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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努斯鲍姆的羞耻性惩罚_杨豹.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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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卷第 期 年 月北 方 工 业 大 学 学 报 论努斯鲍姆的羞耻性惩罚杨 豹(武汉纺织大学哲学与文化研究所,武汉)摘 要 羞耻作为一种道德情感,一直是哲学、法学、伦理学等学科共同研究的重要主题。在现代社会中,关于应不应该运用羞耻性惩罚、如何运用一直存在争议。自由主义者认为,现代社会要保障和维护个人基本权利,反对使用羞耻性惩罚。社群主义者认为,羞耻性惩罚有助于维护社会共同善,支持使用羞耻性惩罚。努斯鲍姆则认为,社群主义者与自由主义者都没有真正关注人的尊严与平等。她立足其人的核心能力,倡导社会要保障每个人都拥有自尊和不受羞辱的能力,从而反对原始性的羞耻性惩罚,认可建设性的羞耻性惩罚。努斯鲍姆所
2、论述的羞耻性惩罚的思想在当今世界以及当代中国法治建设中具有重要借鉴意义。关键词 努斯鲍姆;羞耻;羞耻性惩罚;自恋;污名化;原始性羞耻;建设性羞耻分类号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全人类共同价值研究”()。作者简介:杨豹,武汉纺织大学哲学与文化研究所教授。研究方向:西方伦理学、道德价值论。自古希腊以来,羞耻一直是哲学、法学、伦理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等学科共同研究的重要主题。羞耻,作为与道德指向有关的人类特有情感,是人们关于自身行为、心灵、人格的认识情感上的自我评价。它在维护社会稳定与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现代社会是法治社会,倡导保护个体自由权利与人格尊严。在现代社会中,维护个人自由与尊严,应不应该运
3、用羞耻性惩罚;如果应该运用,那么应该如何运用,这些都是法学与伦理学中的争论热点。玛莎努斯鲍姆(,)是当代美国著名哲学家、法学家。她在逃避人性等著作中坚持其能力途径,捍卫个人的基本权利,批判了原始的羞耻性惩罚,坚持建设性的羞耻性惩罚,在当今世界以及中国法治建设中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羞耻性惩罚的历史变迁“羞耻”在古希腊文中为,是用来指向生殖器的词汇。这种用法在其他语言中也能被发现。从一定意义上看,它表示的是要把自己遮蔽或躲藏起来,避免尴尬与难堪的处境。羞耻是一种感到不适的痛苦意识。比如,在古希腊神话中,奥德修羞于与他人裸身行走。阿芙洛狄特与阿瑞斯被捉奸在床,丑态毕露,令女神们感到羞耻。后来,这种羞
4、耻逐渐与政治艺术相联系。古希腊智者学派代表人物普罗泰戈拉认为,宙斯带给了人们两种技术:一是注重他人评价的(羞耻心),一是公正地解决纠纷的(尊重权利)。假如只有少数人掌握着这两种技术,城邦将无法形成。所以,宙斯要求所有的人都掌握这些“政治艺术”,以便形成社会群体生活。我们可以发现早在古希腊神话中,羞耻的养成就成为一种管理城邦的重要技术。尽管这些观点还只是凌乱的、缺乏系统性,但我们还是能够感受到羞耻逐渐从个人情感转向国家的政治管理。羞耻,作为与道德指向有关的人类特有情感,是人们关于自身行为、心灵、人格的认识情感上的自我评价。当羞耻与惩罚相结合,往往成为一种极具震慑性的刑法手段。近代以前,羞耻性惩罚
5、被广泛运用。比如,中世纪的十字架刑上,犯人被当众钉在巨大的十字架上,直到数天后死去。绞刑则要把受刑者在刑场先被吊起来,挂到濒死,然后放下来破腹和阉割,烧掉受刑者的内脏和生殖器,最后分成四块,再斩首。在世界各地,车裂、绞刑、火刑、鞭刑、断手、断足、割舌、烙印、游街、示众等羞耻性惩罚成为传统社会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手段。自近代以来,随着资产阶级革命的胜利,人权在一些西方国家被提升到至高无上的地位,自由、平等、民主的法治理念取代了中世纪的野蛮、残酷与专制。残酷的羞耻性惩罚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羞耻性惩罚完全消失。比如,新加坡规定多次随地吐痰者将被登报曝光,美国新泽西州规定公然小便者要用牙
6、刷清洗干净街道,等等。那么,刑罚中还需要这种羞耻性惩罚吗?如果不需要,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不需要;如果需要,为什么需要,在什么情况下需要,惩罚的目的是什么,惩罚的对象是肉体还是灵魂,等等。在现代社会中,随着刑罚实践的发展,人们对这个问题有了新的认识,关于羞耻心惩罚在法律中应用问题逐渐成为现在学界中争论的热点问题。社群主义者丹 卡汗()等人认为,现代社会的道德沦陷,就在于道德羞耻感的消失。增加羞耻性惩罚,有助于捍卫社会共同体共有的道德价值观。他们提出了如下观点:其一,彰显社会主流价值导向。一些罪犯即使被关进监狱或交罚款,但还是非公开的,无法表现出社会对他们的强烈否定。这些罪犯也不会有羞耻感。在他们
7、看来,如果强迫罪犯在他们的财产或汽车上贴标识,或当众公开针对这些罪犯进行一些明显羞辱性的仪式,这就明确地表达社会对罪犯的不赞同,表明社会的批判性态度,有助于维护社会秩序。其二,具有强大威慑力。卡汉等人指出,必要的羞耻性惩罚能够让试图作奸犯科者感受到社会的强大威慑力。如果嫖娼者知道受到的惩罚是被媒体公开身份而广而告之,醉驾者知道以后车上要被贴上“醉酒驾车”的特殊标签,他们就会在恣意妄为之前要三思而后行。自由主义者詹姆斯惠特曼()、埃里克波斯纳()等则认为,个人权利优先于社会共同善。在自由主义者看来,羞耻性惩罚借助维护社会公共秩序的旗号,侵犯个人权利,是人类社会发展中十分恶毒的习俗。它不符合现代社
8、会的发展要求。在现代社会中,法律要保护每个公民的平等与尊严等基本权利,就不能把它融于法律活动,更不能使之神圣化。自由主义者的提出了如下反对的观点:其一,羞耻性惩罚容易导致屈辱,侵害人类尊严。自由主义者认为,国家公然实施羞耻性惩罚与自由主义的基本规范不符,烙印、贴标签、示众等,直接损害人的尊严。而个人自尊的丧失,很长时间都难以恢复。其二,羞耻性惩罚与暴徒正义有关。詹姆斯惠特曼指出,在羞耻性惩罚中,国家并不仅仅依靠自己的制度来实施,更多的是发挥公众的威慑力。这种羞耻性惩罚很容易形成公众的盲动,即暴徒正义,威胁自由民主社会中的公平正义。其三,羞耻性惩罚无法做到惩罚对象上的力度适当。埃里克波斯纳指出,
9、羞耻性惩罚不可靠,可能会吓唬那些行为并不恶劣的行为,而又无法威慑那些极其恶劣的行为。其四,羞耻性惩罚并不是如同社群主义者所认为的具有强大威慑力。心理学家詹姆斯吉利根()认为,羞耻性惩罚很可能事与愿违,导致更为严重的犯罪。当一个人被社会大众羞辱时,个人的心理自我防卫很可能彻底崩溃。如果受罚对象具有暴力倾向,其结果将是火上浇油,只会激发更大的反社会暴力倾向。澳大利亚著名犯罪学家、社会学家约翰布雷思维特()把这称之为“污 名 助 长 违 法()”。其五,羞耻性惩罚可能导致社会的超强控制力。斯蒂芬斯库赫费()提出了“法网扩张()”的概念。羞耻性惩罚的出现导致许多犯法行为很轻的人,逃过了被起诉或蹲监狱,
10、却逃不过羞耻性惩罚,从而扩张了惩罚范围,导致出现拥有社会超强控制力的管理组织。而这很容易直接威胁现代社会中公民的自由权。个体权利与社会共同善何者优先,构成了社群主义者与自由主义者的分水岭。对羞耻性惩罚,究竟是反对还是支持,社会主义者与自由主义者各执一词。因此,正如澳大利亚学者约翰布雷思维特()在犯罪、羞耻与重整中指出:“羞耻是一项危险的游戏:如果强制性地适用,它可以被用来进行思想控制和取消人类的多样性;而如果完全不适用,那将会引发一场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造就一个具有最高程度强制性的政府、纵容一些公民践踏他人的权利。”北 方 工 业 大 学 学 报 第 卷 努斯鲍姆对羞耻性惩罚的分析努斯鲍姆认
11、为,无论社群主义者还是契约论的自由主义者,都没有真正地尊重人。社群主义者借助维护社会共同善的名义,赞成羞耻性惩罚,危害个人基本权利。契约论自由主义者似乎维护个人基本权利,但是,没有给予每个人应有的平等。他们所认为具有基本权利的个人,是所谓“正常”公民,而排斥了因为身心严重残疾而变成“非正常”的人。后者因为其“非正常”而被污名化,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具有政治抉择能力,但也无法成为契约中的一员。为此,努斯鲍姆曾撰写了正义的边界()一书,为残疾人,甚至非人类的动物代言,谋求全球正义。努斯鲍姆认为,每个人都有其人的尊严。“所谓尊严并不是优于公民能力或独立于公民能力的概念,实际上,是和公民能力本身及其定义
12、紧密缠绕在一起。”她赞同马克思在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观点,即人的本质规定和活动是多种多样的,人的现实也是多种多样的,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总体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因此,体现人的能力,种类繁多,不可能只有一种。她提出了一份人类的核心能力清单:)生存能力。能够在正常的时间范围中度过一个人的一生;不会过早离去,或生存状态恶化而不值得生存。)身体健康的能力。能够有健康的身体,包括生殖健康;充足的营养;适当的住所。)保证身体完整的能力。能够自由地往来;没有暴力侵害,包括性侵害和家庭暴力;拥有性满足和有关的选择。)感觉、想象及思想的能力。能够使用各种感觉来想象、思考和推理 用一种“
13、真实的人”的方式来做这些事情。)情感的能力。能够对自身之外的人和事产生情感;爱那些爱护和照顾我们的人,为他们的离去而悲伤;)实践理性。能够形成善的概念和从事对个人人生规划的批判性反思。)依附他人和社会的能力。包括:能够和其他人生活,认识和表示对其他人的关心,从事各种形式的社会交往;拥有自尊和不受羞辱的社会基础;能够作为一个有尊严的人,和其他人一样具有平等的价值。)与其他物种共存并彼此关心的能力。能够和动物、植物和自然界友好相处。)娱乐的能力。能够欢笑、游戏和享受娱乐活动。)控制个人环境的能力。包括:政治环境。能够有效地参与控制我们生活的政治选择;能够拥有政治参与权以及言论自由和交往的权利;物质
14、环境。能够拥有财产(包括土地和动产)和享有与其他人平等的财产权;拥有与其他人平等的的就业权利;拥有免于未授权的搜查和逮捕的自由。在工作中,能够像人一样地工作,发挥实践理性,和其他同事建立有意义的双边承认关系。她从人的这种核心能力出发,把羞耻性惩罚分为原始性的羞耻性惩罚和建设性的羞耻性惩罚。原始性的羞耻性惩罚直接威胁其人所应有的核心能力,为惩罚而惩罚。她坚决反对在法律中运用原始性的羞耻性惩罚。在人类核心能力清单中,她明确表达了每个人都拥有健康、自尊和平等的能力。因此,她认为:“在一个推崇人与人平等与相互尊重的社会中,羞耻似乎只能为法律提供错误的导向。”同时,她提出,必要的建设性的羞耻性惩罚,能够
15、让人忏悔,从而痛改前非。努斯鲍姆还从心理学角度深层次分析了为何原始性的羞耻性惩罚只能为法律提供不良的指引。她认为,原始性羞耻是与自恋、污名化密切想联系,这种羞耻性惩罚所激发的正是人的负面因素,导致更大的负面影响。比如,砍头、断手、车裂等,人们会认为这种惩罚方式,其野蛮程度不亚于,甚至超过了犯罪本身,其结果是,罪犯似乎成为了同情或可怜的对象,而法官成为了谋杀犯,刽子手成为了同谋。它不是在制止犯罪或警告犯罪,反而在制造新的犯罪,因而它不能构成法律的基础。按照努斯鲍姆的分析,原始性羞耻从人刚出生的第一年就开始逐渐显露。它是一种因期待中的快乐中断而形成的痛苦情感。在她看来,当出生后的婴儿意识到自己已经
16、并非生活在母亲的子宫中,原始性羞耻就萌生了。婴儿渴望母亲给予其食物的快乐,如果没有,就会出现羞耻。她把这称之为原始性羞耻。婴儿在子宫中处于完美的“黄金时代”,一切都围绕着其需求而运行,完全为其需求而安排。一旦离开了子宫,就出现了不完美。婴儿会以哭声来表达,试图逃避这种痛苦情感,即原始性羞耻。因此,她认为,在原始性羞耻中,人会感到不适,缺乏某种完美的状态。“任何追求完美自我的人,其羞耻心永远都可能会出现。”正是由于这种人最初的完美 第 期 杨 豹:论努斯鲍姆的羞耻性惩罚追求,人具有自恋的特性。然而,人其实是脆弱的,这种脆弱的自我存在常常导致人怀着羞耻心,以虚假自我完全取代真实的自我。努斯鲍姆认为
17、,这时会出现自恋。她的这种观点与后现代大师拉康的观点一致。拉康指出,婴儿在出生六个月左右之后,心理状态进入镜像阶段。镜像阶段是人类特有的心理现象。猫等动物在镜前不能辨认自己的形象,婴儿却不同,能够辨认出镜像中的身体就是“我”,并为此感到高兴,但又发现镜像是会消失的,于是产生了镜像同化的欲望,这是“自恋”现象。因此,自恋是一种渴望完美而实际不可得的虚幻状态。努斯鲍姆认为,原始性羞耻除了给予人一种虚幻状态外,还形成了“正常”与“不正常”的奇特概念,从而出现了污名化的社会现象。原始性羞耻把某种完美状态视为“正常”,而不完美状态视为“不正常”。正是在这种原始性羞耻的引导下,人们把偏离“正常”观念的行为
18、污名化。从心理学上看,人们怀念婴儿时期的“黄金时代”,一切都完美无缺,一切都是自足的。然而,现实生活中哪里又有这些完美状态?因此,努斯鲍姆认为,“正常”的观念像是一个代理子宫,消除了充满差异的世界的缺陷。一些“正常人”从中获得了舒适与安全的幻象。他们应该明白他们的身体是虚弱、脆弱的,但当他们把身体残疾者污名化为“跛子”“瞎子”“聋子”时,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没有了人性弱点,仿佛身体不朽。他们应该明白他们的智力是有瑕疵、不足的,但当他们把心智缺陷者污名化为“低能”、“白痴”、“笨蛋”、“疯子”,他们就会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仿佛人间尤物。同样地,这些正常人也明白,他们与其他群体之间的关系是脆弱的,欺骗可
19、能随时出现,但当他们把其他群体污名化为“道德沦丧者”“群氓”,自以为自己无比高尚、充满智慧。这些正常人还明白,他们在性关系中与其他人一样容易受伤,但当他们把某些人污名化为“性变态”时,自以为就能逃避自己感觉到的羞耻。努斯鲍姆认为,这些正常人把他者污名化,把羞耻投射出去,从而形成一种快乐,满足了其完美而不受伤害的幼稚心愿。努斯鲍姆认为,人其实是具有必死性、脆弱性的有限存在者。原始性的羞耻性惩罚激发了人的自恋和暴力倾向,以追求所谓完美感。人们在这种羞耻性惩罚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必死性、脆弱性与有限性,从而导致一种强大的倾向,回归自我保护式的自恋性攻击。一些正常人通过公开羞辱那些本来与他们一样的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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