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斐伏尔空间三元辩证法视阈下的抖音直播空间分析.pdf

抖音直播作为头部流量池本应成为平台与主播的共谋空间，但此赛博空间内平台与主播却在诸多方面存在空间对抗策略与合意行为。研究发现其中既有来自平台内部的精准驯化，也有双方对抗外部行政治理力量，亦有算法黑箱不可避免的误判与脱缰。本研究以列斐伏尔空间三元辩证法为工具，分析筹谋空间、生活空间、知觉空间的中介化作用与媒介可供性，发现娱乐空间与合规空间、私域流量与公域流量在自组织演进与角力的同时慢慢倒向灰色合意空间，研究呼唤着各界对于健康直播生态的思考与共建。关键词：空间三元辩证法；可供性；中介化；抖音直播；空间分析列斐伏尔空间三元辩证法视阈下的 抖音直播空间分析 李明宇刘蕙旻（浙江传媒学院）抖音作为较大的流量池本应成为平台与主播的共谋空间，但双方却在诸多方面存在对抗策略。为何抖音审核远比其他平台严格？平台又为何逐渐衍生出自造词规避敏感词的独特生态？研究发现主播对抗的客体既有平台内部的精准驯化，也有外部多方力量，亦有算法黑箱不可避免的误判与脱缰。亨利列斐伏尔认为空间是社会关系的产物，它不仅被社会关系支持，也被生产社会关系和社会关系所生产1，故提出空间三元辩证法，他反对将空间视同几何空地的惯习，基于“空间是产物”这一发现揭示空间构成要素包含社会再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和为它们分配的适宜地点，它们被概念化为“知觉筹谋生活三位一体”而非抽象模具。三位一体源于三种生产过程的辩证统一。空间三元辩证法是分析抖音直播这一赛博空间的恰切工具，其存在于平台在外部力量规制与内部算法驱动主导下的筹谋空间，由主播对抗策略及用户使用行为构成的生活空间，以及与被各怀异志的主体把持的二者耦合伴随矛盾冲突的知觉空间。三元空间作为媒介具有不同中介化作用，并具有两种既对抗又互嵌的可供性：合规性与娱乐性。潘忠党认为媒介化重时间维度，构想了一个以媒体技术特性为基础的单一线性的历史演变机制，而中介化有明确空间想象。本研究对抖音直播空间的理解侧重于中介化。一、空间三元辩证法理论下的抖音直播空间（一）抖音直播筹谋空间的中介化作用筹谋空间产自空间表征，与生产关系和它们强加的秩序相联系，从而与知识、符号、代码和前台关系相联系2。抖音需受到多方外部力量规制。一是需符合网信办等部门的管理规定。二是商业力量，字节跳动与腾讯在游戏、内容、社交等领域存在竞争，这给抖音直播带来很多影响，如腾讯现象级游戏只能在腾讯系平台直播，抖音则予以禁止，亦禁止向微信引流。三是社会舆论，直播乱象一直受到舆论关注，如色情低俗、主播偷税漏税、销售假冒伪劣商品、未成年人盗刷礼物作者简介：李明宇（1996-），男，满族，河北隆化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空间哲学、媒介技术哲学。通讯作者：刘蕙旻（1993-），女，浙江长兴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媒介文化、智能传播。1 5 6河北 画报H等。故抖音需要制定更加严厉的治理规则以保证平台的合规性。从内部看，字节系一直以算法为核心竞争优势，因此抖音希望营造由算法驱动的短视频直播生态，希望主播能够精准定位于细分领域。在上述力量的规制下，抖音直播形成了由规则策略构成的筹谋空间，其中有的是明确告知的，有些则是主播在长期与算法的相处中摸索出的，还有一些是抖音声明其不存在，但在实践中却又长期规制着主播的灰色规则。抖音以筹谋空间为媒介，巧妙地抵抗着外部力量的干涉，同时探索着一个由算法主导的精准分区的直播平台。（二）抖音直播生活空间的中介化作用列斐伏尔认为生活空间源自表征空间。在此赛博空间中，生活空间由主播和观众的使用行为构成。主播的空间使用需求有表演吸引观众的内容、保证观众留存率与付费率、维护用户，前提则是获得流量池的青睐，且不被官方提示违规或封禁。获得推荐是讨好算法黑箱的试探过程，此外还可由MCN或观众购买抖加，但只有符合算法偏好才能使抖加产生效果，如直播间分类变化频繁、近期存在违规或不符合算法偏好则无法购买，即被“限流”。直播成功的逻辑是以讨好算法为手段，以获得流量为目的，最终实现变现。在推荐方式上，斗鱼、虎牙等是人工筛选的首页分类与横幅，机制可见，小主播想被推荐异常困难。抖音直播间则穿插于视频流中，由算法推荐，机制隐蔽。用户还会通过刷礼物、点赞、打人气榜等方式增加直播间的流量。主播与用户的各种行为本质都是通过数字劳动讨好算法，获得更高流量。（三）抖音直播知觉空间的中介化作用知觉空间产自空间实践，它可在广泛层次上被观察、描述、分析，这些层次无不统一于空间现实。实践具有社会性与物质性，知觉空间亦然，它与筹谋、生活空间的辩证互动关系决定了空间现实。筹谋与生活空间的生产过程被各怀异志的主体把持，双方与知觉空间的耦合伴随矛盾冲突，知觉空间的媒介作用在于确保连续性和一定程度的凝聚力3。平台、主播、观众貌似在向算法靠拢，但毋宁说是一种妥协，其作为新晋独角兽公司用算法这一黑箱以流量为要挟，实现对直播内容的干预与规训。抖音在手机开播PK会有加成，PC开播则存在诸多限制，原因是抖音希望直播门槛降低、入驻主播增加，但直播门槛降低就不能像传统直播平台一样由人工监督，因为人工同时监听的音频信号有限，成本较高。算法驱动的抖音自然选择AI监督。传统直播平台仅对ASMR等直播进行音频监控，但抖音音频监控不仅十分灵敏，而且容易误判，稍不注意主播就可能因违规而被限流或封禁。研究发现，部分规则较为明确，部分则较为隐性。不同直播分类的规则也有所不同，如舞蹈类需经本人认证、平台审核获得舞蹈权限，否则会被封禁，但一旦认证为舞蹈主播，表演其他内容就无法获得推流。一种着装在有舞蹈权限的直播间可以直播，在其他直播间则会被封禁；认证为带货的直播间可以介绍商品价格、出现酒类，其他直播间不能出现酒类，也不能提到“钱”。为了规避违规，主播被迫用自创词代替敏感词，如非带货直播将啤酒称为“小麦果汁”，钱称为“米”或“元”等。并且其直播与短视频的审核机制也不同，短视频中很多违禁词更改字幕便可规避“限流”，直播流则同时对音频审核，有时仅谐音也会被误判，这些词在其他平台并无限制。分析发现，违禁词更多与营销行为相关，因营销会涉及与平台的分成。二、抖音直播空间的媒介可供性自吉布森提出可供性概念，到拉图尔等关注到可供性在存在论层面的意义，再到潘忠党将之引入中国，媒介可供性已发展出一套结构功能主义研究框架4。拉图尔将可供性解释为“一种装置允许或禁止它预期的行动者（人类或非人）所做的事情；它是一个集合的道德，既包括消极的，也包括积极的”5。考察特定环境的可供性有望理解它能或不能支持不同行动的原因6。（一）抖音直播空间的合规性早期抖音以娱乐内容为核心，但在其迅速崛起后，许多机关与企事业单位，以及各类媒体入驻抖音，抖音从泛娱乐平台逐渐转型为公共媒体。除娱乐内容，政务、普法、助农等都成为其承担社会责任的重要内容。合规是其作为公共媒体平台的必然选择，这也在其愈加严格的直播规则中有所体现。（二）抖音直播空间的娱乐性娱乐是抖音的重要属性之一，2021年抖音用户发布超6.5万亿条娱乐内容，直播观看量超169亿7。诚然算法作为赋权手段能给予小主播更多曝光机会，治理效率更高，但当流量成为首要目标，内容就被置于次要地位。主播拥有娱乐性需求，并希望留存观众，其内容必然要丰富多元。其他平台各分区主播经常以连麦、PK、查房等方式联动，但抖音上游戏或带货1 5 7影视 传媒主播不能轻易与他人连线，否则会因不符合分类而立刻被算法限流。三、两类媒介融合：抖音直播平台的自组织演进与对抗（一）合规空间向娱乐空间的对抗在筹谋空间的引导下，抖音制定了多条规则使合规空间向娱乐空间对抗：2021年7月至次年6月，抖音直播启动专项治理行动41次；2022年6月再次出台整治措施，4至6月仅户外直播间就实时拦截12万场，永久封禁账号5万余个8。（二）娱乐空间向合规空间的对抗在愈加严格的治理措施下，主播纷纷采取行动规避违规。如应对PK次数限制，一些主播在PK即将结束时挂断以避免扣除次数。抖音虽然公告声明“取消PK惩罚功能”，但如果PK结果对主播没有影响，观赏性也就大打折扣。此后直播中不可提及“惩罚”二字，抖音官方称为“结果展示”，主播则用“奖励”替代“惩罚”。（三）私域流量与公域流量的对抗抖音是一个巨大的流量池，它将复杂的直播间切换步骤简化为上滑或左滑点击，很多私域流量很快转化为了公域流量。其希望主播能够留在细分领域做单一直播内容也是如此，传统平台主播直播中可能会进行游戏、观众来信、连麦、查房、舞蹈等多种直播内容，并可随时切换分类。抖音更改分类需要重新开播，一旦关播点赞数和礼物榜清零，频繁切换分类也会导致限流。算法规训下的内容细分背后的逻辑是私域流量与公域流量的对抗。一旦公域流量逻辑战胜私域流量逻辑，平台话语权就会增强，就会设置出更多不利于主播的规则和礼物 分成。（四）合意空间：对抗协商的产物主播会通过敏感词再造的方式规避AI算法审核，这成为平台、主播与观众对抗协商后的合意产物，也是抖音独特的生态现象，MCN机构与主播在避免限流的前提下于娱乐性与合规性间保持着微妙平衡。四、研究否思抖音直播作为国内最大流量池之一，其各种问题值得我们否思（unthinking）。合规治理是其应然举措，但当两类媒介自组织对抗后达成合意行为，娱乐主播和观众在算法与流量的诸多不合理规则规训下妥协。平台将主播精确分类并利用算法这一黑箱系统规训主播，既可“推流”又可“限流”，平台则隐匿于后台悄悄转动方向盘使直播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倾斜，这不仅没有指向健康的娱乐直播生态前景，反而会造成流量取向大于直播内容、不规范用字等不良后果。2022年7月，作家李尚龙发布微博指责抖音不让提及微信，不能说“秒杀”，要说“秒秒”，“赚钱”要说“赚米”等。相关词条登上热搜，抖音随后发布说明否认违规限流，但遭到了普遍质疑。9月20日，抖音相关负责人在2022抖音创作者大会上宣布抖音上线表达提醒和发文先审功能，会对用户发布内容及直播中的错别字、错误语法、不规范用词检测提示，并表示将上线处罚梯度提示功能，针对多个作品违规、账号可能面临处罚的情况进行违规提醒，让平台规则更透明9。这次表态体现了抖音下一步的发展方向，也呼唤着各界对于健康直播生态的思考与共建。参考文献1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Translated by Nicholson-Smith DM.Cambridge：Blackwell，1992：128.2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Translated by Nicholson-Smith DM.Cambridge：Blackwell，1992：38-39.3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Translated by Nicholson-Smith DM.Cambridge：Blackwell，1992：39.4 胡翼青，马新瑶.作为媒介性的可供性：基于媒介本体论的考察J.新闻记者，2022（01）：66-76.5 Akrich M，Latour B.A Summary of a Convenient Vocabulary for the Semiotics of Human and Nonhuman AssembliesM/in Bijker W，Law J.Shaping Technology/Building Society：Cambridge：the MIT Press，1992：259-264.6 朱政德.作为媒介融合的北宋东京城市革命基于媒介地理学的历史再思J.中国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37（3）：100-108.7 巨量算数.不止于乐-2022巨量引擎娱乐营销白皮书EB/OL.（2022-4-24）2022-10-14.https：/ 巨量算数.2022抖音直播平台治理白皮书EB/OL.（2022-4-24）2022-10-14.https：/ 三言财经.抖音将上线规范表达提醒助手：帮助用户规范用字EB/OL.（2022-9-21）2022-10-21.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