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譯佛經單、複字的訛誤類型與校讀——以《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大智度論》爲例.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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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漢譯佛經單、複字的訛誤類型與校讀 209文獻語言學(16):209217,2023漢譯佛經單、複字的訛誤類型與校讀a以 摩訶般若波羅蜜經 大智度論 爲例范麗婷(嘉興學院文法學院,嘉興,314001)提要:佛經文本校勘相較於一般文本有其特殊性,表現之一即存在大量的複字類異文。通過對 摩訶般若經 大智度論 的比勘,其産生原因可歸納爲以下四類:不明意義差别以致訛誤;受前後文影響以致訛誤;重文符號脱落以致訛誤;不明語法以致訛誤。關鍵詞:佛經;複字類異文;訛誤成因;校讀異文是古籍在流傳過程中常見的現象。相較於傳統四部文獻而言,漢譯佛教文獻的異文有其特殊性,佛經中常見的單、複字異文即是其一。從表面看,這類
2、異文與脱文、衍文别無二致,但析言之,二者存在一定的差别:脱文、衍文是在傳抄傳刻過程中遺漏或增加的文字,這樣的文字影響表義也影響句法結構的完整性;而單、複字異文具有本身獨特的意義,雖不影響句法結構的完整性,但在一定程度上改變文意,如文中所舉複字類異文“如如如如如如”,“如”表示舉例,“如如”義即真理,“如如如”則義爲“譬如真理”,三者不影響結構完整,帶入例句也都能説通,但其意義却存在差别。由於佛經專有名詞的複雜性,這些異文的存在不可避免地影響着我們對佛經文獻的閲讀、利用與研究。有鑒於此,本文以 摩訶般若波羅蜜經(以下簡稱 摩訶般若經)、大智度論 爲例,通過考察異文,校讀正誤,歸納佛經單、複字訛誤
3、産生的原因與類型,以期爲佛典異文的研究提供一定的助益。一、不明意義差别而生的訛誤【如如如如如如】(1)如:如如444、法性、法相、法住、法位、實際、不可思議性,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見a 本文爲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冷門絶學研究專項團隊項目“敦煌殘卷綴合總集”(20VJXT012)階段性成果。又蒙 文獻語言學 編輯部及外審專家惠賜寶貴修改意見,謹致謝忱。文獻語言學210衆、一切種智、無錯謬法常捨行,不繫欲界、不繫色界、不繫無色界。(崇寧藏 本 摩訶般若經 卷一二 a)(2)如如44、法性、法相、法住、法位、實際、不可思議性,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見衆、一切種智、無錯謬法常捨行,不繫欲界、不繫色界
4、、不繫無色界。(趙城金藏 本 摩訶般若經 卷一一)(3)如4:法性、法相、法住、法位、實際、不可思議性,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見衆、一切種智、無錯謬法常捨行,不繫欲界、不繫色界、不繫無色界。(高麗藏 本 摩訶般若經卷一一)按:摩訶般若經 諸本中 崇寧藏 本及 中華藏 校記引 資福藏 普寧藏 永樂南藏 徑山藏 龍藏 作“如如如”,而 房山石經 三十卷本、高麗藏 再雕本及 大正藏 本作“如”,趙城金藏 本、聖語藏 本 摩訶般若經 則作“如如”;大智度論 諸本亦皆作“如如”。又,此句梵文本作“eva tathat avitathat anayatathat dharmat dharmadhtur
5、dharmaniymat dharmasthitit bhtakoir acintyadhtur aparypanna kmarprpyadhtu,lasamdhiprajvimuktivimuktijnadaranni sarvkrajat asapramuitadharmat sad copekvihrit aparypann kmarprpyadhtu”,梵文本所存“avitathat”(真實、不虚妄、不虚妄性)及“anayatathat”(不亦如性)未譯。“evam”在詞典中有四解:1.是、如是、如此;2.這等;3.唯然、亦爾;4.當知b。據此,作“如如”或“如如如”皆是。“如如”即真
6、如、真如之理。趙城金藏 本 摩訶般若經 等作“如如”,則是未直接翻譯“evam”的結果,不影響文意表達。“如如如”,於佛經常見,如 釋摩訶衍論 卷二:“離於二相中間不中,不中之法離於三相,不見處所如如如説故。”句中“如如如”表示相應的真如之理,前一“如”字表示相應或相稱義;後二“如”字連讀,意爲真如之理。前揭例句的“如如如”則與此相異,前一“如”意爲譬如,即梵文 eva 的意譯。梵文本句首“eva tathat”直譯即“如:如如”。a 本文進行異文比勘時,以 崇寧藏 本 摩訶般若經 爲底本,以敦煌本、房山石經 本、高麗藏 本、趙城金藏 本等爲參校本,崇寧藏 本即日本宫内省書陵部圖書寮所藏 福州
7、藏(即 崇寧藏 與毗盧藏 的補配本),卷首題“福州東禪寺等覺院住持傳法慧空大師沖真謹募衆緣恭爲今上皇帝、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太妃祝延聖壽國泰民安”者本文即録爲 崇寧藏,卷首題“福州管内衆緣就開元寺 毗盧大藏 經板五百餘函恭爲今上皇帝祝延聖壽”者即録爲 毗盧藏,卷首未標明“東禪寺等覺院”或“開元寺”者暫統稱爲 福州藏;房山石經 本 摩訶般若波羅蜜經 存三十卷本、四十卷本兩種,隋唐刻經爲三十卷本、遼金刻經爲四十卷本;其餘所引 聖語藏 本、石山石本皆轉引自 大正藏 校記。又,本文所引其餘佛經例句皆出自 大正藏,以下不再出注。b 詳參荻原雲來 漢譯對照梵和大詞典 第 300 頁。漢譯佛經單、複字的訛誤
8、類型與校讀 211高麗藏 再雕本等 摩訶般若經 作“如”不確,蓋傳抄或傳刻過程中,抄經人不明複字“如如”與單字“如”之表義差别所致。【心心心】(1)應薩婆若心4不捨不息。(崇寧藏 本 摩訶般若經 卷四)(2)應薩婆若心心44不捨不息。(毗盧藏 本 大智度論 卷四四)按:摩訶般若經 諸本皆作“心”;大智度論 諸本中除 毗盧藏 本及 中華藏 校記所引 磧砂藏 本、普寧藏 本、永樂南藏 本、徑山藏 本、龍藏 本作“心心”外,其餘諸本亦皆作“心”。“心”本義爲“人心”,説文心部:“心,人心。”後引申出“思想、心思”義,如 詩經 小雅 節南山之什:“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又如 與吴質書:“東望於邑,裁書
9、敘心。”薩婆若,梵文 Sarvaja 的音譯,慧琳音義 卷七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 卷五四四音義:“薩婆若:梵語訛也。正梵音薩嚩吉娘(二合)。唐云一切智,智即般若波羅蜜之異名也。”同卷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 卷五四九音義:“薩栰若心:梵語訛略不正也。正梵音薩嚩吉娘(二合),唐云一切智心,即般若之異名。”一切智心,即求一切智之心,亦即求一切智的思想。而“心心”作爲佛教語,有三解,其一表示連綿不斷的思想念頭,其二表示前心與後心,其三則指心王與心所,“心王”即意識之爲主者,“心所”即外在伴隨者a。“薩婆若心心”意即連綿不斷的薩婆若心。查 大正藏 本皆作“薩婆若心”,而 毗盧藏 磧砂藏 普寧藏 等本 大智度論
10、 作“薩婆若心心”,蓋“心心”與“心”皆有“思想、念頭”義之故。但“心心”表示的是連綿不斷的思想念頭,若此處作“心心”則與“不捨不息”語義重複,可理解爲傳刻者不明其差别而誤用,應改作“心”。【無相相無相】(4)空相不破不壞,無相相444、無作相不破不壞,不起法、不生法、無所有法、性法不破不壞相如是示。(崇寧藏 本 摩訶般若經 卷一六)(5)空相不破不壞,無相44、無作相不破不壞,不起法、不生法、無所有法、性法不破不壞相如是示。(趙城金藏 本 摩訶般若經 卷一四)按:除 趙城金藏 本 摩訶般若經 作“無相”外,其餘 摩訶般若經 大智度論 諸本皆作“無相相”。唐玄奘譯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 卷四八五:
11、“説色乃至識無常相、苦相、無我相、不淨a “心心”前一解出自 漢語大詞典,後二解由外審專家補充。文獻語言學212相、空相、無相相、無願相、寂静相、遠離相亦不可得”,可證無常相、苦相、無我相、不淨相、空相、無相相、無願相等爲一類概念,則無常、苦、無我、不淨、空、無相、無願空、無相、無作(無願)並稱爲三解脱門,且其前後文分别作“空相、無作相”,可證此處應作“無相相”。佛學大辭典:“空相,指諸法皆空之相狀,或指真空之體相。因緣生法,無有自性,即空之相狀。”而“無相相、無作相”與此並舉,可知“無相相”即無相之體相,“無作相”即無作之體相。趙城金藏 本不明“無相”與“無相相”之差異,誤脱“相”字,應從
12、崇寧藏本改作“無相相”爲宜。二、受前後文影響而生的訛誤【意法意意法】(1)乃至意法44、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諸受亦如是。(崇寧藏 本 摩訶般若經卷二)(2)乃至意4、意法44、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諸受亦如是。(石山寺本 大智度論 卷四十一)按:除 大正藏 本 大智度論 校記引石山寺本作“意意”,其餘 摩訶般若經 大智度論 諸本皆作“意”。上揭例句前文作“眼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諸受”,從句式對仗的角度看,此處應作“意法、意識、意觸”。另,佛家認爲六根、六境爲二法,緣眼色,則眼識生,緣意法,則意識生。根、境、識和合所以生觸,觸而又生受,此即所謂“意法、意識、意觸,意觸因緣生諸受”。佛學大
13、辭典:“意,梵語 manas,音譯作末那。意謂 思量,即周遍思惟之心理作用。”意,即六根之一,作“意意法”,不辭;作“意、意法、意識、意觸”,與前文句式不符,且邏輯不通,故當作“意法”,石山寺本 大智度論 所作“意意法”前一“意”蓋涉下文而衍。又,查梵文本作“yad api manodharma manovijnasa sparapratyayd utpadyate”,“manodharma”即“意法”,可資參證。【有有有】(3)須菩提!如有爲性中無無爲性義,無爲性中無有4爲性義(崇寧藏 本摩訶般若經 卷四)(4)須菩提!如有爲性中無無爲性義,無爲性中無有有44爲性義(石山寺本漢譯佛經單、複字
14、的訛誤類型與校讀 213大智度論 卷四十四)按:除 大正藏 本 大智度論 引石山寺本作“有有”外,其餘 摩訶般若經 大智度論 諸本皆作“有”。“無有”即“無”,上揭例句中的“無有爲性義、無有有爲性義”義同,石山寺本作“有有”蓋受前文的“無無”影響而作,前一“有”字涉上讀則於表義無礙。但從句式統一的原則考慮,此二句前後相對:有爲性中/無/無爲性義,無爲性中/無/有爲性義。職此之故,應從 崇寧藏 本 摩訶般若經 等,改作“有”爲宜。三、重文符號脱落而生的訛誤【受受受】(1)色無故不著色,受想行識乃至意觸因緣生受4,無故不著受。(崇寧藏 本 摩訶般若經 卷四)(2)色無故不著色,受想行識乃至意觸因緣
15、生受,受44無故不著受。(房山石經 本摩訶般若經 卷四)按:房山石經 本及 普寧藏 本 摩訶般若經 作“受受”,其餘 摩訶般若經 諸本皆作“受”;大智度論 諸本亦皆作“受”。從“色無故不著色”及後文“四念處無故不著四念處,乃至十八不共法無故不著十八不共法”看,此處應作“受無故不著受”,表達的是“性常空”的觀點,即是心無心,心相空故不著,五藴無故不著,六識所生受無故不著,乃至諸法皆空。受,領納之意,屬五藴之一,領納所隨之觸、領納所緣之境等皆爲“受”,簡言之即感受。六識所生受即六受身,分眼觸生受、耳觸生受、鼻觸生受、舌觸生受、身觸生受、意觸生受。據此,上揭例句疑有脱文,原句或作“色無故不著色,受想
16、行識 亦複如是,眼觸因緣生受 乃至意觸因緣生受 亦複如是,受無故不著受”a。意即色無故不著色,受想行識無故亦不著受想行識;眼耳鼻舌身意此六識因緣所生受身亦爲空,此六識所生的覺受無故亦不著受。後一“受”a 二處“亦複如是”脱,蓋因譯者認爲其不影響文意,但查 大正藏 發現,前文敘述“色”的狀態後,後文多作“受想行識亦複如是”,如 大般若經 卷五四八:“諸色不和合,即色不相屬,若色不相屬,即色無生滅,若色無生滅,即色不和合,受、想、行、識亦複如是。”又如 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 卷三:“推求此色終不取著,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脱“眼觸因緣生受”蓋因其與前文已提及的“色”相對應之故,如 大智度論 卷四
17、五:“若色亦無漏不繫,性空故;受、想、行、識無漏不繫,性空故;乃至意觸因緣生受無漏不繫”可證,此不贅述。文獻語言學214字諸本多脱落,蓋其底本原作“重文符號”,後世在傳抄傳刻的過程中漏抄漏刻所致。如斯 6204 號、伯 3906 號等作“寬,尺者反”,伯 2717 號作“寬,尺者反”;又如伯2539 號作“二章六句”,斯 798 號作“二章,六句”。重文符號多標於某字右下角,傳抄過程中極易脱漏,此即張涌泉師(2013 年)指出的因重文省書而脱 a,兹不贅述。四、不明語法而生的訛誤【學學學】(1)舍利弗!菩薩摩訶薩如是學4般若波羅蜜,得薩婆若,以不可得故。(崇寧藏本 摩訶般若經 卷三)(2)舍利
18、弗!菩薩摩訶薩如是學4,學4般若波羅蜜,得薩婆若,以不可得故。(趙城金藏 本 大智度論 卷四三)按:摩訶般若經 諸本皆作“學”,大智度論 除 高麗藏 本、趙城金藏 本、大正藏 本作“學學”外,其餘諸本亦皆作“學”。佛經中的“學”多作“修習”解,如“善學般若波羅蜜”即善修習般若波羅蜜,“不學羼提波羅蜜”即“不修習羼提波羅蜜”,“學毗梨耶波羅蜜”即“修習毗梨耶波羅蜜”,“當學六波羅蜜”即“應當修習六波羅蜜”等。而“學學”在佛經亦偶有連用,如 善生子經卷一:“以學學之,極藝教之,使敏於學,導以善道,示屬賢友。”前一“學”字應屬上讀,作名詞,蓋與“以學自損,不如無學”句前一“學”字同;後一“學”字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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