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的“革命”：苏维埃时期圆形印章研究_冯超.pdf

832023 年 第 7 期红色档案印的“革命”：苏维埃时期圆形印章研究*冯 超（安徽博物院，安徽合肥，230071）摘 要：苏维埃政权使用的圆形印章，是中国印信发展史上的独特现象，在印信样式与印文字体等方面，表现出苏维埃政府的特征。苏区圆形印章的演变，是中国传统印信从样式到字体再到规制的打破过程，满足苏维埃政权构建新权威秩序的现实需要。苏区圆形印章体现出强烈的革命性与艺术性，同时开启了印信人民性的发展趋势。关键词：苏区；印章；苏维埃革命；图案近代中国社会的革命历史阐释体系中，较为注重对于革命中的事件、人物、思想、文化、社会、民族、国家等面相的透彻观察。对于“物”的观察力度与广度，相对而言稍有不足，尤其是革命文物在革命史的研究格局中分量有限。红色印章既是实物档案，同时也是革命文物，具有双重属性。因此，一方面需要挖掘红色印章背后的历史档案信息，还原历史本真；另一方面也需要文物角度的考察，阐释“物”的衍变与价值内涵，获取历史启迪。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建立苏维埃政权，在政府印信形制等方面突破了以方形（包括正方形与长方形）样式与篆书印文为典型特征的传统印信规制，鲜明表现出苏维埃政府的特征。苏维埃政权中使用的圆形印章，是中国印信发展史上的独特现象，也是当代中国圆形公章的最早源头。本文结合苏区圆形印章实物及文献遗留中的钤印印痕，通过图案史学、印章学等学科方法，重点探究这一新式印章的生成演变、形制特征及文化价值。一、纯文字的“圆”：苏区圆形印章的早期样式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苏维埃政府早期并没有使用圆形印章。1927年12月，广州起义爆发后，广州苏维埃政府成立。广州苏维埃政府刻制使用的印信为中国传统印信样式，即篆文方印。现存有“广州苏维埃人民军事委员会印”（图1）、“广州苏维埃秘书处印”、“广州苏维埃财政处印”以及广州苏维埃政府主席、广州工农红军总指挥等小章1，广州苏维埃政府印信实际上是民国时期官印样式。大革命时期，一些省农民协会开始使用圆形印章。2苏区使用圆形印章大约在1929年后，如“兴国县革命委员会印”3、“永定县苏维埃政府印”4等（图2）。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成立之前，革命根据地红色政权的印章没有统一规制，因此苏区圆形印章的形制也不规范。苏区政府早期刻制使用的圆形印章大多没有任何图案与标识，印面仅有文字，边栏为宽厚单一圆环，印文有篆文和隶书等，其中篆文较多，在章法布局方面也体现出不同特征。一是篆文方印布局样式。此类圆形印章与传统篆文方印章法布局相似，仅仅是印章形状不同。如“兴国县革命委员会印”，以及“武平城区载文乡农民协会印”5、“兴国杰村区杰村乡苏维埃政府之印”6等。图1 “广州苏维埃人民军事委员会印”印面图2 “兴国县革命委员会印”“永定县苏维埃政府印”印痕 栏目主持：孙 洁84档案与建设ARCHIVES&CONSTRUCTION2023 年 第 7 期上述印章大多数章法布局符合三三式、三四式、三五式，尤其是“兴国杰村区杰村乡苏维埃政府之印”，印文通过增加“之”字，满足三五式章法。二是篆文圆形布局样式。此类圆形印章与上述第一类篆文方印布局样式印章形制相似，仅仅是印文布局不同。前者是传统方印印文布局，后者类似传统瓦当文字布局，印文拼组成圆形。如“闽西苏维埃政府之印”7（图3）、“永定县苏维埃政府财政委员会印”8（图3）、“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四师政治部印”9、“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福建军区印”10等。三是非规则布局样式。这类圆形印章不多见，主要特征在于印文字体不用篆书，而用隶书、楷书等，且章法布局既非方印布局，也非环行布局，自成一脉。如“象洞区洋贝乡苏维埃政府印”11（图4）。上述无图案型圆形印章大多数是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成立前刻制使用，但有少数在苏维埃共和国成立之后仍然沿用，如“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福建军区印”“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四师政治部印”等。此外，苏区圆形印章中也出现党的组织印章，如“中国共产党平和县委员会”印12。总的看来，苏区早期圆形印章规制不一，基本是将传统印信章法与圆形形状相结合。尽管苏区印章样式从方形转变为圆形，但苏区印章刻制中仍然遵守传统的规制，这也是近代中国社会转型中的特殊现象。也有如象洞区洋贝乡苏维埃政府印等个别特例，没有遵守一般规制，笔者认为这是少数苏区印章刻制水平不足造成的。无图案型圆形印章，实际上是苏区圆形印章制作的起步阶段，多少带有浓厚传统印信的遗留因素，如篆文及“印”字称谓等13，但为苏区圆形印章逐步走向成熟与规范奠定了基础。二、图案的引入：苏区圆形印章的标准样式1931年11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成立后，苏区圆形印章逐步标准化，体现出苏维埃政权的性质与特征。作为国家政权的印信样式，苏区标准圆形印章已经脱离中国传统官印的规制，将苏维埃共和国国徽图案引入印信之中，辅以字体的改变以及章法的更新，使得苏区圆形印章成为新生事物，更能代表苏维埃新生国家的面貌。苏区标准圆形印章遗存较多，且有大量印章印痕存在。笔者择其要者以说明苏区标准印章样式，如中央政府系统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印14（图5），地方政府系统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福建省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印15（图5）。其他县、区、乡苏维埃政府大都刻制同样印章，仅尺寸大小不一。此外，苏区各地军区、政治保卫局、银行、邮政等机构都刻制标准样式的圆形印章。上述可以观察到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成立后，苏区圆形印章体系基本建立。苏区标准样式的圆形印章主要特征体现在三点：一是从印文上看，基本使用统一的阳文隶书，印痕文字基本从右向左环行，印文以两个五角星为界分上下两部分。二是从图案上看，中间阳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徽图案，即地球上嵌镰刀锤头，外围麦穗谷穗环绕，上方五角星。印面整体分两个层次，中间圆环是国徽图案，外层圆环是隶书印文。三是从印章称谓词来看，传统官印印文基本上带有“印”“关防”“图记”“钤记”等称谓词，苏区标准圆形印章印文中已经省略“印”字称谓词。这也与早期苏区圆形印章使用“印”字存在明显差异。苏区标准圆形印章是引入苏联印章样式的产物，基本上看不到中国传统印信的形制特征。从中国印信史上来看，在政府官印中引入国徽图案，从根本上变革了中国传统印图3 “闽西苏维埃政府之印”、“永定县苏维埃政府财政委员会印”印痕图4 “象洞区洋贝乡苏维埃政府印”印痕图5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福建省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印面852023 年 第 7 期红色档案信的规制，具有鲜明的历史意义，体现出苏区印章的革命性与时代性特征，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政府印章样式也产生了重要影响。三、图案的多样：苏区圆形印章的特殊创意苏区圆形印章中，一些组织机构和社会团体的印章有别于标准印章图案。这些印章应是在标准印章样式的基础上有所创造，即将中间的国徽图案改变为体现机构性质的图案组合，其他的形制并没有变化。此类圆形印章大约有三类。其一是工会组织印章。产业工人协会的印章印面中间的组合图案，包括镰刀、锤头、钢叉等多种元素，如“江西胜利县马鞍石区职工联合会执行委员会”印16。商业与手工业工会的印章图案相对简单，中间图案只是五角星、镰刀和锤头三种图案的叠加，如“中国店员手艺工人工会临时中央委员会”印17。其二是医院系统印章。印章图案是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徽图案中的地球变更为红十字图案，如“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后方医院”印18等。其三是救济组织印信。印章图案是镰刀、锤头、步枪、红旗等图案的组合，如“中华苏区革命互济总会”印19等。苏区特殊图案圆形印章大体上可分上述三类，但也不排除少数机构自成体系的圆形印章图案特征。苏区圆形印章的图案变化，直接体现出苏区印章制作的创意。苏区印章制作是一个严谨的政治行为，同时也是一个革命艺术行为。圆形印章图案的多重组合与变化，正是苏区印章艺术性的体现。四、权威的构建：苏区圆形印章的演变逻辑从上述可见，苏区圆形印章经历了一个演变历程，即早期的无图案圆形印到后期的有图案圆形印。早期篆文圆形印章的出现，是苏区印章制作的重要突破，打破了传统印信的方形样式规制。这是近代印信“革命”的重要节点。苏维埃政权建立后，在政权组织、社会机构、思想观念、文化教育等方面都需要重新确立秩序。作为权力的象征物印信，同样具有不可替代的权威构建使命。苏区圆形印章的权威构建，是在不断打破传统印信规制的基础上实现的，因此无图案的篆文圆形印章即苏区印章“革命”的启动，样式的变化是苏区印章“革命”的第一步。圆形篆文印章到圆形隶书印章的转变，即印文字体的变化可视为苏区印章“革命”的第二阶段。篆文是传统印信的一大特征，隶书印文的使用，是突破传统印信规制的重要环节。无图案的苏区圆形隶书印章是苏区圆形印章权威构建的第二步。苏区印信对传统篆文的弃用，反映了苏区社会的现实需求，即满足工农兵大众的辨识需要20。需要说明的一点，圆形隶书印章是相对于后来的苏区圆形标准印章字体而言的，实际上苏区圆形印章也有用楷书等其他字体。从无图案入印到有图案入印的转变是苏区印章完全打破传统印信规制的最后一步。中国传统官印皆为纯文字印，清代及少数民族印信存在多重文字，但都没有引入图案。苏区标准圆形印章将苏维埃国徽图案引入印信之中，构建文字与图案、标识为一体的全新印信形制，是苏区印章“革命”的归宿。这其中非国徽图案的苏区圆形印章实际上是苏区印章权威向社会不同领域的拓展与延伸。五、结语苏区圆形印章的出现与变化，是苏区社会革命的历史结果。苏区圆形印章的演变，是对中国传统印信从样式、到字体、再到规制的打破过程，满足苏维埃政权构建新权威秩序的社会需要。苏区印章的“革命”是对传统的不断突破，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这是苏区印信权威秩序构建的独到之处。面对传统印信规制根深蒂固的影响，苏区圆形印章的登场并没有表现出“赤白”对立的倾向，是在与传统共处的基础上，循序渐进改变之，最后取而代之。从中国印信史的角度来看，苏区圆形印章的出现，开启了印信人民性的发展趋势与现代特征，具有重要时代意义。*本文系安徽省哲学社科规划项目（项目编号：AHSKQ2021D50）阶段性研究成果。注释与参考文献1王晓玲、蒋斌主编：广州起义图文集，广州出版社2007年版，第118页。2 中共南京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编：图说红色印信，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国家行政学院出版社2022年版，第20页。3 6 9 16 17 18 19曾本清编著：红色印鉴中央苏区印章收藏集锦，解放军出版社2018年版，第24、65、266、236、237、284、448页。4 5 7 8 10 11 12 14 15 中央苏区文艺丛书 编委会编：中央苏区美术漫画集，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422、414、419、416、413、422、420、398、404页。13苏区早期圆形印章中，仅有少数印章印文没有“印”字称谓词，如“中国共产党平和县委员会”印等。20刘江：中国印章艺术史（下），西泠印社出版社2005年版，第436-43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