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审美无利害”的缘起.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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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论“审美无利害”的缘起美 杰罗姆斯托尔尼茨*著 胡梦云 译摘 要:本文为斯托尔尼茨对“审美无利害”这一概念缘起的研究,主要从两个方面展开。首先,他讨论了沙夫茨伯里与其继承者伯克、艾利森对这一概念的创造与发展。沙夫茨伯里首次把“无利害”这一概念从伦理学领域延伸到美学领域,提出了“审美无利害”,伯克和艾利森继承和吸收了沙夫茨伯里的观点,伯克运用“无利害”这一概念来解释“美”和“崇高”等其他概念,而艾利森则提出了适合审美对象的“心境”这一观点,赋予了“无利害”新的意义,在美学与非美学之间做出了更细微的区分,伯克和艾利森对“无利害”概念的发展使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其次,斯托尔尼茨基于艾迪生的 旁观者
2、 论证了“无利害”在 18 世纪英国美学发展史上的重要影响,这种影响一方面在于它改变了美学理论的概念,另一方面则在于它改变了美学试图要去做的事情。基于此,斯托尔尼茨认为“无利害”概念是美学史上的一个重要分水岭,其影响不仅是巨大的,而且是决定性的,应当以此为基础理解现代美学理论。关键词:审美无利害 沙夫茨伯里 艾迪生 现代美学*杰罗姆斯托尔尼茨,美国罗切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Rochester)哲学系副教授,曾在1960 年出版 美学与艺术批评哲学,主要研究领域为 18 世纪英国美学。本文由湖北大学哲学学院硕士生胡梦云译,湖北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李家莲校。若不理解“无利害
3、性”概念,则无法理解现代美学理论。如果拥有某种信念是现代思想的共同点,那么,现代美学理论的信念则是,一种“无利害”的关注方式对审美知觉来说是不可或缺的、独特的。我们在康德、叔本华、克罗齐、柏格森等人那里都看到了它,而且也在那些猛烈批判它的马克思主义者那里看到了它,他们的批判表明这种信仰已变得根深蒂固。然而,尽管如此,“无利害性”则是一个相当新的概念。要么可以说,该概念从未在古代、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中出现过,要么可以说,如果出现过,比如在托马斯的思想中,其含义也粗糙不堪且尚未得到发展。相比之下,在康德那里,他认为无利害是“趣味判断最初的起点”(first moment of judgem
4、ent of taste),据此言之,这种判断才能具有普遍有效性和“可推断性”,或者说,在叔本华那里,通过阐述“纯粹的、无意志的沉思”,他创立美学并定义“艺术”和“天才”,通过在阐述的顺序和逻辑顺序上把无利害性排在首位并诉诸该概念而对艺术形式进行排序。然而,“无利害性”的意义并不限于美学理论本身,还渗透到了艺术批评和对艺术、自然的日常欣赏中,该概念也改变了人们观察和判断的习惯。在我们这个时代,艺术作品和审美对象通常是“自主的”和“独立的”,这是一种司空见惯的观点,我们必须如此这般理解才能赶上时代的步伐。但这并非总是一种司空见惯的观点。在西方艺术史的大部分时间里,这种说法与其说是错误的,不如说是
5、不可理解的。在这些时期,艺术的价值是象征性的或者说是认知性的、道德性的、社会性的,与所谓艺术自身的东西毫无关系。故,驳斥这种艺术概念是“整个艺术史上的最大变化”。然而,直到现在,除了在马尔罗(Malraux)那里,它还没有得到适当且中肯的评价。本文仅讨论美学理论。我想追溯“无利害”的起源,并在现代美学19论“审美无利害”的缘起 Immanuel Kant,The Critique of Judgment,trans.by Meeredith,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52,p.50.Arnold Hauser,The Social History of Art,Lon
6、don,1952,I,p.91.理论的源头即 18 世纪的英国思想中揭示这种起源。英国人没有发明,也从来没有使用过“审美”或“美学”一词,不过,用词决定谁“创造”了美学理论却是十足的轻率之举。英国人最早曾尝试建立一门研究所有艺术的哲学学科,不仅如此,该学科还具有自主性,因为它的主题无法用任何其他学科予以解释。英国人最早把这一计划付诸行动并化为了现实。本文试图论证,他们展开思考的动机是“无利害性”。一该概念的形成过程缓慢且曲折。该概念的确根植于当时在伦理和宗教领域中产生的争论,只是后来才逐渐获得了我们今天赋予它的独特美学意义。在 18 世纪的头十年写作的沙夫茨伯里伯爵是呼吁人们关注无利害的知觉(
7、disinterested perception)的第一位哲学家。“利益”和“利害性”是当时的热门话题。在伦理学中,霍布斯的观点虽然未被普遍接受,但却不可被忽视。在宗教领域,人们普遍认为祈祷和宗教信仰是明智的利己主义的伎俩。沙夫茨伯里和他之前的剑桥柏拉图主义者一样,认为这些学说既错误又邪恶。毫无疑问,大多数同时代伦理作家,纷纷回应了霍布斯悖论对当时的道德情感产生的冲击,这种学说使当时的社会受到了严重惊吓,为了阻止这种学说的发展,他被迫承担了他的使命。“利益”是伦理概念,或,我们现在可以说是价值概念。对沙夫茨伯里及其同时代人来说,它指的是幸福的状态或真正的、长远的善。它29 文化发展论丛总第 2
8、0 期沿着不同途径对该问题展开更宽泛的分析,请参考杰罗姆斯托尔尼茨的 论沙夫茨伯里勋爵在现代美学理论中的意,该文刊登于 哲学季刊 1961 年第 11 期,第 97 113 页。R.L.Brett,The Third Earl of Shaftesbury,London,1951,p.32.Thomas Flowler,Shaftesbury and Hutcheson,New York,1883,pp.99-100.既可用于个人,也可用于社会。但沙夫茨伯里有时却不用该词指善,而用它指实现善的愿望或动机。这样,人们总是期许“私人”善而非“公共”善。故,沙夫茨伯里将其与“自我利益”交替使用。利己
9、主义的这一内涵保留在“利害关系”(interested)和“利害性”(interested-ness)概念中。这些概念指的是出于对主体之福祉而非“其物种和社会的善和利益”或做出该行为的性格倾向的考量而产生的动机。故此,沙夫茨伯里讨论的是“利害性或自爱”。这似乎意味着仁爱或利他行为显然与“有利害关系的”行为相悖,故被恰当地称为“无利害的”。然而,除第一卷第 67 页外,沙夫茨伯里几乎不用这种方式使用“无利害”一词。若非如此,该词则不会在美学中占据一席之地。不管“审美感知者处于无利害状态中”意味着什么,其含义肯定不意味着他在致力于增进社会福利。在沙夫茨伯里反对伦理利己主义和宗教工具主义的论战中,开
10、始出现了“利益攸关”的反义词。他最想坚持的观点是,对奖赏的希望或对惩罚的恐惧“对美德和虔诚是致命的”,同理,对虔敬也是如此。抛弃此类动机而做出的那些行为,对于纯粹基于利己主义做出的人性解读来说,均为欺骗。不过,就此而言,“无利害”仅仅只有消极或私人含义,即,“不是出于对自我的关心”。沙夫茨伯里仍需通过解释真正的善和神圣的本质找到霍布斯哲学的替代品。若一个人追求“对奖赏的爱(做到这点)”,则不可能高尚。不过,沙夫茨伯里接着说:“一旦他对道德善产生了感情,且为自身之故而喜欢这种善,认为善和可爱存在于善自身,那么他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善的39论“审美无利害”的缘起 Anthony,Earl of Sha
11、ftesbury,Characteristics,ed.by Robertson,London,1900,I,pp.70,87,243,252,282,315,338.Ibid.,pp.77,317.Ibid.,p.315.Ibid.,p.317.Ibid.,p.275.Ibid.,pp.67,68,69.和高尚的。”同理,沙夫茨伯里用“以无利害的方式爱上帝”反对“纯粹出于利益而为上帝(效劳)”。以无利害的方式爱上帝,意味着为其自身之故而爱上帝,因为这种爱出自“对象的卓越”。沙夫茨伯里虽然在字里行间拒绝使用“利害性”一词,但并未敦促人们去关注自我利益之外的其他预期后果,他认为真正的道德和宗教是
12、对内在之物的关注,故,是终极性的。它们不是工具性的,因此具有可预期性。这样就超越了自私与无私之间的全部争论。与同时代的反霍布斯主义者不同,沙夫茨伯里并未把道德正直等同于仁爱。伦理学不是后果问题。在很多哲学家看来,这是一种奇怪的伦理学,尽管在宗教上或许没那么奇怪。通常言之,道德具有“实践性”,为了实现某种目的,需对行为做出选择。不管沙夫茨伯里的理论奇怪与否以及可行与否(这些都不是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沙夫茨伯里不仅放弃了后果,而且还放弃了在传统上关注一般意义上的行为。据其所言,道德生活与其说是选择并执行自己的决定,不如说是“喜欢”或“热爱”这种“观点或看法”。事实上,对沙夫茨伯里来说,道德高尚者与
13、艺术爱好者无异,其区别仅在于二者认识和理解的对象不同:发生在精神或道德领域中的一切与发生在作为感官对象的日常物体或普通对象身上的一切相同。一旦后者的形状、运动、颜色和比例呈现在我们眼前,必然会使我们根据其各部分的不同尺寸、排列和配置产生美或丑的感知。故,在行为和行动中 心灵 也能发现美丑、和谐与不和谐,就像在一切音乐旋律中或感性事物的49 文化发展论丛总第 20 期Anthony,Earl of Shaftesbury,Characteristics,ed.by Robertson,London,1900,I,p.274.Ibid.,p.55.Ibid.,p.55.Ibid.,p.56.Ibi
14、d.,pp.253-286.Thomas Flowler,Shaftesbury and Hutcheson,New York,1883,p.72.Anthony,Earl of Shaftesbury,Characteristics,ed.by Robertson,London,1900,II,p.176.外在形式或表现中发现和谐和不和谐一样真实。这种知觉能力以及产生赞同或不赞同的感觉的能力就是美德。所谓美德“自身”,在沙夫茨伯里看来,“不过是对秩序和美的爱罢了”。沙夫茨伯里的伦理学理论故此就显得与美学理论几乎毫无差别。人们通常认为,其美学观更接近风尚,而非道德,因为“合宜”(proprie
15、-ty)和“恰当”(fittingness)是风尚中最突出的概念,其行为无足轻重且不受道德制裁的约束。故此,沙夫茨伯里既讨论过“高雅的举止或礼貌”中的“优雅和得体”,也讨论过我们“在对其进行审视和沉思时产生的快乐和享受”。不过,他不能被指控为不假思索地从风尚过渡到了伦理学,因为他是故意为之。他说他的目标是“给道德确立与风尚相同的地基”。对二者来说,至关重要的是行动的“优雅”或“和谐”,更重要的是性格的“优雅”或“和谐”。这就是为什么沙夫茨伯里不肯把美德等同于仁爱的原因。过度的仁爱和过度的自我利益一样,均须受到谴责,因为它也会破坏性格的和谐。我们已经明白,“利益攸关”的意义是“实用”,因为它指的
16、是针对预期目标的行动。当沙夫茨伯里私底下用“无利害”来描述那些不着眼于未来回报而践行道德或崇拜上帝的人时,该词的所指依然是行动和行动的动机。当他将道德和宗教描述为“因其自身之故”而产生的对它们的“爱”时,该词就不再与选择和行动有关,而是关乎关心和关注的模式。这样,当一个人不考虑任何后果时,他就处于“无利害的”状态。此外,当沙夫茨伯里继续把高尚之人描述为一个致力于对风尚和道德中的美进行“审视和沉思”的旁观者时,“无利害”一词最初具有的“实用”意义则完全被知觉(perceptual)取代。该术语现在指的是一种“单59论“审美无利害”的缘起 Anthony,Earl of Shaftesbury,C
17、haracteristics,ed.by Robertson,London,1900,I,p.251.Ibid.,p.279.Ibid.,p.267.Ibid.,p.257.Ibid.,pp.253,286.纯的观看和崇敬”的状态。就“审美”一词的词源(希腊语 aistheti-kos,意为感知、感觉)而言,“审美无利害”第一次成为恰当的表达。如果这使人们觉得沙夫茨伯里从伦理学倒推出了该概念,那么,以这种方式进行分析将会产生误导。毫无疑问,其与利己主义的斗争是具有历史意义的,这种词也必然是非审美的。但沙夫茨伯里思想的全部动力和倾向,从一开始就在朝着审美的方向发展。作为柏拉图和普罗提诺的学生,他
18、曾宣称,“在万物中寻找美(kalon)”。他把他的美学洞察力应用于伦理学,但又不限于伦理学。除道德“情感”和性格外的其他事物都可以以无利害的方式予以看待。故,我们发现,在一段沙夫茨伯里描写数学乐趣的文字中,突然出现了对仁爱的讨论。对数学对象的感知“与被造物的个人私人利益几乎毫无关系,与其对象和私人系统的任何自我善或益处无关”。在这种体验中,“崇敬、喜悦或爱完全取决于外在于我们的东西”,沙夫茨伯里接着对后来反对“审美无利害”概念的那些人给出了简洁而果断的回应,“哦,难道你不是为了享受乐趣而听音乐吗?”“这种快乐一被感知就会产生反思性的乐趣,尽管这种乐趣可被视为一种自我激情或与利益有关的激情,然而
19、,最初的满足仅仅来自对内在于事物中的真理、比例、秩序和对称性的热爱。”沙夫茨伯里对审美无利害的最详细描述出现在其晚期作品中。该文没有增加什么实质性的新东西。然而,美学在此初具雏形,因为审美知觉不再与道德和宗教美德并行,“无利害”已把与霍布斯争论 在讨论数学的文字中依然存在这种争论 过程中产生的起源置之脑后,不再使用道德性格或几何证明,而是选择了一种更常见的审美对象,即自然景色。该文的新颖之处在于,沙夫茨伯里把无利害与拥有或使用该对象的欲望对立起来。这种表述方式在后来的英国思想和现代美学中被广69 文化发展论丛总第 20 期Anthony,Earl of Shaftesbury,Characte
20、ristics,ed.by Robertson,London,1900,II,p.270.Thomas Flowler,Shaftesbury and Hutcheson,New York,1883,p.44.Anthony,Earl of Shaftesbury,Characteristics,ed.by Robertson,London,1900,I,p.296.Ibid.,p.296.Ibid.,p.296.泛采纳。故,值得指出的是,对占有或使用的漠视只是对“审美旁观者不会把对象与超出感知行为自身的任何目的联系起来”这一更宽泛命题的推论或具体说明。“想象一下如果你被远处的海洋之美所吸引,
21、你就会想象如何去指挥它,就像一位伟大的海军上将驾驭大海一样,难道这种幻想不是有点荒谬吗?”“拥有”海洋所带来的乐趣与“静观海洋之美所自然产生的乐趣”大不相同。沙夫茨伯里还引用了能唤起“渴望、愿望和希望”的其他事物 土地、树木的果实和“人的外形”。这些不能“纯粹通过观看而使人满足”。在此没有必要花太多时间去讨论(在两种意义上)追随沙夫茨伯里的两位理论家,即艾德逊和哈奇森。前者将在本文最后一节详细讨论。哈奇森关于无利害的叙述在很大程度上只是附和和呼应了沙夫茨伯里的叙述。他排除了“使用此类对象可能会带来的好处或损害的感觉”,并单独讨论了“对财产或所有物的欲望”。哈奇森还说过,在审美感知之前,不存在“
22、与嗜欲有关的不安”。他还重申了沙夫茨伯里对美的享受和由这种享受引起的非审美性的二阶意识之间的区别。哈奇森的分析只在一点上有显著不同。他把所有关注客体的知识都排除在审美之外。这种知识可能会“出于对益处的预期”的欢迎,从而引起智力或认知上的愉悦,但其又完全不同于对美的享受,且对这种体验没有任何影响。79论“审美无利害”的缘起 Anthony,Earl of Shaftesbury,Characteristics,ed.by Robertson,London,1900,II,p.126.Ibid.,p.127.Ibid.,p.127.Francis Hutcheson,An Inquiry into
23、 the Original of Our Ideas of Beauty and Virtue,4th edition,London,1738,p.4.Francis Hutcheson,An Essay on the Nature and Conduct of the Passions and Affections,London,1728,p.102.Francis Hutcheson,An Essay on the Nature and Conduct of the Passions and Affections,London,1728,p.101.Francis Hutcheson,An
24、 Inquiry into the Original of Our Ideas of Beauty and Virtue,4th edition,London,1738,p.11.Francis Hutcheson,An Inquiry into the Original of Our Ideas of Beauty and Virtue,4th edition,London,1738,pp.4,11.同样,这只是对沙夫茨伯里洞见的一个发展,他认为审美趣味只存在于感知中,它终止于对象本身。由此可见,就对象和超越对象自身的因果关系和其他关系来说,审美兴趣无关紧要。然而,哈奇森所做的推论却值得注意
25、,因为它在后来的美学理论中变得日益突出。沙夫茨伯里是他那个时代拥有最广泛读者的作家之一,毫无疑问,这主要是因为,到 18 世纪中叶“无利害”已成为英国思想的主流。这一点在伯克(1757)和杰拉德(1759)的著作中都得到了体现,尽管表现方式不同。后者仅仅简要地提及过一次该概念。杰拉德讨论的是敏感性(sensibility),指的是对审美对象做出反应的能力。“满足嗜欲”和“追求利益”是抑制敏感性的两种力量,不过他没有进一步展开讨论。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些活动不利于审美反应。有理由认为他不必做出解释。杰拉德(在为哲学竞赛写作的文章中)认为,即使是如此简略的讨论也可被熟悉 20 世纪早期哲学家著作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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