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自主、人民至上的成功实践：西农币的发行与流通.pdf

孟先彤，李静萍：独立自主、人民至上的成功实践：西农币的发行与流通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从近代以后的深重苦难走向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从来就没有教科书，更没有现成答案。党的百年奋斗成功道路是党领导人民独立自主探索开辟出来的，马克思主义的中国篇章是中国共产党人依靠自身力量实践出来的”1，坚持独立自主和人民至上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历史经验，坚持独立自主即是坚持立足自身、自力更生2，人民至上原则包含“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1的价值内涵。抗日战争时期红色货币的发行是中国共产党独立自主、人民至上金融思想的鲜活体现，在敌对势力军事侵略和经济封锁下，敌后抗日革命根据地在开展军事斗争的同时，坚持“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1的价值观，发行红色货币，开辟和坚守金融阵地，逐渐建立起独立的货币金融体系，创造了具有时代特征、民族意蕴的金融理论，在实践中改善了根据地的经济环境。晋绥革命根据地发行西农币是红色货币发行的重要实践，为日后人民币发行和成熟货币理论体系的构建奠定了坚实基础。当时国内市场的货币体系庞杂，虽然1935年国民党政府的法币改革确立了法币在全国的主体地位，但由于战乱、军阀割据以及历史使用习惯，市场上充斥着法币、日伪钞、地方钞票和金属货币等，根据地政府认识到金融紊乱的基础原因在于“毫无保证的杂币混流，所以应有统一地方性的有实物保证的币制出现”3，于是致力于统一货币的发行，西农币应运而生。西农币发行之初，其仅作为法币的辅币流通，根据地政府坚持独立自主和人民至上的原则，使西农币逐步完成了与晋钞、日伪钞、法币和白洋的斗争，成为根据地主要的流通货币，抵抗了日伪钞的侵略、削弱乃至消除了法币因贬值给抗日军民带来的损失。西农币如何获得了百姓的广泛支持，如何完成了与其他货币的斗争，根据地政府又是如何建立起独立的货币体系的，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是中国共产党坚持独立自主和人民至上原则在金融领域的重要诠释。一、独立自主是西农币成功发行的前提保障“独立自主是中华民族精神之魂，是我们立党立国的重要原则。”4在特殊的战争时期，独立自主不仅包含立足自身和自力更生，还应与实事求是、敢于斗争相联系，只有根据自身情况在经济金融领域与日军、国民党势力坚决斗争，才能真正走向政治独立自主的道路。晋绥革命根据地政府着眼于战时的经济金融状况和自身条件发行西农币，驱逐晋钞、日伪钞，在政策法令上确立了西农币的本位作者简介：孟先彤，山西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博士研究生，山西工程科技职业大学经济学院讲师，研究方向：金融理论与政策；李静萍，山西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金融理论与政策。独立自主、人民至上的成功实践：西农币的发行与流通孟先彤，李静萍（山西财经大学 金融学院，山西太原030006）摘要：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将坚持人民至上和坚持独立自主总结为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历史经验，二十大再次提出“党的百年奋斗成功道路是党领导人民独立自主探索开辟出来的”。抗日战争时期，晋绥革命根据地西农币的发行与流通是独立自主、人民至上原则在金融领域的成功实践。独立自主是西农币成功发行的前提保障：根据地政府在极其复杂的货币流通环境下，立足自身确定西农币的发行、在斗争中逐步确立西农币的合法地位、自力更生以物资稳定西农币币值。人民至上是推动西农币流通的动力源泉：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生产，夯实西农币流通的基础；依靠人民群众发展商业，畅通西农币流通的渠道。最终，西农币的成功流通为人民币发行奠定了基础。关键词：人民至上；独立自主；红色货币；西农币中图分类号：F8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972X(2023)09-0070-07702023年第9期地位，并创新货币发行理论，创设物资本位，以生产、生活物资调节货币流通量，稳定了西农币币值，是独立自主原则在货币发行和流通领域的具体表现。（一）立足自身确定西农币的发行晋绥革命根据地（以下简称根据地）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根据地之一，包括汾河西岸的晋西、晋西北以及以大青山为中心的绥远地区，下辖应县、河曲、兴县、临县、保德等36个县，6个专区，西面与陕甘宁边区隔河接壤，北经归绥、包头与外蒙联系，东控同蒲路，与晋察冀、晋东南联系，是陕甘宁边区的重要屏障，也是党中央与各根据地的重要枢纽。经济方面，根据地生产力水平低下，农业薄收，传统手工业遭到严重破坏，物资匮乏，交通运输困难，商业贸易很不发达，广大农民生活疾苦。1940年前后，根据地面临着日军和国民党顽固派的军事进攻和经济封锁，1939年12月，国民党顽固派发动“晋西事变”，围攻晋西新军和八路军，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日军方面，1940 年 2月，日军向晋西北发动春季扫荡，对根据地进行疯狂破坏，阻止各种物资运到根据地。在敌对势力军事进攻和经济封锁下，根据地生产破坏严重，物资极度匮乏，同时流通着不同发行主体的货币：南京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阎锡山政府发行的晋钞，各抗日民主政权发行的流通券、金融券，各地方商号发行的杂钞，日伪银行发行的各种日伪钞以及金属货币。如此繁杂的流通市场呈现以下特点：其一，法币短缺，晋钞占绝对优势。虽然法币改革规定了所有纳税和公私款项收付以法币为限，但山西地理位置相对封闭，加之阎锡山的军阀统治，导致法币在山西的流通率较低，晋钞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1940年1月晋西北的晋钞发行量约为1000万元，法币在200万元左右348，只占晋钞的1/5；1940年山西总流转晋钞6000多万元，在晋西北就高达3000多万元，约占到整个山西省的1/25。其二，多种发行主体的小面额流通券并存。晋钞的面额为5元和10元，不便于小额商品交易，各地方政权，如文水县、兴县、五寨县、岚县、偏关县等发行了壹角、两角、壹元的小面额金融券和流通券，作为晋钞的辅币流通。其三，日军利用中国联合准备银行、蒙疆银行、蒙古联盟实业银行、晋北实业银行和察南银行发行日伪钞，掠夺根据地财富、攫取根据地法币在国际市场上购买战略物资。一方面，庞杂且紊乱的货币体系使商品无统一计价标准，阻碍了生产、生活物资的顺利流通，危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不利于根据地的经济建设；另一方面，根据地物资匮乏、资金短缺，也需要通过发行货币获取财政支持、保证军费、保障根据地物资供给。1940年1月，抗日民主统一战线的革命新政权成立，提出金融政策的主要目标是“成立地方性银行，发行钞票，作为对敌斗争的有力武器”8。于是，新政权成立后致力于统一货币的发行，并为此做准备，1940年前后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晋钞价格下跌，与白洋的比价由1939年12月的4 1下降到1940年2月的8 1，发行量由1940年1月的1000万元增加到1940年4月的3000万元，根据地政府借此机会驱逐省钞，规定所有田赋税款的征收以法币为标准，随后发出了压低省钞的指示，导致价格更低的晋西南、晋东北的晋钞向晋西北拥挤，使晋钞进一步贬值，与白洋的比价由12元跌落到40余元350，最终破产。在此之后，“杂钞在很短的时间内也由于无人支持而提前死灭”3300。晋钞和杂钞的退出，为根据地统一货币的发行创造了条件，1940年5月10日，西北农民银行在原兴县农民银行的基础上成立，以献金运动筹集白洋的40%和兴县农民银行积累的300万元法币为准备资金发行5角的西农币，与法币同价使用。作为发行准备金的法币，1941年前尚未大幅增发（见图1），币值较为稳定，“获得了民众的绝对信仰”7，对于稳定根据地经济金融有重要作用；同时，皖南事变爆发前，国共实现了第二次合作，南京国民政府承认八路军的合法地位，并以法币发放军饷，因此西农币发行之初是保护法币的，“西北农民银行成立的具体任务正是在被 隔断的区域 发行地方纸币，巩固法币的信用用法币充当基金不但巩固了法币的信用，而且可使法币不致外流，我们所发行的地方性钞票，对敌人用处很少，不会受到敌人经济进攻的影响”8。可见，西农币发行初期仅作为法币的辅币，用以抵制日军套取外汇、解决法币缺少而导致流通手段不足的问题。此为1941年的行政管辖情况，后随战争局势有增减变化。当时为了争取阎锡山继续抗日，新政权仍然沿用了山西省第二游击区行政公署的名称，1941年8月改为晋西北行政公署，简称晋西北行署。1940年2月根据地政府发起献金运动，筹集资金以解决兵员补充和供给急需。71孟先彤，李静萍：独立自主、人民至上的成功实践：西农币的发行与流通图 1南京国民政府法币发行情况（单位：百万元法币）数据来源：作者根据张嘉璈所著 通胀螺旋:中国货币经济全面崩溃的十年（19391949）第427页的内容绘制。根据地在货币流通混乱、法币短缺、晋钞盛行、日伪钞侵略的背景下，抓住晋钞下跌的机会驱逐了晋钞和杂钞，并发行西农币，但西农币发行之初，尚未得到百姓的广泛支持，仅作为法币的辅币流通，充分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立足自身情况和在实事求是基础上的独立自主原则。（二）在斗争中逐步确立西农币的合法地位西农币发行以后，根据地政府加强宣传、设立兑换所便捷西农币兑换，但只作为法币的辅币流通。1941年1月，皖南事变爆发，中共中央认识到“只有不怕决裂，才能击退国民党的进攻”9，在金融战线上禁止法币在各根据地流通，根据地政府随即响应中央号召宣布西农币为唯一合法本位币。1941年4月9日中共晋西区党委发出 关于巩固农钞发展贸易的指示，明确税收田赋只收西农币，并鼓励群众监督和揭发法币和白洋使用者，同年4月20日根据地政府又颁布了 扰乱金融惩治暂行条例（以下简称 条例），规定“白洋、法币在使用前必须随时兑成农币”。这些举措一定程度上扩大了西农币的流通领域，取得了一些成果。第一，驱逐了日伪钞。晋钞退出之后，根据地内通货紧张，为日伪钞向根据地推行提供了机会。1941年4月根据地开始肃清日伪钞，不准使用也不准保存，并限定兑换时限870。半年后又对日伪钞降价兑换，不允许其公开挂牌，否定了日伪钞的合法性，但日伪钞仍有流通，比如“内地区行使伪钞，在三、八分区非常严重，某些机关甚至以伪钞作为自己的预算单位”3164，针对这些情况，1941年11月1日实施的 晋西北修正扰乱金融惩治暂行条例（以下简称 修正条例）对行使和私藏日伪钞的处罚力度较 条例 增加了1倍，是行使和私藏白洋处罚力度的3倍。1941年11月10日根据地政府又发出彻底驱逐日伪钞的指示信，指出“对伪钞投降的观念，不是观念意识问题，而是政治上的严重错误”3164。由于对日伪钞采取了严厉的禁用措施，在政策条例中均是“根绝”“绝对禁止”“坚决肃清”等措辞，表明了根据地政府禁绝日伪钞的决心和态度，日伪钞于1942年在根据地内基本禁绝6。第二，打击了白洋。虽然根据地政府确定了西农币的本位地位，但白洋价值稳定，具有硬通货的性质，使其在根据地屡禁不止，“数年来经验证明，白洋是最顽强的敌人”3300。1941年2月至6月，应县大商人营业收款中的白洋占比，由 10%提高到80%，法币占比由80%降低到10%36；同年8月，河曲、临县、兴县已成为白洋的市场357，兴县的机关部队仍有白洋暗使情况3166。白洋流通的盛行使法币价格降低，西农币的威信亦随之低落，民众不愿使用。在此情况下，根据地政府放松了对法币的管理：“如果真的禁止了法币的行使，市面上便会更因法币贬价与缺少而形成萧条，经济建设以及各方面的工作也会招致严重的困难。我们只应在政治上打击法币，法令上放松，只严禁法币贩运买卖与流往敌占区，对市面上的行使则不必追究。”664对法币和白洋的不同态度，体现在 修正条例 的施行上，其允许法币使用，只对贩卖法币做了惩罚规定，但对白洋的使用和贩运都做了严格的规定，甚至对贩运或意图贩运白洋1000元以上者和行使或意图行使白洋2000元以上者，予以死刑的惩罚，严厉程度可见一斑。此阶段根据地严查白洋使用的措施取得了一定成效，1941年11月至1942年1月，查处暗使白洋60起，没收白洋1532元8187，白洋转为暗流状态，西农币得到推广，合法地位逐步确定，如表1所示，1941年9月到1942年5月底，根据地共发行550万元西农币，是1941年8月底前所有发行额的1.375倍，而白洋与西农币的比价基本维持在1 35左右，仅是1941年8月的1.167倍660，物价的上涨幅度小于货币发行量的增长，“此阶段虽然在流通上与银洋比较还不占优势，但是已经奠定了推广本币的基础”3114。表 1西农币历年发行量以及用途年份1940年5月8月底1940年9月1941年8月底1941年9月1942年5月底1942年6月1943年6月底1943年7月1944年3月1944年4月12月底1945年1月6月底发行量（万元）100300550186717356839433088用途及占比（%）财政开支100938231.28225.943.8贷款6.75.465.317.423.216.2贸易用款73.50.648.135.6印刷费5.62.84.4数据来源：作者根据杨世源主编的 晋绥革命根据地货币史第52-53页的内容编制。722023年第9期皖南事变之后，根据地政府确定西农币为唯一合法本位币，并用强制的政策法规限制了日伪钞流通、打击了白洋，正是在与日伪钞、白洋的斗争中逐步确定了西农币的合法地位，为进一步确立独立的货币体系创造了条件。（三）自力更生以物资稳定西农币币值币值稳定是独立货币体系的重要表现，西农币发行之初便不规定含金量，也不与外汇挂钩，在自力更生发展生产、生产物资不断充足的基础上，通过买卖粮食、盐布等物资调节货币流通量，创设了“物资本位”。1943年7月至1944年3月西农币发行量激增，9个月的发行量为前3年的5倍多（见表1），导致西农币大幅贬值，与白洋的比价由1943年6月的50 1跌到1944年2月的250 1（见图2）。在此情况下，根据地政府以比市价低5%的价格抛售粮布棉花等物资来维持币值：“五分区行署已拨公粮1000石在市场出售再拨给兴县公粮300石，二分区公粮700石”887；1944年2月静阳、交东、离东、汾阳各贸易支局分别准备 150、100、200、50大石向当地市场销售换回西农币，同年3月又拨出粮食1万石以提高西农币价格659。几千石的粮食抛售到市场回笼了西农币，使其与白洋的比价由1944年4月的250 1提升到1944年8月的170 1，此后维持在170至200之间（见图2）。物资本位的创设，较国民政府的法币体系，具有独特性和独立性。法币改革确立了法币无限法偿的主体地位，但其发行准备不仅包括金银外汇，还增加了“票据、栈单、股票、公债等不可立刻变现的投资产品”10，削弱了政府调控物价的能力。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根据地坚持独立自主，在生产发展的基础上以物资调节货币流通量，具有更好的市场传导机制，能迅速捕捉物价信息，并快速做出调控反应，为战时的物价稳定做出了贡献，也保持了西农币币值的相对稳定，是建立独立自主货币体系的重要环节。二、人民至上是推动西农币流通的动力源泉1943年国际军事形势发生变化，意大利投降，日本也因长期资源消耗，陷入危机1069，在此军事背景下，根据地范围扩大，西农币的流通领域也随之扩大。同时根据地政府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生产、依靠人民群众发展商业，逐渐满足了根据地军民所需、夯实了西农币流通的基础、畅通了流通渠道，流通率逐步提升，有条件对白洋、法币采取严厉的禁用措施，逐渐建立起统一的货币体系。图 2白洋与西农币比价走势数据来源：作者根据杨世源主编的 晋绥革命根据地货币史第60页编制，其中1942年18月和1944年1、2月的数据缺失，以兴县的挂牌价补充，其来自 晋绥边区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金融贸易篇）的第88-91页和116页。（一）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生产，夯实西农币流通的基础货币流通是以商品流通为基础的，物资的存量及流转直接影响西农币的使用，所谓“纸币最基本的保证是物资货币没有真金、白银、外汇作储备，是用物资来作储备的”11。根据地政府以人民为中心大力发展生产，减免税收，创造货币流通的基础。农业生产方面，奖励开荒、兴修水利、奖励繁殖牲畜、提倡植树，发放低息农业贷款，比如新生牛、骡马一头奖励10元，试种全免公粮，麻、枣收入按7折计税；纺织业方面，奖励编草帽、家庭妇女纺织，奖励种植棉花；工业方面，依托晋西北丰富的矿产资源，发展油坊、煤窑铁矿、硫磺等产业，鼓励公营工厂，颁布奖励生产技术办法。这些具体、细微支持生产的举措在1943年以后逐渐显示出成效，1944年根据地开荒75万多亩，占到19401944年开荒总数的一半以上，棉花种植由1940年的5万亩扩展到1944年的18万亩5584；畜牧业也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发展，1944年河曲、偏关、奇岚三县养羊比上一年增加 25994 只，增幅 30%，养猪增加 12260头，增长1倍多656；家庭纺织业年产标准布50万匹，是1942年的25倍，实现60%自足5738；铁矿业、煤矿业迅速发展，1945年生铁、熟铁产量基本上满足了军需民用656。造纸业数量由1941年的15.8万刀增加到1944年的38.3万刀656，全部做到自给有余，种类由只有烧纸增加到到报纸、钞票、卡片、书皮纸、漂白纸5508。耕地、耕畜的增加解决了农业耕作中土地、畜力不足的困难，提高了农业生产能力；纺织业的进步解决了根据地军民的服装需求，降低了对洋布的依赖；铁矿、煤炭业的发展为军事战争储备了战略资源。以人民为中心鼓励、发展生产，在满足根据地军民日常所需的同时，也为西农币流通奠73孟先彤，李静萍：独立自主、人民至上的成功实践：西农币的发行与流通定了根本基础。在发展生产的基础上，根据地政府实行贸易统制政策以扩大西农币需求。根据地政府在西农币流通实践中深刻认识到掌握有利于对外贸易的战略物资和畅销货物对于维护西农币本位地位的重要性，于是实行贸易统制政策，以“争取对外贸易平衡，变入超为出超”3396。进口方面，严禁非必需品和能够自给商品进口，避免外汇浪费；出口方面，发动贸易局、公营商店、合作社和商人收集剩余土产出口，换得必需品和外汇。根据地政府为此颁布了一些政策办法，指导物资分类和具体流程：1943年1月颁布了 晋西北行署关于严禁奢侈品入境的通令，规定了不能进口的64种奢侈品；1943年6月针对食盐短缺的情况，制定了 晋西北食盐统一入口办法，由贸易局统一管理食盐进出口，办法出台后的第二年，输入食盐570多万斤，比1943年增加了130万斤3464；1944年5月重新颁布了 晋绥边区管理对外贸易办法，将进出口商品细化分为允许、禁止、特许三类；1944年10月出台的 晋绥边区管理对外贸易汇兑办法施行细则，将允许和禁止进出口的商品增加到80种。贸易统制政策加强了对进出口的管理，使得贸易逆差差额占出口额的比例由1941 的 20%下降到 1944 年上半年的 3.7%，同时补充了根据地物资，提高了外汇收入，提升了西农币币值，促进了生产发展和货币流通。（二）依靠人民群众发展商业，畅通西农币流通的渠道发展商业是刺激生产和搞活货币流通的主要环节。货币的本质是为商品流通服务的，只有商品流通起来，货币才有价值：“今天的贸易政策应该是发展内地商业，保护商业自由；只有商业发达了，才能增加货币的流通速度与货币在市场上的容量，人民要在市场上买必需品，就必须保存货币。因此，发展商业亦是巩固金融的重要方法之一”3395-396。根据地政府通过建立合作社、发展生产、鼓励私营经济、举办骡马大会等措施，把“一切事情和群众的生产结合在一起”889，依靠人民群众发展商业，疏通了销售渠道，活跃了交易市场，反过来促进了根据地的生产活动，充实了西农币的物质基础。首先，积极推动合作社建设，发展商户。合作社是提供日用品的主要场所，起到平抑物价、巩固西农币的作用。根据地政府鼓励村办合作社充当群众与贸易局的纽带，合作社能以较低的价格从贸易局得到物资，人民群众能从合作社买到廉价的货物；另外，人民群众能通过合作社出售自己的土产，农村合作社成了西农币的支持点，提高了西农币的使用率。在推进合作社建设的同时，根据地政府积极发展商户，1944年8月共有1748家商户，是1941年的1.5倍，以兴县为例，1940年春只有76户，1944年增加至403户3569。合作社和小商户的发展，满足了百姓日常所需，活跃了交易市场。其次，多次举办骡马大会，鼓励小商贩活跃农村集市。根据地政府组织群众携物资参加集市，如牛、驴、犁湾子，铁匠、木匠的各种成品，发动群众到集上卖箩头、簸箕、瓷碗等细小东西；团结、培养、教育小商贩，支持小商贩在公营商店低价进货，鼓励其改变售卖方式，在各村摆小摊或组织肩挑小贩到各村卖货，扩大可接触的群众。小商小贩因其灵活性，既可以解决山区运输困难的问题，又可以把物资卖到广大乡村角落，使西农币在广大农村流通，起到了搞活经济的作用。1943年以后，根据地生产有了较大的发展，物资逐渐丰富，农村集市贸易开始活跃起来，“内地物交流日益增多，内地市场逐渐形成，对外贸易降到次要地位”3430。在生产发展、贸易改善、商业开展的基础上，西农币逐渐成为主要的流通货币，“现在西农币流通数量增多了，我们准备的实物亦较充足，故巩固农钞成为真正本位币是具备了有利条件”889。于是根据地政府明确了禁止使用、携带法币的步骤：“1942年12月1日开始动员宣传，15日布告民众禁用日期及办法，1943年1月15日起正式禁用，并实行兑换”8113，1942年12月15日颁布的 非法周使法币之缉查与惩治办法，明确禁止法币流通和贩运。对法币的禁用取得了一定效果：“自1942年到日本投降前，可以说在内地市场上法币已经绝迹，西农币市场扩大，虽有敌人几次扫荡，而西农币并无波动，百分之八十的市与农村均推行开西农币”5752。在禁用法币取得成效的同时，根据地政府进一步禁止白洋使用，1943年9月中共晋绥分局颁布了 关于彻底禁止行使银洋的指示，彻底禁止白洋使用，“必须用政治上经济上可能动员的一切力量，彻底地使银洋失去货币作用，使我晋绥边区真正做到以农币为单一本位货币”3181。查禁工作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和物资准备，因此取得了好成绩，西农币与白洋的比作者根据 晋绥边区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金融贸易篇）第423页和第430页内容计算得出。742023年第9期价连续数月保持了稳定，如图 2所示，自 1944年 5月到1945年8月，白洋与西农币比价稳定在150至200之间，“这是西农币与物价最稳定的时期，当时我们实行了严格的管理，使白洋不敢露面，白洋牌价变动很小”5754。同时，货币发行中用于弥补财政赤字的占比降低，用于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贷款和贸易占比明显提高，由表1可见，1940年5月至1942年5月共发行 950万元，80%以上用于财政开支，但 1944年 4月起贷款额占到货币发行的16%以上，贸易额占到35.6%以上。在禁用法币和白洋之后，西农币进一步提升了流通地位，1945年法币较上年增发444倍（见图1），西农币只增加了不到3倍（见表1），法币快速贬值而西农币币值相对稳定，其与白洋的比价维持在170至200之间（见图2），币值的波动远低于西农币的发行增长量。稳定的币值是西农币发行成功的重要表现，也使得百姓免受物价上涨、通货膨胀之苦，成为西农币发行和流通的直接受益人。抗日战争结束后，根据地政府进一步把西农币推向解放区，虽然随战争形势的变化仍有白洋和法币复流，但是抗战时期进行的经济、货币斗争积累了丰富的经验。1948年12月1日，根据地的西北农民银行与北海银行、华北银行合并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人民币，西农币完成了历史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三、结论抗日战争时期，面对敌对势力的经济封锁，晋绥革命根据地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践行中国共产党独立自主、人民至上的金融思想，设立自己的银行即西北农民银行，发行西农币，依靠人民群众逐步建立起货币信用体系，有效防范了敌对势力利用金融系统对经济的操纵，成功打破了敌人经济封锁的威胁，为革命战争筹措了军费，发展了内部经济。在西农币发行和流通过程中，独立自主是西农币成功发行的前提保障，根据地在极其复杂的货币流通环境下，立足自身实际情况确定西农币的发行、在斗争中逐步确立西农币的合法地位、自力更生以物资保障西农币币值的稳定；人民至上是推动西农币流通的动力源泉，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生产，夯实西农币流通的基础，依靠人民群众发展商业，畅通西农币流通渠道。最终，西农币的成功流通为人民币发行奠定了基础。晋绥革命根据地发行西农币，构建西农币信用是红色货币发行的一个缩影，在极端困难的军事、经济和社会背景下，中国共产党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自力更生，建立起独立的货币体系，其中蕴含了中国人民实现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历史、理论、实践和价值逻辑。第一，坚持独立自主。根据地政府在复杂的流通环境中确定西农币的发行，在斗争中确立西农币的合法地位，在发行之初便不规定含金量、也不与外汇挂钩，而是以粮食、棉布等生产物资作为货币保证，更符合长期战争和严重通货膨胀的环境。第二，“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1。根据地始终秉承人民至上的初心，汇聚起人民的力量发展生产，满足人民生活所需，夯实货币流通的基础。第三，勇于斗争。根据地政府实行区域本位制度，根据自身实力，分阶段完成与晋钞、日伪钞等的斗争，并适时调整与法币、白洋的关系，在信用不稳定时，作为法币的辅币流通，待力量充实后摆脱与法币的联系，建立起独立的货币体系。第四，实事求是。根据地政府不断深化对战时经济规律的认识，以物资调节货币流通量，以贸易统制政策管理对外贸易，且货币发行逐步用于关乎百姓生活的生产和贸易领域。晋绥革命根据地在践行币制独立与稳定币值的过程中始终把人民利益放在首要位置，始终坚持独立自主服务根据地经济民生，在正确的政治方向上健康发展，与法币快速贬值形成鲜明对比，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借鉴意义，是人民币逐步迈向世界货币舞台的重要底色。参考文献：1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N.人民日报，2022-10-26（01）.2黄宝成.中国现代化道路行稳致远的内在逻辑J.经济问题，2023（2）：9-14.3晋绥边区财政经济史编写组，山西省档案馆.晋绥边区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金融贸易篇）C.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49.4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N.人民日报，2021-11-17（01）.5晋绥边区财政经济史编写组，山西省档案馆.晋绥边区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总论篇）C.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12.6杨世源.晋绥革命根据地货币史M.北京：中国金融出版社，2001:66.7马寅初，朱偰，等.中日货币战M.上海：独立出版社，1939:4.75孟先彤，李静萍：独立自主、人民至上的成功实践：西农币的发行与流通8杨世源.西北农民银行史料C.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8.9中共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9891949）：中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258.10钟钦武.山东抗日根据地中共对北海币信用建设的探索（19371945）J.党史研究与教学，2020（2）:57-73.11薛暮桥.薛暮桥文集：第 20 卷C.北京：中国金融出版社，2011：130.The Successful Practice of Independence and People First:The Issuance and Circulation of Xinong CoinsMENG Xian-tong，LI Jing-ping（School of Finance，Shan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Taiyuan 03006，China）Abstract:The Sixth Plenary Session of the 19th Central Committee summarized the adherence to the supremacy of the people and independence as the historical experience of the C.P.C.s centennial struggle.The 20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once again proposed that“the successful path of the Party s centennial struggle was pioneered by the Party s leadership of the people through independent exploration”.Duringthe Anti Japanese War,the issuance and circulation of Xinong coins in the Jin Sui Revolutionary Base was a successful practice of the principle of people first and independence in the financial field.Independence and autonomy are the prerequisite guarantees for the successful issuance of Xinong coins.The base government determinesthe issuance of Xinong coins based on its own actual situation in an extremely complex currency circulation environment.It gradually establishes the legal status of Xinong coins in struggle and relies on self-reliance to ensurethe stability of the value of Xinong coins with materials.The supremacy of the people is the driving force behindthe circulation of Xinong coins.The government developed production centered on the people and consolidated thefoundation for the circulation of Xinong coins.It relied on the people to develop commerce and unimpeded thechannels of the circulation of Xinong coins.Finally,the successful circulation of Xinong coins laid the foundationfor the issuance of RMB.Key words:people first；independence；red currency；Xinong coins（责任编辑：李春梅）（上接第10页）Financial Technology Innovation and Regulatory System Reconstructionunder the Unified National MarketCHENG Xue-jun1YIN Zhen-tao2（1.School of Law，Tongji University，Shanghai 200092，China；2.Institute of Finance and Banking，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 100710，China）Abstract:The report of the 20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learly states that:“strengthening and improving modern financial regulation，and strengthening the financial stability guarantee system”.The financial services industry basically continues two innovative development paths:Financial demand andtechnological deepening，it has gone through traditional finance，internet finance，and financial technology stages.At present，financial technology is deeply embedded in the financial services industry and has formed a“dual law”through market and government resource allocation，that is，financial technology can achieve optimal resource allocation through market-oriented innovation，but the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financial technology also poses challenges to the financial regulatory system of a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in China，and it is urgent to implement financial regulation through government allocation because there is a development conflict between the“mixed nature”of financial technology and the“separate nature”of financial regulation，there is a logical divide between the“decentralization”of financial technology and the“centralization”of financial regulation，and there is a practical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risk complexity”of financial technology and the“multiple objectives”of financial regulation.Therefore，by focusing on the comparison of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ese and foreign financial technology innovative development and regulatory systems，the regulatory system of China s unified financial technology market can be reconstructed:Transforming the concept of financial regulation and implementingunified regulation on financial technology;Innovating financial re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