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麒先生纪功碑--记贵州辛亥革命首功张百麟先生.pdf

历史考古099张石麒先生纪功碑记贵州辛亥革命首功张百麟先生黄琳（贵州省博物馆）摘 要 本文通过几件与张百麟相关的贵州省博物馆藏品，阐述张百麟人生轨迹，见证其创立自治学社、成立大汉贵州军政府、追随孙中山参与护法运动等波澜壮阔的一生。关键词 张百麟；自治学社；辛亥革命贵州省博物馆文物库房中，有一方朴实的石碑，材质是白沙石，石体呈长方形，没有多余的棱角，碑面简洁，没有繁复的纹饰，只刻了两行字，居中是十个苍劲有力的楷书大字：“张石麒先生光复纪功碑”，左下方刻有：“平刚拜题”。（图1）石碑上所说的张石麒，即张百麟。张百麟，字石麒，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家，他出生于1878年，卒于1919年，享年41岁。张百麟祖籍湖南长沙，因他的父亲张翰分发至贵州做知县，遂全家迁往贵图1 张石麒先生光复纪功碑100贵博论丛 第二辑阳，于光绪四年（1878）在贵州贵阳生下张百麟。或是因为老来得子，且张百麟又是家中独子，他的父亲对他非常宠爱，他的成长不受过多拘束，性格得以个性化发展，他豪爽、豁达、不拘小节，颇具古人的侠义之气，喜欢结交朋友，无论贵贱，不分身份，他曾说过：“宁可灶中无烟，不可座上无客。”1张百麟与父亲去往贵州坡脚（在今安龙境）厘金时，路过贞丰，结识了“仁学会”及“同济会”的钟振玉（子俊），钟振声（子光）、胡刚（寿山）等十余人。随其父调任开州（今开阳）时，又结识了钟昌祚（山玉）等。张百麟到贵阳时，与“科学会”的乐嘉藻（采澄）、周培艺（素园）、平刚（少璜）、黄泽霖（茀卿）、彭述文（明之）等贵阳名士交往，待他进入官立法政学堂，与教员张鸿藻（显模）、学员张泽钧（秉衡）等有交往，他的朋友圈涵盖“三教九流”，纳而不拒。广交朋友使得他接触了不同阶层的生活，再加上他个性洒脱、自由，对当时的社会局势有自己的思考，对新兴的思想也有很高的接受度。张百麟的少年时期正处于清朝末年，面对西方列强的侵袭，战败后的清政府背负着巨额战争赔款。清政府将这些财政危机以赋税的名义转嫁给各省的民众来承担，这对当时经济发展本来就位居全国倒数的贵州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早在光绪五年（1879），时任贵州巡抚岑毓英在其奏稿中指出，当时的贵州“秋粮市价，每石银一两，折征二两，是加一倍也。又改银收钱，钱价换一千六百文，折收三千二百文，又加一倍也；复加以粮房钱票、催差杂费，又加一倍也。加上实米，除例征耗米外，另有地盘样米、尖斗尖升等项浮征，致上粮一石，非二、三石不能完纳”“至收条银、百姓纳银，到时则曰银水不足，不足，多方刁难。或改钱折收，借称市钱市价，必加廪平库色，任意勒索。以致每完条丁银一两，加至二、三两不等”。2同时，统治阶级为了1 史继忠：张百麟：贵州辛亥革命第一功，人大论坛2013年第3期，第48页。2（清光绪）锦屏县新民严禁加收钱粮碑，见安成祥编撰：石上历史，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15年，第37、38页。历史考古101维持他们骄奢淫逸的生活，加重了对劳苦大众的经济剥削，最终使得贵州各族农民“终日采芒为食，四时不能得一粟入口”，不少人家“田园卖尽，始而鬻卖屋宇，继而鬻卖男女”，“更有逃亡故绝者”。1极端的贫穷激化社会矛盾，直至辛亥革命爆发前夕，大大小小的起义与战斗此起彼伏。面对社会矛盾，以及经济、社会、政治等方面的危机，清政府也不是毫无作为，他们开始兴起了以“富国强兵”为目标、以“自强”“求富”为指导思想、以“师夷制夷”“中体西用”为方式的洋务运动，大规模引进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军事装备、生产机器，兴办近代化军事工业和民用企业以挽救清朝统治，推进了中国近现代工业化的发展。同时，清政府还大力推行新政，创办新式学堂，开始了中国近代化教育的篇章。新式学堂培养了一批新式人才，如翻译人才、军事人才、技术人才等，采用了新的教学组织形式、实施分年课程和班级授课制等。光绪三十一年（1905），清政府决定推行法政教育，贵州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开办官立贵州法政学堂，该学堂学制二年，课程主要是学习欧美、日本的法律、政治，培养了一批在贵州进行资产阶级宪政改革的人才。张百麟身处这样特殊的时期，深受这些思想和新政的影响。1907年，张百麟进入贵州法政学堂，他与一批志趣相投的朋友组建了读书会“自新学社”，揭露列强瓜分中国的险恶用心。此时，维新变法的思想也在贵州传播开来，进行宣传的刊物也在暗中流传，随后，张百麟在自新学社的基础上，与张鸿藻、张泽钧、周培艺等黔中名士，在贵阳田家港镜秋轩的照相馆内创建了爱国团体自治学社，这是“以预备立宪，催促立宪为宗旨”向官方申报立案的团体，成员都是接受了新思想的知识分子，张百麟既是组织者，也是领导者。而新思想的发源地镜秋轩，既是张百麟在贵阳的居住处，又是其革命活动中的重要场所。他在前院开了镜秋轩照相馆，聘请来自广东的摄影师谢石琴开展摄影工1（民国）刘显世、谷正伦、任可澄、杨恩元纂：贵州通志 前事志卷二十二，贵阳：贵阳书局，1948年，第11、12页。102贵博论丛 第二辑作，先进的技术和良好的服务，使得照相馆生意兴隆、门庭若市，为张百麟的革命事业提供了充足而稳定的经费来源，也给自治学社的成员提供了一个安全可靠的活动场所。此后，自治学社在全省陆陆续续建立了许多分社，社员上万人，是当时贵州最有影响力的社会团体。自治学社创立的初衷，是以变法立宪为宗旨，据自治学社社章介绍：“本社名曰自治学社，几个人自治、地方自治、国家自治之学理，皆当次第研究之。同人认定个人自治为单位，务期人人有道德智识，养成善良品行，造就完全人格，以赞助地方自治之实行，达国家自治之希望。”1自治学社成立的初衷，还是为了更好地研究谈论新政和变法，在发起自治学社意见书中有如下规定：“发起人以助成立宪为宗旨，赞成者，当先审定，然后认可。”自治社章摘要中可见：“本社以预备立宪，催促立宪为宗旨，立论者必列表与他党有别。”2为了更好地宣传自治学社的思想和理念，成员们创办了自治学社杂志。贵州省博物馆的藏品中，便有一本光绪三十四年（1908）发行的自治学社杂志，此藏品自民革贵州省委常委陈纯斋先生处征集。这套自治学社杂志共有三册，一册尺寸为26.1厘米14.8厘米；另两册尺寸为24.5厘米13.9厘米，官堆纸铅印。（图2）自治学社杂志探讨和宣传“自治之学理”的创办理念，可以从这套自治学社杂志的部分文章窥见一斑，第一期有张百麟发表的发起自治学社意见书一文；第二期文章大多都是关于“自治之原理”的论述；第三期主要文章有日本之野心等。可见自治学社杂志对于宣传反帝反封建、传播科学与民主以及启迪民智等方面，都做了一定的贡献。与此同时，国内的各种矛盾也越来越尖锐，随着大量下层知识分子加入自治学社，自治学社成员们的思想也逐渐发生改变，他们开始认识到，面临国家被列强瓜分的国际危机和国内日益尖锐的阶级矛盾，一部分新兴知识分子想通1 伍小涛：贵州自治学社的思想轨迹，当代贵州2013年第24期，第63页。2 同上。历史考古103过立宪改良来挽救腐朽的清王朝，但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只有推翻清王朝的统治，才能推动社会进步和国家的繁荣昌盛。而自治学社的发展也受到立宪派和官府的诸般压制，1911年新上任的贵州巡抚沈瑜庆，更是与宪政派串通一气排斥自治学社，这成为自治学社转而倡导革命的重要原因之一。一系列的社会现状，促使以张百麟为主的自治学社成员在革命的风暴到来前夕，有了革命的觉醒。而平刚的到来，则坚定了他们的信念，转而赞成革命。平刚，字少璜，光绪四年（1878）出生于贵筑县余庆堡（今属贵阳市花溪区青岩镇），他是贵州辛亥革命的先驱。流亡日本期间，平刚加入了孙中山先生在东京成立的中国同盟会，任同盟会贵州支部长。在自治学社成立之后，平刚便呈请孙中山先生，批准将自治学社纳入同盟会组织，使之由立宪转为走上革命道路。1910年，孙中山先生指示“各省同志，各回本省运动革命，以壮声图2 自治学社杂志104贵博论丛 第二辑势”。平刚回到贵州，开始与张百麟策划起义的相关事宜。1911年10月，在孙中山先生的领导下，随着武昌起义的枪声响起，辛亥革命爆发，结束了清政府的统治，推翻了在中国历史上延续两千多年的传统帝制。继武昌起义成功并建立湖北军政府后，湖南、陕西、山西等地陆续响应，10月31日，云南也宣告独立，清政府在贵州的末任巡抚沈瑜庆依靠地方官绅势力，急调刘显世带兵赴贵阳，意图联合密谋杀害贵州自治学社领袖人物张百麟、黄泽霖、周培艺等人，妄图扑灭革命火焰，此刻形势十分紧张。“武昌起义爆发，贵州的革命形势日益高涨，自治学社与新军、陆小革命力量的结合及派往各地发动会党、驻军的行动已被贵州当局察觉。巡抚沈瑜庆为防止革命爆发，命令将陆军小学子弹全部收回。”111月3日，张百麟等人得知刘显世抵达关岭，决定在11月4日发动起义。当晚，陆军小学学生及新军官兵却率先发动起义，沈瑜庆见大势已去，只好交权。至此，兵不血刃，光复贵州。次日上午，贵州各界人士携手合作，由自治学社领导的民主革命派夺取政权，宣布贵州光复，成立大汉贵州军政府，由都督府、枢密院、立法院组成，以杨荩诚为都督。另设枢密院，以张百麟为院长，原咨议局改为立法院，各地设府、厅、州、县。此后一个月内全省各地都顺利归入大汉贵州军政府的旗帜下，不少地方官员照旧叙用。贵州省博物馆藏有一张大汉贵州军政府枢密院院长张百麟与主要成员的合影。（图3）照片尺寸为32.5厘米24.5厘米，照片中的人物从左至右：第一排第五人张百麟，第八人黄德铣，第九人黄泽霖，第二排第三人周培艺。拍摄地点为清代巡抚衙门侧的紫微厅，拍摄者是镜秋轩照相馆的摄影师谢石琴。这张照片是反映贵州辛亥革命这一重要历史事件的珍贵资料，1958年由胡刚先生捐赠。大汉贵州军政府成立后，选举出一批新的领导人，制定了一系列革命措1 何仁仲主编：贵州通史（三），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3年，第700页。历史考古105施，发布了檄文 示谕和大汉贵州军政府令等文告。贵州省博物馆藏的大汉贵州军政府令，作为贵州辛亥革命胜利后由临时军政府发布的第一号安民告示，有着极其重要的历史意义。透过这张告令，可以直观地感受到彼时的社会思想。它的尺寸为65厘米57厘米，白皮纸石印扁宋体字。以横排“大汉贵州军政府令”作标题，正文为：“贵州宣布独立，已于前日举行。所有专制苛政，一切扫除勿存。创此空前盛举，人民更庆再生。无论官绅士庶，各自安堵勿惊。倘有借端骚扰，立予斩首不徇。为此剀切晓谕，其各一体懔遵。”共六行，每行分上下两句，自右而左直排。在标题“州”“军”之间钤有长方形紫泥大印，11厘米7厘米，阳文篆书“大汉贵州军政府关防”。（图4）此布告于1961年9月由岑巩县城九旬老人聂宝先生捐赠。新政府初成立，虽有系列措施，仍难免困境重重。自治党与新军明争暗图3 大汉贵州军政府枢密院院长张百麟与主要成员合影106贵博论丛 第二辑斗，新军内部亦矛盾重重；自治党虽与宪政派暂时合作，但二者矛盾依然没有解决，宪政派不甘于自治学社得势，私下动作不断，伺机夺权。1911年12月20日，宪政派利用张百麟出巡在外之机，以枢密院的名义向蔡锷发电，要求滇军以北伐取道为名“代定黔乱”。1912年1月27日，蔡锷派唐继尧为司令，带兵三千“入黔”，消灭贵州资产阶级革命派的力量，扶持宪政党等势力。1912年2月2日爆发了“二二政变”，宪政派密谋行刺张百麟与黄泽霖，黄泽霖惨遭枪杀，张百麟得陈守廉带兵前来营救，有幸逃离。随后钟昌祚、赵德全、许阁书等大批革命党人被杀害，各府厅州县的自治学社负责人也先后被捕杀。约1600名新军士兵被集体枪杀于螺丝山麓阳明洞旁，当时“尸积成丘，血流彼道”，被民间称为“万人坑”。张百麟离开贵阳之后，先后途经安顺、贞丰进入广西，又经过香港，最后抵达上海，经平刚的引荐，谒见了孙中山和黄兴，陈述贵州乱变经过。袁世图4 大汉贵州军政府令历史考古107凯窃取革命政权之后，任命唐继尧为贵州都督，授张百麟以浙江省长一职，张百麟慨然辞之。张百麟与其他被迫逃亡出省的自治学社成员和革命人士在大江南北奔走呼号，揭露贵州军变真相，控诉唐继尧等人的罪行，为无辜死难者鸣冤。他组织西南协会、政治促进会等团体，创办惧报，编印民权报，宣传民主共和，制造舆论，抨击和揭露唐继尧、刘显世等镇压革命的罪恶行径和破坏革命的险恶用心。1913年3月20日，袁世凯为了实行专制独裁，破坏民主共和，派人于上海刺杀了主张“议会政治”和“政党内阁”的国民党代理理事长宋教仁，激发了各地的反袁行动，以此次“二次革命”为开始，全国开始了大规模的讨袁武装斗争。其间，黄兴在南京组织讨袁军，张百麟毅然加入，并担任秘书长。1917年，孙中山先生领导了反对北洋政府，护卫中华民国临时约法的“护法运动”，意在重新建立新生共和的民主法统，并在广州另立中华民国军政府，张百麟追随孙中山先生参加了“护法运动”，任广州护法军政府司法部长，却因病未能赴任。留在上海的张百麟仍心系政治时局，他撰写了约法战争纪要一书。1919年10月，就在约法战争纪要一书完稿后不久，病逝于上海法租界明德里寓所，享年四十一岁。孙中山先生听闻噩耗，随即派人仔细料理张百麟的丧事，并予以抚恤。1922年（民国十一年），胡刚等人联名上书，为张百麟讼冤，民国贵州省政府这才承认了张百麟的贵州辛亥革命首功。1944年（民国三十三年）9月，经民国贵州省政府同意，在贵阳市河滨公园大门右侧土坡上建立了“张石麒先生光复纪功碑”石碑一座，碑文由平刚撰写，即本文开头所提及的石碑。解放后此石碑便移至贵州省博物馆悉心保存。直至2012年12月25日，为纪念辛亥革命百年，缅怀在贵州辛亥革命中牺牲奉献的先烈，根据贵州省政协十届三次会议上的委员提案，贵阳市人民政府在河滨公园内的原址处复立了“张石麒先生光复纪功碑”，以期更多的市民能够了解革命先驱的英雄事迹，宣传贵州历史文化，弘扬爱国主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