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目的、主体、形式与内容_孙进.pdf

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46 作者简介：孙进，男，北京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付惠，女，北京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博士研究生。摘要军队与学校的合作是社会与学校协同育人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相关资料的分析显示，德国联邦国防军与学校合作是为了提升青少年群体对军队的认可度，学校方面则希望以此加强学校的政治教育。双方的合作主要由德国国防部和文教部设定框架，由青年军官和学校具体实施。合作的形式有：校内合作活动，如举办讲座和专家讨论会；校外合作活动，如组织考察旅行、角色模拟游戏和参观部队；教师培训合作，包括培训正式教师和见习教师。合作在内容上聚焦和平与安全政策以及军队的使命与任务等主题。德国军队与学校的合作特点表现为：制度框架规范,合作原则明确,执行人员专业,合作主题广泛,合作形式多元,教学方法得当。关键词政治教育；国防教育；联邦国防军；协同育人；德国教育中图分类号：G418.5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667（2023）06-0046-10DOI：10.20013/ki.ICE.2023.06.05德国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目的、主体、形式与内容 孙进，付惠（北京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北京 100875）军队与学校的合作是社会与学校合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开展国防教育、培养青少年国防素养的重要途径。在当前国际局势日益复杂、局部地区存在冲突和对抗的背景下，国防教育的重要性随之上升。因此，我国在2022年9月印发的 关于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全民国防教育工作的意见 提出了加强青少年国防教育，创新学校国防教育形式，丰富国防教育内容，加强师资力量建设，将国防教育要求有机融入大中小学的课程教材，纳入学校绩效考评体系等要求。1在这一背景下，加强国防教育的理论与实践研究，包括通过比较教育研究了解国际社会在这一方面行之有效的经验具有重要意义。德国联邦国防军自1955成立以来就高度重视并不断完善其与学校的合作，在这方面已经探索出一些成熟的合作形式和科学的教学方式。一方面，虽然我国的相关研究关注到了德国联邦国防军的安全政策与战略、改革转型和军队建设等议题2，但尚缺少对其与学校合作问题的研究。另一方面，虽然有些研究论及德国政治教育的理论体系和实践特色3，但忽视了联邦国防军这一特有的参与者在学校政治教育中的地位和作用。因此，学界对于德国联邦国防军与学校合作的基本情况至今知之甚少，尚没有充分认识到军队作为学校教育合作者的作用和意义，亟须相关的专门研究。鉴于上述研究需求和不足，本文试图通过对相关政策和研究资料的分析，重点回答以下有关联邦国防军与学校合作的问题，即为什么合作、合作主体是谁、合作的形式与议题有哪些？这些问题涉及合作的目的、主体、形式与内容。最后，还指出了合作所面临的一些问题与争议。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47 一、德国联邦国防军与学校合作的目的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主要是由德国国防部主动提议并推进的。从联邦国防军的角度来看，合作的主要目的在于加强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联系，提升联邦国防军在青少年群体中的认可度；从学校的角度来看，合作的主要目的在于利用联邦国防军的专业资源帮助学生和教师学习与国家安全及国际安全政策相关的国防知识，补充和加强学校的政治教育。（一）联邦国防军方面：提升青少年群体对军队的认可和支持德国军国主义和民族社会主义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民众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德国重建武装力量的支持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德国在美国、英国、法国、苏联的军队占领下开展了非军事化的改革，德国军队的发展一度受到压制。冷战爆发后，联邦德国作为处于冷战前沿的北约成员国，获得了新的发展空间，于1955年建立了联邦国防军。41959年，联邦国防军和各州文教部举行会议，提出了关于未来合作的建议，计划加强联邦国防军与文教部之间的联系，推动军队和学校的交流与合作。5总的来说，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主要是为了解决两个问题。其一是民众对联邦国防军军事行动正当性的批评和质疑；其二是联邦国防军面临的新兵招募困难的问题。就第一个问题来说，联邦国防军在成立后的几十年中，先后受到东西方对抗、学生抗议活动、参与海外军事行动等政治事件的影响，遭受了公众的批评和质疑。特别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德国联邦国防军不断参与海外军事行动，德国民众对其军事行动的正当性提出了质疑。6德国国防部认为，社会公众批评联邦国防军的军事行动是因为缺乏了解。7如果他们对联邦国防军有所了解，那么便不会批评其行动。鉴于很少有人会自己去补充这方面的知识空缺，联邦国防军希望通过与学校的合作，更好地了解青少年群体的想法，向他们阐释国家的外交与安全政策、联邦国防军的使命与任务，以获得年轻一代对军队及其军事行动的理解和认可。除了其军事行动正当性受到质疑之外，联邦国防军还长期面临着征兵难的问题。1956年7月，德国联邦议院制定了义务兵役制。德国义务兵役法规定年满18周岁的男性公民有义务服兵役。不过，因为道义原因而拒服兵役者可以通过参加社会公益劳动进行民事服役，作为服兵役的替代选择。8在联邦国防军成立后的几十年中，拒服兵役的年轻人数量一直在不断增加。20世纪90年代冷战结束后，欧洲各国的武装部队规模逐渐缩小，征兵制军队朝着志愿军的趋势转型发展。在国际政治格局发生新变化的背景下，由于兵役成本较高、义务兵无法达到现代化军队的专业标准等原因，德国的义务兵役制于2011年被取消。9随着义务兵役制的取消，兵源缺乏成为联邦国防军面临的新挑战。虽然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并不直接涉及招募新兵的事宜，但是通过加强公共关系工作、增加军队对学校教育的影响，可以让青少年群体更多地了解联邦国防军，唤起他们对联邦国防军的兴趣。（二）学校方面：补充和完善学校的政治教育社会成员是否关注和参与政治进程以及是否有能力共同承担社会责任，决定着一个社会的活力。社会成员在政治上的分析能力、判断能力和行动能力是民主制度得以有效运行的先决条件。10学校的政治教育便是为了让学生形成成熟的政治观，拥有自主决定和判断能力，在民主社会生活中不仅能对自己负责，而且能对国家和社会负责。随着世界政治格局多极化与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国家间的相互依存度不断提高。在区域冲突、恐怖主义、气候变化、移民等因素的影响下，国际社会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在这样的背景下，人们越来越需要更多地了解国际政治问题以及和平与安全问题。在德国国家安全及国际安全问题上，联邦国防军多年来一直扮演着重要的保障角色，肩负着德国及其盟国的防御、国际危机预防和管理、国家危机防备和国土保护、国际救灾等方面的工作任务。11为了加深学生对安全政策的认识和讨论，学校希望通过与联邦国防军进行合作，从更加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48 直接和专业的途径获取安全政策的相关信息，并与相关人员开展政治讨论，作为对学校政治教育的有益补充。这一合作有助于让学生有能力独立自主地分析国际理解与合作的相关问题，思考维护和平的策略，并且让年轻人对安全问题有更加敏锐的洞察力。12除了学生之外，教师群体也是联邦国防军与学校合作的目标群体。与联邦国防军签署了合作协议的文教部鼓励该州学校教师与军队的相关负责人进行合作。联邦国防军可以参与教师培训，为教师提供更多关于安全政策方面的内容，提高教师的政治素养。二、德国联邦国防军与学校合作的主体合作的主体一方面是联邦国防部和青年军官（Jugendoffizier），另一方面是各州文教部和学校。虽说联邦国防军与学校从1958年开始便已经开始了合作，但直到2008年，联邦国防军才与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的文教部正式签订了第一个合作协议，对双方合作的主体、形式和内容进行了规范。目前，在德国16个联邦州中，有8个联邦州的文教部与联邦国防军签订了合作协议。国防部和文教部通过这些合作协议为青年军官与学校开展具体的合作设定了制度框架。（一）联邦国防部和青年军官联邦国防部是联邦政府负责军事防务和所有关于联邦国防军事务的主管部门，是联邦国防军的最高军事指挥机关和最高行政管理机关。13在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中，联邦国防部作为参与主体主要起到了为合作提供内容导向的作用。具体来说，一方面，联邦国防军在与学校合作活动中所传授的具体内容主要来源于联邦国防部出台的2016年版安全政策与联邦国防军未来白皮书（简称国防白皮书）。国防白皮书 是德国联邦政府的最高安全和防御政策文件，它确定了未来几年的安全战略计划，介绍了德国安全政策的主要特征、目标和框架条件、联邦国防军的情况以及武装部队的未来发展。14 国防白皮书 是德国联邦国防军公共关系工作的基础，是联邦国防军在学校开展政治教育活动的主题和具体内容的重要指南。另一方面，针对青少年和平与安全政策教育，联邦国防部和青少年与教育基金会（Stiftung Jugend und Bildung）联合编写政治教育专题教材，如和平与安全。联邦国防部主要为教材提供资金支持和专业建议，青少年与教育基金会负责编辑出版，并在其网站上发布，读者可免费获取。这种政治课程教材是基于对教学计划和高级中学毕业考试统一要求的评估分析来制定的，主要面向中等教育第二阶段的政治教育课程，分为学生杂志版和教师指南版。通过学生杂志版，读者可以获得有关国际和平与安全政策的当前争论和重要发展的初步认识，以及维护和平的政治、经济、社会与军事手段。教师指南版主要包括课程设计、组织课堂辩论、完成图片分析及论文写作等方面教学任务的实施建议，以及一些安全政策主题的补充材料和处理建议等内容。15青年军官是联邦国防军开展公共关系工作的重要主体，是联邦国防军与社会（特别是学校）之间的重要纽带。他们的任务是根据德国的安全和国防政策，公开谈论基本的军事和安全政策问题。在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中，青年军官扮演着执行主体的重要角色，参与学校14岁以上青少年的政治教育以及教师的相关培训，为他们提供安全政策的基本知识，阐述当前面临的安全挑战与风险以及德国军队的使命和任务。16作为联邦国防军以及安全政策的代言人，青年军官需要经过系统的培训才能上岗。成为一名全职青年军官的先决条件是毕业于联邦国防军大学，并曾在军队长期服役。他们的平均年已经与联邦国防军签订合作协议的联邦州有：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2008年）、萨尔州（2009年）、巴登-符腾堡州（2009年）、莱茵兰-法尔茨州（2010年）、巴伐利亚州（2010年）、梅克伦堡-西波美拉尼亚州（2010年）、黑森州（2010年）与萨克森州（2010年）。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49 龄在2530岁之间，通常在青年军官的岗位上只工作3年。上岗前，青年军官会在联邦国防军信息和通信学院接受课程培训，培训课程主要涵盖三个领域的内容。一是修辞学，即学习与行为方式和论证技巧相关的内容；二是关于安全政策问题的政治教育以及有关联邦国防军的争议问题；三是有关青少年目标群体的知识，如年轻人的态度、行为和兴趣等。17为了应对喜欢对政治问题刨根问底的青少年群体，青年军官不仅需要了解时事政治，而且需要思维敏捷，能言善辩，能给青少年留下亲和幽默的印象。联邦国防军在与学校的合作过程中必须严格遵守基本法、各联邦州宪法以及学校法的规定。此外，还须遵守博特斯巴赫共识的基本原则，即避免在政治教育中对学生进行单方面的信息灌输，要以一种真实的、对话的方式与学生针对有关联邦国防军和安全政策方面的信息进行交流，要能够包容争议，鼓励学生形成独立判断，使学生具备足够的能力和积极性探讨维护和平的策略。18此外，在合作的过程中，青年军官不能直接从事招募新兵的活动。这就意味着，青年军官需要在促进征兵的工作动机和禁止直接招募新兵的原则之间找到平衡。（二）各州文教部与学校在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中，各州文教部作为学校主管部门扮演着设定合作框架和促进沟通交流的角色。学校则在合作中起到参与和执行的作用。从文教部方面来说，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正式合作首先要由国防军与文教部签订相应的合作协议。该协议为联邦国防军进入学校提供了合法的基础。其次，文教部向该州学校与教师提供青年军官的相关信息，鼓励学校教师与青年军官开展合作教学。在合作过程中，青年军官与文教部及学校之间需要定期交流合作的经验，青年军官还要每年就合作协议的执行情况向文教部提交书面报告。从学校方面来说，学校在合作中拥有自主权，校方可以决定是否与青年官员进行合作以及通过怎样的形式开展合作。19因此，青年军官通常在校方的邀请下面向该校的学生开展合作教学活动。在此过程中，青年军官的教学活动内容应根据学校的课程要求设定，在学校没有明确要求的情况下，青年军官应提前了解该校学生的学习需求，然后再确定合适的活动内容与形式。此外，虽然教学活动主要由青年军官进行落实和执行，但学校教师在合作教学过程中应全程参与，对教学活动进行管理和监督。就合作所涉及的学校和年级而言，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主要涉及文理中学、实科中学、主体中学以及职业教育学校这几类学校，且主要针对的是中等教育第一阶段的9年级、10年级以及中等教育第二阶段（11年级、12年级和13年级）的学生。这也是本文所分析的“学校”的确切范围。面向不同的学生群体，青年军官所采取的活动形式也有所不同。例如，讲座活动主要面向10年级及以上的学生群体，专家讨论会与研讨会的主要目标群体是文理中学的学生，参观部队活动的主要目标群体是实科中学的学生，信息介绍活动则主要针对学校和教师群体。20三、德国联邦国防军与学校合作的形式和内容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主要由青年军官实施。从学校教育的角度来看，青年军官组织和参与的合作活动可分为三类，分别为校内合作活动、校外合作活动和教师培训合作。合作在内容上主要聚焦于和平与安全政策以及军队的使命与任务等主题。因为合作的形式和内容密切联系在一起，本文在此合并分析这两个问题。（一）校内合作活动：讲座和专家讨论会就校内合作活动而言，青年军官主要以举行讲座的形式参与学校政治教育。同时，青年军官也作为受邀嘉宾参与专家讨论会。1.讲座讲座的主题包括两大领域，分别为和平和安全政策以及联邦国防军的使命与任务。首先，与和平和安全政策相关的主题主要包括：联合国、北约和欧盟在预防与管理危机方面的作用，战争与和平，建立欧洲部队的可能性，国际恐怖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50 主义，有组织犯罪，逃难和非正常移民，网络安全，气候变化对全球安全政策的挑战，中东和非洲的危机地区，北约与俄罗斯之间的紧张关系，核武器裁减和朝鲜的角色，美国和伊朗之间的冲突，中国在安全政策方面的重要性，阿富汗的未来发展，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安全政策发展，北约2%军费占比的目标。其次，与联邦国防军的使命与任务相关的主题主要包括：联邦国防军的国际任务和作用，联邦国防军在新冠肺炎疫情下的国内部署，兵役和军事行动的法律基础，作为德国安全政策指南针的 国防白皮书，德国取消义务兵役制的后果，联邦国防军在物资方面的准备情况，关于联邦国防军中极右主义的辩论，军民合作。由此可见，讲座的主题和内容非常广泛，可以满足学生和教师多方面的信息需求。这也意味着，学校在请青年军官来做讲座时需要在主题方面有所选择。这里可以区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学校邀请青年军官到校讲座时未规定具体的主题。在这种情况下，青年军官通常会预先做一次基础性报告，根据参与者的兴趣点再选定合适的内容作为后续讲座的主题。另一种情况是学校的教学计划已经规定了需要青年军官讲授的主题，如政治课程中的国际关系、冲突分析等主题。在这种情况下，青年军官将会在课堂中根据学校的要求进行有针对性的教学。同时，讲座主题的选择会兼顾当前时事和媒体报道的热点问题。从2018年开始，两个最重要的主题是“21世纪安全政策的挑战与风险”和“联邦国防军的使命与任务”。21从2020年开始，联邦国防军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的任务也成为重要的主题内容。22青年军官在学校开展讲座活动的标准时长是90分钟，他们通常会集中在几天甚至是一周的时间内，面向同一年级的多个班级同时开展。在学校内开展的讲座活动往往是学生群体与青年军官及联邦国防军的第一次接触，也是青年军官与学校进一步开展其他形式合作的基础和起点。232.专家讨论会专家讨论会主要是指青年军官参加有关国防和安全政策主题的公开活动，并在活动中与其他嘉宾进行交流与讨论。在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中，专家讨论会通常由学校和学生发起与组织。他们邀请青年军官和其他与话题内容相关的专家来学校进行讨论。学校的教师和学生也会参与其中，与专家进行对话。专家讨论会的主题通常与备受社会关注的热点时事问题相关，如在2022年俄乌冲突的影响下，巴登-符腾堡州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文理中学（Albert-Einstein Gymnasium）和圣西尔德加德文理中学（St.Hildegard Gymnasium Ulm）组织了一场关于乌克兰冲突的专家讨论会。他们邀请了国际和解联盟的成员、一名青年军官和一名青年工作者，以及来自这两所文理中学的两位教师和几名学生一起在活动中进行讨论。此外，其他对活动感兴趣的学生、家长和学校成员也作为观众参与到活动中。24（二）校外合作活动：主题研学活动和参观部队青年军官与学校以校外活动方式开展的合作活动主要包括主题研学活动和参观部队。1.主题研学活动在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中，主题研学活动深受学生和教师的欢迎。主题研学活动主要以考察旅行和角色模拟游戏这两种基本形式进行。在青年军官2019年组织的主题研学活动中，考察旅行活动共有593场，角色模拟游戏共有206场。25其一，在考察旅行活动中，青年军官带领学生到具有历史与政治意义的地方进行参观和学习，以学生体验为导向，使他们可以详细、深入地学习和讨论各种政治议题。考察旅行类主题研学活动分为一日考察旅行和多日考察旅行。一日考察旅行活动主要是选择附近的参观地点带领学生进行一日游，如德国西部的青年军官通常会带领学生前往波恩，参观联邦国防部、联邦经济合作与发展部、历史之家、联合国校园，或者前往科隆参观纳粹文献中心。除了德国国内的参观地点之外，一日考察旅行的目的地也可以是临近的国家，如位于布鲁塞尔的北约和欧盟总部、法国斯特拉斯堡的欧洲议会以及凡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51 尔登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场博物馆和纪念馆等。在多日考察旅行活动中，青年军官通常用三四天的时间带领学生前往距离较远的地方进行参观，比较受欢迎的有柏林、布鲁塞尔、斯特拉斯堡、海牙、维也纳、布拉格、卢森堡、罗马以及巴黎等地。26通过实地考察旅行，学生能够对当前的安全政策议题获得更具体的认识，同时，考察旅行还可以让学生与当地机构的工作者讨论安全政策议题，让学生获得更加深入的认知和理解。其二，角色模拟游戏是一种让学生按照规则要求进行角色互动的模拟游戏，学生可以通过游戏了解世界政治的关联性和复杂性。在角色模拟游戏中，所有参与者都置身其中，亲自制定方案解决地区和国际范围内的问题与冲突，学生不仅由此对国际关系有了更深刻的思考，而且提高了自身的合作和沟通能力。因此，角色模拟游戏是最受参与者欢迎的教学形式。角色模拟游戏主要面向中等教育第二阶段的学生，通常由3名青年军官组织、带领和主持，学校教师也会在现场对学生进行相应的监督与管理。游戏的活动资金主要出自联邦国防军公共关系工作的预算资金，但是每个参与者也会根据实际情况承担部分住宿、饮食和交通费用；活动场地通常会选择联邦国防军的训练场地或民用教育机构。在角色模拟游戏开始之前，青年军官会事先为学生安排一场讲座，让学生对安全政策的基本知识有所了解，为复杂的游戏活动作好准备。目前，联邦国防军推出的角色模拟游戏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传统的“政治与国际安全”角色模拟游戏，通常持续35天；另外一种是2020年推出的为期一天的“冲突演习”。“政治与国际安全”是一个多轮次、多角色的模拟游戏。游戏中的世界由13个区域和国家组成：北美、美洲中部、南美、欧洲、阿拉伯、非洲、俄罗斯、中亚、印度、日本、中国、东南亚、大洋洲。在模拟游戏开始时，青年军官会向参与者讲解各个地区和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与生态情况。在每个地区和国家内，参与者分别扮演政府首脑、国务秘书、经济部部长、环境部部长等角色。还有一部分参与者扮演联合国秘书长、世界银行、世界新闻界、反对党及非政府组织等角色，负责对上述地区和国家进行观察与监测，与各地区和国家政府进行对话。所有参与者都要按照与其所扮演的角色相对应的规则手册行动，通过演讲、会议、讨论、谈判、协商、选举等多种活动方式，解决冲突和问题，共同承担起推动世界政治进程的责任。27角色模拟游戏所涉及的主题包括核扩散、资源稀缺、海盗、移民、国际恐怖主义、全球化、社会不公平、法治、环境保护、发展援助等。参与者可以自行制定方案来应对遇到的问题。不同的解决方式会带来不同的后果。“政治与国际安全”角色模拟游戏作为一种跨学科的学习活动，有助于激发学生对国际关系的兴趣，让学生可以通过“亲身实践”的方式获得广泛的知识，并对安全政策的背景有更加深刻的理解。在整个过程中，学生的团队协作能力、逻辑思维能力和沟通表达能力都能得到很好的锻炼与提升。“冲突演习”主要是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安全局势的背景下展开的角色模拟游戏。这种为期一天的活动更符合学校紧张的教学时间安排，但也要求学生在短时间内熟悉复杂的危机情况。在角色模拟游戏中，参与者扮演政府首脑和国务秘书的角色。他们需要相互合作，通过联合国的调解找到解决冲突的办法。在此过程中，他们作为特定地区的代表，既不能忽视自己的利益，也须以大多数人理解和认可的方式提出自己的想法。参与者可以通过缔结安全条约、共同起草联合国决议等方式，提出解决危机的妥当方案。“冲突演习”活动让参与者直面当前国际安全政策领域的真正挑战。它不仅让参与者在生动的游戏中“亲身体验”国际安全政策，而且涉及人权和发展援助等重要议题。虽然“冲突演习”这一活动最近才被正式引入，2021年青年军官共举办了38场“冲突演习”游戏，但该活动已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好评。282.参观部队联邦国防军的陆军、空军、海军和其他部门都会对外提供参观的机会，向参观者展示他们的人员和装备。为了能够集中时间在一天之内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52 向大量学生展示部队生活，联邦国防军会在一些主要部队驻地举办“学校日”活动。“学校日”活动一般由三个部分组成：一是向学生展示士兵日常生活及其训练活动，二是展示武器、车辆等军队装备，三是了解联邦国防军的职业和工作机会。例如，2019年7月在奥古斯特多夫基地的“学校日”活动中，联邦国防军职业指导处和青年军官都邀请该地区的学生前来参观。29在活动中，学生在军营看到了士兵的住宿情况，参加了他们的野外训练，并且尝试使用双筒望远镜。士兵还向学生展示并全面解释了豹式坦克、黄鼠狼步兵战车等军事车辆以及部队的其他物资和装备。同时，武装部队职业指导处为学生解答关于入伍当兵的相关问题。这一环节是由学生自愿参加的。通过参观部队，学生能够亲眼看到军营生活、军队装备，并直接与士兵对话，更直观地了解联邦国防军的任务和行动。除了“学校日”之外，青年军官还会参与组织“联邦国防军日”“联邦国防部开放日”等大型活动。在这些大型活动中，除了对军队生活、军队装备等方面的展示外，还包括士兵与军犬的互动展示、军乐团的演奏表演、预备役军人冠军赛、与作为德国体育兵的顶级运动员交流对话等环节。30通过这些丰富有趣的活动，参观者可以更好地了解联邦国防军的能力、装备和人员情况。（三）教师培训合作：参与正式教师和见习教师的培训根据联邦国防军与文教部的合作协议，青年军官可以参加正式教师和见习教师的培训工作，为感兴趣的教师提供更多关于安全政策方面的培训内容。在与学校正式教师的合作中，青年军官通常会在新学年开始时与学校和教师取得联系，向校方介绍青年军官可以提供的政治教育服务；与联邦国防军签订合作协议的文教部也会向教师群体发送青年军官可以提供的课程活动信息，由此促进青年军官与学校教师的联系。此外，无论是作为校内课程一部分的讲座，还是作为校外活动的考察旅行、角色模拟游戏以及参观部队，教师都会全程陪同学生参与。在此过程中，教师不仅负责管理和监督学生的活动，而且也会参与讨论，由此对安全政策的相关知识有更深刻的了解，丰富自己的政治教育经验。青年军官主要通过与各州教师培训及进修机构合作参与正式教师和见习教师的培训活动，如巴伐利亚州的教师进修与人事管理学院和巴登-符腾堡州的教学法与教师教育研习所。具体的合作活动包括以下三种。一是演讲与讨论活动。青年官员会讲解与安全政策相关的教学法，并且就全球安全政策问题、区域冲突情况和全球资源管理问题发表演讲。青年军官还会邀请国际政治或当前危机情况方面的专家来做讲座或参与讨论。这些专家主要包括联邦议院议员、大使馆成员、国际组织专家、日报或周报的外国记者、联邦法院的法官、大学教授、联邦宪法保卫局的工作人员，同时也包括和平研究领域的人士。31 二是考察旅行，主要是指青年军官带领教师去不同的政治中心进行一天或多天的考察和参观，如前往柏林、布鲁塞尔、巴黎和维也纳等地。三是“政治与国际安全”角色模拟游戏。教师通过角色模拟来获得处理安全政策问题的相关知识以及教学经验，提升政治素养和能力，为以后开展政治教育工作打好基础。青年军官参与教师培训不仅对学生的政治教育起到间接影响的作用，而且加强了联邦国防军与教育系统的联系，为青年军官与学校的进一步合作作好了准备。四、结语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是一种多赢的合作，所有参与者都能从中获益。从学校的角度来看，这一合作补充与完善了学校政治教育和国防教育的形式与内容，让相关的教学活动变得更加多元、生动和有趣。从军队的角度来看，这一合作有助于让军队赢得青少年群体和教师群体的认可与支持。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看，这一合作增加了学生对国家和国际安全问题的认知程度与忧患意识，增强了青少年群体作为国家公民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有利于提高社会的凝聚力和团结性。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53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合作的益处并没有让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完全免除来自社会舆论的批评和质疑。特别是和平组织、工会和教会对这一合作提出了批评。例如，教育与科学工会表示，包括安全政策在内的政治教育应交给相应的教育专家，而非青年军官。32总的来看，社会对两者合作的批评可归结为两点。一是青年军官与学校的合作存在为联邦国防军招募新兵的嫌疑。虽然合作协议明确禁止青年军官直接在学校中招募新兵，但是从实际意义上来讲，青年军官所组织的活动与为联邦国防军招募新兵的宣传是无法完全分开的。33二是青年军官通过培训成为沟通专家，他们能以令人信服的方式传达信息，并将讨论引向他们预想的方向。为了维护联邦国防军的形象，他们通常会强调其责任与使命等积极的方面，而回避战争带来的问题。34青年军官在学校中的单方面介绍或有违博特斯巴赫共识的原则。因此，批评者认为，学校应在课堂上传达多元的观点，让学生了解来自不同社会群体的声音（如和平组织），而不能仅听联邦国防军的“一面之词”。35有必要指出的是，这些批评和指责并非是终止联邦国防军与学校合作的理由，而是进一步完善两者合作的动力。随着2022年俄乌冲突的爆发，德国联邦教育部和德国教师协会都明确表示应进一步加强青年军官的投入，让青年军官更多地参与教师培训，让学生更多地了解联邦国防军的工作。此外，俄乌冲突给德国和欧洲带来的后果，也应在学校的课程中以适合的方式得到讨论。36鉴于在不断变化的世界中，社会对安全政策信息有巨大需求，联邦国防军和学校的合作预计仍会继续走向深入。最后，作为对上述分析的总结，我们不难发现，德国联邦国防军与学校的合作具有以下六个突出的特点。第一，军队与学校的合作有规范的制度框架，如联邦国防军与文教部签订的合作协议，也有明确需要遵循的基本原则，如博特斯巴赫共识 所确定的政治教育的基本原则。这就为合作的有序开展提供了制度化的导向和保障。第二，安排了专门的和专业的执行人员来实施合作，如青年军官。由这些经过专业培训的人员来推进军队与学校的合作，有助于提高军队的声望以及军队与学校合作的效率和质量。第三，确保学校在两者合作中拥有主导权，即校方可以决定是否与青年官员进行合作以及以何种形式合作，确保军队的资源被用来服务学校教育的目的。这有助于保证学校参与合作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减少社会公众对这一合作的批评和质疑，确保军队与学校的合作具有可持续性。第四，合作内容涉及的主题非常广泛，有助于满足不同群体的信息需求。此外，合作内容既有常规的议题，也有国内及国际安全热点问题，有助于学生及时掌握国际动态。第五，合作的形式多样，包括多种多样的校内活动、校外活动以及教师培训活动。第六，教学方式方法得当，教学活动经过教学法上的精心设计，会根据不同学校类型和不同年级的学生群体进行差异化的教学设计，并注重结合讨论、角色模拟游戏、实地考察等互动式、参与式、体验式的教学方式。这有助于提高学生和教师学习的兴趣与积极性，取得良好的教学效果。这些特点也正是德国军队与学校合作的有益经验，说明德国军队与学校的合作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对制度化的成熟水平，既值得其他国家参考和借鉴，也值得学界对于这一至今仍被忽略的社会与学校合作的形式开展进一步的研究。参考文献：1 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印发 关于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全民国防教育工作的意见EB/OL.(2022-09-01)2022-09-02.http:/ 何奇松.浅析冷战后德国联邦国防军的转型问题 J.欧洲研究,2006(01):115-131+158.3 傅安洲,彭涛,阮一帆.当代德国政治教育理论体系探析 J.比较教育研究,2007(05):59-63+68.4Bundeswehr.Die Grndung der BundeswehrEB/OL.(2015)2022-10-24.https:/www.bundeswehr.de/de/ueber-die-bundeswehr/geschichte-bundeswehr/gruendung-bundeswehr.5634SACHS L.Die Zusammenarbeit zwischen Bundeswehr und Bildungseinrichtungen.Eine kritische 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54 AnalyseM.KG,Freiburg:Centaurus Verlag&Media,2012:16,25,74.7Bundesministerium der Verteidigung.Jahresbericht der Jugendoffiziere der Bundeswehr 2008R.Berlin:Bundesministerium der Verteidigung,2009:5.8Bundesgesetzblatt.WehrpflichtgesetzEB/OL.(1956-07-24)2022-10-24.https:/www.bgbl.de/xaver/bgbl/start.xav?start=/*%5Battr_id=%27bgbl156i0651.pdf%27%5D#_bgbl_%2F%2F*%5B%40attr_id%3D%27bgbl156s0651.pdf%27%5D_1607045012494.9STEINBACH P.Die Wehrpflicht.Eine historische BetrachtungEB/OL.(2015-05-01)2022-08-03.https:/www.bpb.de/politik/grundfragen/deutsche-verteidigungspolitik/203136/wehrpflicht.10Schsisches Staatsministerium f r Kultus,Landeskommando Sachsen.Kooperationsvereinbarung zwischen dem Schsischen Staatsministerium f r Kultus und dem Landeskommando SachsenEB/OL.(2010)2022-08-04.https:/www.bildung.sachsen.de/blog/wp-content/uploads/2019/06/Kooperationsvereinbarung-mit-der-Bundeswehr.pdf.11Bundeswehr.Auftrag und Aufgaben der BundeswehrEB/OL.(2016)2022-08-04.https:/www.bundeswehr.de/de/ueber-die-bundeswehr/auftrag-aufgaben-bundeswehr.12Ministerium f r Bildung,Wissenschaft,Jugend und Kultur Rheinland-Pfalz,Wehrbereichskommando II.Kooperationsvereinbarung zwischen dem Ministerium f r Bildung,Wissenschaft,Jugend und Kultur des Landes Rheinland-Pfalz und dem Wehrbereichskommando II der BundeswehrEB/OL.(2010-02-25)2022-08-05.https:/gewaltpraevention.bildung-rp.de/fileadmin/user_upload/oekonomische.bildung-rp.de/Gewaltpraevention/Materialien_Vorschriften/Kooperationsvertrag_Bundeswehr.pdf.13Bundesministerium der Verteidigung.Struktur und OrganisationEB/OL.(2023)2023-04-18.https:/www.bmvg.de/de/ministerium/organisation.14Bundesministerium der Verteidigung.Weibuch 2016 zur Sicherheitspolitik und zur Zukunft der BundeswehrM.Berlin:Bundesministerium der Verteidigung,2016:15.15Stiftung Jugend und Bildung,Bundesministerium der Verteidigung.Frieden und Si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