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种治理纠治企业创新短视基于熊彼特传统的创新型企业理论.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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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3年 7 月技术经济第 42 卷第 7 期赵奇锋等:何种治理纠治企业创新短视?基于熊彼特传统的创新型企业理论赵奇锋1,鞠晓生2,罗千峰3(1.中国社会科学院 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北京 100732;2.国防科技大学 文理学院,长沙 410073;3.中国社会科学院 农村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732)摘要:本文检验基于熊彼特传统的创新型企业理论提出的战略控制、组织整合和财务承诺等公司治理条件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研究发现:第一,理解技术前沿的企业决策者能够提高企业科技人员对企业创新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第二,员工分享企业价值增值、高管晋升模式、决策权集中等对创新的影响在不同类型企业中存在
2、差异;第三,融资约束越严重的企业在战略控制、组织整合和财务承诺的实施上冲突越大;第四,企业有相似治理结构但创新绩效差异悬殊,原因可能在于企业实施战略控制、组织整合和财务承诺的方式不同。本文通过手工搜集数据构造相关变量指标,首次针对中国情境下的创新型企业理论进行实证检验和分析。研究表明,创新型企业理论所提出的公司治理原则有助于指导、培育和激励企业创新,为我国企业实现科技自立自强提供新的治理思路。关键词:公司治理;创新型企业理论;短视中图分类号:F425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980X(2023)7002516一、引言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进一步突出
3、了科技创新在我国未来发展中的重要性,也呼应了我国创新转型升级的迫切要求。企业是我国的创新主体,强化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提升科技创新转化效率和转化质量,对建构国家发展新优势、实现我国产业链供应链自主、安全、可控有重要意义。推动科技与经济深度融合,一直是我国科技体制改革目标。自 1985年 中共中央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 颁布,确立“经济建设必须依靠科学技术、科学技术工作必须面向经济建设”的战略方针以来,经过 30多年的改革发展,我国科技实力大幅提升,一系列重大科技成果令世界瞩目。然而,科技与经济脱节、科技成果转化困难仍然是制约我国创新驱动发展、供给侧结构改革的重要障碍。破解难题的一个关键对象是
4、企业,企业是连接科技与经济的纽带,是促进科技成果转化,促成科技与经济紧密结合、创新成果同产业对接的重要平台。战略方向明确、注重创新、长期投资导向的企业更有利于培育创新、促进创新项目同现实生产力对接,这类企业可称为创新型企业(Lazonick,2005)。相反,追求短期利润最大化、寻求套利的企业无创新动力,无助于科技成果转化。因此,培育创新型企业和引导传统企业成为创新型企业,对强化企业自主创新,加快创新转型升级有重要意义。创新型企业成长与传统公司治理有明显差异。当前以股东利益最大化为基础的公司治理理论与公司创新现实脱节严重。就实践而言,华为公司没有上市,其员工持股和董事会下的轮值首席执行官(CE
5、O)制度与上市公司治理结构相似,但取得的创新成就和竞争优势超过了绝大多数中国上市公司。与华为公司相反,不少上市公司,长于资本运作,但在真正决定企业长期发展的创新活动上投资甚少。就理论而言,基于委托代理、不完全契约理论等企业理论支撑的资本结构、股权集中度、所有者身份等公司治理因素对创新的影响,在每一方面都存在着实证上的巨大分歧(Belloc,2012)。为什么企业之间的创新活动存在显著差异?为什么具收稿日期:2022-12-05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建设人才强国背景下激发科技人才创新活力研究”(21ZDA014);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我国核心技术自主创新的突破口和实现路径研究
6、”(20BJY036);中国社会科学院青年科研启动项目“中国企业基础研究:动因与经济效应评价”(2023YQNQD036)作者简介:赵奇锋,经济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创新经济学、中国资本市场、数字经济;鞠晓生,经济学博士,国防科技大学研究生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国防经济学、技术创新;罗千峰,管理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产业经济、农业经济理论与政策。25技术经济第 42 卷第 7 期有相似治理结构的公司,在企业创新表现上有很大不同?何种治理方式会容纳创新特征,培育创新型企业和促成传统企业转型为创新型企业呢?要回答这些问
7、题,需要在公司治理基础上进一步深入分析差异性因素。为解释企业间差异巨大的创新表现,越来越多的文献开始深入考察决策者特征对企业创新活动的影响,包括管理层过度自信(姜付秀等,2009;Hirshleifer et al,2012)、机构投资者(Aghion et al,2013;Chemmanurand Fulghieri,2014)、决策者冒险精神(Sunder et al,2017)、决策者从军经历(赖黎等,2016;吴树畅等,2021)、灾难经历(Bernile et al,2017)、母国文化背景(Nguyen et al,2018)、政治关联(袁建国等,2015;Fan et al,20
8、20)。决策者的个人特质会影响企业投资决策,但这种影响可能依赖于企业制度,包括正式制度如对创新失败宽容度(Manso,2011;Tian and Wang,2014)、非管理层员工股权激励(Chang et al,2015;陈云桥等,2022)、决策者薪酬(俞静和蔡雯,2021)、决策者任期(周鹏冉和刘海兵,2020)、决策者独立性(Lu and Wang,2018)、证券分析师关注(余明桂等,2017)及管理层社会资本(潘越等,2009;张增田等,2022)。上述研究聚焦于企业决策者特征或许源于熊彼特所强调的“企业家精神决定着创新和发展”的认识传统。Lazonick(2011)认为上述传统仅
9、仅是熊彼特早期观点,熊彼特晚期著作中更为看重创新和社会发展的互动关系,认为创新和社会发展是系统性的,受社会条件影响,不可能由企业家单独决定。况且企业家精神也有多种类型,未必均能促进创新,如有产生“创造性破坏”造成经济非均衡的熊彼特式企业家精神,也有柯兹纳式的使经济趋向均衡的“套利型”企业家精神。在 Lazonick(2005,2011)看来,企业家精神不等于创新,只有创新型企业家才致力于生产低成本高质量的产品,为社会创造价值的同时实现企业长期发展,而且实现这种结果需要对企业组织和财务做出适应性调整。创新具有不确定性、集体性和累积性特征,适应这些特征的公司治理必须具备三个条件,即战略控制、组织整
10、合和财务承诺。战略控制旨在应对创新的不确定性,要求企业决策者为降低战略判断失误,需要了解技术前沿,企业决策者要有能力和有激励配置公司资源服务于公司发展战略。为适应创新的集体性特征,组织整合旨在吸引、留住、激励员工参与组织学习,增加企业专用性投资。为应对创新的长期性和累积性,需要企业有对创新进行持续投资的财务承诺。创新型企业理论批评传统的股东利益最大化或利益相关者公司治理原则,给出符合创新特征的治理方案,为企业创新治理提供了新的思路,为理解中国企业创新实践提供了新的理论工具。由于战略控制、组织整合等存在度量困难,在以往研究中创新型企业理论文献多以行业或企业个案分析为主,鲜有文献进行计量分析。为此
11、,本文基于中国制造业上市公司数据,实证检验了战略控制、组织整合和财务承诺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以期为中国企业创新实践提供新的治理思路。本文从 IncoPat科技创新情报平台手工收集并整理中国制造业上市企业超过十万名个体发明家专利数据资料,将专利发明人与企业董事长和 CEO进行匹配,识别出拥有发明专利的企业决策者。构造发明家决策者虚拟变量作为企业创新战略控制的主要代理变量,反映决策者对企业技术前沿了解程度。使用员工和决策者股权激励、CEO 和董事长是否兼任、企业决策者是否内部晋升等虚拟变量反映企业的组织整合状况。引入企业研发支出及企业融资约束状况反映企业财务承诺。考虑到模型可能存在的反向因果等内生性
12、问题,分别通过决策者换届冲击、使用倾向得分匹配法、变更被解释变量和估计方法等进行稳健性估计。二、企业理论、公司治理与技术创新企业创新具有高度不确定性、集体性和累积性的特点,这些典型特征决定技术创新是一种专用性比较强的投资活动,创新投入各方可能面临“套牢”问题,从而会降低企业创新专用性投资,导致创新投资不足。如何解决“套牢”问题以提高创新投资效率成为创新治理重要内容。企业是创新活动的主体,企业组织是如何治理创新投资不足难题的呢?依据不同企业理论所得到的创新治理方式有很大不同。具体而言,有委托代理理论、产权理论和创新型企业理论三大理论。接下来,本文将通过分析三大理论指导下的公司治理原则对于企业创新
13、的潜在影响,探寻我国企业技术创新的公司治理绩效。IncoPat科技创新情报平台是首个将全球顶尖的发明智慧深度整合,并翻译为中文的专利信息平台,收录了全球 102个国家/组织/地区一亿余件专利信息,对 22个主要国家的专利数据进行特殊收录和加工处理。网站地址:http:/ CEO的教育背景进行核验,如果董事长或 CEO为纯文科背景,没有任何技术工作经历,则认为存在重名偏差。26赵奇锋等:何种治理纠治企业创新短视?基于熊彼特传统的创新型企业理论(一)基于委托代理理论的创新治理从委托代理角度看,企业的创新问题可抽象为如下模型,有创新知识但缺乏资金的创新者与有资金但无项目的投资者合作成立公司,将创新知
14、识转化成可盈利的产品,事后分享利润。由于创新具有高不确定性,创新投入各方存在信息不对称。在信息不对称环境下,投资者和创新者之间的利益可能不一致,会产生两大问题阻碍他们的合作:其一是隐藏信息,面对多个创新项目,投资者无法筛选出最优盈利项目的创新者,期望收益低的高风险项目可能更易被选择,即逆向选择问题;其二是隐藏行为,投资者无法观测企业家的努力,倘若项目失败,无法识别到底是企业家不努力还是源于客观原因,即道德风险问题。在信息不对称情况下,如何保护信息劣势一方的利益是避免合作创新投入不足的关键,这也是公司治理考虑的主要问题(Shleifer andVishny,1997)。委托代理理论认为解决投资不
15、足的问题关键在于保护投资者利益,让拥有剩余索取权的投资者有效监督和激励企业家(或公司经理人)。该理论认为股东利益最大化和企业利益最大化有内在的一致性,以股东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的公司治理原则能使公司按市场效率配置内部资源,原因在于众多分散的股东通过股票市场自由买卖公司股票,如果公司经营者错配公司资源有损公司价值,股东则会抛弃公司股票,公司市值下跌,公司会面临恶性收购、经营者被解雇的风险。反之,股东会购入公司股票,提升公司价值。股票市场的自由交易、收购兼并使得外部资本市场对公司经理人的经营行为施加有效约束,确保经营者以公司股东利益进而以公司利益行动。股东利益最大化的公司治理原则是否鼓励公司创新有很大
16、的争议。Francis 和 Smith(1995)、Mayer(1997)及 Lacetera(2001)等发现股权越集中可能降低管理层的代理成本、提高公司组织整合能力及支持企业长期投资等因而有利于企业创新,但 Ortega等(2005)发现股权集中不利于企业创新,而股权分散减少了对管理层的约束、提高了管理层的决策权,更有利于创新。正如 Lazonick(2011)所批判,以股东利益最大化为原则的公司治理无法激励公司层面的创新投资,这可以从风险承担和创新自身特征两方面来看。委托代理理论认为只有股东承担风险,但实际上当公司收益下降时,所有参与公司价值创造活动的利益相关人员都在承担公司风险,甚至股
17、东最容易规避风险,这是由于股东能够借助股票市场自由退出,当预见公司有风险时,会抛售公司股票,而其他利益相关者却受制于合同不能快速调整。因此所谓的仅有股东承担公司风险、股东应该享有剩余索取权是不成立的。以股东利益最大化为目标会激励管理层的投资短视行为,增加短期收益降低长期投资(Stein,1988),甚至为维护和抬高公司股票价值不惜回购公司股票,将公司经营积累分配给股东,从而减少对高度不确定性、累积性的创新活动进行投资(Lazonic,2005)。创新最重要的因素是智力劳动,股东利益最大化导向会激励公司管理层压缩员工薪酬、降低成本、增加利润,进而弱化了对创新智力劳动的激励,从根本上束缚企业的创新
18、能力(Lazonic,2011;Belloc,2012)。(二)基于不完全契约理论的创新治理不完全契约理论沿用了上述框架,但与委托代理理论强调股东利益最大化的治理原则不同,不完全契约理论关注的重点是如何配置创新项目的剩余控制权,以提高事前创新投入各方的专用性投资水平。创新是一项团队活动,不仅涉及出资人,更需要专用性知识供给者,创新知识的形成需要长期研究积累,创新者利用生产性资源和专用性人力资本将创新知识转变成可盈利产品或服务。在这一过程,创新投入能否形成新的知识、新的知识能否转化成盈利产品、能否在市场上获利等每一环节都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创新投入各方不可能签订一个面面俱到的合约将未来各种可能情
19、况规定清楚。因此,创新投资各方的合约是不完全的。如果冒然订立合约进行联合投资,专用性投资高的一方可能被专用性投资低的另一方“套牢”,预见到这种情况,专用性投资高的一方可能减少投入。因此,在不完全契约理论看来,如何确保投资专用性强的一方的利益是公司治理激励创新应该考虑的关键问题。不完全契约理论认为,企业是解决“套牢”问题的一种治理方式,通过将剩余控制权配置到对总收益最重要的专用性投资一方手中,能够削弱关键专用性投资不足的问题。Aghion和 Tirole(1994)基于不完全契约理论,分析了投资方与创新者之间的控制权配置方式及其条件,他们认为出资方与创新者联合一起进行创新活动,当出资方的资产投资
20、对创新结果有很大影响,或者出资方事先有很强的谈判力,或者出资方能够承担足够多的支付时,出资方拥有剩余控制权更能促进创新。在其他情况下,剩余控制权配置给创新者是最优安排。Aghion等(2013)发现机构投资者作为股东能够增加企业创新。不完全契约理论强调了对剩余控制权的27技术经济第 42 卷第 7 期配置,有利于降低敲竹杠成本,增加事前专用性创新投入。然而,仅仅考虑剩余控制权的配置还无法有效治理创新,因为创新活动是一个累积动态过程,某一阶段重要的专用性创新投入,在后续阶段可能不重要,先前的控制权配置方式可能阻碍后续的研发生产。(三)基于创新型企业理论的创新治理与前两大理论不同,创新型企业理论延
21、续马克思熊彼特创新框架,强调创新的动态过程及知识创造中智力劳动的重要性。如何在动态环境下构建适合创新不确定性、累积性和团队性特征的组织治理结构呢?基于动态创新过程的三个特征,Lazonick(2005,2011)提出了创新型企业理论,针对性地提出了企业创新治理的三个社会必要条件,即战略控制、组织整合和财务承诺。战略控制指为应对企业面临的不确定性,企业决策者要有能力和有激励整合企业资源,将资源配置到企业人力资本开发及物质资本积累方面,使企业获取竞争优势。有能力,要求企业决策者了解企业所在行业的创新前沿及创新过程中的技术开发风险、市场需求变动风险和行业竞争风险;有激励,取决于决策者的个人利益要与企
22、业获得长期竞争优势的利益保持一致(Lazonick,2011)。组织整合是指由于创新的集体性、团队性特征,企业需要调整组织结构,建立一套激励体系,不仅能吸引、留住优秀员工,更重要的是激励全体员工参与组织学习,进行知识专用性人力资本投资,以提高企业创新和生产能力,最终将创新成果转化为企业竞争力。在创新活动不确定性情况下,员工担心被敲竹杠,缺乏激励参与创新并增加知识专用性人力资本投资。要克服这一问题,需要完善薪酬设定、奖励补偿及晋升机制等一系列制度体系。财务承诺指为企业创新活动持续提供财务支持,直到企业创新活动产生收益。由于创新具有累积性和长期性特征,调整成本高,需要不间断地财务支持。将企业资源配
23、置到创新活动上,保障创新持续进行直到产生盈利,是推动企业创新的必要条件。另外,创新活动不确定性、创新知识的信息不对称性、创新回报的长期性使其面临严重的融资约束(Hall,2005;鞠晓生等,2013),企业的财务承诺应该与战略控制和组织整合配合,平衡利用企业内外部资源。基于创新型企业理论,Lazonick(2011)历史分析了美国 20世纪初至 70年代的“旧经济”模式和 20世纪 80年代以来的“新经济”模式下的企业治理特征,认为前者的主要特征是“留存利润加再投资”,符合战略、组织和财务的三个必要条件,因而造就了美国制造业的强大创新能力。随着企业多角化运动带来的规模扩张导致战略控制弱化及 8
24、0年代开始兴起的股东利益最大化,使得新经济模式偏重于“裁员加分红”,企业利润留存被认为是代理成本的一种表现,随之而来的是有限管理模式、外部人取代内部人控制公司资源配置,公司的目的是最大化股东利益而非公司的长期健康生存。“裁员加分红”的新经济模式破坏了创新发展的三个必要条件,不利于经济长期增长。三大企业理论各自支持的公司治理理念有内在的差异,哪一种更适合企业创新实践呢?从现有文献看,基于委托代理理论及不完全契约理论的公司治理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均有正反两方面矛盾的实证结论。比如公司股权结构,Francis和 Smith(1995)、Mayer(1997)及 Lacetera(2001)等发现股权越集
25、中可能降低管理层的代理成本、提高公司组织整合能力及支持企业长期投资等因而有利于企业创新,但 Ortega等(2005)发现股权集中不利于企业创新,而股权分散减少了对管理层的约束、提高了管理层的决策权,更有利于创新。再如所有者类型,Aghion 等(2013)认为机构投资者作为股东能够增加企业创新。实证结论的巨大差异,导致上述理论下的公司治理在解释企业创新行为时无法令人满意,其中一个基本但又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相似的公司治理结构却有不同的创新表现?究其原因,是以委托代理理论和不完全契约理论为基础的公司治理均没有包含或容纳创新特征,无法提供一个包容企业技术创新的通用框架(Lazonick,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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