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的崩溃晚清中日琉球问题交涉始末.pdf

76封面故事COVERSTORY天朝的崩溃晚清中日琉球问题交涉始末文I刘志斌治十一年（1 8 7 2）三月。同这本是大清朝上下都应庆祝的好日子，因为太平天国最后的残部，昔日翼王石达开磨下的李文彩在率军窜迹西南近十年后，终于弹尽粮绝，被逼人绝境，于思州和镇远之间的牛塘被清军团团围住，力战而亡，此后数年，苗疆再无大乱。然而对李鸿章来说，他却乐不出来。因为有一件棘手的麻烦，此时正摆在他面前一一日本使臣柳原前光自东洋远渡而来，要求修改刚刚议定完毕的中日修好条规。这让李鸿章暴怒不已，他自同治三年（1 8 6 4）起，便对日本多有关注。同治九年（1 8 7 0），日本遣柳原前光等人来华，与清廷商通商签约事宜。本来总理衙门中奕诉等诸大臣以为日本毕竟是东亚国度，与西方列强不同，通商倒还好说，签约委实不够资格。但李鸿章却被柳原前光谦卑的姿态所打动，硬是以“日本不于此时乘机内寇，又未乘危要求立约，亦可见其安心向化”的荒谬理由力主签约。最后清廷被李鸿章说服，任命他为全权代表大臣与日本谈判，在谈判中李鸿章驳回日本所草拟的底稿，另行拟定一份草案，逼得日本于同治十年（1 8 7 1）九月按照这份草案签署中日修好条规。条约第一、二条约定，中日两国“被敦和谊，与天壤无穷”，若遇他国开鲜，“一经知照，必须彼此相助，或从中善为调处，以敦友谊”。签约完毕后李鸿章志满意得，以为自己“以东制西”的战略构想已经踏出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却不承想签约仅仅数月，日本便要求修约。因此他勃然大怒，直接将柳原前光拒之门外，这位日本使臣在李大人的衙门口前排個近一个月之久，却始终不得其门而人，算是让东夷番邦好好领略了一番天朝上国的煌煌威严。不过这份条约到底有什么不利于日本的条款，以至于他们宁肯得罪大清，也要毁约再修呢？其实说来好中日修好条规，上有中方代表李鸿章和日方代表伊达宗城的签字。1 8 7 1 年9 月1 3 日，李鸿章和伊达宗城代表中日两国正式签署了中日修好条规。因为中日双方条规中约定彼此互享治外法权，通商事宜效法列强，兵船可“往来指定各口”，次年日本政府意欲修改条规，被李鸿章以“失信为万国公法所最忌 拒绝笑，这份条约共计有条规一十八条、通商章程三十三款，乃是极为著名的“双向不平等条约”一一盖因中日两国对国际条约全都一知半解，因此双方在订约过程中参考了自己与列强所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最后竟然约定彼此互享治外法权，通商事宜效法列强，兵船可“往来指定各口”。要命的地方就在这里，明治政府于1 8 7 1 年中日修好条规签订前夕完成“废藩置县”之举，预料之中各藩国的武力抵抗并未出现，这使得日本中央政府的权威在一夜之间大为加强；而随后日本右大臣岩仓具视老花焖甲小琉球往事202377迅速组织“岩仓使节团”出访欧美，意图与欧美各国修订之前所签的种种不平等条约一因为1 8 7 2 年原本就是之前许多条约的期满之日，以此为契机争取权利，合情合理。然而就在这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日本人再度审视自家签过的条约忽然发现，中日之间刚刚签下一份“双向不平等条约”，若是欧美各国拿这份条约说事，拒绝修约，自已也难免理屈词穷，所以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派柳原前光来华商修约事宜。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李鸿章在怒斥柳原前光之余，也开动脑筋，试图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最终李鸿章还是从欧美各国身上找到破局之道，他表示国际规则最讲信用，而日本既然要与万国修好，那条约朝签夕改、失信诸国，岂非取祸之道？最后到底说得柳原前光哑口无言，日本政府知难而退。只是日本人的野心，当真如此容易被劝退吗？从罗发号到八瑶湾：引爆日本野心的导火索自以为得计的李鸿章并不知道，柳原前光修约失败，无非是日本从大赢变成小赢而已。自打中日修好条规签订的那一刻开始，“失败”这个字眼便从日本政客的词典里抠掉了。鸦片战争以前，东亚国际秩序的基石乃是以中国为绝对核心的“宗藩体系”。在这个体系中，中国在地理上居于东亚中心，在文化与经济上辐射东亚各国，通过册封与朝贡的形式，中国与东亚各国之间建立了稳定的国际关系，并向藩国提供武力底护。对于孤悬海外、长期排洄于东亚宗藩体系边缘的日本来说，他们既向在这一体系的视角下，琉球虽然是中国藩属，但中国许其自治，令其自成一国，显然它也可以算作一个独立国家。退而言之，就算琉球不是独立国家，那与借助地利之便私下胁迫琉球缴税纳贡的日本比起来，中国无疑更有资格做琉球的宗主国。为解决这个问题，日本必须首先在“宗藩体系”内获得与中国相同的地位。而中日修好条规无疑是一份强有力的证据一一两个对等政治实体所签订的国际条约，足以说明日本已经成为足以与中国相提并论的国家。在订约过程中，日本更是极力在“中国”二字上大做文章，声称柳原前光。日本政府在1 8 7 2 年派使臣柳原前“中国之东有满洲、朝鲜，以西有西光来华，试图修改中日修好条规，被中方拒绝藏、后藏、昆仑山”，因此条约开首处必称“大日本国”与“大清国”，万不往华夏悠久灿烂的文明，更垂涎于可写“日本”与“中国”。其言外之意，宗藩体系内东亚的广衰土地。万历年便是“中国”与“满”“藏”等地并非间，丰臣秀吉以“假道人唐”之名悍一体。然而如此荒诞不经的言论，竟然侵朝，最终引来明军援朝反击，是然在订约过程中被李鸿章所接纳，他为万历朝鲜之役。这一役的败绩虽然在此事上给清廷的解释堪称一绝：暂时斩断了日本伸向东亚大陆的黑所有条规开首，浑含其词，及章手，却没能彻底断掉他们染指他国程内分写两国，仍称中国及日本字的野心一明万历三十七年（1 6 0 9），样，均尚得体日本萨摩藩派兵大举侵琉，以武力逼因为条约内部各款中使用了“中迫琉球向其纳税，并以琉球为跳板，国”与“日本”，所以开头的地方便可绕开德川幕府的锁国体制与中国进“浑含其词”，这堪称阿Q精神的极行贸易往来。虽然萨摩藩因忌中国致。要知道昔日隋大业三年（6 0 7），出兵而不敢明目张胆地将琉球吞人日本国王自称“日出处天子”致书隋腹中，并为此设计了极其复杂的规炀帝，引得杨广暴怒一一即便是这样定，以隐藏自己与琉球之间的真实关一位昏君，也明白器与名不可以假人系。然而在这层“保护色”下，日本却的道理。果然自条约签订之后，日本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真正迈出吞并便立刻“身价百倍”，天皇自比皇帝，琉球的关键一步。幕府自比国王，而朝鲜、琉球诸国则迈出这一步的前提，便是借助东沦为“下国”，“宗藩体系”至此，终于亚原有的“宗藩体系”，来混淆“万国被撬开一条缝。公法”。很快，两个“上国 便因为“下国”所谓万国公法，乃是近代以来于的一场意外，爆发了近代史上中日间欧美国家间逐渐形成的国际法体系。的第一场外交冲突，而天朝的崩溃，78封面故事COVERSTORY版画，1 8 5 6，描绘了美国海军将领马修佩里的船队停泊在那霸港。1 8 5 4年，马修佩里率领的黑船打开锁国时期的日本国门，因此又被称为“黑船之变”。在进入江户湾之前，佩里的船队曾停泊在琉球那霸港也就此拉开序幕。众所周知，琉球群岛位于台湾与日本之间。茫范大海，风浪难测，因此一遇台风大浪，船只偏航甚至倾覆，难免就会有难民流散诸岛。这些人一般被称为“漂风难民”，中琉彼此对“漂风难民”一般都多有优待。只不过这段中琉互助的佳话却存在一个小小的问题：若是风浪无眼，将船只吹到台湾岛东侧，那可就要了大命一一那边居住的大多是岛上“生番”（清代文献对台湾部分高山族的称呼），不服王化，语言不通，见到“漂风难民”往往是穷搜财物、男性杀光、女誉劫走，而中琉两国对此则一筹莫展：清代台湾开发程度有限，“生番”凶猛异常，又不服管辖，别说官府，就连洋人炮船他们也不放在眼里。1 8 6 7 年，美国商船“罗发号”遭遇海难，漂至琅娇十八社一也就是今天的台湾省屏东县恒春镇一带一结果船上1 3 人被当地高山族人斩杀，只有一个机灵的华人水手逃出生天。消息传出后，美国驻厦门领事李仙得（CharlesWilliamLeGendre）勃然大怒，迅速组织军舰两艘、水兵近二百人前去讨要说法，著名海军将领马修佩里（MatthewC.Perry）的外小亚历山大麦肯齐（A l e x a n d e r Sl i d e l l M a c K e n z i e）少校在这场战斗中率兵登陆，不料却被土著击毙，“生番”战斗力之凶猛，由此可见一斑。因此，中国与琉球在这个问题上早有共识：若是有船只漂到“生番”地界遭遇不幸，那中方只管抚恤幸存者，并将他们好生送还，至于罹难之人一一那就只能说声对不起了。结果同治十年（1 8 7 1）十二月，恰逢中日两国刚刚签署中日修好条规之际，一艘名为“山原号”的琉球船只遭遇台风，漂至台湾八瑶湾，靠岸之后因为船只损坏，幸存的6 6 人只能冒险上岸，寻找生路，几经辗转之下误人被当地汉人称为“大耳鬼”的排湾族牡丹社领地。高山族一社，也就是一个部落。好消息是牡丹社在高山族中开化程度相对较高，起码不会见人就杀；坏消息是琉球人跟他们语言不通，而“生番”恶名在外，因此琉球人在牡丹社稍作休息后便开始担心这些“生番”会对自己不利，决定继续寻找出路。而这些人一走，迅速引起牡丹社琉球往事2023JUL79人的怀疑一一莫非这些人是来打探我族聚落位置、准备引兵来剿的？那可万万不能将其放走啊！在高山与密林之间，一场致命的追逐就此展开。海难幸存的6 6 人中有5 4人惨遭屠戮，只有1 2 人侥幸得逃，在当地汉人帮助下被送往台南府城，被清朝官员好生安抚一番后再转至福州琉球馆，最后乘船归国。这次事件后来被称为“八瑶湾事件”，本来依中琉惯例，事情到此便可告一段落。然而一个人的意外到访，却为这件事情带来无穷的变数一一他就是昔日“罗发号”事件中组织军舰炮轰高山族部落、却最终羽而归的原美国驻厦门领事一一李仙得。用中国人的话说，李仙得“素有大志”，他本是法国人，却因为娶了一个美国媳妇而获得美国国籍，并于美国南北战争期间投身军旅，战功卓著，从而获得名将格兰特(UlyssesS.Grant）的青睐。不过战场得意情场失意，在战争中他被打瞎一只眼睛，从此妻子离他而去，所以他伤心之余远赴东亚，做了美国驻厦门领事。这样一位领事，自然是锐意进取，总想着建功立业。自“罗发号”事件后，他便一直主张台湾高山族不慕王化，必须要有人管起来，并强烈要求大清官员派兵驻守高山族领地，修筑炮台灯塔，此事当然被清廷官员以极为娴熟的官僚手段敷衍过去，不料却成了李仙得心中的一根刺。他从此热衷于研究台湾地理形势，又精研国际法，抛出“台湾生番之地不属中国”的谬论，试图打动自己的上司，在东亚做出一番大事来。然而，当时的美国驻中国总领事对此态度暖味，让李仙得大感失望。1872年，李仙得领事任期结束，本来已经出任美国总统的格兰特早已为他安排好驻阿根廷大使的角色，然而此事却因为他乃是法国人出身而被迫告吹。百无聊赖之际，他只得登上返美的轮船，准备先行回国，另谋东山再起。就在轮船于横滨逗留之际，日本外相副岛种臣与之进行会面，这两人一个是帝国主义奇葩，一个是东亚野心大家，会面之后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李仙得马上意识到自已梦寐以求的美国驻外大使似乎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归宿，“日本驻台总督”岂非更加理想的选择？而正苦于不知如何为日本谋求更广阔空间的副岛种臣则与他一拍即合，后来参与制订侵台计划的大限重信曾回忆说：“副岛外相遇到一位名叫李仙得的美国人，从一开始，副岛就完全同意他的看法日本应该吞并韩国、台湾和满洲，形成半圆围堵中国。”FOVER李仙得在中国台湾调查时绘制的恒春半岛地图，在今垦丁位置标注了“罗发号船员登陆处”（wherethe Rovers Crews landed)李仙得的到来，将刚刚在“宗藩体系”内擢升自己地位的日本，带上另外一条驶向战争的快车道。而风波初定的“八瑶湾事件”，正是日本借以寻鲜开战的最佳借口。谎言、独走与下克上：明治政府的侵台之路同治十二年（1 8 7 3）三月，日本派出以外相副岛种臣为首、由柳原前光担任副使的使团来华换约，并祝贺同治皇帝亲政。而使团中赫然还有一张美国人面孔一一那正是以外务省顾问身份随行、哲要在东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李仙得。其实若只为换约，副岛种臣早就可以出使中国。然而在他与李仙得促膝长谈后，野心早已无法遇制，因此他硬是等到1 8 7 3 年，领到天皇颁下Fix&SiRFuTNotes of Travel in FormosaCharles W.LeGE80封面故事COVERSTORY的为生蕃问罪委让全权与为生蕃问罪与中国交涉方法四条后才启程访华。毫无疑问，他此次访华的重中之重，就是与中方就“八瑶湾事件”进行交涉。然而使团抵华之后，副岛种臣却将工作重心放到见同治皇帝的礼仪细节上，并就是否以三揖之礼代替跪拜、能否比照各国公使待遇头班觐见皇帝等问题与总理衙门纠缠不已。双方纠缠到同治十二年（1 8 7 3）五月二十六日，始终无法达成一致，副岛种臣甚至提出要终止觐见，提前回国。然而就在第二天，柳原前光忽然杀到总理衙门，抛出早已尘埃落定的“八瑶湾事件”，质间中方为何不严惩杀人者？这突如其来的发难让总理衙门李仙得于1 8 7 0 年绘制的台湾省地图。在处理“罗发号”事件后，李仙得从此热表于研究台湾地理形势，又精研国际法，抛出了“台湾生番之地不属中国”的谬论，与意图侵占台湾的日本一拍即合内的中国官员一头雾水，他们大感不解地反问柳原前光：琉球乃大清藩属、“生番”归属台湾，“二岛俱我属土，属土之人相杀”，那么又“何预贵国事”？柳原前光对此早有准备，他坚称“中世以来琉球就一直隶属于我萨摩”，因此日本将“琉球人等同视为我国民”，所以要求中方“惩戒台番”。中方官员只觉得日本人莫名其妙，随口答道各国都有番民，如日本之虾夷番、美国之红番（印第安人），都是不服王化之属，而“生番系化外之民”，又如何能够追究其责任呢？成了！这次中日换约事件堪称中日外李仙得，1 8 6 6 年任美国驻厦门领事，后在交史上的一桩经典案例，日后学者1873年日本出兵中国台湾时出任西乡从道的辅翼”PURMOSATSLFO们复盘此事，发现日本假借换约与祝贺之名访华交涉，实则不过是想借机讨要侵台口实，而这一切又被SCADORES细心掩盖在了觐见同治皇帝这一中方最为关切的外交活动下。在长达两个月的反复纠缠下，日方一直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自己真正的外交企图，最终拿到自已想要的结果：一者清廷官员没有对柳原前光“琉球人等同视为我国民”的言论进行批驳，在日本看来相当于默认了“琉球属日”；二来总理衙门“生番系化外之民”的言论落了日方口实，此事日后被日本大肆炒作，经过一番滑坡谬误后衍生出“生番所居之地无主”的荒谬结论；三来李鸿章等人虽然对日本忽然提及“八瑶湾事件”心生警觉，但是先前的舰见纠纷却让他们以为这不过是日本借机发难的筹码，自以为只要允许日本与欧美列强一道头班见，便可将此事轻轻揭过，以至于坐失战备之机。李鸿章并不知道，此时日本国内矛盾已经激化到极为严重的地步。日琉球往事JUL202381本自明治维新之后，始终无法彻底平息国内士族的不满情绪，广大下层武士身无长技，生活举步维艰，幕末三杰之一的西乡隆盛为了给这些武士寻找出路，一度试图出征朝鲜半岛，甚至做好亲自出使朝鲜、挑被杀的准备，意图以自已的项上人头来为日本送上开战的借口。然而出使欧美的“岩仓使节团”回国后，大臣们以日本国力不足、“征韩”变数太大为由否决了西乡隆盛的提议，最终导致西乡隆盛等6 0 0 余名官员与军人辞职的“征韩论政变”。其中有9 人在辞职后惯愤不平，发动日本传统艺能“下克上”，对岩仓具视进行刺杀，万幸的是岩仓具视掉人护城河中，侥幸逃脱。然而就在刺杀爆发后两周，同样在“征韩论政变”中下野的“维新十杰”之一江藤新平借口现政府对朝鲜政策软弱无能、不能发扬皇威，发动了参与者超过万人的佐贺之乱。一时间日本国内风起云涌，士族与政府矛盾俨然已经走到不可调和的边缘。为给国内沸反盈天的士族找到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上台重组政府的大久保利通迅速町上八字已有一撇的“征台”论，并试图以此来代替“征韩”论，转移国内焦点。大久保利通认为，“征台”有数利而无一弊。因为按照李仙得的说法，他出任美国驻厦门领事时，早已探得台湾虚实，只要有2 0 0 0 士兵足可占领台湾，这意味着“征台”所需要的资源远远少于“征韩”，而对愤恨不满的国内士族来说，两者在政治上的意义却基本是等同的。同时朝鲜不仅是大清的重要藩属，也毗邻俄国，极易引起外来干涉，相反台湾虽然是大清领土，但眼下清廷官员却自己承认了“生番系化外之民”，若按万国公法来说，你既然无法对当地人民形成有效管辖，那自然就不能强行宣称该地是你国领土，因此为出兵扫清了名分上的障碍。最妙的地方在于李仙得乃是前美国驻厦门领事，又是南北战争中的一员骁将，与美国总统格兰特关系密切。因此在他的帮助下，日本侵台前夕已经获得美国驻日使节的谅解，并且与多名美国军官达成雇佣协议，其中一些军官在南北战争中饱经战火淬炼，相信他们必可将自己的战争经验活用于台湾！1874年2 月6 日，日本正式决定出兵台湾，这是日本明治维新以来的首次对外用兵。4月4日，西乡隆盛的兄弟西乡从道被任命为陆军中将、台湾藩地事务都督，全权负责“征台”事宜。而李仙得则作为西乡从道的“辅翼”，制定了详细的侵台计划，雇用了英美国船只及数名美国军官，其中包括现役美国海军少校道格拉斯卡塞尔(DouglasCassel)。李仙得甚至连自已日后的职位都谈好西乡从道。1 8 7 4年2 月6 日，日本正式决定出兵台湾，被任命为陆军中将、台湾藩地事务都督，全权负责“征台”事宜的正是幕末三杰之一西乡隆盛的弟弟西乡从道了一一一旦日本成功殖民台湾，那么自己就要出任“辅导都督”（也就是副都督）之职。一切准备就绪，就在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1 9 世纪大洋秩序的掌握者，发现了这座东瀛小岛的异动：曾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扮演过重要角色的前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HarryParkes）此时正是英国驻日全权公使，他敏锐地察觉到日本政府的鑫动，并质询日本政府是否已就出兵攻台一事征求过中国意见。面对质询，日本人尴尬地表示虽然此事并未通报中国政府，但清廷曾明确表示过“生番系化外之民”一既然是化外之民，那我出兵教训一下，自然也就无须征得中国同意了。日本人的奇妙逻辑显然没能说服巴夏礼，4月1 3 日，巴夏礼致信日本外相，表示大英帝国将密切关注战事可能给英国与台湾贸易带来的影响，同时将于中日冲突中恪守中立一一而这显然也意味着李仙得雇用的英国船只将无缘这场战事。更要命的是，作为日不落帝国意志的延伸，巴夏礼的态度将直接影响到欧美各国政府的态度，甚至连美国驻日公使也一并发表中立宣言，并严令美国船只不得接受李仙得的雇用，参与日本对台军事行动。就在短短十余日间，看似势不可挡的“征台”计划忽然被全盘打乱，日本政府不得不紧急叫停已经箭在弦上的西乡从道，命他偃旗息鼓，静观其变。不料在长崎磨刀霍霍的西乡从道却表示“军兵气势高昂势不可挡”，随即命日军强行出发，登陆台湾！这是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第一场对外战争，也是近代日本军人的第一次“独走”。1 8 7 4年5 月1 2 日，日军的军靴终于踏上台湾土地，而早已得82封面故事 COVER STORY到消息的排湾人则拼死抵抗，只不过大战后，排湾人终于不敌日军，退人山中。日军则焚烧村落，扫荡残敌，数日后，一些弹尽粮绝的排湾人只得投降，日军算是取得初步胜利。由于在这次战争中，昔日杀掉5 0 余名琉球人的牡丹社损失惨重，头目父子双双战死，因此日后也被称为“牡丹社事件”。然而战术上的胜利却难以掩盖日军在战略上的失败，就在日军耀武扬威的同时，清廷已命沈葆桢为钦差办理台湾等处海防兼理各国事务大臣，并急调准军主力十三营赴台，使得岛上的清军规模达到日军的十倍有余，封堵住日军用兵的空间；而琉球听说日本出兵台湾之后，更是遣使前往福州，赠银致谢，以感激“中国保护琉球飘风难民之义举”，从根本上否定了日本的出兵理由；同时李鸿章在反复确认日军侵台消息属实后，也终于抛弃幻想，通过总理衙门向美国领事施压，令其设法拘捕前来厦门准备刺探中方虚实的李仙得。虽然日本政府随即便全力将其保释，但却使得李仙得在剩下时间里再不敢轻易参与战事，从而让侵台日军失去自己最得力的“活地图”。战事迁延日久，疟疾等疾病也开始在侵台日军中不断蔓延，最后日军进退维谷，大久保利通也不得不开始寻求体面结束战争的方法。宗藩体系VS万国公法：东亚秩序颠覆的前夜1874年9 月1 4日，中日双方第一次坐到战争的谈判桌上。此次和谈日方由大久保利通亲自出马，而刚刚释放不久的李仙得则充当他的全权顾问。在李仙得的策划下，大久保利通从万国公法人手，以“无纳税则为无主”的歪理邪说，试图论证高山族聚居之地并非大清所有。然而这次大久保利通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因为高山族虽然不服王化，但他们却有与汉民互市进行贸易的需求，而既然双方互市，那肯定就会有“交易税”这种东西。因此台湾地方官员收取“番饷”、开放“民番互市”，乃是从雍正年间开始持续的惯例。所以中方马上就在9 月1 6 日的第二轮谈判中掏出了台湾府志与户部册籍，并将番民历年所交税款一一列出。大久保利通理屈词穷之下，只得改变打法，试图强行以“一国虽有掌管邦土之名，但久无其实，他国占据亦不为侵犯”的观点来说明台湾番地不属大清版图，然而问题在于万国公法不过是美国法学家所著的国际法原理，本来提供的就是指导性原则，而非强制性标准，如今日本在战场上进退维谷，却试图在公法中寻章摘句，来取得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自然是痴心妄想。因此中日双方交锋数轮，中方始终寸步不让，谈判一度陷人僵局。为能打破局，大久保利通一方面积极寻求“外援”，游说英法等国驻中国公使，力求以欧美势力胁迫中国妥协；另一方面则狂翻旧账，终于在1 0 月5 日的第四轮谈判中抛出他期新湾堂日本1 9 世纪版画，描绘了“牡丹社事件”。1 8 7 4年5 月1 2 日，日军的军靴终于踏上台湾土地，排湾人殊死抵抗却寡不敌众。昔日杀掉5 0 余名琉球人的牡丹社损失惨重，头目父子双双战死，因此日后也被称为“牡丹社事件”琉球往事1202583自以为关键的“确证”：昔日我国外相曾亲耳听闻贵国官员说出“生番系化外之民”的话，这难道不足以说明台湾并非贵国所有吗？这话令中方代表膛目结舌，大家表示一来你日本使节若是真的有心与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当初为何不提出福提外中正式照会？当时场景现已无法复现，你们日本人却敢以此作为侵台借口，未免过于荒诞；二来即便我方官员曾与贵国大臣谈及“生番”事宜，却必然没有说过台湾番地乃是无主之地的话，还请贵国不要继续脑补了。本来事情到此俨然变成一场闹剧，岂料大久保利通脸色一变，竟然掏出一张清朝的官方照会一一这正是1 8 6 7 年“罗发号”事件发生后中方给当时美国驻厦门领事李仙得的照会。原来李仙得在得知“罗发号”遇难后曾几次与清朝官员沟通，要求他们出兵营救幸存者并惩戒“生番”，然而却被地方官员以“番地乃化外所属的借口一再塘塞，在推过程中，台湾衙门便给李仙得出具过这样一份照会。谁也想不到，昔日一份官僚扯皮推的例行文件，今日竟然会成为可能决定台湾命运的关键证据！不过大清官员到底在官僚主义一道上浸淫甚久，略加思索，便找出其中漏洞：这份照会并非是总理衙门发给李仙得的，而是地方官员所发，既然如此，那显然是地方官员工作不细不实、作风不严不深，可又与中央政府有什么关系呢？双方在辩论过程中往往是你讲万国公法，我说礼记大义，近似鸡同鸭讲。因此在第四轮谈判后，大久保利通终于放奔关于台湾归属问题的争论，口风一转，开始以“保护各国航海安全”为由来美化自已的出兵行为，通过英国驻华公使传递了“期待1 9 世纪，位于北京的总理门。总理衙门成立于威丰十一年，全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为清政府办理洋务及外交事务、派出驻外国使节，并兼管通商、海防、关税而特设的中央机构。衡门正中匾额“中外提福”四字，“提福”语出汉书司马相如传，意为“福安”与中方形成两便办法”的意思。作为1 9 世纪的世界头号霸主，英国在远东的利益触角延伸之广，超乎常人想象一一仅在中国台湾一岛，便有商社二百余家，每年往来贸易额度超过4亿元。因此英国迫切希望这次“征台”闹剧能够尽快收场，而大久保利通则敏锐抓住英国驻华公使的心思，一口咬定日本的出兵之举乃是开导“生番”、保护航海者的伟大义举。于是在第五、六、七三轮谈判中，双方终于达成一个基本共识：那就是台湾主权固然属于中国，但“生番”害人确实是不对的，日方之前对“生番”属地认知存在偏差，因此出兵“护民”，中方不予追究。此后中国理应查办“台番”，加强管理，并对被害之人进行赔偿，不过这赔偿到底多少，那还需要细细商榷。中方之所以在态度上有所让步，一来是因为自家的核心利益一一台湾归属一一此时已有定论，因此其他方面自然可以稍作让步；二来是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ThomasFrancisWade）被大久保利通说动，亲自下场对中方施压，甚至与日方一同拟定谈判的最终方案，在这一方案中威妥玛表示“日本国此次所办义举，中国不指以为不是”，为日本出兵之举进行定性；三是精通洋务而又善于反思的李鸿章竟然写信给总理衙门表示“无论如何辩驳，中国亦小有不是。万不得已，或就彼因为人命起见，酌议如何抚恤琉球被难之人，并念该国兵士远道艰苦，乞恩赏牵若干”。因此中日双方最终在英国公使的见证下，形成“三面（中日英）议明”的北京专约底稿，并于1 8 7 4年1 0 月31日签字生效。在这份条约中，清廷承认台湾高山族曾对日本属民等妄为加害，因此给“抚恤银”1 0 万两；另外考虑到日本进军时曾在岛上修道筑房，这些基础设施日后都可为清廷自用，所以额外再给“费银”40 万两，合计5 0 万两。大错终于铸成！84封面故事COVERSTORY绘画，描绘了1 8 7 6 年秋，琉球国王尚泰在迎恩亭目送最后一艘向清朝进贡的贡船驶离那霸港。1 8 7 5 年，日本内务大丞松田道之郑重其事地出使琉球，明确提出要琉球停奉中华正朔，废止福州琉球馆，断绝与中国的关系。琉球于次年命人暗中前往中国求援，但清廷拒绝了琉球密使进京请愿的要求李仙得与大久保利通费尽心机的表演终于收获了甘甜的果实：先前在中日修好条规中，日本已经取得了名义上与中国相等的地位，从而在“宗藩体系”中超越朝鲜、琉球等国，因此1 8 7 2 年日本已经开始强行册封琉球国王，并设置所谓的“琉球藩”，将其视为日本的内藩。而眼下这次在英国调停下签订北京专约，更是利用大清官员的疏忽，巧妙地用国际法混淆了宗藩体系，令清廷承认琉球难民乃是“日本属民”，为真正吞并琉球铺平道路。二分琉球：“日清友善”下的阴谋与博奔光绪元年（1 8 7 5）六月，在经过漫长而复杂的准备后，日本终于决心摊牌，迈出版图扩张的第一步。内务大丞松田道之郑重其事地出使琉球，明确提出要琉球停奉中华正朔，废止福州琉球馆，断绝与中国的关系。其实，大久保利通原本是想让琉球“体面”地断绝与中国的关系的，在北京专约签完后，他曾向日本政府表示此次中国“承认我征番为义举，并抚恤难民”，那么“似足以表明琉球属于我国版图之实迹”，因此琉球国王“宜自奋发，来朝靓谢恩”。只不过这琉球国王实在是不够“体面”，不能充分理解日本征番护民之“苦心”，竟然拒不来朝，所以最后不得不派出大臣，强行要求琉球与中国断绝关系。为何断绝琉球与中国的联系如此重要呢？答案非常简单，因为琉球王乃是经中国册封的正经藩王，即便是欧美诸国，也是承认这种册封形式的。所以随便褥夺琉球王权，日本固然做得出来，将来打起官司，却必然难以服众，因此最好的应对之策莫过于断绝琉球与中国的联系。如此一来琉球国王失去了中国册封的地位，只剩下日本册封的藩王身份，日本将其搓扁揉圆，那就合理多了。琉球国王尚泰惊恐万分，一方面据理力争，拼死不从；另一方面则命人暗中前往中国求援。求援的密使几经辗转，直到1 8 7 6 年底才从冲绳岛北部出发，前往福州，递交密信。然而这封密信交到闽浙总督何璟与福建巡抚丁日昌手上后，何、丁二人却花了两个多月才向朝廷上奏，清廷的反应则更加有趣一一他们拒绝了琉球密使进京请愿的要求，仅仅指示即将出任首位驻日公使的何如璋就此事与日本进行交涉而已。一心以为找到救兵的琉球密使并不知道，此时清廷正被日本的甜言蜜语哄得头脑发晕1 8 7 6 年1 1月，李鸿章还在盛赞日本驻华公使提出的“日、清、韩三国反俄同盟”前途无量，日清联合势在必行。因此小小琉球海外一岛，无论军事价值还是经济价值都无法与日本相提并论，为此与日本决裂，破坏东亚反俄同盟的大好局面，实属不智。李鸿章在给何如璋的信中表示自已前些日子曾与日本驻华公使森有礼会面，一度旁敲侧击提及日本阻止琉球朝贡中国之事，森有礼“伴为不知”，说明他“内心胆怯”，因此完全没有必要因为琉球而大动干戈，绝对可以在中日修好条规的框架之内“驳难之”！显然，在中方眼中，“日清联合”的大局不会因为区区琉球有所动摇，而日本则更专注于眼前的利益，踏琉球往事JUL202385踏实实推进着吞并琉球的各项事宜。1879年3 月，日本直接派兵进人琉球，接管首里城，并于次月公布“废琉置县”决定，彻底完成对琉球的吞并。可笑的是，直到此时，大清总理衙门在给日本公使的文件中还在表示“唯以邻谊论，则中国与贵国，实有唇齿相依之势。区区琉球，何关轻重”。从始至终，大清所关注的焦点并不在于日本为何要吞并琉球，他们只关心自已一言不发便任由日本吞并几百年恪守藩服的琉球，是否会对大清的国际观瞻造成不利影响。在讨论后，最后前驻英公使郭嵩焘的意见占据了上风：既然琉球食之无味、奔之可惜，那何不直接把问题抛到国际舞台之上，“遣派使臣会同各国公使保护琉球，听其自主”？我中国久为琉球宗主，眼下面对琉球困境，甘愿放弃琉球的朝贡，主动将其融人西洋国际法体系之中，难道不是义举一桩吗？对啊！郭嵩焘的提案令大家眼前一亮：经过这些年的交往情况来看，日本处处师法西洋，总将西洋公法挂到嘴边。现在我们有样学样，以西法治之，岂不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最妙的地方在于眼下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要来中国。他若是愿意这趟浑水，那甚至连“遣派使臣会同各国公使”的过程都可以免了一一因为他一人便可敌万国公使！这位大人物到底是谁呢？不是别人，正是美国内战英雄、前总统尤利西斯格兰特。格兰特卸任之后周游世界，颇受礼遇，如果能请到他出马斡旋此事，那日本人也少不得要给个面子。于是1 8 7 9 年6 月3 日，刚刚来华不久的美国前总统格兰特在北京与恭亲王就此事进行详谈，最终正式接受委托，出面翰旋琉球事宜！然而被清廷寄予厚望的格兰特一到日本，马上挨了一记重击：日方掏出当年由英国人见证签下的北京专约，指出大清当年早已承认琉球乃“我国属民”，一时间格兰特为之语塞。此后格兰特在日本逗留两个多月，虽然就琉球问题多次与日本进行沟通，然而却没能提出具体的斡旋方案，最终快快而归。不过在翰旋过程中，一个全新的构想一一分割琉球一却逐渐浮出水面。分割琉球的构想看似荒诞，却也有一点道理在其中：琉球中南部之间乃是太平洋商船出人的重要航道，如果都为日本所有，不仅中国利益受损，美国也同样要受制于人。因此不如这样：琉球北部靠近日本，南部靠近台湾，就近分割，分属日清；而琉球王国没做错什么，可以把中部冲绳岛拿出来让其复辟，以延宗祀。显然，这是一个纯粹的和稀泥方案。不过就算是和稀泥的方案，总比没有方案要强上许多。此时中日之间就琉球问题已经展开交涉，但在交涉李鸿章（右）与格兰特合影。1 8 7 9 年，美国前总统格兰特受清廷委托，出面翰旋琉球事宜，就琉球问题多次与日本进行沟通，然而却没能提出具体的旋方案，最终快快而归之外，日本也秘密派出“与李鸿章相亲善”的大藏省官员竹添进一郎赴华对李鸿章展开游说。在游说过程中竹添进一郎故技重施，依然以“日清合作论”与“俄国威胁论”为饵，试图说服李鸿章放弃琉球，在探得李鸿章的态度后，他回国与政府首脑详细地讨论清廷要人对琉球争端的认识与态度。最终日本敲定自已在琉球谈判中的策略，一封名为有关琉球问题解决方案之内信的信函被送到日本驻华公使穴户玑的手上，信中日本政府要求日本驻华公使务必令“恭亲王或李鸿章”相信日本愿意推动日清合作、共同抵制西洋诸国。而竹添进一郎则于1 8 8 0 年3 月再度赴华，随后向李鸿章抛出“分岛、改约”方案一即将琉球一分为二，把宫古、八重山两列岛划归大清，琉球本岛以北诸岛归日本，而代价则是让大清朝给予日本和其他欧美国家同等的通商特权。李鸿章对此大怒不已：几个小岛，竟然要换来你日本在中国境内利86封面故事COVERSTORY益均沾？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因此他针锋相对，直接把“三分案”抛了出来，表示格兰特翰旋期间，曾经有“三分琉球”的构想，似乎更加公平！后世学者认为，格兰特在日本期间并未公开提出过“三分”的构想，“三分琉球”的解决方案本来就来自何如璋传出的“内部可靠之小道消息”，因此真假难辨。不过日本人显然被“三分”的构想给震惊到了：琉球中部的冲绳岛乃是大岛，更是琉球的核心，如果“三分”案成，那日本就将失去冲绳一一那岂不是费劲不讨好？就在双方不断试探与缠斗中，新的风暴正在欧亚大陆上聚集：1 8 7 9明治神宫外苑圣德纪念绘画馆壁画，1 8 7 9，大久保作次郎，描绘了日本明治天皇接见美国前总统格兰特的场景。日方掏出当年由英国人见证签下的北京专约，指出大清当年早已承认琉球乃“我国属民”，使格兰特无言以对年1 0 月，中俄两国就俄国所占新疆之地的归属问题签订交收伊犁条约，然而负责签约的中方代表崇厚竟然在条约中出卖大量中国利益，令俄国在内地获得前所未有的商业机会，同时将伊犁河谷西部和特克斯河流域割让给俄国，从而使俄国可以进出南疆。事后得知此讯的清廷大怒，拒绝在条约上签字，并将崇厚关人大牢，准备问斩。这将中俄关系推向一个危险的维度，然而日本人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1 8 8 0 年8 月1 8 日，日本与大清之间就琉球问题进行正式谈判。在前三轮谈判中，日本先是假地抛出“分岛改约”方案，然后在中方代表提出利益均沾条款要么取消，要么便继续搞“双向不平等条约”，双方全都签订利益均沾条款之后懂懂作态，声称“已经充分了解了贵方之意见”，并在9 月1 1 日的第四轮谈判中花费大量时间与中方代表讨论各种均沾的细节。然而就在第四轮谈判即将结束的时候，日本代表忽然脸色一变，声称两国谈判之事已经被各国所知，颇有一些国家正在施以离间使俩，因此“希望务必尽快达成结局”！清廷显然被晓到了，他们认为这是日方暗示自己若不能尽快达成一致，那么日本便将转头与俄国合作一一若是这样，那对中国来说无疑是泼天大祸。因此在第五轮会谈中，中方代表连续试探日本关于均沾问题的态度，在得到日本代表极为坚决的回应之后判断日本必有倚仗，眼下只能接受分岛改约方案，否则便不能达成协议。此后的第六、七次谈判中，中方代表几乎全盘接受日本的分岛改约方案，仅仅对琉球王室的去向进行了不疼不痒的争论。在日本代表欣喜若狂的目光中，1 0 月2 1 日，第八次谈判在总理衙门如期进行，中方在这次谈判中拿出草拟的两岛交割方案加约条款和预约凭单，经过日方代表确认之后，双方约定马上签约。只不过在签约之前，中方代表忽然想起这等大事，理应先进行内奏，再进行签署一一毕竟崇厚乱签交收伊犁条约的例子就在眼前，因此要求日方多等十天。而日本代表从善如流，一口答应下来。结果这一等，却等出了事情。本来中方同意琉球二分，并不是贪图宫古、八重山二列岛，而是为保存琉球王国社稷，能让他们借此复琉球往事202587国。而既然要让琉球复国，那自然要咨询一下流亡到中国的琉球人意见，结果这一问不要紧，这些琉球人的首领放声痛哭，表示那宫古、八重山二列岛土产贫、地域狭小，根本不能自立。这些琉球人远渡重洋，一年以来衣食无着，忽然听说中日即将达成二分琉球的方案，简直如晴天霹雳，悲不已，态度诚，终于打动李鸿章等人，让他在中日第八次谈判后尚未签约的关键时刻，致信总理衙门，表示以贫之宫古、八重山换利益巨大之均沾条款，实在是难以对等，因此表态，反对签字。李鸿章这一反对不要紧，朝中清流派忽然闻风而动，也纷纷上疏表示反对！原来自崇厚乱签交收伊犁条约以来，清廷中枢连续地震，由于崇厚乃是军机大臣沈桂芬所荐，因此由恭亲王和沈桂芬掌握的内廷受到清流派的大肆攻击。虽然最终清流派未能在崇厚一事上借题发挥扳倒沈桂芬一系，但是接下来由沈桂芬所主持的“琉球案”谈判却成了他们发难的最好借口。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这一亘古不变的原则，清流派跟原本与他们不太对付的李鸿章迅速拧成了一股绳，其中甚至有人致信李鸿章为其分析利弊，指出若中日关系缓和，则“枢臣高枕无优，将吏解兵释负”，暗示李鸿章的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