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释甲骨文几个从“畀”的字古文字研究(34):2528,2022释甲骨文几个从“畀”的字宋华强合集 6571(丙编 302)有字,字形如下:所在辞例如下(1):(1)壬寅卜,殻,贞:曰子商癸敦。五月。曰甲敦。曰子商于乙敦。卜辞刻于右后甲和右尾甲,字体属宾组一类。该版其他卜辞都是关于子商攻伐方之事,上引卜辞“敦”后省略了宾语方。字旧不识,2014年出版的新甲骨文编(增订本)仍列入附录(页991)。近来方稚松始有详考,认为与“”字表示同一个词,皆从“丙”得声,读为“逢”,“这几条卜辞的辞意就是占卜子商是遇到癸(卯)这天进攻合适,还是遇到甲(辰),或是在乙(巳)这天进攻”(2)。按,“逢遇”之“逢
2、”有不期而遇的含义(如“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在确定无疑的日子(不是任何一个癸日、甲日,而是卜日壬寅的第二天癸卯、第三天甲辰)前面用“逢”并不恰当。方稚松在阐述这个观点之前,说他多年前“曾注意到癸、甲和于乙对应,表示的应该是一个和于意思相类的词”,我认为这个被方先生放弃的看法更值得重视。与“于”在辞例中处于相同位置,应该也是介词,而不应该是动词。从字形上看,也不是只有从“丙”得声一种可能。方文已经联系甲骨文“畀”字的写法,指出上部所从正象矢锋之形。我怀疑上部所从就是“畀”字。甲骨文“畀”字多作、等形(甲骨文字编 页970),像矢形而突出其镞部,是表示宽扁型箭镞的象形字,古书或写作“匕”,裘锡
3、圭曾有详细考释(3)。“畀”字头部中间的笔画除了有“X、Y、一”几种形态以外,宾组一类“畀”字或作(合15931=乙编3621)(4),上部与所从相同,头部中间写作一竖。据此,可以隶定为“”。葛亮考证“丙”是“房俎”之“房”的象形初文(5),其说可信。“”从丙、畀声,可能是为“烝畀祖妣”之“畀”造的专字。上述介词用法的“”疑当读为“比至”之“比”,临近、临到之义。古书本用“匕”字表示“畀”,从“畀”声之字用为“比”自无问题。甲骨文时间介词有“比、于”对举之例,如:(2)叀格于用,王受又。于入自用,王受又。合 27281(6)26古文字研究(3)其置镛鼓于既卯。叀卯。合 30693裘锡圭指出,“
4、”读为“比”,上引卜辞(2)“卜问是到王 格于 的时候,或临近王 格于 的时候就用好,还是等到王入自的时候用好”,卜辞(3)“卜问究竟是在卯祭完毕时置钟鼓好,还是到卯祭的时候就置钟鼓好”(7)。从时间先后来看,总是较近的时间用“比”,较远的用“于”。卜辞(1)是在壬日卜问敦伐方的时间,有三个日期选择,分别是癸、甲、乙,即壬日后的第一、第二、第三天。把读为“比至”之“比”,则引介不同时间的介词一个用“于”,一个用“比”,与卜辞(2)(3)相同;在临近的癸、甲日前用“比”,在稍远的乙日前用“于”,也跟(2)(3)“比、于”的用法相同。介词都是由动词虚化而来(8)。“比、密”同源(9),“比”的动词
5、义是并列、亲近,所指称的事物是紧挨着的,没有间隔,如“比肩”;虚化为副词就有接连、连续之义,如“比九世乱”。密迩无间,所以演变为表示近指的介词,引进紧邻的时间。殷墟卜辞介词“于”有远指的含义,学者多有论述(10)。“于”的动词义是“到去”(诗“之子于归”,毛传:“于,往也。”),由此之彼,再近也总要有一定间隔(时间或空间)才行,所以演变为表示远指的介词,引进隔了一段的时间。殷墟卜辞“于”作为介词含有“到”义(11),裘锡圭指出,这是“于”的虚化程度明显不及后世的反映(12)。上引卜辞的介词“于”有“到了的时候再”的含义(13),相对的“比”有“在的时候就”的含义。卜辞(1)贞的是:王是在癸日、
6、甲日就命令子商敦伐方,还是到了乙日再命令子商敦伐方;(2)贞的是:王是在“格于”的时候就用,还是到“入自”的时候再用;(3)贞的是:王在卯祭的时候就置钟鼓,还是到卯祭完毕的时候再置钟鼓。时间介词“比”用“”字记录多见于无名类,属村南系;村北系出组用“柲”的初文,写作字见于宾类,是不同时代和不同类组用字习惯不同的体现。甲骨文另有以为偏旁之字,见于 合 37387,用于指称一种马,不知是否可以读为“”。甲骨文还有两个从“畀”之字:、,出现在战争卜辞。辞例如下:癸丑卜,囗,贞:自今至于丁巳,我捷。王占曰:丁巳我毋其捷,于来甲子捷。旬有一日癸亥,弗捷。之夕向甲子允捷。合 6834戊午卜,殻,贞:我其呼
7、,捷。戊午卜,殻:我,捷。醉古集 350=合 1027+乙补 4919新甲骨文编(增订本)把字收在“车”字下(页783),字收入附录(页1016)。黄天树、金赫认为中的象装在冲车上用来攻城的锐器,黄天树认为同时声化为“甶”,读为“轒輼”之“轒”,象以兵车轒輼攻城,应是“衝”字初文;金赫则从刘钊说把释为冲车之“衝”,是象用来打破城墙或城门之形的表意字,跟字表示的很可能是同一个词(14)。从辞例看,、记录的确有可能是同一个词。据上文所述,、可能从“畀”声,可以读27释甲骨文几个从“畀”的字为“刜”。“刜”属並母物部,与“畀”音近。“弗”声字与“弼”相通,“弼”与“畀”都属帮母质部。说文:“刜,击也
8、。”国语齐语:“遂北伐山戎,刜令支、斩孤竹而南归。”“刜”字用法与卜辞、相同。(作者单位: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注:(1)学者对此版卜辞的排列次序不完全相同,此依葛亮中国碑帖名品甲骨文名品第19页释文,上海书画出版社2015年。(2)方稚松释合集6571中的兼谈占辞中“见”的含义,古文字研究第32辑第7582页,中华书局2018年。(3)裘锡圭“畀”字补释,古文字论集第9098页,中华书局1992年;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2735页,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4)这个字 甲骨文合集释文 释为“矢”,殷墟甲骨刻辞摹释总集 释为“畀”,从矢镞部分的形体来看,释“畀”可从。此形 新甲骨文编(增订本)
9、甲骨文字编“畀”字下皆未收。(5)葛亮 古文字“丙”与古器物“房”,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 第7辑第507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6)此版莫伯峰与 合 26980拼合(黄天树主编 甲骨拼合集 第244则,学苑出版社2010年)。又,相类卜辞又见于 屯南 2140。(7)裘锡圭 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 第6566页。(8)“于”的虚化参看Edwin.G.Pulleyblank:The Locative Particles Y于,Y於,and HU乎,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Vol106.1,112.;Edwin.G.Pulleyb
10、lank:Outline of Classical Chinese Grammar,UBC Press 1995,p.53;洪波 “于”“於”介词用法源流考,语言研究论丛 第5辑,南开大学出版社1988年,收入洪波 汉语历史语法研究 第323348页,商务印书馆2010年;郭锡良 介词“于”的起源和发展,中国语文 1997年第2期,收入郭锡良 汉语史论集(增补本)第217232页,商务印书馆2005年;梅祖麟 介词“于”在甲骨文和汉藏语里的起源,中国语文2004年第4期,收入梅祖麟汉藏比较暨历史方言论集第7792页,中西书局2014年。(9)王力 同源字典 第427页,商务印书馆1982年;王
11、力主编 王力古汉语字典 第555页,中华书局2000年。(10)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227页,中华书局1988年。裘锡圭释殷墟甲骨文里的“远”“”(迩)及有关诸字,古文字论集第12页,中华书局1992年;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第168页。张宇卫由卜辞“于”的时间指向探讨其相关问题,收入邓章应主编学行堂语言文字论丛第2辑第4464页,四川大学出版社2012年。(11)沈培 殷墟甲骨卜辞语序研究 第150151页,文津出版社1992年;张玉金 甲骨文虚词词典 第15页,中华书局1994年;裘锡圭 谈谈殷墟甲骨卜辞中的“于”,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 第543544页。(12)裘锡圭 谈谈殷墟甲骨卜辞
12、中的“于”,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 第543544页。(13)梅广用“到才”对译卜辞的时间介词“于”(上古汉语语法纲要第317318页,上海教育出版社2018年),其实这个“才”应该加上“会”才能更符合现代汉语表示将来的用法。但是即便译为“到才会”,针对梅书所举例句,这种译法也不是都合适。对于“其于六月娩”(引按,“娩”梅书释为“冥”)(合116)、“帝其28古文字研究于生一月令雷”(合14127正)是合适的,对于“王于八月入于商”(合7787)、“于生一月步”(合6949正)就不见得合适。因为现代汉语“到才会”和“到再”在叙述未来不确定的事情时有个区别:前者一般用于说话人不能决定的事情,后者
13、一般用于说话人能决定的事情,试比较:“根据这个空气湿度,到下星期才会下雨”,“这星期太忙了,到下星期我再过去”。什么日子分娩、什么时候会打雷不是贞卜的主人(在所举例子中都是商王)能决定的,“其于六月娩”“帝其于生一月令雷”两句卜辞可以翻译为“到六月才会分娩”,“到下个月才会打雷”;商王什么时候入于商、什么时候步,是商王自己能够决定的,“王于八月入于商”“于生一月步”两句卜辞应该翻译为“王到八月再入于商”,“(王)到下个月再步”。本文所引卜辞(1)(2)(3)说的事都是能够主动决定的,所以我把“于”译为“到再”。(14)黄天树甲骨卜辞中关于商代城邑的史料,黄天树甲骨金文论集第 218244 页,学苑出版社 2014 年;金赫释甲骨文中的“”(冲),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编选探寻中华文化的基因(一)第125131页,商务印书馆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