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檀“战地日记体”《西征草卷》探论.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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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3 9 卷第2 期Vol.39No.2贺州学院学报JOURNAL OF HEZHOU UNIVERSITY2023年6 月Jun.2023周先檀“战地日记体”西征草卷探论马雪娇(新疆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乌鲁木齐8 3 0 0 0 2)摘要 周先檀亲历清军收复新疆之战,其相关的诗歌创作西征草卷在诗题上表现出了“日记体”逐日性、逐年性的时间特点,在内容描写上具有生活化、日常化、个人化的倾向,因而可以命名为“战地日记体”。西征草卷以“日记体诗”的文学形式,从周先檀个人视角描述了左宗棠收复新疆这一宏大的历史事件,“战地日记体”西征草卷超越了私人化的写作价值,而不可避免具备了严肃的“诗史”色彩,
2、应当被视作具有历史意义的陈述。关键词 周先檀;西征草卷;战地日记体中图分类号 1 2 0 6.5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 6 7 3-8 8 6 1(2 0 2 3)0 2-0 1 1 8-0 7着年富力强,争取建功立业”2%,该文将周先檀一、周先檀西征原因小考的西征视作考场失意后无可奈何下的出路。吴华周先檀,字尧珊,湖南衡阳人。据其诗文可知,他出生于道光七年(1 8 2 7 年),曾在京师充镶白旗教习,并授五品衔的候补工部员外郎,任职都水司。同治十三年(1 8 7 4 年)入金顺府,随军西征,亲历了左宗棠收复新疆之战,担任文牍工作。西征后仕途有望,左宗棠将其由候选员外郎保荐知府花翎,又赏加
3、道员衔、记名总兵。周先檀在光绪四年(1878年)因病卒于兵营,有诗文集味道轩集1 2卷存世,其中记录收复新疆的是西征草卷3 卷。关于周先檀投笔从戎,人伍西行的原因前人已有研究成果,大致可归为三类。最早是李仲光1987年于新疆历史研究发表论文周先檀和他的 味道轩集,依据周先檀新城县署与吴毅钦同年骏昌夜话诗中自注“毅钦曾函催余赴西征幕府,余遂巡未果”1 1 2 4 2,判断他是在友人的规劝下选择人幕西征的。随后,钱伯泉1 9 8 9 年于文献上发表论文晚清诗人周先檀和他的 味道轩集,其中提到周先檀西征的原因在于“进京应试落第因为不甘沉滞于下僚,决心从军西征,趁峰于2 0 1 9 年发表论文周先檀事
4、迹新证载新疆大学学报,他注意到周先檀与达官显宦的交际可能在人幕府时帮助他寻得一官半职。同治四年(1 8 6 5 年)周先檀作须访彭雪琴宫保不遇:“一别旌麾十五年,须眉今已画凌烟”,彭玉麟字雪琴,与曾国藩共同创办湘军水师,和左宗棠、曾国藩等人名重一时,周先檀是彭玉麟的故旧,那么他很有可能通过彭玉麟努力结交其他官员。吴华峰总结了先前的研究成果和自己的发现,认为并非单一因素导致周先檀做出西行的选择,而是由以上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前人研究仅关注到周先檀西征的内因,而忽略了周先檀身处的社会环境因素。周先檀人金顺府的时间是在攻克肃州后,湘军大获全胜、势如破竹之际。清实录同治十二年(1 8 7 3 年)
5、十月已亥(二十四日)“谕军机大臣等,左宗棠、金顺奏,克复肃州,首要各逆及土客悍贼歼灭净尽”。“以克复甘肃肃州城,总督左宗棠、将军金顺得旨嘉奖”3 1 7 4 1-7。同年,日本袭台,清政府无力保卫台收稿日期 2 0 2 3-0 3-1 4作者简介 马雪娇(1 9 9 8 一),女,回族,新疆伊犁人,新疆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明清文学。【基金项目国家社科项目“左宗棠重定新疆时期文学书写国家认同、文化认同研究”(1 8 BZW105)。-118-马雪娇:周先檀“战地日记体”西征草卷探论湾,而塞防这边却在历时一年的战争后终于传来捷报,在这种时局下,攻克肃州的佳音无疑能够振奋人心,让类似周先檀
6、这样的下层文人看到了实现自身功名利禄心的机缘,克复肃州的现实意义是为清廷出兵新疆打通道路,忧心西北战局的文人认为收复新疆势在必行。周先檀的诗可以证实他在同治十三年(1 8 7 4 年)随军西征的原因之一确实是因为西北战局局势逐渐明朗。同治圣德诗序“其年五月云南底定,越九月,甘肃荡平,积年通寇,以次夷净书至矣哉。”“臣先檀,自知辞旨,未足以测高深,谨撼管窥,作四言诗,以挖扬”。诗日“中原方靖,边患未。南诏西陋,伏莽纷如。”1 2 7 周先檀所作这首古色古香的纪功四言诗,“位卑未敢忘忧国”,体现出诗人对全国战事尤其是西北地区局势的密切关注。在这首诗里,周先檀对左宗棠不吝赞美之词,“咨汝宗棠,杖节西
7、征”,“帝谓左伯,嘉尔精忠。鞠尽,古大臣风。关陇耆定,惟乃之功。虚席久待,协是崇。尔惟坐镇,善后图终。”1 2 5 7-2 6 0 又另作贺左宫保以廓清甘肃功晋位协专门记述左公功勋。自同治十三年(1 8 7 4 年)起,海防和塞防均出现重大危机一一日倭进攻台湾且沙俄隐患新疆,但筹备军饷时却左支右细,因而清廷内部展开了保卫东边海疆还是保卫西边新疆的争论,直到时任陕甘总督的左宗棠提出国防策略应当“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4 ,这是中国作为海陆复合型国家在国防道路上的必然选择,结合当时的情况,日本入侵台湾之事已大致了结,俄方却正在侵占伊犁,大敌压境于新疆,显然更应当解决塞防的燃眉之急。清廷最终
8、采纳了左宗棠的建议,坚持传统的塞防并注重海防,于光绪元年(1 8 7 5 年)任命左宗棠督办新疆军务。周先檀投诚塞防一派的心思显而易见。在光绪二年(1 8 7 6 年),面对朋友劝周先檀转效“海防派”时,周先檀作答荆浦茂才一信,书“我军子西,不能又鹭夫东”,重申了自己支持左宗棠的立场,既表明他对塞防信心十足,也说明他要在西北开展事业、大展宏图之决心。二、西征草卷“战地日记体”探论儒家的“三不朽”思想,是古代士人创作的基本观念与毕生追求,“立言”的理念在周先檀心中根深蒂固,晚清文人生活的外部环境风云突变,导致诗人内心世界的飞速变化,使他们产生了一种迫切记录当下所发生的一切事物的意识。周先檀也不例
9、外,而且,因为他亲身经历了收复之战,战场上的瞬息万变让他的记录意识与时间意识比其他文人更加强烈。周先檀作为“随军记者”,所做西征草卷有着私人“日记体”的记录笔调,同时因诗歌内容大部分都反映了战争实况因而又有着“战地”的特色,笔者称之为“战地日记体”。首先讨论周先檀的西征草卷被称为“日记体”的原因。日记的根本要素是“日”与“记”,即时间意识与记录意识,“日记体诗是借鉴了日记的时间性和记录性特色的诗歌类型”5 1 5 8-6。综合现有研究,可以认定个人化、生活化、日常化、真实性与逐日性是“日记体”诗作的特征。“日记体”诗歌可以溯源至南北朝诗人,陶渊明、谢灵运等人就有以某时某地某事命名的诗作,发展至
10、宋代,“日记体诗”已十分繁盛、蔚为大观,比如陆游的入蜀记、文天祥按日书写国破家亡的一系列纪行诗等。周先檀的西征草卷有游记(霍山书院别庄游庄游时为院长温泉)有纪行(出塞行苦寒行)、有感叹时间之作(立秋时在平?除夕五十初度)、有送别友人之作(送弗恬归里送子猷赴俄罗斯),这些诗作都带有“日记体”个人化、生活化、日常化、真实性的基本特点。其中最关键的是西征草卷具备“日记体”诗歌之根本特色,即时间意识与记录意识,其次是“战地的命名由来。西征草卷如实记录了周先檀亲历的“收复新疆”之过程。从筹粮行军等战前准备工作,如送恩雨三佐军入关征粮喜俄罗斯时运粮至行酷热所记;到战时实况,如九月二十一日克复南城连旬攻围南
11、城未下众心焦愤书此谕之闻湘军连克达坂托克逊吐鲁番三城和闻西四城一律克复;而战后胜利的部分,因其于军营病故而残缺。西征草卷共有诗歌2 2 1 首,与战争相关的有6 2 首,占比超过四分之一。命名为“战地日记体”而非“战争日记体”的原因在于,周先檀更多着墨在战场之上。他记录的作战区域有济木萨(今吉木萨-119-第3 9 卷尔县)、阜康、古牧地(今乌鲁木齐米东区)昌吉、绥来(今玛纳斯县)、景化城(今呼图壁县)达坂、托克逊、吐鲁番等。周先檀作为随军文人,除了文牍工作外,他还担任了类似战地记者的记录工作,负责用文学的表达方式记叙战地的位置、战况、战术及敌方情况等。如二十八日下辑怀城:“岩岩古牧地,四面山
12、环抱。沃衍为黄田,绣壤皆麦稻。辑怀峙其中,蚁屯万夷獠。旁列众小寨,星罗森障堡。”开篇介绍了辑怀城的地理位置优越一一四面环山、绣壤黄田,其次介绍敌人的排兵布阵一一星罗小寨、顽固堡垒。“先将众寨平,冲锋其脑。援贼忽麝集,扩俱著。血战逐林,斩刘迅草。外援既除,孤城死相保。竭尽七日力,炮台督营造。高瞰城国,雷轰雉蝶倒。将士投袂兴,填壕载稿。肉搏一齐登,戈杂羽葆。”战况激烈且胶着,反贼垂死挣扎派来援军,清军随机应变调整战术,依靠炮台轰开城门,入城后又展开肉搏。苦征恶战最终取得该战役的胜利,沉重打击了敌方势力。“杀气耿龙泉,欢声腾藻。凶悍悉聚歼,允足申天讨。”而且,同样面对战争,战争的性质不同,书写“日记
13、”的诗作内容也不同,文天祥是肝肠寸断的血泪,周先檀是隐藏在胜利背后的焦虑。这种焦心忧虑体现在西征草卷卷三的诗作里,此时已经收复了北疆全部和南疆大部分,但伊犁的问题仍旧悬而未决,周先檀对此时有担忧。比如立秋“西望益离(即伊犁)正烽火”,戒行李“边事方靡,乌孙未纳款”。旧友重逢讨论的也还是这个话题,共话“西睡边事棘,努力裕良谋”再如偶成“龟兹烽火正连天,乌孙荆榛犹塞道”,以及次汉皋四兄寄怀元韵奉富“但望乌孙早恢复,金瓯缺后得重圆”,都说明周先檀面对战争局部的胜利并非盲目乐观,他对未来事态发展的走向依然感到忧心。三、西征草卷的时间意识一“逐年性”日记体诗歌以年、月、日为记录单位,展现了日复一日书写的
14、“逐日性”与年复一年书写的“逐年性”两种风貌,体现了鲜明的时间意识。贺州学院学报明人贺复徽阐释日记的定义是“逐日所书,随意命笔”6 ,那么“日记体诗”是否应当具备“逐日性”呢?如何理解“逐日”呢?“逐日性”的首要要素就是“逐”,这里“逐”是按照先后次序、连续连贯的意思,即在一段时间内(一周、一旬、一月或周年)连续写作,是完整完备、有头有尾,具有整体性的接续叙事。日记体诗的重要特质是日期记录准确,若非特意标清日期,如何称得上诗人具有记录时间的意识呢?西征草卷中日期最邻近的一组诗题是二十一日酉刻由阜康进捣古牧地二十八日下辑怀城二十九日乘胜克复乌鲁木齐巩宁迪化两城,三首都是以日记的基本元素:“日期+
15、“地点”+“事件”的方式命名。从六月二十一(二十一日酉刻由阜康进捣古牧地的前第五首诗题为六月初二日自济木萨随都护拔队西进,二十九日乘胜克复乌鲁木齐巩宁迪化两城后的第五首为昌吉早发七月十三日由昌吉进剿绥来南城,再结合古牧地之战的史实,可以认定此三首诗作于六月。)到六月二十九日,短短八天,节节胜利,诗人收摄战争实情于笔端,当下连成三首诗歌,既有日记一样私人化的叙述,又像新闻一样具有时效性,更有补充历史细节的史料性质。周先檀“战地日记体”的“逐日性”与其他“日记体诗”的时间意识不同,它是与战争发展的时间与空间相联系的。这是周先檀西征草卷在“逐日性”上的显著特色,也是其被笔者称为“战地日记体”的主要原
16、因。再来看“逐年性”的部分,西征草卷中标注了时间的诗作除了上述准确记录战争发生或结束的时间的一类,另一类诗作是记述重要节气或节日,包括自己已的生日,这一类诗歌由“逐日性”延伸到“逐年性”,这些重要的日子无法日复一日地书写,但对气候、四季、自我生命年复一年的感知本质上依然是时间意识的展现。这类诗歌有立秋中秋黄籽云观察庆章招饮即席口占述“逐日性”与怀除夕中秋望月有怀立秋七夕中秋除夜五十自述,每逢佳节诗人记录的意识最为强烈是诗歌创作上的普遍现象,周先檀逐年的记录使其与其他偶然的零碎的记录意义不同,这种重复的日常节日记叙并非是碎无聊的,比如-120-2023年马雪娇:周先檀“战地日记体”西征草卷探论同
17、是中秋节,周先檀创作的这三首中秋之作的感受存在差异,由此才体现了根本的时间观照,而不是生活的流水账。第一首是中秋黄籽云观察庆章招饮即席口占述怀:自从飞下庚睡,扑面车尘总未休。稔识征途原苦海,偶逢佳节在甘州,狂邀明月添诗料。醉数疏星当酒筹,喜唔粉乡黄叔度。邮厨高敬话绸缪。波斯随处便勾留,且作卢敖汗漫游。地到番禾初有雪,山无丛桂不成秋。家书绵渺期宾雁,客思苍茫问斗牛。欲请长缨谁见许,一腔心事付吴钩。(注:汉时张掖郡领县十,日得、昭武、删丹、氏池、屋兰、日勒、骊轩、番和、居延、显美。)1 2 9 2周先檀刚刚踏上西行之途,已感到行军之艰,“天下无若西军苦”。在这首诗里使用了三个典故,分别是“黄叔度”
18、“郁公厨”与“卢敖汗漫游”。“黄叔度”即东汉高士黄宪,时人将其比为颜回,周先檀托高士之名赞美黄籽云品行高尚。冯云仙散录载录长安后记“公厨”:“韦陟(唐韦陟字殷卿,善长文辞,性好奢靡,官至礼吏二部尚书,袭封郁国公)厨中饮食之香错杂,人入于中,多饱而归。”席上美味佳肴却勾不起二人认真品鉴的心思,醉翁之意不在酒,席上之意不在席,而在“话绸缪”。在未雨绸缪些什么呢?当然是忧心即将打响的收复新疆之战,作者隐藏的焦虑浮出水面。淮南子道应训记载了卢敖偶遇仙人之事,后借指游历广泛。“汗漫游”谓世外之游,形容漫游之远。诗人对遥远的行军路程有着豁达乐观的心态。诗作的情感也由此逐渐昂扬起来,家书虽然绵,但不改“欲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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