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类型学视角下民族语言被动句主语生命度考察.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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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一、贺阳(2008)关于“被”字句主语生命度的观点贺阳举有如下例子:(1)那些生机活泼的花草,被水浇灌了,湿气油然,四面散开浓香。(俄契诃夫 黑衣教士,吴梼译,1907 年)111贺阳认为,例(1)的主语是指物名词,这种“被”字句在古代白话中很少见到。这是语法上的所谓“外国语迹象”,也就是欧化语法现象。111-12贺阳指出:五四以前的“被”字句通常是表示不幸、不如意的,则不幸也好,不如意也好,只能是对人而言的,对无生命的事物来说,无所谓不幸或不如意,因而“被”字句在五四以前大多以指人名词为主语,以指物名词为主语的虽然也有,但并不多见。据考察,西游记 中以指物名词为主语的“被”字句约占“被”
2、字句总数的 8%,红楼梦 中约占 9%。五四以来,在英语等印欧语言被动句的影响下,“被”字句的消极义语义约束逐渐消失,中性“被”字句越来越常见。既然“被”字句可以不带如意或不如意的语义色彩,以指物名词做主语也就不再有语义色彩上的限制,因而以指物名词为主语的“被”字句便逐渐多了起来。例如:(2)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朱自清 匆匆,时事新报文学旬刊 1922 年第 34 期)(3)天井被雪片装饰得那么美丽,那么纯洁。(巴金 家,1931 年)(4)分裂后的片段可能被称为“零部件”、“情结”、“子系统”。(R.D.莱恩 分裂的自我:对健全与疯狂的生存论研究 中译本,
3、1994 年)(5)乌云徐徐地遮住太阳,三一学院那阴郁的正面被阴影所笼罩。(詹姆斯乔伊斯 尤利西斯中译本,1996 年)1245-246我们以为,贺阳(2008)的说法值得商榷。语言类型学视角下民族语言被动句主语生命度考察张 鑫1,崔山佳2(1.内蒙古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呼和浩特 0 1 0 0 2 0;2.浙江财经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杭州 3 1 0 0 1 8)摘要:汉语历史上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大量用例,现代方言也同样。民族语言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也有表示物的,有动物,有植物等。可见,被动句主语的生命度低并非印欧语系语言独有的语法现象,而是语言类型学在不同语言里的具体体现。关键词:
4、民族语言;被动句;主语;生命度;语言类型学中图分类号:H 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 0 0 8-2 7 9 4(2 0 2 3)0 3-0 0 7 5-1 1常熟理工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J o u r n a l o f C h a n g s h u I n s t i t u t e o f T e c h n o l o g y(P h i l o s o p h y&S o c i a l S c i e n c e s)2 0 2 3 年 5 月第 3 期M a y,2 0 2 3N o.3收稿日期:2023-03-22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晚明以来吴语白话文献
5、语法研究及数据库建设”(21&ZD301)作者简介:张 鑫(1983 ),女,内蒙古包头人,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少数民族语言语法、汉语方言语法;崔山佳(1957 ),男,浙江仙居人,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近代汉语、汉语方言、欧化语法等。76张延俊的 汉语被动式历时研究(2010)2,举有不少古代汉语、近代汉语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例子,李崇兴等的 元代汉语语法研究(2009)352-53,61、刘进的 近代汉语复杂“被”字句研究(2019)4,也举有很多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例子,还有郑宏的 近代汉语有标记被动句研究(2017)中被动标记更多,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也
6、众多,如“被”518-22,“遭”554-56,59,“吃”567,70,72-73,76,“着”597-98,“教”5114-116,118-120,122,“叫”5133,135-137,140-143,“让”5152,“与”5170-172,175,“给”5182-184,190-195,“把”5220-221。崔山佳(2013)6也举有不少例子。我们在其他近代汉语作品中也找到一些例子,单是黄义枢主编的 绍兴戏曲全编(明杂剧卷,2018)就有如下例子:(6)一片芳心被春拘管。(刘兑 新编金童玉女娇红记)(7)我身德行被你亏,你家门风被我坏。(徐渭 玉禅师翠乡一梦 第 1 出)(8)楚云忽
7、被风吹尽,又霎时打退红鸾运。(叶宪祖 渭塘梦 第 2 折)(9)(生)告禀爹妈,孩儿回去,俺那张秋地方,都被大水漂没了。(叶宪祖 三义记 第 2 折)(10)(旦)我听他前鼓的是我长短歌行,后来变做 凤求凰,咳,长卿长卿,我一片闲心,早被你引动了也。(叶宪祖 琴心雅调 第 1 折)(11)(旦)把前事儿诉说明白,大都来风流却被风流害,不禁两泪自盈腮。(孟称舜 泣赋眼儿媚第 4 折)(12)(祝)昨日姑苏台上被人拆去一根檐,姑苏城内一个小厮不见了一条棍。(孟称舜 花前一笑第 1 折)我们在吴宗辉、俞志慧汇编/校注的 调腔传统珍稀剧目集成(2022)中也找到很多例子。汉语方言也有众多主语生命度低的
8、用例,郑宏的 近代汉语有标记被动句研究(2017)中被动标记有“吃”580,“着”5102,104-105,“教”5123,“叫”5144,“让”5155-158,“给”5199-206,208-210,“把”5222,“拨”5226,“乞”5235,都有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说到“被字句”,要涉及主语的生命度问题。鲁莹说到“人称代词能带定语的语义原因”时,谈到 5 点原因,其中第 5 点是:“人称代词具有生命性。语言学界(Comrie 1981,Croft 1990)一般认为生命度等级是,第一、二人称代词第三人称代词专有名词一般指人名词动物植物。(转引自高顺全 2004)。人称代词所具有的生命
9、性使其与时间、空间、领属、行为等范畴发生联系,这些范畴通过定语的形式对人称代词作出相应的修饰和限定。”7我们觉得例(6)一例(12)的主语生命度是低的。如例(6)的“芳心”,例(10)的“闲心”虽然都是属于“人”,但却是心理活动,是抽象的。例(7)的“德行”虽也属于“人”,与“芳心”“闲心”一样,也是抽象的。至于“门风”更抽象。例(11)的“风流”也属于“人”,同样是抽象的。上面的“芳心”“闲心”“德行”“门风”“风流”都比“一般指人名词”的生命度要低。例(8)的“楚云”是物,是无生命的,比“动物”要低,与“植物”类同。例(9)的“张秋地方”,是地方,比“动物”要低,与“植物”类同。例(12)
10、的主语是“姑苏台上”,其实就是姑苏台,是物,是人造的建筑物,也比“动物”要低,与“植物”类同。我们在陈泽平的 琉球官话课本三种 校注与研究(2021)中找到如下例句:(13)禀说:禀上老爷,小的(卑职)奉王命接贡,去年在本国开始过洋,到半路遇上大风,被风飘到金门围头地方。那时节真是万死一生。(学官话 5)(14)我们是傤某样东西要到某地方去做买卖的船,驶到某地方,被风打到这块来的。(学官话 18)(15)这一堵墙被风吹倒了,叫个泥水师傅舂起来。要吩咐漏泥水匠舂坚固。(学官话 65)(16)这番弟们船只又被风浪打坏,不堪之极。(白姓官话 2)(17)康熙年间有一只哨船被风漂来,船上有一个头目姓王
11、的,得病死了,就在这庙前埋下。(白姓官话 17)以下几例来自郑宏(2017):(18)那些没有丢的,也给海水打滥了。(白姓官话)77(19)寡剩几担豆子没有丢掉,也给海水打滥上霉了。(白姓官话)(20)里头原是给雨打湿了的,若是把原包抬去晒,怎么会晒得透呢?(白姓官话)(21)你做事,件件都给人看破了。(学官话)(22)这个东西给雨淋湿了,拿去晒晒。(学官话)5189例(13)一例(17)是“被”字句,例(18)一例(22)是“给”字句,其主语的生命度都很低。一是“船”“船只”“哨船”“墙”;二是指船上所载的东西,如“豆子”等;三是指“事”,都是无生命的物体,甚至有抽象的“事”,生命度都很低。
12、可见,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并非像贺阳(2008)所说的那样,是“欧化”语法现象。其实,它也是汉语所固有的。琉球官话课本三种 是指 官话问答便语 白姓官话 学官话,据有人研究,这三种琉球官话课本分别作于 18 世纪初期(1703 或 1705)、中(1750)、末(1797),时间跨度长达 90 余年。从内容看,官话问答便语 学官话 基本是福州“对外汉语”老师为来华学习的琉球学生编写的实用口语教材。由此可见,连“对外汉语”教材都有这种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可以想见,这种用法在汉语中是常见的,成熟的。以上可见,汉语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大量用例,因此,并非所谓的“外国语迹象”,即并非欧化语法现象。二
13、、中国濒危语言志少数民族语言系列 的被动句主语生命度考察崔山佳(2015)对 中国少数民族语言简志丛书(修订本)、民族语言“语概况”系列论文、黄行等(2004)、戴庆厦等(2006)、李洁(2008)等进行考察,找到众多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民族语言用例。8402-407,407-410,410-413,413。近来,我们又在 中国濒危语言志少数民族语言系列(20 册)中找到不少用例。(一)汉藏语系1.藏缅语族四川道孚尔龚语(属藏缅语族藏语支)被动句有两种表达方式,最常用的是有标记被动句,即在被动句的主语之后加上助词“d”或“la”,相当于汉语“被”。尔龚语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fc
14、 d l wu d fkhr si.耗子被猫逮住了。耗子 PRT 猫 ERG PREF 逮住 SUFFdm b la th wu d fxi si.杯子被他打破了。杯子 PRT 3sg ERG PREF 打破 SUFFi d pa ku la th wu d rzu h .书包被他拿走了。书包 PRT 3sg ERG DIR 拿 CONJ 走9221rv qe d ran pa wu d s si.兔子被猎人打死了。兔子 PRT 猎人 ERG PREF 打死 SUFF9244四川道孚尔龚语另一种是直接表达,可叫无标记被动句。此时不需要使用表示被动意义的助词,直接表达即可。它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
15、低的用例,如:j th wu d mhi .牦牛他牵走了。牦牛 3sg ERG DIR 牵 走hl mi th wu v v d hr si.眼镜他修好了。眼镜 3sg ERG 修理 PREF 完 SUFFi d th wu ra d hr si.作业他写完了。作业 3sg ERG 写 PREF 完 SUFF 9221西藏察隅松林语(属藏缅语族藏语支)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l24 k31 pu33 e33 31mi55 31py55 ndz55 phe33 j55 nbe55.绵羊被他赶到别人的地里去了。绵羊 TOP 3sg AGT 别人 田 进 让 PFV PRT10146783
16、1k55 k31 55p55 e55 se33 j55 nbe55.兔子被猎人杀死了。兔子 TOP 猎人 AGT 杀死 PFV PRT10199甘肃文县白马语(属藏缅语族藏语支)受藏语影响较大,但又是不同于藏语的一种独立的语言,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t31r53 dz35 m53 i53k53 se31 su53 i31 lu35 ra35 31.假话被当场戳穿了。话 说:IPFV NMLZ 当场 就:LNK 戳 COMP 漏 ADV PFV11187 53 i31o53 31mu5353 ra31 the35 khu31 he31 31.小鸡被黄鼠狼给叼走了。鸡 DIM 黄鼠狼
17、PASS 叼 DIR 走:PFV PFVl53ta53 53 31mbe53 lo35 ra31 hue35 khu31 he31 31.老张的草帽被风吹走了。老张 草 帽 风 PASS 吹 DIR 走:PFV PFV11200ro35 a35 ndo53 i53 ra31 do53 se31 m3131.兔子被猎人打死了。兔子 野兽 打:IPFV 人 PASS 打:PFV 死 CSM11214西藏察隅格曼语(属藏缅语族喜马拉雅语支)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31ri55 lp55 53 l55.汽车被搞得抛锚了。汽车 停下 PASS PFV12164kin55 wvn35 pit55
18、phl35 k31plau35 phi55 53 l55.我们所有的纸张都被用完了。1pl TOP 纸张 所有的 完 PASS PFV12166m31hu53 t31khri53 t31rau55wi53 so55 o35 l53 53 i55 phi55 ti53!牛粪早就被其他人捡光啦!牛 粪便 早 就 人 另 PASS 捡 光 MD12197xi53ju55 br53 xi35 sui55 phrt53 53.那根绳子被割断了。那 绳子 ACC 割 断 PASSpi35x55r55 mei53 thu55 l55,bi35 wn35 thu55 53 m55 jo35.万一火烧起来的话,
19、房子会被烧掉的。万一 火 燃烧 PFV 房子 TOP 燃烧 PASS AGR TNS12207r31u55 xi35 in53 k31khiu35 o35 k55 kp55 st53 53.兔子被猎人打死了。兔子 ACC 猎物 枪杀 人 AGT 打 杀 PASS12223云南芒市潞西阿昌语(属藏缅语族缅语支)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la31kha55kh55 u55i35 k51 pj55 a55 tu31.玉米是被鹦鹉吃光的。玉米 鹦鹉 AGT:EMPH 完 吃 TAM 13185kja51 a51,un33 k33 thai31 la31 tu51.鸡啊,被老鹰叼走了。鸡 TAM
20、:TOP 老鹰 AGT:EMPH 叼 DIR TAM 13211pa31tai51 55-khat55-i55 pat51 sat55 ti55.兔子被猎人打死了。兔子 山-追-NMLZ 打 死 TAM:TAM 13230四川康定贵琼语(属藏缅语族羌语支)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li55ui31si55 35t55 l31 i55u55 ph53 d31 n55 ku31 li31.李国森凡间的肉身被消灭了。李国森 凡间 LOC 肉身 ACC DIR 消灭 CAUS IND14187thu3553 ph53 nu55pu53 n31 d35 le31 s31 le55.兔子被猎人打死
21、了。兔子 ACC 猎人 AGT 打 CONJ 死 PEF 14205云南兰坪普米语(属藏缅语族北部语群羌语支)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3a.55 hi24 kh31 h24 th31 hue55 si31.我的衣服被挂破了。1sg:GEN 上衣 DIR 挂 DIR 弄破 ASP 15189th31 su31 si55.u3155 e31ie55min31 ue31je31 th31 su31 si55.兔子被猎人打死了。DIR 杀死 ASP 兔子 猎人 AGT DIR 杀死 ASP 1521179四川松潘羌语(属藏缅语族羌语支)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di phuxy u-
22、n-the-t-qte-j.兔子被猎人打死了。兔子 野物 赶-NMLZ-AGT DIR-打死-INCHO-INDCT16160云南兰坪柔若语(属藏缅语族彝语支),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o53 33vu13 tu55 ko33 fu53 i33 zo31.茶叶被他喝光了。茶叶 水 3sg PASS 喝 完 TAMkhyi31 o55 liu33 o55 au31 ko33 a53 i31 zo31.狗被豹子咬死了。狗 CL 豹子 CL OBJ PASS 咬 死 TAM 17161tha31 no35 a33 o55 ko33 pa53 uo35 zo31.兔子被打中了。兔子 DEN
23、CL PRT 打 中 TAMkhyi31 o55 lou31i55 o55 au31 ko33 a53 i31 zo31 la33.狗被老虎咬死了。狗 CL 老虎 CL PRT PRT 咬 死 掉 TAM 17178tha31lo35o53 xo33ia55su33ia33 pa53 i31.兔子被猎人打死了。兔子 猎人 打 死17210云南玉溪撒都语(属藏缅语族彝语支)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s3321d21l21 i33 55 dzo33 phi42 la33.桃子被他吃了。桃子 3sg AGT 吃 AST PRT 18158he21 k33 i33 55 dzo33 phi42
24、 la33.谷子被牛吃了。谷子 棵 牛 AGT 吃 AST AST18164 tha55la55 a55mo21b55pho313 55 b55 se42 phi42 la33.兔子被猎人打死了。兔子 鸟射男 AGT 射 死 AST PRT18197西藏察隅达让语(属藏缅语族景颇语支)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u55b53 ko35 ho31.(井)被盖上了。(省略受事论元“井”)盖 CAU MER19139ri31ko55 we55 t31pro53tho31 hk53 se53 ko35ho31.兔子被猎人杀死了。兔子 PAT 猎人 (用棍棒)打 死 PFV19183we55 t3
25、1bru55 je55 k55i55 ko31 me35 we31 s53 i55tju53 w31.那件礼物被格西送人了。那 东西 TOP 格西 AGT 人 Dt 送 被 PFV19188西藏察隅义都语(属藏缅语族景颇语支)也有被动句主语生命度低的用例,如:u35 i55 55th55pr55 55 i55 h55 j32b55 bo31.你的庄稼被牛吃了。2sg GEN 粮食 牛 AGT 吃 REA EXP20120k53ri55b31 i55di55br55 i55br55 se53 o55 b31 o55 se53 j31b31 ho35.地上的草都被晒死了。草地 草 生长 死 晒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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