。”10其中提到,“覆试生童,卷未交齐,业已揭晓”,“覆试”是在院试结束后对
13、录取的考生再做一次考试,以避免录取非人,“覆试”还未结束时,考生的名次已经传到考场外了,这可能是因为“覆试”本身并不甚重要。此外还提到,该学政基本不参与阅卷,“生童试卷,多不过目”,可见在清代有特别认真对待阅卷的学政,也有不认真对待的。参加童试的考生众多,即使经过了县试、府试的筛选,各县考生加在一起,参加院试的考生数量也很大,阅卷的工作量巨大,如果只是学政负责,或者学政担负了其中最主要部分,很容易使学政变得十分劳累。畿辅通志 记载了陕西学政马之的一则故事:“马之,字道闻,东光人,少居父丧,庐墓三年,乡党称之,登顺治己丑进士,授行人,累官陕西提学佥事,精明严正,请托不行,凡生童试卷悉自批阅,不以
14、属幕友,遂积劳成疾,卒于官。”11“佥事”为提学使的副职。陕西学政马之不把童试阅卷的主要工作委托给自己的幕友,而亲自阅卷,劳累过度,积劳成疾,甚至因公殉职。可见,童试的阅卷工作是学政工作量的重要部分。而且,当时的学政都是在很差的交通条件下,携带笨重庞大的资料和考试用具,连续几个月甚至半年以上往来全省各府,逐次主持各地的童试,可谓舟车劳顿,本身就是十分辛苦的。(道光)宝庆府志 在讲述本地试院修建的过程时提到:“童试则自春徂冬,靡有常期,严霜烈日苦雨凄风。”12乾隆时期担任学政的李中简主持一次恩科的记录提到:“臣荷恩命视学滇南,恭遇恩科,克期办理。俾士子得沾旷典。自二月二十二日,由滇省起程,考过澄
15、江、临安、元江、开化、广西、广南、曲靖、昭通、东川各府,于六月初四日回省。”13连续几个月在不同地区主持考试,可见学政工作的辛苦程度。当然,在当时也可能存在不认真阅卷,尤其粗粗看过之后,只把优秀的考卷挑选出来,剩下的其他考生的试卷便不再认真对待的现象。学政全书 提到:“雍正五年(1727)议准,童生应试未取之卷,概不发出,或学臣不肯尽心批点,以致遗落佳文,亦未可定。嗣后岁科两试,学政务将未取之卷批出,不取缘由,交与教官,听各该童自行领阅。”41中央朝廷要求各地童试阅卷需对所有考生平等对待,所有考生的试卷都要批阅。清代广东省高州府(现茂名)的一位叫做陈章孝的秀才曾参与童试的阅卷,“昔年,应灵山知
16、县甘槐聘,校阅童试卷,有赂以多金,求荐者,峻拒之,年八十三,以增贡得赐副榜。”14该则文献不长,却提供了多方面的信息。第一,知县有权聘请阅卷人员,这意味着童试在不同阶段的阅卷主持人可能是不同的,在县试阶段由知县主持,在府试阶段由知府主持,在院试阶段由学政主持。阅卷人员一般是由阅卷主持人聘请。陈章孝是受知县邀请,参与的是灵山县的县试阅卷。再如 韧叟自定义年谱 中提到:“七年,辛巳,三十九岁,夏,署保定府谭子韩同年约,阅童试卷。”15这是受到知府的邀请参与阅卷。有的人可能与学政的关系较好,甚至跟随学政到异地参加童试阅卷。清代中期的李世雄受学政邀请,参加异地阅卷,十分辛苦,他年谱中说:“十 29 2
17、023年第4期月,郭公延予阅下南四郡岁考卷,备积劳瘁。”16也有的人可能是间接推荐,比如生活在清代晚期的赵光在 22 岁这年参加云南安宁州的童试阅卷工作,是受到他的老师,担任盐道的潘红茶的推荐,“(嘉庆)二十三年戊寅(1818),年二十二岁,正月,盐道潘红茶师恭辰荐予为安宁州姚公阅文童试卷。”17各知府、知县本身还要主持本地县试、府试阶段的阅卷,同时还要参加本地院试阶段阅卷,体现了地方工作“上边千条线,下边一根针”的繁杂特点。第二,“以增贡得赐副榜”意味着他到了 83 岁才获得乡试的副榜的荣誉,在参与县试阅卷时是岁贡,也就是秀才的身份。在清代,有部分举人可能参与阅卷,入“孔绣山中翰,名宪彝,曲
18、阜人,道光中举人,内阁中书尊人俊峰大令宰盐城县延余主讲表海书院,并校童试卷。”18不过,往届已经考中的秀才是一地最重要的知识群体,这些人大量参与童试在县试阶段的阅卷。童试阅卷的工作量大,工作内容比较枯燥,比较适合秀才群体。阅卷的收入也是一笔重要的收入。清代杨树28 岁这一年参加了童试阅卷,“到署一月阅童试卷,得修金五十金,遣罗林下吉安交仲平,汇至家。”19在一个县之内,举人的数量很有限,有的县可能只有几名举人,大部分负责主持本地的书院工作,也有的举人担任幕府,这些人可能会参与童试阅卷。清代的 朴村文集 提到许乃济所写的龚骖文的生平,“为常熟章明府邀至署,强之阅两县试卷,复作少年时东涂西抹事,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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