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史前彩陶中的地纹_王立夫.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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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学科聚焦 14学科聚焦中国史前彩陶纹饰的辨识,通常采用“以彩观纹”的直观方式,但也有一些特别的纹饰需要“视彩绘为衬底”,通过观察包围在彩绘中的空白部分才能识别。在上述两种不同的观察方式中,识别的对象实际上是反置的,因此,面对同一陶纹,“以彩观纹”和“视彩绘为衬底”一般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而且因为历史久远,史前陶工们绘制纹饰时的匠心也很难被准确揣测,故而辨识史前陶器纹饰,特别是那些带有几何化特征的纹饰时,是该“以彩观纹”?还是应“视彩绘为衬底”?不仅是亟需确定的问题,而且也是准确解读其语义的先决条件。否则,就如王仁湘先生所言:“前人的研究有时可能并没有完全解决问题,没有解决问题的研究还会有一定
2、的负面影响,也许还不知不觉地布下雾阵让后来者也得不到破解的要领”。1那么,史前陶器上究竟有哪些纹饰在辨识时需要“视彩绘为衬底”,本文拟结合已有的研究成果进一步探讨,以期厘清中国史前彩陶中此类纹饰发生、发展的过程及其涉及的范围等关键问题。一、从阴纹到地纹人们最早关注到的“视彩绘为衬底”的史前彩陶纹饰,是庙底沟类型中那些构图整齐均衡的花瓣式纹饰。这种纹饰着彩部分表现为连续的弧边三角形和圆点,留白部分呈现为柳叶状的扁圆形,扁圆成组分布,一组中一般至少有 2 个,也多见 4 到 6 个中国史前彩陶中的地纹文/王立夫 周侠摘要:中国史前彩陶中的地纹最早生成于半坡早阶段宽沿盆上面的“留白”,波及到同时期的
3、其它彩陶之中,在半坡晚阶段的鱼鸟复合纹中逐渐成熟,完善于庙底沟类型中的“圆点勾叶弧边三角和曲线组成的带状纹饰”。庙底沟之后,地纹彩陶不断扩展,绵绵不绝,它们对之后中国图形、图像艺术的发展有巨大影响,使之于源头处即体现出某种独特性。关键词:留白;构形语言;图底反转;正反相生SHANDONG&ART 15为一组的,一般成二方连续排列。当采取“以彩观纹”的方式进行识别时,图案抽象难辨;而当采用“视彩绘为衬底”的方式观察时,其单元纹饰结构清晰,生动鲜活,犹如盛开的十字花科的花朵,体现出强烈的写实特征,故而有学者将其命名为“花瓣纹”2。(图 1)此后,在对庙底沟的另外一种由“圆点勾叶弧边三角和曲线组成的
4、带状纹饰”3的解读中,有学者将其彩绘部分视做衬底,并且提出“阴纹”和“阴阳纹”的说法。该类纹饰曲回勾连,结构复杂,样式变化繁多,是庙底沟类型最具代表性的纹饰,也是中国彩陶最富魅力的图案之一,曾引发学者们广泛解读。(图2)但研究结果却难以达成一致,仅其命名就有流动的曲线带4、回旋勾连纹5、菊科和蔷薇科花卉纹6、旋花纹或变体鱼纹7、自由曲线纹8等十余种之多。苏秉琦先生将它们解读为“菊科和蔷薇科花卉纹”,并从绘制“技法”的角度提出了“阴纹”和“阴阳纹”的说法。他将“甲类蔷薇科纹饰”的构成元素划分为A、B、C、D 四种,指出“B、C 部分是阴阳纹结合,D部分是阴纹。B、D 部分同现代工艺美术图案常用阴
5、纹和阴阳纹结合表现叶和蕾的技法相似,C 部分则同现代工艺美术图案惯用阴阳纹结合表现蔷薇科的复瓦状花冠(它的中心呈旋转状的部分)技法相似”9。从表述上看,苏秉琦先生提出阴纹和阴阳纹是为了揭示史前陶工在绘制这些纹饰时所采用的技法,但这一描述也明确了史前陶工的匠心之所在即将识别的重点放在被彩绘包围的空白之处。阴纹和阴阳纹让“视彩绘为衬底”的彩陶纹饰有了一个较为适宜的称呼,点明了其基本特征,为彩陶纹饰的辨识和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方法。这一说法得到了业内较高的认可度,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被部分学者相延使用。尽管有了阴纹这样一个较为合宜的称呼,而且很多研究者也意识到阴纹彩绘有可能普遍存在于中国史前彩陶之中。
6、但由于“以彩观纹”更加符合人们的视觉习惯,因此,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辨识、研究彩陶纹饰还是以彩绘部分为核心,阴纹则甚少有学者予以深入研究,偶被提及时亦无明晰的解释。这种情况在 20 世纪末有了改变。1999 年,王仁湘先生在华夏考古第 4 期上发表关于史前中国一个认知体系的猜想彩陶解读之一一文,该文仍以前述庙底沟类型“圆点勾叶弧边三角和曲线组成的带状纹饰”的辨识和命名为基础,在分析、总结了各家之说并进行严谨的论证后提出:“庙底沟文化(包括大河村文化)最具代表性的这类彩陶纹饰,并不能正观阳纹认定为圆点勾叶纹或回旋勾连纹,亦不能认定为菊科和蔷薇科的花瓣纹等,而是反视的非常明确的各式旋纹,最常
7、见最典型的是双旋纹。这些旋纹隐现于规则与不规则的各类阳纹中,它很容易使我们的判断力失去作用,只有在改变传统认读方式的时候,它的本来面目才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10文章不仅指出该纹饰是“反视”的,应该采取阴纹读法予以辨识,而且还强调了在彩陶图 1 最早采用“视彩绘为衬底”进行识读的两种彩陶纹饰1.庙底沟 H11:75 2.新泉护村 H125:2学科聚焦 16纹饰研究中明辨“阴阳”的重要性。此后,王仁湘先生在另外一篇文章中将“阴纹”改称为“地纹”,这次他不仅明确界定了地纹,还就地纹出现的时间上限、传播的范围、涉及的母题、表现形式及一般特征等问题,做了较为详细的论述。从其述论里,我们可以得出以下
8、信息:第一,他认为地纹彩陶是“以彩绘的颜色作衬底,以彩纹间无彩的底子为图案的彩陶。从彩纹之间的地纹可观察出明确图案单元的彩陶,都可以视作地纹彩陶”;第二,地纹彩陶最早出现于半坡,盛行于庙底沟,传播范围很广,在大汶口文化、红山文化、大溪文化和屈家岭文化中,或多或少都有地纹彩陶发现;第三,地纹彩陶涉及的题材可以划分为若干大类,主要有波折纹、三角纹、圆圈纹、花瓣纹、旋纹、星辰纹等;第四,地纹可以让彩陶在只用黑彩的前提下显现出双色的效果,复彩技术是在地纹技法的启发下发明的;最后,地纹一般以几何图案为主,基本不见动物类图案。11将阴纹和阴阳纹归为一体并改称为地纹,其意义深远。首先,命名更加科学。阴纹这一
9、命名借助了印拓学中“阴文”概念,虽然直观但并不能反映彩绘中的“负形”绘制之特点,同时还可能引起纹理下凹的误解。而地纹不仅使其脱离印拓学概念的影响,又能完美体现史前彩陶“以地为纹”的情况,更符合其内在特征,因此更加科学、合理。其次,王仁湘先生对地纹所涉母题范围的判断,论证充分,有较强的说服力和可信度,可以对我们接近这些纹饰的核心意旨提供帮助。但是,史前陶器距今太过久远,其纹饰早已脱离了原有的社会背景,与当下相比,无论是图形背后的观念,还是其绘制方式本图 2 大地湾文化彩绘符号、半坡类型宽带纹上的刻划符号和宽沿陶盆上的留白相似者图示1.大地湾 H398:6 2.半坡 P.4020 3.大地湾 F3
10、72:1 4.大地湾 H235P11 5.半坡 P.4666 6.大地湾 H3114:4 7.姜 T159 :5 8.半坡 B42 型 SHANDONG&ART 17身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此,有关史前陶器纹饰的解读很难一蹴而就,与之相关的许多优秀的成果也多有补充的可能。下面笔者拟就地纹的发生、发展过程以及题材范围谈一些个人看法。二、地纹生成和发展过程蠡测黄河流域的彩陶最早出现在距今 70008000 年的大地湾文化中,12其早阶段的纹饰非常简单,多以基本等宽的红彩绕器物口沿一周绘制而成,因为有宽窄两种,所以分别被称为“宽带纹”和“窄带纹”。除此而外,大地湾文化中还发现了一些简单的彩绘符号
11、,这些彩绘符号和宽带纹一样,都以红彩呈现。在半坡类型中,续接大地湾文化的宽带纹表现出基本相同的面貌,只是以黑彩代替了红彩,而且一部分符号也被延续了下来,但表现方式却发生了变化:彩绘变为刻划。有趣的是,这些符号多刻划在着了黑彩的宽带纹之上,刻符划透表层彩绘,显露出陶器的底胎,犹如地纹。稍晚,半坡类型出现宽沿陶盆,其着彩的口沿上多有留白,而留白一般会被黑彩包裹,面具较小,呈现出地纹的效果。大地湾文化的彩绘符号、半坡宽带纹上的刻划符号以及宽沿陶盆上的留白,三者中有一部分纹饰表现形式基本相同,体现出强烈的延续性。其中比较典型的有竖线、平行竖线,以及类似“个”字者三种。(图 2)如果把上述三种由大地湾文
12、化一直延续下来的符号,看作是具有稳定含义的图像,那么,它们之间的差异则主要是来自于制作方式的不同。对于同一符号而言,其语义应该是高度接近甚至完全一致的,因此,无论是大地湾阶段的彩绘,还是半坡早阶段的刻划,抑或是稍后出现的留白,外形相似者应该具有相似甚至相同的内涵。只是彩绘是典型的阳纹,而留白是成熟的地纹,至于划透彩绘露出陶器底胎的刻划,则有可能是承上启下的中间环节。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中国史前陶器上的地纹在仰韶文化半坡类型早期就已经产生,最初出现图 3 半坡早阶段的地折线纹和地三角纹1.北首岭 M201:(1)2.半坡 P.4653 3.北首岭 77M3:(5)学科聚焦 18在那些
13、具有稳定含义的古老符号上,其生成很可能是受到刻划符号的启示。绘在半坡类型宽沿陶盆中的地纹,被限定在规整的口沿之中,在沉稳的黑彩衬托下,比阳纹更加醒目。同阶段,典型的地纹还出现在折线纹和三角纹两种纹饰母题中。其中折线纹多描绘在细颈壶、尖底缸等陶器的上腹部,呈带状环绕器物一周,着彩部分外轮廓表现平直,内侧呈连续三角形,如同锯齿。地纹部分略窄,反复波折,首尾相连(图 3 中的 1)。三角状地纹在陕西半坡、新郑龙岗寺、西乡何家湾等遗址都有发现,一般面积不大,完全包容在黑彩之内,而且黑彩的外形也多为三角形,与地纹一正一倒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图 3 中的 2)上述半坡早期的地纹,多表现为比较简单的几何样
14、式,鲜明突出,着彩的衬底和未着彩的地纹界限分明,具有明显的二分特征。尽管这些简单的地纹在绘制时只需考虑形象本身,较之阳文似乎差异不大,但毕竟它们最终呈现出的纹饰和着彩方式是反向的,绘制时以关照空白处为关键,其绘制难度无疑远超更加直接的阳纹。此外,要特别说明的是,部分折线地纹表现形式较为复杂,有些呈连续数道平行排列。如姜寨出土的一例地纹折线有五道之多,包夹着在地纹中的六道彩绘表现出与之相同的形态,地纹和彩绘交替衬托,颇具律动感。(图 3 中的 3)半坡类型晚阶段,地纹开始出现在拟像的鱼纹和鸟纹之中。其表现方法更加成熟,既有和彩绘相互结合构成同一个单体形象的,也有互为衬托体现出双关特征的。在秦安大
15、地湾二期和陇县原子头三期等遗存,发现一种表现形式非常简洁的变体鱼纹,鱼身以地纹反映,内加阳纹圆点代表鱼的眼睛,整体形态犹如“逗号”,好似鱼的幼苗或蝌蚪一般,纹饰融地纹和彩绘为一体,虽然简洁却颇为逼真(图4 中的 1)。在上述遗址中还发现一种鱼、鸟复合的纹饰,鱼一般以阳纹表达,而鸟多以地纹的方式出现在鱼头之中。典型者如陇县原子头出土的一例,从留白中不仅可以辨识出鸟的头颈,还引出两道弧线好似飞鸟舒展的羽翅,眼睛以圆点独立绘出,图案阳纹明确,同时又能读出地纹,留白表现的鸟和着彩的鱼互为衬托,装饰意味颇为浓厚。(图4中的2)扩展到拟像纹饰中的地纹,特别是后面一种,将鱼和鸟两种在形象上差别很大的生物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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