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式制度、儒家文化与企业绿色创新 (1).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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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76 卷第 5 期 2023 年 9 月Vol.76 No.5 Sept.2023 125 135非正式制度、儒家文化与企业绿色创新李俊成 彭俞超 杨璐摘要 以2008-2019年中国沪深A股上市企业为研究样本,基于文史典籍整理和网络爬虫技术对儒家文化进行量化测度,在此基础上实证检验儒家文化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研究发现,儒家文化能够显著促进企业的绿色创新,而提高企业的环保责任意识和降低企业的代理问题是儒家文化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重要渠道;在推动企业绿色创新方面,儒家文化可与正式制度形成有效补充,外来文化的冲击则会削弱儒家文化对于企业绿色创新的促进作用。促进企业绿色创新,需重视非正式制度与正
2、式制度的融合,发挥好传统文化在推动经济绿色转型中的治理功效。关键词 非正式制度;儒家文化;绿色低碳发展;企业绿色创新中图分类号 X196;F27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7320(2023)05-0125-11基金项目 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22JZD011);中国社会科学院青年科研启动项目(2023YQNQD033)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生态文明建设,把建设美丽中国摆在前所未有的高度,中国的生态环境保护发生历史性根本转变,全国推动绿色发展的自觉性、主动性显著增强,一个环境与经济协调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丽中国已初具雏形。然而,在全社会倡导绿色转型的
3、大背景下,部分微观经济主体对环境保护仍不够重视,“成本转嫁”1(P171-189)、“污染就近转移”2(P44-59)、“集团内部污染转移”3(P156-174)等诸多逃避环境保护主体责任的现象时有发生。基于经济社会绿色转型的实践,越来越多的学者意识到,生态文明建设滞后于经济社会发展之现实,绝不仅在于政策、法规等制度的滞后,更为重要的是微观经济主体对于生态文明的责任意识仍非常薄弱。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生态资源属于可以免费享受的公共产品。作为一种公共物品,微观经济主体存在着天然的“成本转嫁”与“搭便车”的动机,即在享用生态资源私利的同时并不存在投资保护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主观意愿。从这个角度上说
4、,依靠正式制度来规制企业的环境行为是不够的。原因在于,再多正式制度的约束也无法改变生态环境保护显著的“外部性”特点。新制度经济学理论指出,在政策、法规等正式制度失效的领域,非正式制度往往能发挥出不可替代的独特功效。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儒家文化在塑造国人精神品质和行为准则等方面最具代表性,其思想体系极其庞大,对社会的各个方面都具有极大的影响,也蕴含着丰富的建设生态文明、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智慧。那么,作为传统文化典型代表的儒家文化,能否在推动企业绿色转型中发挥重要作用?如果可以,儒家文化影响企业绿色转型的作用机制是什么?在经济社会绿色转型的过程中,儒家文化是否可以作为正式制度的
5、有益补充?本文将对上述问题进行探讨。一、文献综述与理论分析追溯中国企业的发展进程,中国企业变革与创新的秘诀深深镌刻于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之中4DOI:10.14086/ki.wujss.2023.05.012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 年第 5 期(P184-185)。本部分将系统梳理儒家文化影响微观企业行为决策的相关文献,并对儒家文化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可能路径展开理论分析。(一)儒家文化影响微观企业的已有相关研究儒家思想作为我国历史上最为主流和最为丰富的伦理规范之一,不仅仅为个体行为提供了道德准则,也给企业的经营管理提供了路径遵循。诸多研究表明,儒家文化对于完善企业治理具有重要作用
6、。儒家文化所倡导的“仁义礼智信”等理念可以有效减少代理冲突,如降低高管私利追求5(P113-123)、抑制大股东侵占6(P661-716)、减少企业违规行为7(P137-153)。不仅如此,儒家文化在强化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方面同样作用显著。已有研究发现,儒家文化能够强化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8(P76-93)、提高企业慈善捐赠水平9(P124-136)、完善企业员工保障机制10(P105-120)。由此可见,作为非正式制度与传统文化的典型代表,儒家文化对于现代企业的行为与决策产生着深刻影响。(二)儒家文化与企业绿色创新与正式制度通过引导规制11(P112-130)12(P126-140)、激励规制
7、13(P86-96)与约束规制14(P40-49)等手段促进企业绿色创新所不同,作为非正式制度的儒家文化更多地通过价值导向来影响企业的绿色创新活动。一方面,儒家文化的“义利观”可以有效解决创新成本和创新收益失衡情况下企业绿色创新意愿偏低的“症结”;另一方面,儒家文化的“信义观”可以通过降低代理问题来缓解企业高管出于私利追求而对绿色创新活动的规避。从这个角度上说,儒家文化对于企业绿色创新的促进可以在提高企业的环保责任意识和降低企业的代理问题中得以实现。首先,儒家文化可以通过提高企业的环保责任意识来提高企业的绿色创新水平。环境效益被视为是绿色创新有别于其他类型创新的重要特征。环境效益的外部性,决定
8、了绿色创新者需承担绿色创新的高额成本与巨大风险,但并不能获取全部或大部分由绿色创新成果所带来的社会收益。创新成本和创新收益的潜在失衡使得具有利己特质的企业管理者缺乏足够的绿色创新动机。即便是在面临较大环境治理压力的情况下,企业依旧可以通过低成本的末端污染治理而非绿色创新来满足环境规制的要求15(P56-68)。儒家文化中“仁”“义”“礼”等核心思想则可以有效校正企业管理层的利己心态。具体而言,儒家文化提出,“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 雍也)。“仁”即意味着为企业在发展过程中不能一味索取,有给予才有回报,这与社会责任理论对企业的亲社会要求一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
9、 述而)。“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 里仁)等都深刻地指出君子应当“义”为先,这与社会责任理论中暗含的利他主义思想高度一致,意味着企业应树立正确的义利观、以义取利,不断提高社会意识。“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财不可胜用也”(孟子 尽心上),其中的“礼”意味着儒家将自然资源的使用纳入礼的道德要求之下,是在“天人合一”的思想背景下去分析资源使用的规范问题,建立人与自然关系的生态伦理体系,强调人、天、地三者之间的和谐统一,这与社会责任理论中对企业的环保意识的要求一致。简言之,儒家文化的“义利观”思想有助于强化企业的环保责任意识,进而提高企业的绿色创新意愿。其次,儒家文化可以通过降低代理问题来推动企
10、业的绿色创新。绿色创新活动具有高风险、长周期、低成功率等特点,出于对私利的追求,企业管理层通常倾向于规避绿色创新活动。首先,绿色创新的高风险特征不仅需要花费管理层更大的努力,而且绿色创新项目的高风险性也影响着管理层更安全地追求控制权私利16(P305-360)。其次,由于任职期限的存在,管理层通常偏好投资于具有较低成本且能够更快取得成效的项目,这也与绿色创新活动的长周期特点相冲突17(P273-316)。最后,出于对自身职业声誉的考虑,管理层也倾向于选择具有高成功率的投资项目18(P49-70),显然绿色创新活动低成功率的特点并不符合管理层的利益诉求。正因如此,由于代理问题的存在,企业的绿色创
11、新水平就会偏低。在缓解代理冲突方面,儒家文化具有正式制度所不具备的独特作用。长久以来,儒家文化的信义观思想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认知观念与行为决策,并以“隐性契约”的形式,有效抑制管理层的私利行为,126李俊成 等:非正式制度、儒家文化与企业绿色创新提高代理效率19(P57-116)。具体来说,“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论语 颜渊),儒家文化强调信守承诺,这意味着在企业的经营管理中,代理人需严格遵守委托人的要求,保持诚信履行合约;“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 离娄章句上),要求企业代理人在缺少外部监督的情况下从事管理工作时,也要减少追求私利行为的发生。除此之外,儒家文化中“克己
12、慎独”“明善诚身”等思想,向企业代理人灌输了忠信的职业伦理思想,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减弱了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从而提高代理效率。由此可见,儒家文化可以通过缓解代理问题,削弱管理层出于私利对绿色创新活动的规避,进而提高企业的绿色创新水平。二、研究设计前文的理论分析表明,儒家文化可以通过价值导向来影响企业的绿色创新活动。接下来,本文将以2008-2019年中国沪深A股上市企业为研究样本,并结合中国各地区孔庙数据,对上述问题展开实证研究。(一)数据处理本文的研究对象为中国沪深 A 股上市企业,研究区间为 2008-2019 年,涉及数据包含地区儒家文化强度和微观企业两个层面。其中,儒家文化数据主要基于各
13、地的孔庙情况,孔庙数据整理源自中国孔庙网(www.chinakongmiao.org)和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微观企业层面的绿色创新数据源自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微观企业层面的其他财务或治理变量主要源自国泰安数据库(CSMAR)。与通行做法一致,本文剔除了 ST、*ST 和 PT 类企业、金融行业和房地产行业企业、数据异常缺失的企业样本,最终获得 28112 个样本观测值,并对所有连续变量在上下 1%水平进行缩尾处理(Winsorize)。(二)变量设定本文的变量设定如下:1.被解释变量:企业绿色创新(TGreen)。与相关文献的思路一致20(P100-113),本
14、文将企业绿色专利的申请数加1后取自然对数作为企业绿色创新活动的度量指标,TGreen的数值越大,企业绿色创新水平越高。需要说明的是,之所以选择绿色专利申请数而非授权数作为衡量企业绿色创新水平的代理变量,主要是考虑到专利授权存在滞后性问题,专利从申请到授权需数年时间,相比于授权数据,专利申请数据更加稳定和及时。2.核心解释变量:儒家文化(Lndis_150)。过往文献在测度儒家文化时,主要是通过调研问卷的形式,其调查结果具有较强的主观性,难以客观、全面地刻画出儒家文化的影响21(P5-20)。为此,本文从儒家文化传播途径上寻找切入点,基于地理邻近性的思路6(P661-716),以企业注册地150
15、公里范围内的孔庙数量加1后的自然对数作为刻画儒家文化的代理变量。3.控制变量。本文控制了可能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企业财务、治理结构以及地区层面的特征变量。具体来说,在企业财务层面,本文控制了资产负债率(Debtr)、固定资产比率(Fixr)、应收账款占比(Rec)、总资产增长率(Tag)、营业净利率(Npr)、资产收益率(Roa)等特征变量;在企业治理层面,本文控制了企业年限(Lnage)、雇员规模(Lnemp)、高管人数(Lnexe)等特征变量;在地区层面,本文控制了地区GDP增长率(Gdpr)、第三产业占比(Thirdr)、工企数量(Lnind)等特征变量。此外,考虑到其他文化的影响,本文还
16、控制了地区方言使用情况(Dia)、地区信任水平(Trust)等特征变量。文章主要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三)回归模型本文基准回归模型的设定如下:TGreenit=+Lndis_150it+Xit+j+p+t+it(1)127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 年第 5 期式(1)中的TGreenit为企业i在第t年的绿色创新水平;Lndis_150it表示企业i在第t年受儒家文化影响的强度大小;Xit代表与企业财务、治理结构及所在地区的一系列控制变量;j代表行业固定效应,p代表省份固定效应,t代表年份固定效应,it表示随机误差项。根据前文的理论分析,儒家文化可以促进企业的绿色
17、创新,即式(1)中Lndis_150it回归系数的符号应该为正值。三、实证结果与分析基于上述模型设定,本文将对儒家文化与企业绿色创新的关系进行检验,并通过一系列稳健性检验来验证本文主要结论的可靠性。同时,本文还将使用工具变量的方法检验儒家文化与企业绿色创新的因果关系。(一)基准回归儒家文化对企业绿色创新的影响如表2所示。其中,列(1)仅加入了儒家文化(Lndis_150),其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儒家文化可以显著提高企业的绿色创新水平。列(2)进一步控制了企业财务层面的相关变量,儒家文化(Lndis_150)的系数大小略有变动,但仍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列(3)在列(2)的基础上,进一
18、步控制了企业治理层面的相关变量,儒家文化(Lndis_150)的系数为0.0947,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列(4)在列(3)的基础上,进一步控制了地级市层面的相关变量。回归结果显示,列(4)中儒家文化(Lndis_150)的系数为0.0929,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考虑到除儒家文化外,其他文化亦可能对企业绿色创新产生影响,本文进一步控制了包括方言、社会信任等文化特征变量。结果显示,在排除其他文化的影响后,儒家文化(Lndis_150)系数的显著性和大小依旧保持稳定,表明儒家文化的确可以显著提高企业的绿色创新水平。(二)稳健性检验尽管表2的基准回归控制了丰富的特征变量,但是仍然存在潜在的
19、偏误问题,表3展示了一系列稳健性检验的结果。1.替换被解释变量使用专利授权数衡量。前文使用绿色专利申请数衡量企业的绿色创新水表1主要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变量名称/符号绿色创新(TGreen)儒家文化(Lndis_150)资产负债率(Debtr)固定资产比率(Fixr)应收账款占比(Rec)总资产增长率(Tag)营业净利率(Npr)资产收益率(Roa)企业年限(Lnage)雇员规模(Lnemp)高管人数(Lnexe)经济发展增速(Gdpr)第三产业占比(Thirdr)工企数量(Lnind)地区地方言使用(Dia)地区信任水平(Trust)变量定义绿色专利申请数量加1取对数注册地150KM内孔庙数
20、加1取对数企业总负债与总资产的比值企业固定资产与总资产的比值企业应收账款与营业收入的比值企业总资产的增长率企业净利润与营业收入的比值企业净利润与总资产的比值企业的年龄加1取对数企业的员工人数加1取对数企业的员工人数加1取对数地区GDP的增长率地区第三产业经济增加值的占比地区工业企业数加1取对数地区方言分化指数(取自 汉语方言大词典)22(P149-150)地区社会信任程度(取自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23(P130-132)最小值0.00000.00000.04960.00210.0001-0.3071-0.9372-0.23200.00002.07941.00000.03100.25674.9
21、9720.00080.0000均值0.72302.36470.42780.21510.23840.21010.07240.05402.77677.59997.39240.09040.52597.97590.21723.0046最大值7.53373.73770.89860.71041.15832.51750.51010.22864.127113.222846.00000.17230.83529.72230.75234.0400标准差1.12590.69140.20980.16430.23420.40830.17150.06190.39781.31792.42500.02740.13240.992
22、60.19490.7137128李俊成 等:非正式制度、儒家文化与企业绿色创新平,在稳健性检验中,本文拟使用绿色专利的授权数作为衡量企业绿色创新水平的代理变量(Lngrant)。表3的列(1)汇报了替换被解释变量的估计结果。回归结果显示,儒家文化(Lndis_150)的系数仍然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该结果与前文基准模型的检验结果一致。同时,考虑到绿色专利从申请到授权的过程通常需要一段时间,因此本文将核心解释变量“儒家文化”滞后三期(L3.Lndis_150),以进一步增强文章研究结论的稳健性。表3中列(2)的回归结果显示,滞后三期的儒家文化系数(L3.Lndis_150)依然在1%的水平上显
23、著为正,该结果与前文基准模型的检验结果一致。2.替换被解释变量更改数据来源。前文中使用的绿色专利数据来源于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该数据库以世界知识产权局的绿色专利标准为依据,对国家知识产权局和谷歌专利搜索引表2儒家文化对企业绿色创新的影响变量Lndis_150_cons财务层面控制变量治理层面控制变量地区层面控制变量其他文化特征变量年份固定效应行业固定效应省份固定效应N(1)TGreen0.1323*(0.021)-0.2244*(0.107)未控制未控制未控制未控制控制控制控制28112(2)TGreen0.1097*(0.021)-0.4727*(0.109)控制未控制未控制
24、未控制控制控制控制28112(3)TGreen0.0947*(0.020)-2.0529*(0.155)控制控制未控制未控制控制控制控制28112(4)TGreen0.0929*(0.020)-2.6513*(0.259)控制控制控制未控制控制控制控制28112(5)TGreen0.0930*(0.020)-2.5721*(0.270)控制控制控制控制控制控制控制28112注:括号内为聚类到企业层面的稳健标准误,*、*和*分别为在10%,5%和1%的水平上显著。下表同。表3稳健性检验变量Lndis_150L3.Lndis_150Lndis_200/250/300Lnodis_150Lndis_
25、native_cons控制变量年份固定效应行业固定效应省份固定效应N(1)Lngrant0.0967*(0.019)-2.1983*(0.248)控制控制控制控制28112(2)Lngrant0.0996*(0.037)-2.0190*(0.313)控制控制控制控制17992(3)NTGreen0.0828*(0.021)-2.5960*(0.276)控制控制控制控制28112(4)TGreen0.0802*(0.019)-2.5880*(0.271)控制控制控制控制28112(5)TGreen0.0791*(0.017)-2.5982*(0.272)控制控制控制控制28112(6)TG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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