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萌芽———罗曼·罗兰的《人民戏剧》及其大众戏剧观探析.pdf

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第 卷第 期 文章编号：（）收稿日期：作者简介：鲁楠（），女，湖南湘潭人，巴黎三大艺术学博士，上海戏剧学院戏剧与影视学博士后，讲师，主要从事中法大众戏剧比较研究、法国戏剧理论与导演艺术研究。（上海）*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当代欧美戏剧研究”（项目编号：）的阶段性成果，年度上海市艺术科学规划项目（项目编号：）的阶段性成果。本文获得 年上海市“超级博士后”激励计划资助。“人民”的萌芽 罗曼罗兰的 人民戏剧 及其大众戏剧观探析鲁楠摘要：罗曼罗兰（）（）是二十世纪法国乃至世界文坛历史中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的戏剧创作尤其与其大众戏剧观念构成紧密联系，其人民戏剧思想展现了法国戏剧历史中自维克多雨果笔下的 吕布拉斯 开始登上戏剧舞台的“民众”（），继而到罗曼罗兰的 人民戏剧理论中凸显的“人民”（）的传递。由此也开启了法国大众戏剧历史中“人民”这一对象的政治性内涵之维。以罗曼罗兰的 人民戏剧 为解读对象，通过阐释罗兰对于雨果和米什莱思想的吸收，对其思考的人民戏剧与大众戏剧思想加以分析，进而力图再现法国二十世纪初大众戏剧从人民到大众的思想过渡轨迹。最后，通过其文学戏剧思想在中国产生的影响和接受效应，揭示二十世纪中法大众戏剧内涵的政治指向的端倪。关键词：人民戏剧；民众；人民；大众戏剧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一、罗曼罗兰的 人民戏剧（）与概念交织的历史语境 罗曼罗兰的 人民戏剧 发表于 年，它的出现成为法国二十世纪大众戏剧的一个重要起点：第三共和国时期的法国，社会危机伴随着社会主义和工会运动的涌现而显得日益剧烈，人民戏剧 体现了一种与它之前的经验相比更加激进的路线，那就是戏剧的政治介入倾向：借助于无产阶级的力量立场鲜明地反对资产阶级。尽管罗曼罗兰的革命戏剧更多地通过文学理论而非戏剧实践展现，但是他的影响不容忽视。正如法国罗曼罗兰研究专家玛丽昂德尼佐（）所言，罗兰的八部革命戏剧启迪了“政治功能和当代文化”并且“照亮了大众戏剧在法国的理论和意识形态深度”。在国际政治动荡和改革充斥的时期中，罗曼罗兰的作品不可避免地受到时代环境的影响并且反映了一定的时代特征：受到法国大革命的理想主义观念启发的民主精神和调和精神；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间的人道主义与和平主义精神；还有在 年代和 年代间的反法西斯主义。这些时代语境的烙印让罗兰的文学和戏剧创作同样呈现了有别于 世纪初期法国大众戏剧的特点：民族，革命，政治和介入色彩。此外，他还受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第 卷第 期 到了维克多雨果（）的影响，因此罗兰根据革命艺术和英雄文学的特质增强了对英雄形象的刻画。事实上，正是从罗曼罗兰的 人民戏剧还有他的革命剧作开始 群狼（）、理智之胜利（）、丹东（）、七月十四（）、爱与死之角逐（）、复活节之花（）、利奥尼达斯（）和 罗伯斯庇尔（），“人民”（）和“英雄”（）这两个概念在法国戏剧中重新找到了它们的位置。它们通过革新民族史诗见解的方式，既突出了革命性，又强调了民主性，在法国大众戏剧的神话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 年代让维拉尔（）于阿维尼翁戏剧节（）呈 现 的 戏 剧 美 学 中 具 有 举 足 轻 重 的意义。收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古籍影印文库的 人民戏剧（）封面，出版时间为 年。人民戏剧 的主要内容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的主题是“旧戏剧”（），第二部分讨论的是“新戏剧”（）。在这两部分之后，还有名为“在戏剧之外”（）的结论部分，涉及“人民的节日”（）这一乌托邦理想的探讨。这种新旧对立的结构完全揭示了罗曼罗兰对于戏剧激进革新的迫切渴望，这种革新不仅针对内容，同样包括形式：“在过去仅存在一种大众化的阅读剧目，而不是大众戏剧。（仅有）阅读远远不够。戏剧是必要的。”尽管罗兰在 人民戏剧 的“旧戏剧”部分表达了对个别伟大成就的赞誉（例如他对莎士比亚的赞美），但该部分实际上以抛弃固有的戏剧作为建议而告终。在“新戏剧”部分，他提出了自己视为将要来临的人民戏剧的先驱们（卢梭、狄德罗、法国大革命、米什莱）还有最初的尝试：尤其是比桑人民剧院（）。罗曼罗兰尤其对他憧憬的最适合大众戏剧的类型提出了设想：情节剧、史诗剧、社会剧、乡村剧、马戏，除此之外，还有“人民的节日”。罗兰认为当社会整体发生变化时，这是人们和戏剧通向的最终形式。罗曼罗兰的目标十分清晰，那就是“在艺术和人民之间建立一条不间断的潮流”，因为他认为“人民戏剧并非是一篇时髦的文章或是一种文学爱好者的娱乐。它的思想和声音是一个崭新社会的迫切表达；在这危机时刻，通过事物的力量，它的战争机器将对抗堕落失效的社会”。这些振聋发聩的宣言，揭示了罗曼罗兰构想的人民戏剧已然成为一种社会变革的时代号召，这个号召也带领人们为了一种新戏剧的到来而采取革命姿态开始战斗。罗兰相信，在他的时代“艺术无法摆脱苦难与其时代的渴望。人民戏剧必须分担人民的面包，分担他们的焦虑、希望和斗争。它必须坦诚。人民戏剧要么将成为今日的社会，要么永不可及”。实际上，在 人民戏剧 出版前不久，罗兰的设想已经延伸至更加遥远的方向，在一封罗兰寄给 戏剧艺术参见：，参见：，：，与之相关的研究成果可参见宫宝荣：维拉尔的大众戏剧观与阿维尼翁戏剧节的创立，戏剧，年第 期；略论阿维尼翁戏剧节的早期发展三阶段 纪念让维拉尔诞辰 周年，戏剧，年第 期。鲁 楠：“人民”的萌芽 杂志（）主编的信中，他提到：我完全认同卡米耶德圣克劳（）的观点，大众戏剧从本质上必须是社会主义的目的是使它真正地活跃和丰富。我从几年前就深信，我们在当下无法将戏剧和政治分离。戏剧，就像所有艺术一样，必须加入战斗；我相信一场戏剧革命的必然性，它将彻底革新法国戏剧的思想乃至形式。这场革命只能通过革命或者社会主义变革来实现。因此，在罗曼罗兰看来，人民戏剧能够攻击资产阶级和其文化，正如他在书中的题铭：“新时代来临，旧时代终结。（席勒致歌德，年）。”卡米耶德圣克劳（，）法国大众戏剧在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新旧交迭”的历史语境下，作为时代赋予的一种革新精神的表达方式，自然不可避免地呈现了微观历史之下的概念交叠、定义含混，还有新旧更替的过渡期。罗曼罗兰的 人民戏剧 为我们提供了一架走进这段微观历史的“显微镜”。在 年出版的这部法文专著中，我们能够自然地发现“民众”（）、“人民”（）、“大众”（）几种概念交织和交错运用的文本语境。虽然这为我们精准地聚焦罗兰的大众戏剧观带来了一定的含混，但也为我们认识大众戏剧在法国从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面对社会和戏剧新旧更迭的特定时代环境，以罗兰和 人民戏剧 为代表的法国知识分子的思考和论争。二、从维克多雨果到罗曼罗兰的“人民”概念转化 在此，我们首先通过具有交织性、相近性、含混性的法语概念及其中译解读加以观测，希望通过尽可能全面的细致考察，勾勒和把握法国大众戏剧流变的特征和精神文化内核。在法语中，的定义和指向包含了“人群、大众、民众、群众”之意，在法国学界，该词因维克多雨果的 吕布拉斯（，）首次在戏剧文本中采用而引起法国学者对于该剧从 到 的身份转换的思考，对此我们在后文将进一步展开讨论。由此涉及的法语词，则包括了“民族、人民、人民大众、民众、国民、臣民、平民”等与 有所交叉的涵义。根据以上两个词汇和概念“高频”出现的历史时间段可知：戏剧作品中的 在十九世纪，通过雨果的戏剧受到法国学界关注，此时其指意为“没有政治属性的人群、民众”。随着法国现代民主进程的发展，于十九世纪中后期至二十世纪初被知识分子用于“革新戏剧”，并在呼吁创立“人民的戏剧”时使用，它反映了此时法国现代社会进程中倡导社会变革和民主思想激发的“人民”赋予自身的社会政治角色。本文涉及的另一个重要概念，其现代语用涵义的丰富则明显受到工业革命和无产阶级运动的烙印。自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一系列的工业革命席卷英国和欧陆，进而推向世界后，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的形容词属性由此涵盖了“人民的、民众的、民间的、大众化的、通俗的、大众喜爱的、平民的、老百姓的、社会底层的、民众（旧语，旧义）”等相比上述两种概念（和）更加宽泛的指向层面，并且具有了社会学的涵义。通过简要的时间线索可知，在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发起的法国大众戏戏剧艺术杂志（）创办于 年，这是一份汇聚了法国众多文人和戏剧文学艺术评论家的杂志，其中包括罗曼罗兰。自 年至 年，该杂志对法国大众戏剧投入关注和思考。卡米耶德圣克劳（，），法国剧作家，作家，记者。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第 卷第 期 剧乌 托 邦 理 念 之 际，对 应 的 正 是 从“人 民”（）到“大众”（）的交织和过渡之际。因此，在本文中，我们将尽量缩小相关和相近内涵之间的模糊性和含混性，瞄准每个概念最符合其时代语用的指代涵义进行译介，即在后文中将采用 “民众”、“人民”，“大众”进行阐述。简而言之，正是从罗曼罗兰的人民戏剧 开始，我们得以见证法国大众戏剧在二十世 纪之初，从最初尚未 区分开的“民 众”（）到 具 有 无 产 阶 级 涵 义 的“人 民”（）二者之间政治涵义的转化。在我们解读罗曼罗兰关于“人民”内涵的政治维度之前，我们首先需要回溯到维克多雨果，尤其是他的剧作 吕布拉斯。从这部剧作开始，我们得以回顾从“民众”到“人民”的转变。雨果在 吕布拉斯 的序言中提出了三种类型的戏剧：“为民众创作的情节剧”，“为女人创作的分析激情的悲剧”，还有“为思想家创作的刻画人性的喜剧”。然而，“民众”在此并无社会学层面的意义，即它并非“人民”在社会学和政治学意义上的参考。雨果在 年发表的 文学与哲学论文集（）中想到了“民众”，想到了“人民”还有“底层阶级”（）。雨果认为“大众”（）应 当 触 及 一 群 广 泛 的 公 众（）。在维克多雨果的思想中，“民众”和“人民”的矛盾既是“人民”（）与“底层维克多雨果（，）平民（群氓）”（）之间的矛盾，也是介于拉丁语 所指的“所有无差别的共同群体”和拉丁语 所指的“下层阶级，大众阶层”之间的矛盾。雨果提倡的“真正的人民”指的是通过阅读或者通过人民的戏剧而获得良好教育的精英，与此同时，雨果推崇创作一种面向广大群众（）的情节剧。在维克多雨果的时代，他影射的“大众”（）具有了最初的“人民”（）和“民族的”（）双重涵义，与此同时，雨果同样采用了“群众”（）一词。从维克多雨果的思想开始，我们能够发现法国大众戏剧在二十世纪延续并且融合了关于“民众”（）、“人民”（）和“群众”（）的观念。我们也能够发现，由此维克多雨果对二十世纪初罗曼罗兰的思想，还有二十世纪中叶让维拉尔的实践产生的影响。例如，罗曼罗兰在 年的官方报刊（）表达了他对维克多雨果的认同：维 克 多 雨 果 希 望 为 了 那 些 群 众（）：“一种宏大而质朴的戏剧，通过历史展现民族，通过真实展现大众，通过热情展现人道、天性和渊博。”罗曼罗兰在 年的 人民戏剧 通过采用社会划分，首次构建了巨大的理论成果：“有些人希望给予人民的戏剧如它原本的模样，如它将成为的样子另外一些人想要让人民走出来接触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总结而言，前者相信戏剧，后者将希望寄托在人民那里；在二者之间毫无共通点！“我听说一种人民的戏剧将是无限的、永恒的、普遍的这是崇高的理想未来的世代将会实现这个理想，如果他们能够，那将是许多世纪之后”罗曼罗兰似乎回答了维克多雨果。法语，中文涵义包含“人民、人民大众、民众、国民、平民”之意，在后文中为避免与相近概念中译词混淆，统一采用“人民”作为中译。后文若非对比例证，则不再标注该词的法语。值得注意的是 吕布拉斯 在 年被让维拉尔搬上国立大众剧院（）的舞台并产生反响，而且维拉尔导演的吕布拉斯 在 年受到了罗兰巴特的批评。我们将在后续文章中加以阐述。鲁 楠：“人民”的萌芽 在此，我们重新聚焦罗曼罗兰，如果说罗兰回应了雨果的理想，那么他则出色地实现了一种清晰的革命式跃进。在一个国家尚未意识到大众戏剧（）的重要性之时，归功于罗曼罗兰的宣扬，“人民教育”（）和“为人民服务”（）开始在人们的思想中萌芽。虽然在雅克科波（，）看来，罗曼罗兰并没有成功引起一场围绕他的思想而产生的持久运动：在 年，那些汇聚在罗曼罗兰身边的年轻作家们并未被成功加冕。虽然他们在整个法国进行了强有力的实验，这或多或少引起了关注，但总是转瞬即逝。他们在巴黎的大众阶层高校从事的较谨慎的实践也没有成功。贝尼（）在美丽城（）领导的大众剧院（），还有 年 亨利波利（）在蒙西剧院（）创立的人民剧院（）也相继失败。他们既没有回应一种深刻的需求，也没有成功汇聚稳定的公众。尽管如此，科波仍然必须承认罗曼罗兰的先驱地位。正是从罗曼罗兰开始，“人民”这一概念拥有了一种更加政治化的内涵，大众戏剧的社会功能和教育功能在后续的年代里也变得日益重要。三、人民戏剧：以“人民”为核心的大众戏剧观 在 人民戏剧 中，罗曼罗兰勾勒了戏剧与人民的关系。在导言中，他首先提出“创建一种为人民且由人民创作的艺术”的重要性，从而让人民述说自己并且通过大众艺术（）表达一个普遍概念：首先，这是人民掌握艺术的重要性，或者说这是把重要性归于人民；因为人民向来很少言说，每个人只为自己说话。其次，这是大众艺术的普遍名义掩藏之下的各种观点的特殊性。事实上，在人们谈论的人民戏剧的代表中存在两个截然对立的部分：有些人希望给予人民的戏剧如它原本的模样，如它将成为的样子。另外一些人想要释放这种新的形式：人民，一种新的艺术形式，一种新的戏剧。走出来接触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有些人相信戏剧，另一些人寄希望于人民。在它们之间，毫无关系。（这些人就是）过去的捍卫者和未来的捍卫者。接下来，罗曼罗兰在上述思考的基础上采取了鲜明的姿态，他谈到了在戏剧和国家之间的微妙关系。在罗兰生活的历史和社会环境下，他对国家的作用并不抱有信心，因为在他看来国家的角色阻碍和冻结了新生事物：“正是国家的角色使得它所触及的事物变得僵化，让所有鲜活的理想变成官僚主义的理想。”此外，罗曼罗兰也提到为人民构建一种艺术的“普及推广”（）问题：“如果说普及等同于庸俗化，我们便是与美的民主化（）作战。我们希望唤醒缺乏生机的艺术，扩大它的胸腔，让人民的力量和健康融入它的体内。我们并非让人类精神的荣耀为人民服务；我们号召人民，正如我们自己，为这种荣耀服务。”由此，我们可以理解他在当时的戏剧之都巴黎直接面向广大的人民群众（）发出号召的远大期许：戏剧是一个鲜活的、具有感染性的、难以抵抗的样本。它被荣耀包围。这是一个战场，在这里灵魂迸发出强有力的行动，追随着那些英雄，渴望着与他们相似。只有讲坛上的雄辩才能够制造如此效果；阅读无法实现这一点。她们（指灵魂）通过一道幕布对意义言说；她们对智慧言说；她们害怕有形的生命。我们与胆怯的愚人相反，必须增强人民的体魄能量，这种珍贵的物质力量支撑着我们所有的文明。戏剧的优势在于大胆地抓住本能并在活生雅克科波（，），法国现代戏剧鼻祖，其戏剧文学和戏剧美学思想与戏剧教育理念对欧美戏剧实践产生了深远影响和奠基性的重要意义，因此也被法国专家和欧美学者视为“法国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参 见：（）：，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第 卷第 期 生的地方雕琢它。这种斗争姿态，与罗曼罗兰同时期或多或少带有体制性的尝试和他认为过度的思考形成鲜明对比。这种态 度 尤 其 通 过 他 对 阿 德 里 安 伯 恩 海 姆（，）在 年出版的 三十年戏剧作品（）的看法可见一斑，罗兰认为书中所述是“一系列无用的盛会”，它与真正的大众化观众（）毫无关系：剧院衣物寄存处的收费足以证明观众实际上是资产阶级。甚至那些持续到午夜的演出时间对于第二天必须工作的大众阶层（）而言也显得不切实际。由此可见，事实上法国当时的目标受众群体是受到良好教育的资产阶级，而非针对劳动者和广大群众。与此相反，罗兰认为人民戏剧的首要条件是确实混合所有社会阶层。罗曼罗兰对于迎接真正大众化的观众需要的条件进行的细微观察，有些接近欧仁莫海勒（，）提出的不可忽视的重要主张：它们宣告了与观众有关的重要改革，这些举措主要在法国 世纪 年代由让维拉尔运用在了国立大众剧院（）的革新中。年出版的 三十年戏剧（），收录于法国国家图书馆（）的古籍影印电子版封面。罗曼罗兰对人民戏剧进行思考的第二个特点体现在：他受到启蒙思想家如卢梭、狄德罗的影响，还有法国大革命涌现出来的革新者的启示。关于新戏剧，罗曼罗兰首先仔细回顾了法国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的大众戏剧取得的进步，尤其是十九世纪著名的法国大革命历史学家儒勒米什莱（，）的 思 想 启 发。在 年到 年，米什莱曾在法兰西学院授课，并且自 年起便提出戏剧教育功能的作用：“戏剧是聚合人类最有力的教育方式。人们在村庄里表演的戏剧虽然简单但也强烈，它展现了天赋的力量，心灵的创造力，还有崭新群体的年轻想象力。然而，人们在现在的戏剧中投入了如此之多的物质装置、眼花缭乱的布景、奢华的服装，因为在这个时代过度损耗的那些脆弱的剧作家们离开这些物件将无法向前迈出一步。”此外，米什莱深受民族和革命英雄主义的影响，他对大众戏剧（）和群众戏剧（）的思考也启发了罗曼罗兰：米什莱指出了未来属于国家的戏剧具备的民族史诗主题：圣女贞德（），奥弗涅之塔（），奥斯特里茨（），尤其是 革命的奇迹（）。法国大革命和 世纪思想家的艺术理想正是从米什莱手中诞生的，他的影响甚至蔓延至今，在法国，在我们之中，人们着手创立人民的戏剧。阿德里安伯恩海姆（，），曾任法国国家资助剧院管理专员，在 世纪末 世纪初从剧院管理层面提倡建立“人民的戏剧”，然而由于因袭资产阶级戏剧和剧院传统而遭到罗曼罗兰的抨击。参见：，参见：，欧仁莫海勒（，），世纪初期法国大众戏剧理念提倡的先驱之一，他在 年设计的 大众戏剧方案（）对大众戏剧的继承者们具有深远影响。与之相关的信息可参见：法国大众戏剧开拓先锋者们的行动（），马可科索里尼著，鲁楠译，戏剧（中央戏剧学院学报），年第 期。参见：公众戏剧与他的辩驳（）后续？大众戏剧的深化在何处？，马可科索里尼著，鲁楠译，戏剧（中央戏剧学院学报），年第 期。鲁 楠：“人民”的萌芽 儒勒米什莱（，）然而，在总结陈词之际，罗曼罗兰关于人民戏剧的最终理想则与上述革命情怀相反，明显地体现了他受到来自卢梭的启迪：“一个幸福和自由的人需要节日，多于需要戏剧；他将永远是他自己最美的观众。我们应该为了未来的人民准备人民的节日。”正如法国政治文化历史学家帕斯卡奥利（）强调所言，罗曼罗兰的 人民戏剧 体现了二十世纪初对于大众戏剧的理想主义和革命高潮的某种“综合”：罗曼罗兰已经为整个世纪后续将要展开的论说提供了非常充足的论据：激烈地拒绝被视为资产阶级社会化身的林荫道戏剧，人民戏剧从此成为“对抗失效社会的战斗机器”，提倡戏剧场所的舞台即是观众席从而能够“向民众开放”（），最终他还强调了保留剧目的问题。罗曼罗兰的思想和他的革命剧作呈现了二十世纪之初法国介入戏剧的“民族精神”和“革命精神”。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他的观点将继续发挥一定的影响力，并且刻画出法国介入戏剧转向社会主义的“革命理想主义”和“人道主义精神的戏剧”。在 年代，罗曼罗兰的思想在法国已然形成影响力。在 年，法国知名的 欧洲（）报刊第 期，法国新闻工作者、作家亨利巴比塞（，）认为在某些身处被蹂躏的欧洲而“心脏没有被捣碎”的人当中，罗曼罗兰是一位“孤立的革命者”：他们浸透着民主思想，他们象征着拒绝不公正的化身，他们呈现着民主意识的形象和姿态这些人并不归属于战前国际社会主义运动（其中那些领导者和一部分从属者背叛了他们的原则，以至于必须重新开始社会主义）。他们并不属于某个派别或者某个部门。他们身而为人去行动，并且直到尽头。他们通过自身在知识界获得的声誉敏锐地观察在一个狂暴的世界中自己的个体位置。在 欧洲 报的同一期，还有另一个关于罗曼罗兰国际影响的重要见证，这一次提及的是他的戏剧。这个见证出自法国社会主义的另一个“异端”知识分子，同样对戏剧深感兴趣的马塞尔马蒂内（，），正如另一位与罗兰关系密切的 让 理查 布洛克（，）的评价：有些革命戏剧的剧作在法国之外演出，在那些受到风起云涌的环境冲击和为之狂热的民众面前演出，这些剧作揭露了仍然鲜活的坟墓这一现实，并且促使它在如此悲惨的光芒中复活，这光芒使观众晕眩，他们看到的不是反射，而是悲剧自身，更加赤裸，更加完整，更加真实的贯穿他们心中的悲剧。罗曼罗兰的文学和戏剧思想不仅在法国和欧洲具有跨越时代的影响力，在世界的另一端，罗曼罗兰的作品和思想通过译介从欧洲传播到了中国，并且在中国的文学和戏剧领域产生的影响与接受效应。在文学领域，中国读者最早通过 新青年 的译介信息认识了这位在 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文学家。随后，罗曼罗兰被 小说月报（）进行译介。小说月报 是周作人、沈雁冰、郑振铎等人于 年在北京成立的文学研究会创办的杂志，它的方向与文学研究会的宗旨一致，那便是研究新文学，并且通过教育和文学改变社会：“整理旧文学的人也须应用新的方法，研究新文学的更是专靠外国的资料所以我们发起本会，希望渐渐造成一个公共的图书馆研究室及出版部，助成个人及国民文学的进步。”因马塞尔马蒂内是剧作 夜晚（，）的作者，该剧讲述了一场失败的革命，该剧由梅耶荷德改编为 激怒的大地（，）并且搬上苏联的舞台。参见：通讯，新青年 第二卷第二号，年 月 日。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第 卷第 期 此，外国文学被该杂志视为“新文学”进行了大量的译介：该杂志共 卷 期发表了将近 篇译介作品，几乎占据其总数量的一半。罗曼罗兰的反法西斯思想及其人道主义精神通过其文学作品在中国 年代开始传播，尤其通过小说约翰克里斯朵夫（）的译介在中国形成巨大影响。正如法国研究专家对于罗曼罗兰精神思想的提炼：“革命精神”、“反法西斯”、“人道主义”、“英雄主义”，它们同样在中国的大地上播种和萌芽。与此同时，罗曼罗兰的革命精神在中国戏剧的启蒙道路上也留下了重要的印记。在革命戏剧方面，结合当时救国图存的历史背景，中国的话剧运动也涌现出了关于“民众”、“人民”、“大众”的呼声。其中，罗曼罗兰的思想最直接的影响体现在 年民众剧社的创立。该社的创始者们深受安托万自由剧院和罗曼罗兰 人民戏剧 的影响，号召创造一种新的戏剧。民众剧社的理念既体现了西方思想对于中国二十世纪之初大众戏剧理想萌芽的影响，同时也从文化接受角度展现了启蒙思想在中国戏剧理论方面的推进。由此可见，通过传播和译介在不同时期的接受和理解，中国大众戏剧运动的萌芽在二十世纪初的概念内涵方面必然烙印了特定的文化、社会、历史属性。这也为我们认识中法二十世纪大众戏剧的流变和影响提供了一个值得关注的重要线索。两个相距甚远却在历史的格局中遥相呼应的国度，两种不同的历史和文化轨迹，从二十世纪之初人民戏剧在法国的萌芽开始，它将带领我们踏上一段穿越迷雾的历史之旅，我们将继续追随着它的印记踏过血色浪漫的革命年代，穿过硝烟弥漫的至暗时刻，见证辉煌的荣光圣殿，最终迎来蛰伏半个世纪爆发的美学革命旋风。对二十世纪初到五十年代法国大众戏剧向介入戏剧转向的流变研究，也将使我们对当今和未来的戏剧格局形成更加深刻且清晰的认知。参考文献：，：，（），：，：，：，：，文学研究会宣言 贾植芳，等 中国文学史资料全编现代卷：文学研究会资料（上）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责任编辑：周立波）（下转第 页）参见：端传妹，论 小说月报 翻译文学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生，文学研究，年第 期。关于罗曼罗兰的小说 约翰克里斯朵夫 的译介情况可参见：戈宝权编，罗曼罗兰著作中译本编目，法国研究，年 期。关于罗兰在中国知识分子中形成的影响，可参见：戈宝权，罗曼罗兰与中国，法国研究，年第 期。参见：，据宫宝荣教授的研究可知，“民众剧场”作为法国的“民众戏剧”，又译为“人民戏剧”，现通译为“大众戏剧”。参见：宫宝荣 欧阳予倩戏剧理论与实践中的法国元素，中国比较文学，年第 期。参见：民众剧社宣言，戏剧，年 月，第一卷第一期。参见：陈奇佳，启蒙精神与大众戏剧，收录于 大众戏剧：一份战斗式杂志的历史 序言，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年 月。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第 卷第 期 ：，：，：；（上接第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