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不再:《第十七个玩偶的夏天》中的怀旧建构.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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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以怀旧为视角,结合澳大利亚社会历史与文化语境,探究雷劳勒在戏剧第十七个玩偶的夏天中的怀旧建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澳大利亚经济和科技高速发展,导致传统文明遭到冲击,雷劳勒在该剧中展现了个体在面对传统社会纽带断裂时的迷惆与焦虑。雷劳勒在该剧中借助疏离、理想化和认同等怀旧策略,象征性地弥补在现实中的归属感缺失。但怀旧建构成效较低,原因在于现实度和社会认同度不高。关键词:第十七个玩偶的夏天;怀旧;疏离;理想化;认同中图分类号:1 1 0 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 0 9 5-7 1 1 4(2 0 2 3)0 2-0 0 6 2-0 7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起,澳大利亚经济开始起飞,社会竞争日益激烈,过
2、往那种无忧无虑、安逸悠闲的生活一去不复返,昔日人们心中的澳大利亚神话遭到冲击,随之而来的是人们浮华的内心和空虚的精神。日益激烈的社会竞争导致人际关系高度疏离,高度发展的经济掩盖了社会危机,迅速发展的城市引发传统社会纽带断裂以及身份转换焦虑,这一切都给澳大利亚人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创伤。而怀旧正是“为应对环境断裂引发的自我连续性危机而衍生出的一种适应性机制 1 8 7。借助在想象时空中被建构出来的理想化社会纽带以及价值身份等,怀旧可间接弥补个体现实中的失落感,诱发积极情绪,从而维护自我的连续性。在文学创作中,具有怀旧倾向的作家,会因为无意识的怀旧情感投射而创作出带有怀旧倾向的虚构人物。成长于社会转型
3、期的澳大利亚戏剧家雷劳勒(RayLawler)及其代表作第十七个玩偶的夏天(Summer of theSeventeenthDoll,1955,以下简称玩偶)就是其中一个典型。国外研究主要关注玩偶的女性主义、男性气质、后殖民思想及民族身份的建构。例如,戈兹沃西(Ker-rynGoldsworthy)从女性主义视角批判了玩偶中传达的父权思想,即“没有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孩子是男人送给女人的礼物,男人有权赠予,也有权保留 2 1 9 2-9 3;普拉特(KatherinePratt)从男性气质和欲望的角度,探讨剧中“异性恋关系动态及其对女性性欲的建构,与男性潜在的、戏剧化的同性爱慕之间的关系 3(
4、P61);麦克道格(RussellMcDougall)比较了玩偶和无糖(NoSugar,1985)中的后殖民思想,认为玩偶“承载着民族和归属的寓意,因此与糖的主题有关 4 1 6 0;哈利维尔(MichaelHalliwell)则对玩偶沃斯(Voss,1986)及第八大奇迹(TheEighthWonder,2000)进行对比研究,认为三者都“通过当代政治和文化问题折射出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澳大利亚社会,并提出不同的策略以建构统一的民族身份 5 1。相比之下,国内研究较少且视角相对单一,主要聚焦于澳大利亚民族身份、民族神话等文学母题。例如,詹春娟从传统精神与现实社会的冲突切入,探讨戏剧对民族神话的
5、颠覆和重构 ;李英探究其中的民族身份建构,认为戏剧“重新审视伙伴情意和自我身份,把凝固在澳大利亚民族意识形态中的原型人物还原为真实的澳大利亚人,从而建立起成【收稿日期】2 0 2 1-1 1-0 3【作者简介】许庆红,女,安徽祁门人,安徽大学外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沈洁,女,安徽巢湖人,安徽大学外语学院硕士研究生。【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 1 BWW003)。63第2 期许庆红,沈洁:旧梦不再:第一个玩偶的夏天中的怀旧建构熟的民族自觉意识”7 1 8 8。总体而言,学界对玩偶的研究角度相对单一,线性化还原主义思维弊端明显。其中的女性主义、男性气质及民族身份建构等视角或脱离了
6、作者本人的客观意愿,以批评者的眼光取代作者的视野,忽略了观念本身的流动性,以及作者本人的真实话语环境;或将文本的创作完全归之于客观社会历史文化影响,而忽略了文学生产的主观性层面,均消减了文本内涵的客观性和丰富性。本文着眼于怀旧视角对玩偶进行解读,从玩偶创作的时代背景,作者的处境挖掘怀旧情结成因,并结合社会历史和文化语境分析,认为现代性导致个体身份焦虑以及环境断裂导致个体产生自我连续性危机,从而在新的社会环境中极度缺乏归属感。作家将自身的现实经历投射到文学作品中虚构的人物身上,在文学作品中通过怀旧性建构达到抵御现实冲突和危机的目的。深处迷惆的现代性情境下,劳勒通过怀旧在玩偶中建构乌托邦式的夏日歇
7、工期以及浪漫温情的社会纽带,以期消解现代性带来的自我连续性危机。由于怀旧建构的现实度以及社会认同度不高,玩偶中的怀旧建构以失败告终,与此同时折射出的现代怀旧悲歌更是引人反省。一、劳勒的怀旧情结通俗意义上,怀旧指的是对故乡或过去的思念之情。“怀旧英语词汇nostalgia来自两个希腊词汇,nostos(返乡)和algia(一种痛苦的状态),合起来便是指对返乡的痛苦渴望 8 1。十七世纪,瑞士医生侯佛(Jo-hannes Hofer)在一篇医学论文中杜撰出该词,用于描述离乡雇佣兵对家乡的思念。十九世纪,“美国军医卡尔汉(TheodoreCalhoun)认为乡愁是一种可耻的疾病,体现出缺乏英勇气概和
8、不求上进 9 6。直到十九世纪末,医学界终于摒弃“怀旧是一种疾病”的想法,而将它视为一种无关痛痒的神经障碍或身心失调。二十世纪后半叶起,怀旧逐渐受到其他学科诸如社会学、心理学和营销学的关注,而怀旧在文学界的研究还处于表层,需要进一步加强。根据最新研究成果,“怀旧可被定义为具有回避、亲附双重倾向的人群,为应对环境断裂引发的自我连续性危机而衍生出的一种适应性机制。其核心是在象征的时空里建构出理想化的社会纽带,以补偿现实中的归属感缺失,激发积极情感,维护自我连续性 1 1 8 7。通俗来说便是,在环境发生断裂,诸如社会发生大变革大动荡或与以往生活发生明显变化时,怀旧主体会与传统社会纽带割裂,从而极度
9、缺乏归属感,产生身份认同焦虑和一系列自我连续性危机。当怀旧主体在此时此地寻找归属感无果,便借助怀旧机制,在理想的他时他地建构理想化的社会纽带,以弥补现实中所缺失的归属感。学者认为,怀旧主要借助“疏离”“理想化”和“认同 1 0 6 7 等策略弥补安全感和归属感、维护自我连续性。有学者指出,“怀旧的发生应具备三大初始条件:1)环境造成个体归属感的缺失;2)个体存在亲近他人”的秉性;3)个体无法在现实中重获归属感 1 0 6 7。简言之,个体在现实中因环境制约、温情社会纽带的断裂等造成归属感和联系感缺失,从而幻想在理想的时空中建构理想的社会纽带,象征性地补偿归属感缺失,促进自我身份认同。二十世纪五
10、十年代可谓澳洲梦真正的鼎盛期,有人将其称为一个“现代化”的时代。戏剧玩偶正是在这个时代应运而生。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澳大利亚进入和平与繁荣发展阶段,成千上万的难民和移民迁入这个新兴国家,为澳大利亚带来了强劲的经济发展,再加上科技的飞速进步,澳洲人的生活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从延续多年的传统丛林生活转向现代流动的城市生活。鲍曼(ZygmuntBauman)在流动的现代性(LiquidModernity,2000))一书中指出:“传统和旧秩序被扔进熔炉,在当今流动的现代性时代里接受熔解的考验。1 6 流动的现代性时代瓦解了传统秩序,给生活带来急剧变化。社会发生转型、经济快速发展以及城市化的推进无
11、疑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质量,但伴随而来的竞争激烈、人际关系疏离和精神空虚也让人们产生身份焦虑。这是一个传统与现代摩拳擦掌的时代,“在现代性情境下,一切都变得稍纵即逝。于是,过去很快被淡忘,历史变得相当遥远,而传统生活被彻底改变了 1 2 1 1。在现代性的强烈冲击下,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澳大利亚人无所适从,他们一面对新的社会面貌拍手叫好,一面对传统精神有所留恋。在传统纽带断裂、新的纽带还未建立起来的现代社会,潜伏着个体的焦虑和无力感。现代人处于渴望与迷惆的矛盾漩涡中,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昔日温情时光的怀旧。有人恰如其分地指出:“怀旧是现代人一种无家可归的主观642023年闽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2、)体验。1 1劳勒的早期生活经历正是归属感和安全感缺失、没有稳定可靠的情感纽带得以依赖的真实写照。经济大萧条给澳大利亚经济带来重创,更让劳勒所在的中下层工人阶级大家庭艰难度日。为了减轻家庭经济负担,劳勒在十三岁便学到一家铸造厂工作,挣钱养家糊口。劳勒在铸造厂工作了十一年,终日与铁匠、印刷机、熔炉以及粗俗的语言为伴。他在九十岁接受Stage Whisper的采访时曾提起这一经历,指出当时的工作环境艰苦,充斥着噪音、灰尘以及呆板的机械。但在那里,劳勒对戏剧表演产生了兴趣,并拿着一些工资去上表演课。二战期间,工厂加急生产与战争相关的产品,经常要求劳勒工作到深夜,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对表演的追求,再
13、加上劳勒的形象气质与大多数角色不符,使他不得不放弃戏剧表演,转向写作。劳勒在接受悉尼先驱晨报(SydneyMorningHerald)的采访时也坦言道:“因为我的身高、外貌等,我从未能扮演我想作为演员扮演的角色,于是我选择成为一名作家。如果我高6 英尺,有一张不同的脸,我可能会释放我的表演天赋,而根本不会成为一名作家。1 3 1 然而,作家之路也并非想象中那么顺利,在玩偶成名前,劳勒曾写过九部戏剧,均未能获得关注,这也使他备受打击。幼年艰难的工作生活经历使劳勒缺少家庭的温暖,成年后戏剧和写作事业的屡屡失败又使他不断产生自我怀疑,从而迫使他在远离现实的理想时空里建构温情的社会纽带,弥补自己在现实
14、中的归属感缺失,消解自我价值认同危机。劳勒将自己的现实经历投射到文学作品中虚构的人物身上,在玩偶中通过怀旧性建构达到抵御现实危机和冲突的目的。二、玩偶中的怀旧建构迷惆的现代化漩涡、断裂的社会环境与传统纽带,以及都市文明中激烈的竞争与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使劳勒在现代社会中缺乏安全感与归属感,从而在作品中进行怀旧性建构,以消解现实中的危机感,玩偶便是其中一个典型。玩偶具有丰富的历史内涵,较为真实地反映了其所处时代的社会生活方式与精神风貌。这部传统的三幕剧讲述的故事并不复杂,在过去十六年里,两名砍蔗工鲁和巴尼每年在北方完成七个月忙碌的砍蔗活动后,便像两只阳光下的雄鹰飞向墨尔本的郊区卡尔顿,与两名酒吧女侍
15、奥莉芙和南茜度过五个月悠闲的夏日歇工期。鲁每年会给奥莉芙带来一个玩偶,象征着他们歇工期的浪漫。但在第十七个年头,巴尼昔日的恋人南茜却选择脱离不稳定的生活方式,与别人结婚,这使他们维持了十六年的四人共同体瓦解。为了继续过上往日的理想生活,奥莉芙让珀尔成为巴尼的女朋友,从而弥补南茜的空缺。然而,珀尔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外来者,其保守的婚姻家庭观与歇工期生活潜伏的道德精神危机形成鲜明的对比,使她最终选择离开。与此同时,年岁渐高的鲁失去了“甘蔗工霸主”的地位,让位于新一代“领头羊”道特,威风不再,这也对鲁和巴尼之间的兄弟情谊发出了挑战。爱情、友情以及生存等重重危机下,往昔的美梦像玩偶一样被摔碎,多年树立的
16、男子汉形象被摧毁,传统的生活方式被瓦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又脆弱。面对环境的剧变以及传统社会纽带的断裂,劳勒在作品中借助疏离、理想化、认同等策略进行怀旧性建构,维持归于自我连续、统一、稳定的安全感。通过疏离当下混沌、无序、失范的现实,在想象的空间中建构理想化时空和理想化社会纽带:对过去十六年的歇工期生活进行理想化重构,并对“过去时”的爱情和友情纽带进行怀旧式处理,在象征层面重拾个体归属感。此外,通过建构现实中难以寻觅的另类价值,表达作者对丛林神话的怀旧,以及对女性拥有自由、独立、自主等边缘性价值的认同。对劳勒来说,玩偶中的“夏日歇工期”时空便是他为了重获归属感而建构的一个理想精神家园,其
17、中蕴含着融融共生的四人共同体纽带以及现实中难以寻觅的另类价值。劳勒在玩偶中进行怀旧性建构,一方面勾起人们对往昔的美好回忆,从心底涌发澳大利亚民族精神;另一方面让人们潜意识里推翻了多年崇拜的澳大利亚神话一忠贞不渝的“伙伴情谊”、至死不屈的“英雄气概”以及安闲自在的生活方式。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传统的生活方式和文明必将遭到冲击。竞争与日俱增的现代社会中,过去坚持的“伙伴情谊”“英雄气概”等信条也必将被现代性漩涡粉碎。在流动的现代社会中,借助对理想时空、理想社会纽带以及另类价值的怀旧建构,作者试图从虚拟的想象空间中寻求精神庇护,补偿现实中的归属感赤字。65第2 期许庆红,沈洁:旧梦不再:第十七个玩
18、偶的夏天中的怀旧建构(一)对理想时空的怀旧性建构综上所述,现实环境的断裂、混沌、疏离、冷漠难以孕育归属感与安全感,因而怀旧个体期待逃离现实环境的种种阻碍,在想象层面建构一个温馨、和谐、自由、纯粹的理想时空。劳勒在玩偶中建构的“夏日歇工期”时空便是主人公们逃离现实、汲取精神力量的理想时空,他在文本中借助怀旧策略,对过去十六年的歇工期生活进行一种理想化重构:墨尔本郊区卡尔顿的小窝内充斥着明亮温暖的色彩,室内一如既往地装饰着鲁每次带回来的礼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十六个玩偶,这些礼物代表着鲁和巴尼过去的辉煌成就,也成为他们口中“天堂”般生活的象征。“室内灯火通明,室外单调乏味,中间有一副可以拉动的绿
19、色滤光窗帘将内外隔开 1 4 2 7,这间屋子像一个安乐窝避开了世俗的丑陋与危险,如一个乌托邦让他们这种边缘化的生存方式得以合理地存在。尽管现实生活中充满着竞争和压力,但在这个理想的时空一一歇工期和卡尔顿小窝中,奥莉芙可以像玩偶一样不用长大,鲁和巴尼也可以卸下生活的包,他们都可以沐浴着爱情、友情、平等与自由。有学者指出:“在很大程度上,对归属感的追寻就是对理想精神家园的求索。1 1 9 2 玩偶中这个承载着爱情与友情的“夏日歇工期”时空正是主人公们在现实中求而不得的理想精神家园。这个理想精神家园以爱与温情为主调,成为“家人”们逃避现实危险、从中汲取能量的庇护所。从空间意义上来说,理想中的精神家
20、园“代表着一种无法比拟的温馨感,这个地方提供给人底护,为我们遮风挡雨,带给我们温暖和慰藉 1 1 5 7,减轻怀旧主体对“家园”以外环境的无力感,成为其逃离现代社会的精神寄托。从时间意义上来说,它代表着往昔温暖和美好的时光。值得注意的是,在与现实冰冷的环境的对比下,往昔岁月被蒙上一层滤镜,极具想象性,也许并不真正存在或完全存在于过去,只是当下的丑陋放大了过去的美好。怀旧主体“通过不断美化记忆中的家园故土的情景,不断回忆美好的过往,来治疗在当下受到的伤害、从中汲取能量 1 5 1 5 7。这也就不难理解,玩偶中的主人公一直致力于创造“与过去保持一样”的理想精神家园。除了上文提到的这个小窝中的装饰
21、布局与过去十六年保持一样,奥莉芙还让珀尔代替南茜成为巴尼的女朋友,企图维持过去的共同体生活。戏剧中提到,珀尔与南茜在外貌上有些相像,甚至在同一个酒吧工作,连巴尼都大呼:“妙极了!这么一来,简直跟过去一样了。1 4 3 0 当芭巴问鲁歇工季节是否还和过去一样时,鲁也直说“当然一切都和原来一个样了 1 4 7 0。他们在危机重重的第十七年无所适从,渴望克服因爱情、友情、年龄以及生存等危机带来的身份焦虑,重获归属感,转而对过去十六年的“夏日歇工期”时空进行怀旧性建构,甚至想在当下的时空里复制过去,似乎只要和过去保持一样就能重拾旧梦。赵静蓉在怀旧一一永恒的文化乡愁一书中提到,“怀旧问题之所以能从众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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