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理学家与《老子》的关系及其历史意义.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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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卷 第 期集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 月 ()收稿日期 作者简介 许晓晴(),女,福建厦门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传统哲学、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宋代理学家与 老子 的关系及其历史意义许晓晴(集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厦门)摘要 宋明时期注 老 群体愈发庞大,但宋代少见为 老 作注的理学家,在对老子思想“明斥暗合”的主基调中,惟见吕祖谦和林希逸两人注 老。面对佛道两家思想,宋代理学家对道家老子的态度,整体呈现出一个演进的过程:从接纳 老子,到在批判中予以吸收或严厉批判,再到汇通儒老而注老。吕祖谦、林希逸 老子 注本的问世,标志着南宋时期理学界内已经出现“为 老 正名”的先声
2、。关键词 宋代理学家;老子;明斥暗合;汇通儒老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文章编号 ()一、引 言自魏晋南北朝起,中国思想界便处在儒释道三家并立的对话与思考之中,面对“三教共时”的学术环境,学者试图在各派的学说义理之中,寻求各自认同的思想主张来回应三教问题。将北宋新儒学复兴的渊源上溯至韩愈、李翱,已是宋代思想史研究的通识,唐末陆希声则以“儒道和合”的做法谈论复性问题。熊铁基等指出:“宋代儒家思想家不得不在形上的本体范畴方面进行深入精密的思想研究,以与佛教和道教的思想学说进行对抗。”严格来说,三教问题并非自宋代有之,只是自宋以降,思想界开始处理和讨论三教关系。世称宋明理学为新儒学,其“新”即在于透现
3、道德生命,尤重心性修养之方。宋代理学家在印度佛教中国化的文化冲击中,在道家思想影响下,一方面批评佛教,另一方面又充分消化整合佛教思想而回归孔孟,儒学遂得复焕生机。在理学初立的北宋时期,以邵雍、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为代表的“北宋五子”已身居“三教共时”的历史环境中。面对佛道两家思想,宋代理学家对道家老子的态度,整体呈现出一个演进的过程:从接纳 老子,到在批判中予以吸收或严厉批判,再到汇通儒老而注 老。正如冯达文所言:“儒家只有借助知识论或对知识论的破斥并建构起自己的形上学,才有可能使自己的伦理 政治学说获得真正的普遍有 效性。”他将程朱理学和老学的关系概括为一种张力,说:“道家中的老子、王弼
4、一系建构本体论的宗旨,原是为帮助人们摆脱现存现实社会的困迫、苦难而在心灵境界上获得自由,而程、朱参照道家建构本体论的目的,却在于确认现存现实社会的合理性并力图有所承担,这就使他们具有道家色彩的本体论与具有儒学特色的伦理 政治思想处于一种紧张的关系中。”换言之,程朱理学家吸收道家思想中的本体追求、处世境界、宇宙观等方面的学问,必须在坚守以儒学为正道、以儒家伦理价值和责任担当为主要追求的基础上,来定立理学的思想体系。二、接纳 老子:以邵雍和周敦颐为例 宋代中央王朝对儒释道三家思想予以不偏不倚的评价,不作正统或异端的区隔,上自帝王(如宋徽宗)、卿相(如王安石),下至普通官吏、僧人道士、儒者文人,研习
5、 老子 蔚然成风。北宋邵雍与周敦颐作为理学创立阶段的代集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 卷投稿网址:表人物,对老子的思想较为接纳,呈现出儒、老“和而不同”的特点。邵雍终其一生不仕,追求“怡然有所甚乐”的逍遥生活和自然天地间的观物之乐,著书皇极经世书 十余万言而刊行于世。将天地万物的变化规律(阴阳消长)和人世社会的发展变化(古今治乱)自然地结合起来,在对万物之理的穷究探索中推明大中至正之道。邵雍言:“老子 五千言,大抵皆明物理。老子知 易之体者也。”他认为老子明悉天下事变的终极规律(易道、太极),属形而上范畴,体而非用。邵雍还运用象数诠释的方法来说明体用合一的理论逻辑,指出“尽物之性”与“尽人之
6、能”实为一体两面,是宇宙道体本源在天地万物这里全然相合的发用和呈现。儒家仁礼义智、圣贤德化的关怀所在,莫过于使天地万物各得其所,各复其根(尽物之性),亦使人所赋予的天地万物的价值和意义不落于小我之私,使人对天地万物的认识全然同其本有的模样。概言之,邵雍对老子评价不低,认为 老子 的天道自然思想与周易 的本体论相呼应,此其优长所在。但邵雍对人性层次与境界的思考并不离儒家立场,故有“尽人之圣者谓之化,尽人之贤者谓之教,尽人之才者谓之劝,尽人之术者谓之率”的表达,明确坚持以“仁”为最高层次的儒家道德伦理。周敦颐在从政的同时,始终潜心于儒家学说的研究和传授,继承了儒家经典 周易 和中庸 的思想,在人生
7、理想的追求上开新儒家风气,并吸纳佛道两家的一些观点,如阴阳、五行等术数观念。周敦颐认为,人因气禀刚柔不齐,五性感动而善恶相叛,圣人知此则“立人极”,试图定立不悖于天道的人道,其修养工夫论旨在改变人的气禀之偏,以“无欲、主静、诚之”来实现“中”和“诚”。这一修养工夫论虽与老子所言“致虚极,守静笃,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老子 第十六章)的“守静”之说有共同之处,但其所倡导的人道内涵(中、正、仁、义),仍不尽同于老子对人道自然无为的阐发。此间区别在于,周敦颐在 通书 中明确指出:“圣人之法天,以政养万民,肃之以刑。”他从人世现实出发,把老子所述天道顺化“无欲无为”与孔
8、子所论人人“迁善改过”统一起来,主张圣人、圣王“立人极”的治世之道,需要礼治与刑治相互补充,由法天之序来确立人世的秩序。严格而言,周敦颐、邵雍两人“理学家”的身份是由朱子建构起来的。譬如,朱子在编订周敦颐著作集时,对周敦颐涉二氏的文字一律删去,即已说明问题。关于这方面的讨论,已有专门的研究成果。例如,刘述先提出,宋代理学的道统由朱熹所建构,周敦颐本无籍名,只因他在二程年轻时做过他们的家庭教师,而 太极图说 又为朱子所欣赏,于是周敦颐被朱子尊为宋代理学的开祖,此后并无异议;方旭东指出,朱熹认为邵雍的观物说近“释”、似“老”,于是引入好恶之说来解读“以物观物”,为邵雍观物说找到儒家经典依据。由此可
9、旁证,邵雍与周敦颐虽被学界归为“北宋五子”,但两人并未像张载、二程那样持强烈地排斥二氏的立场。三、“明斥暗合”:以张载、程颢、程颐为例 宋代理学和老子的关系,总体上呈现出“明斥暗合”的特点。对此,学界已有诸多研究。刘固盛论证了老学本身的理论活力,彰显道家思想在朱子哲学体系中所占的重要地位,指明宋代老学反映出儒、道、释思想的互相包容与深度融合,并肯定了宋代老学发展对理学的影响。李若晖则提出,宋代理学吸收了道家体用论,在老子思想中加入“道体冲虚”的观念。代表思想史上新篇章、新突破的程朱学派,多以辨明儒老二者界限为主张,尊奉儒家道统,绝不混淆儒道佛之界。他们对佛道两家思想的考虑和见地不可谓泛泛,但他
10、们必须谨慎地对待新儒学形成和发展中的固有张力。因此,多数理学家既未注 老,学说中还多含批评老子的论断。换言之,即便理学新思潮是受佛道两教影响下的产物,但在为儒学融入形上本体、用儒家经文证成自我学说的过程中,程朱理学家的当务之事终究需要守住儒者的身份,进而阐明理第 期许晓晴:宋代理学家与 老子 的关系及其历史意义投稿网址:据、应对质疑,因而不为二氏“代言”,更无意于为其注解。北宋理学家自张载起,对老子道家的批判则愈加严厉。张载早年出入释老而后返诸六经,力主划清儒与佛、道的界限,然而他仍旧是在对道家的批判中开展思想“对话”,多少暗合老庄的思想。张载之学以 周易 为宗,以 中庸为本,在解释易卦时指出
11、:“天行何尝有息?正以静,有何期程?此动是静中之动,静中之动,动而不穷,又有甚首尾起灭?自有天地以来以迄于今,盖为静而动。天则无心无为,无所主宰,恒然如此,有何休歇?”“老子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此是也天地则何意于仁?鼓万物而已。”张载认为,宇宙天地是生生不息、变化无穷的自然过程,天之至德在其“法自然”。这一解释巧妙融合了老子所言“道生万物”的一贯主张。然而,张载还提出“有无混一”的观点,将天地本源追溯于太虚,诠释天地从“虚”中来,此太虚乃“至虚之实”(无即是有),从而反对老子“有生于无”的思想。张载批评老子说:“若谓虚能生气,则虚无穷,气有限,体用殊绝,入老氏 有生于无 自然之论,不识所
12、谓有无混一之常。”张载认为,太虚气化自有其循环的过程,如万物之气散而为太虚(气之本体),太虚之气聚而为万物。太虚原初之气为纯然“湛一”之性,受物欲习染则有“攻取”之性,故人需穷理尽性后方得悟“民胞物与”“天下无一物非我”。可以说,张载对天赋人性的看法始终站在儒家的立场上,将万物的性命之理(一源之性)都概言为“仁义”,他说:“天体物不遗,犹仁体事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因此,他明确批评老子“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老子 第五章)的说法:“圣人岂有不仁?所患者不仁也。天地则何意于仁?鼓万物而已。圣人则仁尔,此其为能弘道也。”足见其忧患思虑于当以“仁”来法天下,此亦儒家圣贤
13、对天地万物的最大责任感和对万民百姓的用心所在。程颢与张载一样,尝泛滥诸家而立志于孔孟之道,经历了由出入释老几十年而后返诸六经的学理求索过程。程颢指出,老子“谷神不死”章透露出天道流行、万物生生不息的表达,他说:“老子亦曰:三生万物。此是生生之谓易,理自然如此。”程颐虽然也曾称此章为最佳,不过,在二程兄弟看来,社会秩序、人道人伦等亦为天理,如“君臣父子之间皆是理”,在个人修养上则表现为“灭私欲而天理明”“性即理”。换言之,二程天理的提出始终在为儒家的价值理想作论证。在二程兄弟中,程颢将“浑然与物同体”的儒家之“仁”视作最高价值追求,极为推崇“情顺万事而无情”“物各付物”的境界,将儒家的道德范畴与
14、老子的“道法自然”巧妙糅合。相较之下,程颐对老子的批评要严厉得多,主要集中在否定老子“以无为本,有生于无,气生于虚”的思想。程颐认为,阴阳开阖相因,无所前后,圣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无思而有为,不落于动静之某一偏。正如吴澄所言:“至宋朝二程、横渠出,力辟老氏 自无而有 之说为非,而曰理气不可分先后。”除此之外,程颐说:“老子语道德而杂权诈,本末舛矣。申韩原道德之意而为刑名,后世犹或师之。苏张得权诈之说而为纵横,其说益远矣,是以无传焉。”特别指出 老子 中混杂了甚多的权诈之术,此即老学失其传、后学重权诈而走向没落的内在原因。四、严厉批判:以朱熹、陆九渊为例 南宋理学集大成者朱熹,南宋后期继朱子之
15、后的理学正宗传人真德秀以及与他齐名的魏了翁,皆对老子持批判否定的态度,并将佛道两教一并视作异端。他们援引北宋诸子的批老之语甚多,在以儒家为宗的卫道立场上较前人更进一步。朱子明确提出三纲五常、人类道德伦理秩序的必要性,他说:“佛老之学,不待深辨而明。只是废三纲五常,这一事已是极大罪名,其他更不消说。”朱子对老子的批评主要体现在以下 个方面:()朱子认为虽然老子的养身之道具有合理性,但老子只看到个人保养延寿、实现完满的一面,而缺失匡扶济世以及对他人的悯恤关怀。在 朱子语类 中,朱子对老子的养集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 卷投稿网址:生思想作如下解释:“死生有命,当初禀得气时便定了,便是天地造化
16、。只有许多气,能保之亦可延。且如我与人俱有十分,俱已用出二分。我才用出二分便收回,及收回二分时,那人已用出四分了,所以我便能少延。此即老氏作福意。老氏惟见此理,一向自私其身。”“自谓能明其德而不屑乎新民者,如佛、老便是”。()朱子批评老子的学说只说大本,将“道体”玄化、实体化,以一个空无的物事来使人徒劳求索,无从体知其奥。于是,朱子选择以实际例子来诠释“道”与“德”:“道者,古今共由之理,如父之慈,子之孝,君仁,臣忠,是一个公共底道理。德,便是得此道于身,则为君必仁,为臣必忠之类,皆是自有得于己。”朱子认为吾儒对性体的解读诚然不可学佛老那一套,而应当在性体所发之情端,即在恻隐、羞恶、是非、辞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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