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媒体时代的灾难报道：实践、困惑与应对策略.pdf

文/高玉娟摘要：灾难事件与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和社会稳定密切相关，而灾难性报道对于事件处置的统筹与指导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价值。当前全媒体时代的传播特性使得灾难报道呈现出多样态的形式，报道强化人的主体作用，侧重全时性，同时报道记者能完成远距离信息呈现。传统媒体时代，灾难报道呈现叙事化传播特性，缺乏场景式事实呈现，而全媒体时代下灾难报道的内容、主体和策略都成为流量的消费产品。因此重审全媒体时代的灾难报道有着重要意义，如何找到当前灾难报道面临的困惑以便进一步规范报道，是新闻媒体亟须解决的问题。关键词：全媒体时代；灾难报道;伦理评价；应对策略全媒体时代的灾难报道：实践、困惑与应对策略作者单位：江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新闻舆论工作与国家的政治、文化和意识形态安全密切相关，媒体人的新闻使命观与社会稳定关系紧密。探讨新闻从业人员的新闻使命观的培育问题既是学科的专业问题，又是媒介化社会迫切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近年来，灾难事件偶有发生，灾难新闻的报道方式也发生了转变。尤其在当前全媒体环境下，各种新兴的媒体平台让新闻报道更加迅速方便，媒介生态的变化也导致新闻工作者对灾难新闻的报道实践产生了新的困惑和问题，引发了各种争议，引起传媒业界和新闻学界的讨论。因此，本文聚焦于我国灾难报道从传统媒体时代到全媒体时代的实践变迁，探析从传统媒体时代到全媒体时代我国灾难新闻的变化，理清在实践过程中的问题和困惑，并为我国灾难新闻报道提供参考价值，以便进一步规范新闻从业人员的灾难新闻生产与传播活动。文化旅游研究152023年第2期一、全媒体时代灾难报道的变化“全媒体”是利用多种媒介形式展示传播的信息内容，并通过声音、图像、网络等各种手段来传递信息的一种传播形态1。全媒体与传统媒体在信息传播和接收方式上有很大的不同，因此灾难新闻在全媒体时代下面临着新的困难和挑战。通过查阅与分析相关文献，发现传统媒体时代与全媒体时代灾难新闻报道在报道主体、报道方式、报道时间等方面都存在差异。（一）报道主体：从“事本位”到“人本位”新闻报道主体是新闻报道的主角，新闻报道围绕新闻主体展开。目前学界将中国的灾难新闻报道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改革开放时期，第二阶段是改革开放到 2003 年“非典”爆发，第三个阶段则是2003年“非典”事件之后。在第二阶段，我国的灾难新闻报道集中在报道灾难事件本身，致力于满足公众的知情权，“报道重点大多放在了对人的生命财产损失、抗灾救灾、灾后重建、原因揭示上”2。而到了2003年“非典”爆发，我国的灾难新闻报道主体开始由关注灾难事件“事本位”向关注人文关怀的“人本位”转变，从以灾难事件为报道主体转向人为报道主体。这一时期，灾难报道不再仅仅关注灾难本身，人作为主体逐渐得到媒体报道的重视，受害者、受害者家属、救援人员等逐渐成为报道主角。2003年之后的汶川地震、温州动车事故、新冠疫情、东航客机坠毁事件等报道中都能看到新闻媒体更加注重报道事故中的“人”。新闻报道主体的变化其实与媒体生态格局密不可分。进入 21 世纪后，我国新闻报道格局出现变化，尤其是自媒体、社交媒体将受众的需求作为新闻生产的第一要义，“还发生了观念上的变化，即人的价值逐渐被看重”3。因此这时期的新闻报道更加注重人文关怀理念，由此获得了社会公众的信任，提升了自身的权威性、吸引力和影响力。（二）报道方式：从“在场报道”到“在家报道”传统媒体时代，灾难新闻的报道方式以“在场报道”为主，新闻记者需要到灾难现场获取信息才能完成新闻的采写。这种“在场式”的新闻采写活动所需的时间长，难度大，对记者的采写水平要求较高。而随着移动互联技术的兴起，全媒体平台的出现使得灾难新闻的报道方式从“在场报道”过渡到“在家报道”，新闻记者有时无须到达灾难事故现场，使用无人机等技术就可以远程看到灾难现场并基于此采写新闻，还有新闻机器人、算法、大数据等新技术的应用都为记者“在家式”办公提供条件。此外，全媒体平台的出现也造就了一大批“公民记者”，他们的信息也为记者采写新闻提供新思路。这种报道方式的转变使得新闻信息向事实观点过渡，新闻的传播变成了观点的创造。在2022年3月东航客机坠毁事件中，事发地广西莫埌村村民家里的监控拍下了MU5735坠毁时的画面，这是当时飞机坠毁时的唯一画面，对于调查飞机失事原因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之后这段监控视频也被各大专业媒体配上文字转载传播，引起了网友热议。记者无须到灾难现场便可得到一手消息。（三）报道时间：从“稳定性”到“全时性”传统媒体时代，灾难新闻报道的时间是可预测的、稳定的、受制于传统的编排程序，新闻的采写到编辑再到发布都有一套完整成熟的流程，因而报纸出版和电视播放新闻的时间都是稳定的、可靠的。而在全媒体时代，灾难新闻报道的速度明显加快，从事故的发生到信息的大范围传播仅仅需要几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新闻发布时间不再固定，尤其是公民新闻的出现打破了传统媒体发布新闻的权威，用户只需动动手便可将所见所闻传到网上引起关注。全媒体时代的灾难新闻报道多基于对信息资源的利用。例如2022年3月21日东航客机坠毁事件、4月30日湖南长沙自建楼发生坍塌事件，都是事故发生短短几分钟之16后便迅速引爆网络。借助于微博、微信、抖音等新媒体平台，事故的详情和后续报道不断在互联网上发酵。许多网络大V，自媒体都对此事发表看法，继而又引起了民众的再次讨论，引发了多轮舆情。全媒体时代下灾难新闻的报道时间比过去的传统新闻时代更短，新闻媒体报道时间已经由“稳定性”转变为“全时性”。二、全媒体时代灾难报道面临的困惑全媒体时代灾难新闻报道也有很多不足和困惑之处。鲍德里亚在 消费社会 中说道，“在消费社会中，人不消费物的本身，消费的是符号”4。在如今的消费社会中，新闻不再是简单的信息，而是作为一种初级产品在传媒市场上销售。要想提升报道吸引力和媒体竞争力，就要将新闻初级产品精加工化，从而将产品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获得利润。此外，灾难报道也面临着成为被谈论对象以及报道策略遭受伦理审判的问题，这些问题都制约着灾难报道的进一步发展。（一）报道内容成为初级产品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日益成熟，社交媒体和自媒体日益挤压和吞噬传统媒体生存空间，逐渐在传媒消费市场上占领地盘，这就要求新闻产品必须迎合受众需求，才能在传媒市场上占据优势。因此，灾难新闻报道中关于灾难事件基本信息已经成为新闻生产领域的初级产品，在传媒产业日益发展的今天，初级产品在新闻市场上并无优势，关注的人较少，只有将初级产品转化为精加工产品，才能赢得更多的消费者，从而获得更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当前互联网平台上的很多关于灾难的基本事实都是转载自一些官方权威媒体，尤其是一些自媒体平台，例如微信公众号。它们自身不会采集新闻信息，关于灾难的情况基本转载主流媒体，少有原创信息。这种缺乏新意的信息不会引起读者的大量关注，也就不会有较大的阅读量和转发量，很难在传媒市场上占据重要地位。因此将初级产品转变为精加工产品，已成为当下媒体竞争的一个重要策略。（二）报道主体沦为评价客体灾难新闻报道另一个困惑就是报道主体沦为评价客体，报道成为被谈论的对象。一篇新闻报道，无论报道内容如何都会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因此在传媒消费市场上所有过程都将成为产品。321东航坠机事件发生后，人物 发表了一篇题为 MU5735航班上的人们 的文章。这篇文章被多处转载，关于这篇文章的争议也在互联网平台上广泛传播。文章用一种文学性的手法讲述了当时客机上人们的故事，有网友认为它吃“人血馒头”，消费逝者，有违新闻伦理道德；也有业界人士认为记录、报道、传播，这是新闻人基本的职业伦理，新闻伦理不是报道与否的问题，而是如何报道的问题。2011年温州动车事故发生后，中国青年报 发表的一篇 永不抵达的列车的特稿在当时引起较大反响，同样报道中有遇难者的故事。但是这篇文章却受到广泛赞誉，被认为有新闻的温度。这些争论都在侧面反映出灾难新闻报道已成为传媒市场上的产品，可以被大众谈论，因此如何使得灾难报道更具说服力，减少争议赢得受众认可，也是一个重要议题。（三）报道策略遭遇伦理评价新闻报道的伦理问题一直是学界关注的重要议题，伦理失范的现象在当今新闻业层出不穷。例如在新冠期间很多媒体大肆报道女性医护人员“怀孕九个月”“集体剃头”等消费女性形象、2021年CGTN发布袁隆平“去世”的假消息被炮轰。这种新闻报道缺乏人文主义关怀，违背了新闻道德准则。在全媒体时代，媒体的灾难新闻报道面临着比以往更为严重的伦理和道德评价。一方面是因为随着各种自媒体平台的兴起，媒体的生存压力更大，生存空间更小，在与其他媒体竞争中忽视了新闻伦理，过于追求新闻时效性，导致灾难新闻报道易造成“侵扰悲痛”“侵犯隐私”等问题。新闻媒体的一个重要功能是对于社会环境的守望和监测，媒体报道灾难事件的最终目的，不仅是告诉人们灾难事件本身，理解和文化旅游研究172023年第2期反思灾难发生的原因，还有警示社会公众如何避免灾难的二次发生，防止悲剧重演。这才是灾难报道的意义和价值所在，而不是为了速度和点击量，放弃新闻伦理道德。三、全媒体时代灾难报道的应对策略近年来随着媒介技术的不断革新，新闻信息的生产和传播运作模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灾难新闻报道的报道内容、报道主体和报道策略也面临着在全媒体时代下的困境，那么如何应对这些困境来促进灾难报道的进一步发展，笔者认为可以从处理好“人与事”“初级产品与深加工产品”“快与慢”“情感与事实”的关系四个方面来应对。（一）处理好“人与事”的关系2008年之后，我国灾难新闻报道理念从原先的“事本位”逐渐过渡到“人本位”，这是新闻报道理念的一个重大转变，体现我国的灾难报道更加注重人的价值。但是有时在灾难报道实践中，关于人的报道可能会带来侵扰悲痛、隐私侵犯等问题，违背了新闻伦理道德，这就要求新闻工作者把握好“度”，避免对当事人、家属以及社会带来负面影响。在新闻报道中，一方面要客观真实地传递事实，另一方面也要尊重当事人及家属的隐私 和 表 达 的 权 利，尽 量 避 免 二 次 伤 害。在MU5735 坠机后，各类媒体也发布了相关报道。像南方周末的 梦碎“翡翠航班”：MU5735坠落背后，瑞丽玉商的茫茫迁徙，这篇新闻报道以一种讲故事的叙述方式，讲述了灾难背后的人的故事，既满足了受众的知情权，同时又注重新闻的温度和人文关怀。然而2016年的“马航MH370失联”事件中，马来西亚航空在事件发生后表示，已帮助部分失联航班家属前往吉隆坡，为保护家属隐私，他们的个人信息不会公开。但当他们到达后，马上就被媒体围住采访。这是典型的新闻媒体侵犯了遇难者家属的隐私，对他们进行了二次伤害，违背新闻职业伦理道德。（二）处理好“初级产品与深加工产品”的关系全媒体时代，新闻信息生产方式发生革命性变化，以往处于被动地位的受众转变为用户，受众拥有比以往更大的主动权和话语权。因此遵循用户思维，尊重用户需求将新闻初级产品转变为深加工产品更能在传媒市场上取得优势。要想将初级产品转化为深加工产品，媒体首先要树立用户思维，“用户 和 产品 两个概念密切相关，产品思维 的核心是 用户。用户思维就是了解用户，关注用户体验以及创造用户价值”5；此外，媒体还要依靠自身优势，利用当下VR、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深化内容加工，打造用户喜闻乐见的新闻产品；最后媒体还需要精准定位用户市场，紧跟用户阅读习惯，了解用户喜爱的平台，根据不同的平台属性提供用户需要的新闻，利用平台型媒体将优质的新闻深加工产品传播出去。如今“灾难报道+技术”的报道方式渐趋成熟，获得了更多受众的青睐。东航坠机事件发生后，人民日报记者深入事故现场，以VLOG的形式报道了当时的现场情况，获得了很高的浏览量和转发量，这就是一种利用技术将新闻产品深加工的案例。“这种报道形式通过独特的报道视角、具身的知情陪伴，能够引导公众更加全面准确地认识灾难事件，并以更加积极的心态、理性的行为面对灾难。”6（三）处理好“快与慢”的关系在如今的媒介生态下，各种新兴媒体平台层出不穷，传统媒体的生存处境更加艰难，因此追求速度以抢夺独家新闻报道已成为媒体生存发展的一个重要方面。这种片面追求速度所带来的问题就是真相可能被掩盖，不仅违背了新闻职业道德，更重要的是损害了媒体形象，反而不利于其长期发展。2020年1月31日，某媒体在未经核实的情况下发布消息称双黄连口服液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消息一出，民众开始抢购双黄连口服液致其脱销。这种忽视事实核查只为抢发独家新闻的行为不仅损害了媒体自身的形象，而18且带来了严重的负面社会效应。因此，媒体有时不妨“慢下来”，深入事故现场，认真核实信息，不片面地追求新闻的时效性。在这一过程中，新闻从业者的观念需要转换。它需要“首先从错误信息中剥离出有价值的信息，接着观察社群的反应，再完成去伪存真的过程”7。（四）处理好“情感与事实”的关系后真相时代下，公众相比于接受事实更愿意相信情感，他们怀疑真相的真实程度，忽略了真相的重要程度。真相、内容、信息，这些本应受众关注的因素被逐渐弱化，取而代之的是情绪的变化、受众的情感思考、事件走向是否符合受众期待等8。由于灾难事件的重要性和显著性以及当前社交媒体的兴起，各种谣言纷至沓来。例如在上海疫情中，“上海一警察背居民上楼，背的是假人”“徐汇梅陇七村一孕妇早产死亡”等都是谣言。这类带有刺激性的谣言更能引起受众兴趣，因而获得广泛传播，误导了受众，对遇难者、社会都造成了负面影响。这要求新闻媒体需要做好“把关”，过滤负面和虚假信息，加强信息核查机制。可以运用算法、人工智能等技术，通过对自然语言计算机信息进行处理和过滤，对平台信息进行统计分析，严格核实平台信息。“针对一些不能确定真伪的信息，“客观”和“审慎”才是基本态度，求证更应成为平台的 规定动作。”9将舆论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来，尽量避免虚假信息的广泛传播，以免误导受众和伤害遇难者及家属。四、结语全媒体时代下，灾难报道在报道主体、报道方式、报道时间等方面都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报道主体从“事本位”到“人本位”，报道方式从“在场式”到“在家式”，报道时间也从“稳定性”到“不稳定性”。此外，灾难新闻比之传统媒体时代也面临着新的困境和挑战，报道内容成为初级产品、报道主体被公开评判、报道策略也遭遇伦理评价等，这些问题也制约着灾难新闻报道的进一步发展。因此针对这些问题，新闻媒体还需要注重灾难新闻中的人文关怀、处理好流量和事实的关系、遵循新闻工作者的基本伦理道德、运用新技术和新的传播渠道，将精加工的新闻产品传播出去，以取得更多的经济和社会效益，从而促进灾难报道的进一步发展。参考文献：1新华社新闻研究所课题组,刘光牛.中国传媒全媒体发展研究报告J.科技传播,2010(4):81-87.2董天策,蔡慧,于小雪.当代中国灾难新闻报道模式的演变J.新闻记者,2010(6):21-24.3陈力丹.新中国60年:关于传媒性质的认识及新闻报道方式的变化J.新闻与写作,2009(10):28-30.4让 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5朱应霞.深融时代新闻内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路径探索：基于用户思维与产品思维的角度J.文化产业,2022(8):40-42.6朱清.灾难新闻Vlog融合报道的社会价值J.青年记者,2021(4):62-63.7Bill Kovach,Tom Rosenstie.新闻的十大基本原则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53.8刘瀚擎,陈功.后真相时代主流媒体的信任困境及塑造路径J.今传媒,2022,30(4):5-10.9马玉宁.情感与规制：社交媒体虚假信息的传播动因和治理路径J.中国编辑,2022(4):51-56.文化旅游研究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