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移的悲哀”——试论晏殊词的时间意识与失落感_戴凡宇.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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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推移的悲哀”试论晏殊词的时间意识与失落感戴凡宇(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 )摘要:珠玉词 处处可见时间的痕迹,充溢着失落之情。晏殊词中的时间意识在四个层面皆有呈现,大致可归纳为:对节序更替的细致体味;对光阴流逝的夸张表达;对“去年”“今日”的深沉追忆;对长寿永生的不懈渴求。晏殊通过今昔回忆书写引出失落感,展现出“千回百折,哀感无端”的姿态。失落的背后,出于他寂寞的内心世界。关键词:晏殊;珠玉词;时间意识;失落感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收稿日期:作者简介:戴凡宇(),男,江苏镇江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研究。本文所引晏殊 珠玉词 原文均来源于张草纫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 年
2、出版的 二晏词笺注。晏殊可谓是北宋前期词坛领袖人物,词学名家赵尊岳赞其词作“词中之胜境”“浑金璞玉之音”。但是,对晏殊词也不乏指摘者,比如有人便认为 珠玉词多是花间樽前无聊的应酬之作,不过是无病呻吟。其实,其“无病呻吟”的表象都是由时间而引发。晏殊 珠玉词 对于时间的变化流逝有着细腻敏锐的刻画,字里行间随处可见时间的痕迹,失落之情不言自明。学界多探讨其生命意识和死亡恐惧,但对于时间意识的体现层面及失落情感的生成机制研究不够深入,要理解晏殊时间意识及失落感背后的原因,最先应当爬梳 珠玉词 时间意识的外在表征。一、晏殊词中时间意识及其体现海德格尔曾言:“空间性 与 时间性 是人存在于世的两个本质。
3、”卡西尔以为,“空间和时间是一切实在与之相关联的构架”。世界万事万物脱离不开空间和时间而存在。在 珠玉词 中,似乎总是渗入了被时间消磨的落空和哀伤。词人对节序更替、生命短暂有着细致的觉察与体味,并且对时间触发的现在与未来的分野耿耿于怀。(一)春悲秋恨:对节序更替的细致体味宋词中节序词是个引人注目的存在。在时间的悄然流动中,很多词人敏锐地感知着节序的推移。太康时期陆士衡有言,“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文赋)晏殊也不例外,春荣秋凋、冬去春来的四季变化,在 珠玉词 中随处可见,尤以春秋二季更为突出。万物复苏、繁花似锦的春季,百花转瞬凋零,秋季又满目萧瑟,词人因此生发出对个体生命及时间有限性的
4、感慨。例如:心事一春尤未见,馀花落尽青苔院。(蝶恋花)高梧叶下秋光晚,珍丛化出黄金盏。(菩萨蛮)春来秋去。往事知何处。燕子归飞兰泣露。(清平乐)由于农业文明的生产活动受到自然条件的制约,某些节令便具有了象征性的时间意义,甚至重阳、寒食这些具有特定文化内容的时间意象在晏殊词作中也有所体现,如“寒食清明春欲破”(木兰花),“重阳过后,西风渐紧”(少年游)等。寒食清明正值暮春,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即将结束,隐含一种似有若无的失落之情。第三种情况便以承载时间线索的自然风物暗示时间的阒然推移。如落红(残花)、斜阳、柳丝(柳絮)、啼莺、双燕、梅花、朱槿之类具有生命力的植物或动物。试看几例:樱桃谢了梨花发,红
5、白相催。(采桑子)梅蕊雪残 香瘦,罗 幕 轻 寒 微 透。(秋 蕊香)梅花泄露春消息,柳丝长,草芽碧。(滴滴金)梅凋柳发,显然表明冬去春来的时间变化。之所以选取生活中细微景物来寄情,大抵是源自晏殊词不离晚唐五代以来的代言体模式,词的抒情主体以女性为主。古代女性日常生活不出狭小封闭的闺阁庭院,词中的自然物象必定为闺中女子举目所及,而园中之物大都是精巧美好的。此外,词中女子总处于漫长等待中,对时间特别敏感。(二)春光一去如流电:对岁月流逝的夸张表达岁月如流,光阴似水,生命是如此短暂、局促。珠玉词 中有大量运用夸张、比喻、拟人手法感慨时光飞逝的词作:暮去朝来即老。(清平乐)金乌玉兔长飞走。(秋蕊香)
6、绿树归 莺,雕梁 别 燕,春 光 一 去 如 流 电。(踏莎行)在“朝暮”的自如切换中,不觉岁月蹉跎。“金乌”“玉兔”即为太阳与月亮,“长飞走”暗示了昼夜更迭之快,“流电”则是作者利用极速流动的物体比喻时间转瞬即逝、不可逆转。末句借啼莺飞别绿树、燕子离开雕梁的自然景象比喻春光之流逝。这类表达都传达出强烈的压迫与紧张感。如果时间停止流动,现在便不会成为过去,美好事物就能够被永恒定格。但现实是时间的影响无处不在,并无法倒退,这导致好景不长、浮生短暂,这一切都非词人所能阻止。(三)去年天气旧亭台:对往昔的深沉追忆时序、季候的变化在自然界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自然又伴有着永恒的特性
7、。对于人而言,睹物思人带来伤痛记忆的复归是在所难免的。文人在“去年”“今日”情形的对比中,渺小、短暂的人生感知油然而生。浣溪沙(其一)这一千古传诵之名篇,最能代表其词作风格: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对此,近人俞陛云阐释道:前三句承去年天气而言,流光容易,又换今年,安得鲁阳挥戈,再返虞渊之日耶?下阕承前半首之意,言春不能留,花亦随之落去,花既无情,惜花者空付奈何一叹。诚然亭台依旧,夕阳万古常新,飞燕复归,但晏殊仍从中窥见年华似水、时光一去不复返的真相。再如 更漏子雪藏梅,写的是感春忆旧之思。词人设宴赏景,由腊尽春回的初春景致
8、转而回忆“去年”此时的情事,风景依旧,而人事已非,自然会有怅然之意。清平乐春来秋去 也有“记得去年今日,依前黄叶西风”句,感叹“去年”不可追,伊人不再来,而良辰好景永远消泯在往昔记忆之中。(四)为寿百千长:对长寿永生的不懈渴求死亡是此在向终极存在的方式。在意识到自身死亡无可避免的结局后,中国古人试图从死亡的阴影中逃离,转而珍惜和热爱有限的生命,词人把余光集中到关注自身个体生命情感的体验上来。大晏词中,包含着相当数量的祝寿词作,激荡着一种对长寿永生执著渴求的情感。据统计,首词作里,直接写到祝寿的有 首,占比为 。例如:金炉暖,龙香远,共祝尧龄万万。(喜迁莺)谢家 庭 槛 晓 无尘,芳 宴 祝 良
9、 辰。(少 年游)泛浓香,为寿百千长。(望仙门)这些宴饮祝寿之词的对象或为自己,或是家人、友人、帝王。部分学者据此认定 珠玉词 中出现的寿词“盖颂君恩必祝圣寿,祝圣寿又必歌颂升平,均有连带关系也。在当时或系应需要而作,然在文学史上毫无价值”。诚然,有些祝寿词确为应和奉承之作,但细细品味,词中充溢着的庆祝与歌颂却是作者被挥之不去的死亡阴影笼罩的表现。对死亡的恐惧在晏元献的祝寿词中决非销声匿迹只是“隐化”存在。词人流连杯酒,征歌逐舞,实际上是对生之深情眷恋的一种反拨,表面的雍容富贵、安乐闲适并不能掩饰他对生死的焦虑。刘若愚将中国古典诗歌的时间观念列为三类:个人时间、宇宙时间和历史时间。整体观之:一
10、方面晏殊词中的时间意识体现在短暂、稍纵即逝的意象中,与人类个体生命的生长、衰老、死亡相联系;另一方面,珠玉词 的时间意识亦与自然节序关联,包括四季的交替更迭。可见,晏殊词中的时间意识涵盖了个人和宇宙的范畴,而历史时间则付之阙如。德州学院学报 第 卷二、晏殊词中的失落感(一)时间的推移:失落感产生的根源晏殊词在对时间推移的吟唱上表现得尤为显著。他清醒认知到时间在流动,不论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也无论把酒独酌抑或杯觥交错,只能通过追忆、想象、梦境等途径在时间的甬道里逆行。时光无法倒流,追寻的结果注定是无功而返。这种失落感在历代文学作品中都可以找到与之类似的表达,尤其是在生命意识觉醒的时代。譬如日本汉
11、学家吉川幸次郎以为,古诗十九首 普遍流露出一种情感,即“推移的悲哀”。所谓:“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诗人们针对时间这一命题作了集中书写,表现出对时间的高度自觉。故清人陈祚明评曰:“十九首所以为千古至文者,以能言人同有之情也。”如果说汉魏文人对于时间意识的表达可以用朴素、直接形容,那么宋代词人则是全然不知哀愁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正如贺铸 青玉案 所写:“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在 珠玉词 中,由于时间的推移而生发的悲哀和无力感随处可见。晏殊通过悲哀带出失落之情,外在风物的变化往往能触动词人敏感的情思,他从空间物象的迁变中觉察到时光在流逝。不
12、同于其他花间词人,大晏的词作基本不离艳词的范围,但他在男女艳情主题的创作中融入了其士大夫身份的情感体验,这种失落感已经从狭隘的儿女私情上升至人类普遍共有的情感,即前文所言“推移的悲哀”。珠玉词 中蕴藏的失落感与时间意识相伴而生,或是“朝云聚散真无那”(木兰花玉楼朱阁横金锁)的人生无常,或是“人面不知何处”(清平乐红笺小字)的找寻无果失落之情产生的根源,就在于时间的推移。(二)今昔追忆书写:失落感的引出方式龙榆生所著 中国韵文史 对 珠玉词 有这般评价:“一 洗 花 间之 浓 艳,而 千 回 百 折,哀 感 无端。”珠玉词 有着深情的特质,这正是宋词多情的缩影。深情体现在两个层面:一是对命运盛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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