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武以供治世：管窥官修图书中明代武术的价值功用_冯丽娜.pdf

3武术研究2023 年 7 月第 8 卷第 7 期重武以供治世：管窥官修图书中明代武术的价值功用冯丽娜 成都体育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摘 要：明代是中国传统社会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而中国武术也在明代发展进入成熟时期，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中华武术文化体系，涌现出很多武术文献,并为后世所瞩目。明代武术发展如此兴盛，是因为其中蕴含着统治者将武术作为国家治理工具的归旨，即“重武以供治世”的根本目的。以官修图书为线索，可以发现明代武术的价值功用主要包含三个方面：驱除倭寇，强军正纪；文武兼济，书剑联袂；收经纳典，著录功勋。关键词：武术 重武 官修图书 明代 价值功用中图分类号：G8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1839（2023）7000304基金项目：成都体育学院中华国术院 2022 年度研究项目，中国古代官修国术文献记载及文化贡献研究，编号：GS22B05。作者简介：冯丽娜（1992），女，硕士，馆员。研究方向：文献学。中国古代官修图书活动起于先秦，至清乾隆时期达到鼎盛。而存世文献中，最早记录武术内容的官修图书见于 汉书 艺文志 的兵书略，1直至明代，“武术”一词出现了更多的衍生词汇，如，明史中出现武士、武学、武举、武榜、武科等，可见，明代统治者对武术的重视程度明显提高，以致明代武学之盛，历代不及。2那么，明代统治者为何如此重视武术？笔者将之概括为“重武以供治世”，即皇帝通过助推武术文献编纂和培养武术人才的方式为治理国家提供参考和帮助，以求太平盛世。中国古代的文献整理活动有别于西方，对于过去形成的历史事物，我们对它的分析与描述，必然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方法，即“以古论古”，而非“以今论古”。3而官修图书是统治者治理国家的工具之一，其中蕴含着统治者执政治国的理念与思想，是一个朝代兴衰成败的缩影。本研究将官修图书中明代武术的价值功用总括为“重武以供治世”，是基于价值功用层面的阐释。正如马克思所说：“我们的叙述方法自然要取决于对象本身的性质”4，而“重武以供治世”即是官修图书中明代武术价值功用这一对象“本身的性质”，当然，此“重武”并非“轻文重武”之意，而是重视、重用之意。那么，明代武术的价值功用在官修图书中究竟是怎样体现出来的呢？1 驱除倭寇，强军正纪明代统治者总结和吸取了中国历代封建统治的经验教训，从地方到中央的行政机构进行一系列以加强皇权为目的的改革，比如，明太祖发布赦令，并亲自组织力量，文武大臣耗费几十年的功夫，制定大明律，将封建纲常秩序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从而达到巩固中央集权的目的。5有明一代，长期存在“北虏南倭”之外患，又时常伴随国内的农民反抗与暴动、边远地区民族叛乱以及兵变等内忧。明朝统治者面对“内忧外患”的夹击，不得不整军经武，将军事训练提升为国家的重要议程，而对军事的重视也必然导致对武艺的重视，这使得明代武学比以往历代都更加规范与完备。11 练有时，亲督阅朱元璋屡次要求久经沙场的武臣和将士担起练兵的职责，还定下“教练军事律”。皇帝甚至要亲自督促练兵，据明史兵志四记载“六师尝自校阅”。此外，对于军队的训练会操也是计日程功，在成化年间，增设了十二个团营，下令每年两次汇合起来进行操演，即每年农历二月十五日开始，到农历五月十五日止，农历八月十五日开始，到农历十一月十五日止。且明史记载朱元璋在渡江往返的路上，都要亲自在帐前阅兵。明洪武时期，朱元璋还在京师卫所中抽DOI:10.13293/ki.wskx.0101194取一定比例的武官（指挥官以下），亲自进行御前验试，其余武官一并轮番进行，如果军士骑射都达标或优等，其统帅的将领就会受到奖赏，否则就要连带受罚。此外，明会典记载，洪武十六年（1383 年），皇帝亲自发布赦令，要求天下卫所的土兵都要练习射箭，并且要在每十个人中挑选出一个擅长射箭的人，在农闲之时进京参与比试。6同书还记载了明洪武十六年、二十年、二十二年、二十五年、宣德五年等时间明廷选军士进京验试的记录。可以看出，明代皇帝对练兵之时与验兵之事的重视与严苛要求。12 既学艺，必试敌明代不但制定出军队训练的时间表，还以考试的方式来检验军队训练的成效，且按武艺水平的高低罗列了一系列的奖惩措施以激励士兵刻苦训练和相互之间的武艺切磋。进则赏银，退则罚俸、棍打甚至罢官，这对督促军中练武活动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明史记载“今天下卫所善射者，十选一，于农隙分番校阅，以优劣为千百户奖罚。”7对于还未从业的武官子嗣，每个月考察一名武生，如果其能够将策论回答优秀，且能够射箭中五、六靶，就会收到一百贯银两的奖赏；如果策论回答优秀，射箭能中三、四靶，就会得到五十贯银两的奖赏；若是武生凭借日积月累，达到专业级别，可以晋升成为将军，或者要等待坐营的将士缺位时，即刻任用；对于那些进修十年都没有任何长进的武生，则会对其进行劝退处理。此外，皇帝还派人对官员进行不定期抽检，发现逃学者，送交法司处理，并追回所领粮饷。8洪武六年（1373 年）朱元璋要求将官轮番进京测试，测试结果与奖惩相关，如果都指挥的军士有六分之一达不到要求的要罚俸禄一年，超过四分之一达不到要求的要罢官。8可见，明代皇帝对学有所用、武有所长的检验方法亦是十分严苛，进则奖，退则罚；进则升，退则罢。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军队的不正之风，督促了军中习武之事。13 民壮土，备战需明代除了重视正规军外，还非常重视对非正规兵制的地方武装的军事训练，地方武装虽不入军籍，但在国家非常时期，会被朝廷征用，如，民壮、乡兵及土兵。“卫所之外，郡县有民壮，边郡有土兵。”7“国家郡邑。额设营兵之外，民间乡兵，所在而设。初，起角抵，相团结，后遂因不废。”9在抵抗外敌入侵的战争中，各地百姓于务农之隙习武练兵，战事一起即应召作战。太祖即位后，朝廷的处境并不安稳，出于长远考虑，太祖着手建立民兵队伍，派人到民间挑选有勇有谋的人，不久便编成了一只万人队伍，太祖对民兵队伍非常重视，要求按时进行操练，一旦国家处于危难之间，便诏令民兵征战沙场，若国家处于安稳时期，便遣民兵返乡务农。由于各地乡兵没有统一的训练标准，武术的地方特色和传统由此产生。据记载，当时浙江义乌一带擅长狼筅；河南嵩县一带擅长短兵；山东一带有长竿手；徐州一带有箭等。民间土兵各怀绝技，当时的总督胡宗宪曾称赞土兵：“短兵相接，倭贼甚精，近能制之者，惟湖广土兵钩、镰、枪、弩之技。”10明代的乡兵制度为民间武术的形成提供了土壤，而抗击侵略者的民族战争则为武术的发展提供了气候条件。明代统治者十分重视培养和训练民兵、民壮、土兵，这不但促进了民间百姓的尚武之风，还推动了军队武术与民间武术之间的沟通与联系，全国各地民壮、乡兵、土兵武艺各异、各怀所长，独具当地特色的武术风格，又使得各地乡兵在征调时，促进武术器械与武术套路的汇集与交流。2 文武兼济，书剑联袂21 既攻文，亦学武洪武二十年，礼部尚书奏请“立武学，用武举”，这一上奏就遭到太祖朱元璋的强烈反对，他认为此举动属于前朝旧制，将文臣和武将分开培养不是一个好主意，这种结局只会让天下缺少能文亦能武的全才，但他并没有否定武艺对朝廷兴衰的重要价值，只是强烈希望朝廷能够培养出文武兼济、智勇双全的人才。所以早在元顺帝时，太祖就下令，每年让各州县举荐一些贤才之人，即既要有武、有勇，又要有谋、有略，还要通古知今，且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才送往京师，作为文武大臣的备用人选。到了洪武三年八月，太祖改变主意，决定文臣武将的选拔都需要通过科举考试来进行筛选。此外，朱元璋还要求学校教育要普及四书五经，达到“设科分教，务求实才”7之目的。他还颁布诏令要求国子生和郡县学生都要学习射礼，据明史记载：“太祖又以先王射礼久废，弧矢之事专习于武夫，而文士多未解，乃诏国学及郡县生员皆令习射，颁仪式于天下。”7此外，太祖还考虑到武将的子嗣、亲眷只知道习武，而对于“四书”“五经”等传统文化只能略知一二，甚至一无所知，所以他下令要求大都督府选取一些国学经典，让武臣、勋臣的子弟都要入监读书。“武学之设，自洪武时置大宁等卫儒学，以教武官子弟”7。正是因为统治者注重培养文武兼学，智勇双全的人才，明代得以出现文人能武的现象，如，天启进士卢象升，“暇即角射，箭衔花，五十步外，发必中”7。再如，习武练武的明末大家唐顺之，不仅饱腹经书，并且投笔从戎，救国于危难之中，还编写出武编等诸多武学名作。也正是朝廷号召的这种文武兼济的应试举措与文化氛围，才使得众多久经沙场的勇猛战将发挥文采，纷纷跃试，撰写出诸多诗词歌赋，为后世文学留下宝贵的文化遗产。比如，明末战将陈廷玉创作出朗朗上口的 长短句；再比如，出生于将门的明代著名军事家、民族英雄戚继光不但战功卓绝，还做到兵儒结合、文武交融，创作了纪效新书等兵书，亦能发挥文学特长，留下止止堂集等诗文集刊。22 设武学，育武官5太祖即位后，非常重视武学教育，以培养出保家卫国的“战将”。据记载“建文四年（1402 年），始置京卫武学。永乐中罢。正统六年（1441 年），复设，后渐置各卫武学”7，可以说直至正统六年，明代的武学正式成为学校教育的“必修课”。具体开设科目包含三种：第一种是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著作，其教学目标是让武生确立忠君卫国的思想，知晓君臣之道；第二种是武经七书等军事理论教材，教学目的是让武生具备基本的武学理论素养；第三种是以步射和骑射为主的弓马武艺。2从所开设课程依旧可观统治者的办学本着文武兼修的基本原则。当然，明代武学招生是有一定门槛的，并不是爱好武艺的普通大众随便就可以进入，招生对象主要包括武官子嗣及亲眷或在职武官以及散落民间的武艺高超之人。但是由于明代武学教育设在卫所的这种特殊教育形式，且招生标准又是面向武官子嗣、亲眷的特定受教育人群，这些种种严苛的入门条件，使得很多志向于学武的普通大众被无情地拒之门外。可见太祖开辟的武学教育之路仍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23 试武举，兼策论在孝宗弘治及以前，“先策略、后弓马，策不中者，不许骑射。”7也就是说，如果考生笔试不合格，就不允许参加骑射考试，这无疑对专业武夫提出更高的要求。在武举会试中，对考生在武举、策论中的具体表现更是进行了详细的等级划分，正德三年（1508年）颁布武举条格，其对武生考试成绩进行了明确的等级划分，即上等成绩标准为：武生策论答卷洞识韬略，所做论述精通义理，且弓箭、马术成绩优秀；中等成绩标准为：武生策论答卷洞识韬略，所做论述精通义理，而弓箭、马术成绩稍次；中下等成绩标准为：弓箭、马术成绩颇优，而策论答卷粗知兵法，只会描述事由而辞藻缺乏，或策论答卷优秀，而弓箭、马术成绩不合格，或弓箭、马术成绩颇优，但策论试卷一窍不通，这些情况都会落榜，只能等待明年再试。到正德十四年，武举考试变更为：第一场考骑马射箭，规定在三十步以外必射中；第二场考原地射箭，即考生需站在距离靶子八十步的位置进行原地射箭；第三场考策论试题一道。将考试顺序确定为试马步射笔试策论，这样一来，无论是偏重于策论的书生，还是偏重于武技的武夫，都可以完成所有考试后再离场。朝廷提倡的武举会试，使得乡野民间的文人、武夫“闻风起舞”、刻苦攻之，特别是武举考试中对“兵法”和“策论”的高度重视，更是激发了百姓们钻研兵书的兴趣。3 收经纳典，著录功勋中国武术在明代的发展进入成熟时期，武学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尤其是在著作方面。这一时期，虽然面临严重的军事危机，但正是在这动荡的时局下，一大批武术及军事名著纷纷涌现。这些著作中有对前代武术著作的收录归纳，有对军事训练及战争实践的纪实总结，都成为后代武学发展可以借鉴的宝贵经验。31 记实纪，远名扬练兵实纪练兵杂纪，均为戚继光镇守蓟镇时创作。其一，练兵实纪是戚继光在边防驻守时，为训练军队、重振军威所制定的具体条款汇集而成的“记实书”，此书分练胆气和练武法等九卷。这本书不仅对训练军队起到一定的指导作用，对于武艺的精进更是为后世所遵循。其二，练兵杂纪内容分为军器解等六卷。该书重点谈到了“胆气”与“武艺”之间的辩证关系，为后代学者进行相关研究开辟了思路，对后代军事、训练、理论的开展都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此书有四库全书等若干版本，并且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全部被入选四库全书总目子部兵家类，占正目所收录的二十部兵书总数的 10%，这在拥有浩瀚兵书的中国是非常不容易的。2足以见得戚继光在中国兵学领域的地位之重。32 论技理，讲战术唐荆川文集武编，两部皆为明代抗倭名将唐顺之所著。其一，唐荆川文集是唐顺之的随笔和文集，涉及武术内容颇多，有游嵩山少林寺日本刀歌等，后收入四部丛刊集部。其二，武编，详细论述了明代前的武术器械和各派拳术的练法，分别介绍了各派武术的具体情况。全书分为前后两集，各六卷，前集主要辑录兵法理论资料，后集主要辑述用兵实践方略，在前集卷五辑有古代武术专项文论多篇，包括牌、射、弓、弩等。其中由拳至镋八篇，实际上是一部明代武术器械谱录，专门叙述拳械技理及操作方法。作者意图显然是供士卒战术训练时使用。两部皆被四库全书收录。33 功卓著，入官修其一，武备志明代副总兵茅元仪所著。为撰写该书，历尽千辛万苦，搜集到历朝历代兵书两千多本，耗费十五年的时间，最终辑成。此书堪称中国古代兵书中卷帙最多、门类最为齐全的军事百科全书。全书二百四十卷，两百多万字，包括兵诀评、战略考、阵练制、军资乘、占度载五个部分，11被明史艺文志收录。其二，江南经略明代郑若曾所著。该书共有八卷，每卷又分上下。其中卷八记录了各种武术器械包含枪、刀、棍、弓箭等。并且还介绍了武术拳术流派，内容与 续文献通考略同，仅赵家拳一项记述内容稍异。该书被四库全书收录。此外，俞大猷的剑经亦被明史艺文志收入。7通过以上纳入到四库全书等重要官修系列丛书的明代武术文集可以看出，武术文献的作者皆为民族英雄、军事家或名将，此类文献之所以为官方采纳，一方面是由于文献本身的重要价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那些对国家发展有卓著贡献的功勋者名垂青史。4 结论官修图书能够明天下之公理，以正人伦、通古今、6立权威、施教化、备人才、惠民生。12因此，我们可以从官修文献这一窗口汲取明代武术的价值，审视明代武术的功用。研究可以发现有明一代始终伴有“北虏南倭”之外患，并时常伴随着国内农民起义、暴动，边远地区少数民族叛乱以及兵变之内忧。面对这种外有远忧，内有近患的艰难局势，摆在统治者面前这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是需要“武备”“武艺”“暴力”，不得不重视武术和武学的发展。换句话说，统治者重武，目的即是：驱除倭寇，强军正纪；文武兼济，书剑联袂；收经纳典，著录功勋。无论是练有时，亲督阅；既学艺，必试敌；民壮土，备战需，还是既攻文，亦学武；设武学，育武官；试武举，兼策论，亦是记实纪，远名扬；论技理，讲战术；功卓著，入官修。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用“武”的手段治理天下，以求天下承平，而“重武以供治世”则是明代武术最根本的价值功用。参考文献：1 江百龙,林鑫海 明清武术古籍拳学论析 M 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2008:4,132 杨祥全 中国武术思想史 M 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7:208,209,222,3 蒋永福,张世颖 治书以供治学:中国古代图书馆的基本功能 J 图书馆建设,2019(6):20-254 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M 第 2 卷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 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75 霍艳芳 中国图书官修史 M 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2926 龙文斌 明会要 M 北京:中华书局,1956:11457 张廷玉,撰 明史 M 北京:中华书局,19748 李吉远 明代武术史研究 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40,439 查继佐罪惟录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89210 郑若曾 筹海图编 M 北京:中华书局,2007:73811 茅元仪 武备志 M 广州:华世出版社,198412 孙儒,蒋永福 修书以供治世:中国古代官修图书活动的思想旨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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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ipline;The combination of literature and martial arts,calligraphy and sword;Receive the scriptures,and record the achievementsKeywords：Martial arts Heavy weapons Official books In the Ming dynasty The value function声 明本刊已许可国家期刊库、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博看网、维普等系列数据库产品中以数字化方式复制、汇编、发行、信息网络传播本刊全文。作者向本刊提交文章发表的行为即视为同意我社上述声明。武术研究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