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缘起与特征_王淑芹.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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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2023 年第 3 期(Social Sciences Edition)(总第 272 期)信用研究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缘起与特征 王淑芹 郭 玲摘 要:诚信失范破坏市场秩序、消解道德信念、瓦解社会信任、损害国家形象。诚信缺失不仅是社会道德堕落的表征,也是引发社会危机的重要风险点。先行市场经济国家创立“征信体系”以应对经济领域诚信缺失的严峻挑战。中国在确立和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 30 年中,面对社会诚信失信行为的高发频发态势,坚持从国情实际出发,既继承传统优秀诚信道德文化,又借鉴人
2、类诚信建设的文明成果,探索出了中国式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新路,促进了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关键词: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特征中图分类号:C9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142(2023)03-0066-07作者简介:王淑芹,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哲学博士,博士生导师;郭玲,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完善诚信建设长效机制研究”(20AZD055)、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工程项目“新时代我国社会诚信建设研究”的阶段性成果。诚信缺失问题,不是哪一个国家或当代社会所独有的道德问题,其自古有之,区别在于诚信缺失的类型与程
3、度有差异。我国社会转型尤其是推行市场经济体制后,失信行为逐渐从经济领域蔓延到政治、文化、教育、医疗等领域,成为影响我国现代化进程和社会健康发展的痼疾和掣肘。面对失信问题的高发频发态势,中国坚持从国情实际出发,在继承传统优秀诚信道德文化和借鉴人类诚信建设文明成果的基础上,经过 30 年理论与实践的探索,走出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信用体系建设新路。一、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创设之因1992 年党的十四大报告明确提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是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改革创举,也是不断探索与总结社会主义建设理论与实践的成果。我国确立市场经济体制、企业的经济活动由“计划”到“市场”之后,产
4、生了许多新的社会问题,其中之一就是企业之间“三角债”的加重,以致于 1994 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要“采取积极措施解决企业之间的三角债”问题。在市场机制的深化过程中,假冒伪劣、违约失信等道德缺失行为成为社会公害,以致到了 21世纪初,“商业欺诈、合同违法、制假售假、偷排污染物、偷逃骗税、学术不端等不良现象时有发生,诚信66缺失仍然是经济社会发展中一个突出问题。”政府对经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道德堕落问题十分警觉和重视。政府工作报告多次明确指出,推行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即实行市场经济,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促进经济增长,绝不能以牺牲精神文明为代价。“在我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进程
5、中,必须始终不渝地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加强精神文明建设。这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促进经济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的客观要求。任何时候都不能以牺牲精神文明为代价,换取经济的一时发展。”正是在“两手抓”战略方针的指导下,面对当时经济、金融、税收、政治等领域虚假失信行为的泛滥,中央要求全面整治“假、乱、骗、偷、逃”等社会问题。质言之,中央在积极推进经济建设的同时,采取法律与道德共治方式,着力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加强社会诚信建设。一是健全法律法规,依法惩处虚假失信者。有鉴于经济领域多发的虚假失信行为对市场秩序的破坏,国家全力推进市场经济法律体系的建设,全国人大常委会根据
6、市场经济建设的法治要求,陆续制定和密集出台了与市场经济体系完善相关的各项法律。这些法律法规的颁布,依法打击制假售假、商业欺诈等行径,在很大程度上规范了市场主体的行为,并对那些伺机牟利的市场主体产生了威慑。“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取得阶段性成果,仅对制假售假违法活动立案查处的就达 120 多万起,有力地打击了经济领域的违法犯罪分子。”显然,市场经济法律体系的建立健全,成为了社会诚信建设的重要制度支撑。二是加强全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为了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前提下,能够保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相互促进和协调发展,防止和克服一手硬、一手软问题,1996 年党的十四届六中全会专门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加强
7、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若干重要问题的决议。决议从根本上确立了精神文明建设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现代化建设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并要求在全社会广泛开展以为人民服务为核心、以集体主义为原则、以“五爱”为基本要求的道德教育,大力倡导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家庭美德。“诚实守信”不仅成为全社会职业活动的重要道德准则,而且“诚信建设”从商业领域的行风要求成为党和政府主导的、有规划的全国性精神文明创建活动的重要内容。三是开展重点领域的诚信教育活动。为了遏制商业领域假冒伪劣商品的肆意蔓延,全国开展了“打假”专项活动。1995 年底,中宣部、原国内贸易部启动“百城万店无假货”活动,把“不卖假货”作为对商店、商场的基本道
8、德要求,并对企业员工进行广泛的“诚信、公平、情义、服务”的商业道德准则的宣传教育,引导员工树立“为人民服务、对社会负责”的商业价值观。以打假为抓手的诚信精神文明创建活动,在市场监管、质检等部门的支持与配合下,形成了许多不卖假货的“消费者购物放心街”“消费者购物放心店”。2002 年 9 月原国家经贸委、全国总工会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商业职业道德建设的意见,要求商业行业的企业及其员工要奉行“守法、诚信、公平、敬业、服务”的职业道德,以维护市场经济秩序。政府采取的法律制裁与道德引导的共治方式,对社会诚信缺失问题的全面整治,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诚信缺失问题死灰复燃的反复以及蔓延所形成的高发频发
9、态势,未从根本上得到扭转。显然,破解诚信缺失的社会治理难题,就成为政府社会管理的重要且迫切的任务,同时也表明,现有的社会治理方式不足以有效应对我国诚信危机的严峻挑战,亟需创建新的社会诚信维系机制,从根本上遏制虚假失信行为的滋长。76王淑芹 郭 玲 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缘起与特征中央文明委关于推进诚信建设制度化的意见(2014 年)。十四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人民出版社 1997 年版,第 1258 页。1999 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指出:“依法整顿经济秩序,严肃查处乱设帐、造假帐、逃废银行债务的行为;大力整治各种乱收费、乱集资、乱摊派、乱罚款,严厉惩治制售假冒伪劣商品以及其他违法活动;打
10、击偷税、骗税、逃税、抗税等犯罪行为。”1992 年出台企业财务通则企业会计准则税收征收管理法;1993 年出台公司法反不正当竞争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产品质量法;1994 年出台仲裁法广告法审计法对外贸易法;1995 年出台商业银行法担保法票据法保险法;1997 年出台合伙企业法1998 年颁布证券法1999 年出台个人独资企业法;2000 年修订了产品质量法外资企业法和中外合作经营企业法;2002 年修订了药品管理法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税收征收管理法商标法刑法修正案(二)。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文件汇编,人民出版社 2002 年版,第 5 页。虚假失信行为之所以在市场经济社
11、会易于泛滥成灾,在客观上是因为信用交易的普遍化和效率化、交易信息的不对称性、市场体制机制不健全以及传统社会甄别与传递诚信信息方式不完善等原因所致。事实证明,面对资本的增殖逻辑和市场经济行为的趋利性,诚信道德教育与法律惩处相结合的治理方式对市场主体虚假失信牟利行为虽然具有一定的制约作用,但难以形成强大的钳制力和打击力,客观上需要在现有治理方式基础上,构建一种新的诚信维系机制。放眼世界,一些先行的市场经济国家,针对经济活动中虚假失信等行为的频发现象,已创建“征信体系”。“西方国家所谓的信用体系主要是围绕着经济交易和金融活动展开的,其实质就是信用交易风险管理体系。”我国在社会经济建设中,从不排斥借鉴
12、域外有益经验和做法,但更注重从国情实际出发进行创新性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走自己的路,是党的全部理论和实践立足点,更是党百年奋斗得出的历史结论。”尊重规律,探索创新,走自己的路,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的特色,也是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取得辉煌成就的保障。为此,中国既没有完全照搬西方的“征信体系”,也没有完全否定西方“征信体系”的价值,而是在积极借鉴、博采众长、兼收并蓄的基础上,基于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要求及其国情实际,在发挥道德和法律规范与调节作用的同时,创造性地提出了“社会信用体系”的概念。二、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内涵之意中国“社会信用体系”概念的提出以及内涵确定,是 20 世纪末经过十几年
13、的理论与实践不断摸索与总结的结果。2014 年国务院印发的社会信用体系建设规划纲要(20142020 年)对“社会信用体系”进行了全面概括。“社会信用体系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社会治理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以法律、法规、标准和契约为依据,以健全覆盖社会成员的信用记录和信用基础设施网络为基础,以信用信息合规应用和信用服务体系为支撑,以树立诚信文化理念、弘扬诚信传统美德为内在要求,以守信激励和失信约束为奖惩机制,目的是提高全社会的诚信意识和信用水平。”与先行市场经济国家的“征信体系”相比,我国的“社会信用体系”有明显的创新。第一,从社会治理体制的角度,明确社会信用体系的地位和作用。先行市场经济国
14、家的“征信体系”,主要是针对经济领域、金融领域的信用信息筛查以及遏制虚假失信行为而设计的一种规避信用风险的策略选择机制,即通过对市场主体信用信息的采集、评价所形成的信用记录的广泛使用,实现交易双方信用信息的透明,发挥市场联防机制对失信者的排挤作用,制裁个体或企业的欺诈毁约行为。我国的社会信用体系,不只是市场经济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社会治理的一种重要方式,旨在解决社会各个领域存在的诚信缺失问题。这从根本上与西方的“征信体系”区别开来。我国提出和实施的“社会信用体系”,是“一个包含经济交易信用体系和社会诚信体系在内的广义的社会信用体系”。换言之,我国的“社会信用体系”,不仅要解决经济活动中因信
15、用信息不对称引发的虚假失信问题,同样也要解决经济领域之外的其他社会生活领域出现的诚信缺失问题。社会信用体系的这个定位与我国现实社会诚信缺失领域的广泛性以及政府治理诚信缺失“多领域共治”的实际做法是吻合一致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后,基于“社会信用体系”的社会治理方式的定位,加强社会信用体系建设、促进信用制度完善,就成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途径,同时也成为创新政府监管形式的重要抓手。2019 年“信用监管”不仅首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而且国务院办公厅专门印发关于加快推进社会信用体系建设 构建以信用为基础的新型监管机制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935 号)。该意见明确指出:“以加强信用监管
16、为着力点,创新监管理念、监管制度和监管方式,建立健全贯穿市场主体全生命周期,衔接事前、事中、事后全监管环节的新型监管机制,不断提升监管能力和水平,进一步规范市场秩序,86王淑芹 郭 玲 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缘起与特征韩家平: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特点与趋势分析,征信2018 年第 5 期。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 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 2021 年版,第 13 页。国务院关于印发社会信用体系建设规划纲要(20142020 年)的通知(国发201421 号)。韩家平: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特点与趋势分析,征信2018 年第 5 期。优化营商环境,推动高质量发展。”可以说,伴
17、随新时代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的加快,“社会信用体系”作为创新社会治理手段的功能和作用日益凸显。第二,从树立诚信文化理念、弘扬诚信传统美德的角度,明确社会信用体系建设不能撇开诚信文化和传统诚信美德。在现代市场经济社会,诚信缺失的治理,单靠法律和道德虽然无法完全遏制诚信失范的高发态势,需要创设社会信用体系,但同样需要强调的是,社会信用体系既不能替代诚信文化对人的道德心理和品行的滋润化育作用,也不能替代传统诚信美德对社会成员的涵化和感化作用。所以,我国社会信用体系的建设,不仅包括信用法律、信用标准、信用记录、信用修复、信用奖罚机制的建立与完善,而且也包括具有精神引领作用的诚信文化理念的树
18、立以及对具有道德传承作用的传统诚信美德的弘扬。把诚信文化和传统诚信美德纳入社会信用体系建设之中,强调“信用惩戒”“信用奖励”与“诚信文化”“传统诚信美德”的协同共治,是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一个重要特色。第三,从提高全社会的诚信意识和信用水平的角度,明确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目的。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目标,是要谋求社会的全面进步,而不是单纯追求经济的发展与繁荣,由之,我国的社会信用体系建设,不仅要加强商务诚信建设,着力于提高市场主体的诚信意识和经济领域的信用水平,使人们在市场交易的利益博弈中能够恪守诚实信用原则,自觉抵御不义之利的诱惑,而且也要大力加强政务诚信、社会诚信和司法公信的建设,旨在普
19、遍提高全体社会成员的诚信道德认知水平,促进其情感认同和诚信道德理念的树立,形成诚实无欺、信守承诺的良好行为习惯,增加社会资本,实现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毋庸置疑,我国的社会信用体系作为一种全新的社会治理方式,其建设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推动现代信用经济的高效有序发展,也是为了应对资本的逐利本性、市场泛化以及后现代主义对普遍价值解构引发的道德挑战,最终目的是弘扬诚实守信的良好社会道德风尚。综括而论,社会信用体系是因诚信文化软约束难以全面阻抑利益诱惑和遏制非诚信行为泛滥而创设的一种外治体系。它是围绕信用信息合法合规采集与使用而建构的由制度、管理、技术、平台、教育等组成的庞大的社会系统,旨在发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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