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时间单位”类副词的词汇化及语法化研究.pdf

22 00 22 33年年第第11 22期期 说语言 作者简介 李瑞娇,鲁东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不+时间单位”类副词的词汇化及语法化研究 李瑞娇 摘摘 要要 本文以“不+时间单位”类副词为研究对象,以“不日”、“不时”两个词为例,以历时视角探究了“不+时间单位”类副词的词汇化及语法化过程。并根据其演变的过程,总结出了其意义和形式上的特点,对“不+时间单位”类副词演变的异同点进行了归纳。关关键键词词 副词 词汇化 语法化 近年来,学界对于“不+X”的否定副词,研究较多。赵雪曾提到:“不 与中心词“X”黏合的词汇结构,在汉语言中具有悠久的演变历史且在现代汉语的语言环境中应用十分广泛。”1笔者从“不+X”的否定副词的构造模式中发现,部分词语在词汇化及语法化过程中的特点,它们就是“不+时间单位”类副词。对于这类副词,董秀芳认为:“这是一种黏合现象,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取消分界的结构层次变化,同时也会涉及一些语法化现象。”2这说明该类词会经历词汇化和语法化的历程。曹志国曾将“不X”结构按照语法和语义可分为三类:不免类、不成类和不必类3。但是,“不+时间单位”类副词并不属于以上三类,足见其特殊性,再者在 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以下简称 现汉)中,只收录了“不日”“不时”两个“不+时间单位”类副词。本文将以这两个词为研究对象,探究“不日”“不时”的词汇化及语法化过程,并企图找出二者能构成“不+时间单位”类副词的原因,总结其特征。本文以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中心语料库(简称C C L)为语料,结合学界已有的对与“不+X”类部分词相关的研究,从历时角度分别探讨“不日”和“不时”的词汇化及语法化历程,并比较“不+时间单位”类副词的特征。一、“不日”的演变现代汉语中“不日”是一个副词,现汉 释义:表示要不了几天;几天之内(多用于未来):启程|代表团抵京。在上古时期,“不日”的用例已大量出现,在整个C C L语料库中有1 5 8 4条,但此时的“不日”与现代汉语的意义不同,它是一个跨层结构,是不成词的。在先秦时期,“不日”的用例还不多,只有6 1条,“不日”在此时开始在线性序列结构中紧邻出现,例如:(1)终风且噎,不日有噎。寤言不寐,愿言则嚏。(诗经)(2)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诗经)(3)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诗经)通过观察,可以发现这两个例子中的“不日”还并未成词,不能用现代汉语的意义去理解,并且它的语法功能与现代汉语中的“不日”差别也较大。例(1)中的“不日”可以译为“不见太阳”。而例(2)中的“不日”需要与“不月”一起来理解,意思为“没法用日月来计算时间”。例(3)中的“不日”和现代汉语差别就更大了,这句话中的“不”和“日”虽然相邻,但是稍加辨析可以发现它们并不是一个结构层次,它应该理解为:何不/日鼓瑟。由此可知,在先秦时期,“不”是一个否定副词,而“日”是一个名词,本义为太阳,在例(1)中活用为动词,表示“出太阳”,而在例(2)中引申指量词,用于计算时间的天数,例(3)也是引申成名词,表示“每天,一天天”。因此不管是从语义上,还是从语法上,都很难认为此时的这三个例子是副词“不日”的来源,但它们的存在可以为本文探究“不日”的成词过程提供一些依据。同样在 诗经 中,关于“不日”的用法和理解还存在一些争议,也许可以作为本文判断副词“不日”成词的线索,在整个先秦时期有这样一个诗句:(4)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诗经)76李瑞娇/“不+时间单位”类副词的词汇化及语法化研究关于这句诗中“不日”的解释,汉语大词典 认为它是“不久”的意思,而“不久”在 现代汉语词典固指距离某个时期或某件事情时间不远。有其他学者对此理解有所不同,张艳在 研究 中对学界关于“不日”的释义做了梳理,学界对此问题一般存在三种看法:1.郑玄、陈鹏程、韩传瑜以及张艳本人认为“不日”是“不设日期”之义;2.朱熹、胡一桂、朱公谦等人将其解释为“不到一天”;3.宋代学人严粲和现代学者向熹认为是“不几天”的意思。这种在释义上具有争论的特殊用例,在研究“不日”成词的过程中时很难不去注意,因此可以认为该例句就是副词“不日”词汇化及语法化的源头。到了东汉及魏晋南北朝时期,“不日”结构逐渐固定,在这一时期“不日”的用例有1 5条,例如:(5)出口入耳,不可众传也。帝王得之天下服,神灵助其行治,人自为善,不日令而自均也。(史论)(6)今虽有悬金之名,竟无酬与之实,若申明旧科,禽获即报,畏法希赏,不日自定矣。(全刘宋文)在南北朝时期,“不日”有3条结构不一样的用例,“不日”结构出现了新的用法。(7)愚谓宜粗为其品,使奢俭有中,若有不改,加以贬黜,则德俭之化,不日而流。(宋书孔琳之传)(8)经始城宇,莫非造创,基筑既广,夫课又严,不计其劳,苟务其速,以岁月之事,求不日之成。(全刘宋文)(9)且工徒乐业,庶民自竞,一劳永逸,不日而成。信可以宴飨百神,朝觐群后者矣。臣过荷宠荣,禄秩优润,谨牵丹款,上夫一千。(全梁文)例(7)和例(9)出现了“不日而V P”的结构,在原本的“不日V P”结构中加入连词“而”,例(8)中的“不日”不再作为状语,而是成了定语来修饰V P。可见,此时的“不日”已开始出现了副词化的倾向。到了唐朝时期,“不日”的结构更加普遍,共出现用例2 6条,并且还出现了其他用法,例如:(1 0)俄而伏念南侵,适会王师北首,不日戡歼。(唐代墓志汇编续集)(1 1)故得经始勿亟,成之不日矣。(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在例(1 0)中,“不日”是状语。在例(1 1)中,“不日”是谓语。由此,“不日”进一步语法化。最后到宋元时期,“不日”用例愈发普遍,共出现1 0 7条,且有越来越多“不日”用来充当状语的例子,这样才使它的语法功能逐渐固定下来,最终“不日”词汇化及语法化完成,成为一个副词,表示要不了几天或几天之内。通过历时的分析,可以认为 诗经 中的“庶民攻之,不日成之”是“不日”词汇化的源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不日”完成了词汇化过程并开始出现了语法化的倾向,唐宋时期“不日”还出现了其他语法功能,但是在宋元以后,“不日”逐渐副词化,它固定为一个副词,表示要不了几天或几天之内,至此,它的语法化过程才最终完成,“副词 不日 是由 不 日 所组成的句法结构固化并虚化而来的”4。正如张丽莎所说:“不日 的发展历程中有两个重要的变化:1.不日 的类型逐渐减少;2.不日2 比重逐渐上升。”5其中的“不日2”也即其在 现代汉语词典 中的释义。二、“不时”的演变 现代汉语词典 中“不时”既是一个副词又是一个名词,它有两个释义,解释如下:时时;经常不断地一边走着,一边地四处张望|在丛林深处,听到布谷鸟的叫声。固不确定的时间;某个时候以备之需。与这两种释义相对应的是该词的结构也有区别,谢小丽曾将“不时”按其结构不同分别归纳为不+名素/不+副素,由此可知,“不时”在演变过程中的不同的释义也与它的结构有关6。“不时”早在先秦时期就常作为一个短语来使用,当时就有一个较为固定的含义,在C C L语料库中检索到此时“不时”的用例有8 7条,足见”不时”在先秦时期用例之普遍。关于此时“不时”的含义,从 说文解字 中可以推得一二:“时,四时也。”可见,“时”的本义是一个名词,表示四季。随着词义的引申,“时”出现了“时节”的含义,于是就出现了“不时”的用法,例如:(1 2)故当若天降寒势不节。雪霜雨路不时。五谷不孰。六畜不遂。疾灾戾疫。(墨子)此句中的“时”是“时节”的意思,“不时”可以理解为“不符合时宜”,它是一个跨层结构,后面不接其86李瑞娇/“不+时间单位”类副词的词汇化及语法化研究他的成分,是 现代汉语词典 中没有的释义,是现代汉语中没有再使用的含义。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不时”的用例有4 3条,其中有3 0条用例在“不时”后开始接谓语,例如:(1 3)其不请白虎幡银字,致门不时开,由尚书相承之失,亦合纠正。(全刘宋文)此时的“不时”仍然表示“不符合时宜”,但其后已开始接其他成分,这种情况使“不时”不再总是谓语核心,它的词汇化及语法化过程开始初现端倪。这种表示“不符合时宜”的“不时”一直沿用到宋代以前,至宋代,“不时”的用例开始大量出现,有2 7 2条,“不时”的含义和用法才出现一些变化,如:(1 4)盖以备不时之须,免临时科取重扰民尔。(建炎以来朝野杂记)此句中的“不时”意为“不确定的时间”,常与“之需(须)”构成成语来使用,表示“不确定什么时候会产生的需求”,这就是 现代汉语词典 中“不时”第二个含义的来源。到了元代,“不时”的用例有1 2条,其中表示以上两个含义的用法有所减少,反而出现了更多新的用例,例如:(1 5)从此以后,把那一半赊钱为由,只做问兴哥的消息,不时行走。(元代话本选集)此时的“不时”是频率副词,表示不断发生、间歇很短,就是 现代汉语词典 中第一个释义,也是现在最常用的释义,在元代时期可以发现有7条用例都是该释义。由此,“不时”完成了词汇化及语法化的过程。此后,现代汉语词典 中的释义的“不时”的用例越来越多,反而表示“不符合时宜”的“不时”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不时”逐渐凝固定为一个频率副词。综上所述,关于频率副词“不时”的演变,它们在时间上是有先后联系的,并且它们在语义上也有关联:在宋代表示“不时之需”的“不时”其实是一种不确定的时间,那么这种不确定时间的需求就是一种不符合时宜的需求,由此判断宋代的“不时”与“先秦时期”的不时之间在语义上存在一定的联系。再者,这种不确定时间的需求往往是多次的,因此,自然而然地就会涉及频率问题,那么也就可以认为频率副词“不时”与“不时之需”的“不时”在语义上存在关联。由此推定:频率副词“不时”是由先秦时期的“不时”演化而来的。结语综合以上分析,可以发现:“不日”和“不时”都经历了词汇化及语法化的过程,都是由跨层结构逐渐成词再虚化为副词。关于它们演变的原因,姚小鹏和姚双云两位学者将其概括为语义演变的诱使性推理和追求正反两式对称平衡的类推7,李南认为这类副词能够得以产生,是多方面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主要有语音因素、句法和语义因素、语用因素以及认知因素8。而正如董秀芳所说:“跨层结构在汉语的发展史上是一种特殊而重要的现象,它的形成有语言使用者的人为因素,更有着语言本身内在的深刻原因,是语言系统各要素调整变化、相互制约的结果。”9因此,这类副词演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深刻的。但是“不日”和“不时”的演变过程也有区别,它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在先秦时期“不时”比“不日”的结构更加紧密一些,因此“不时”在词汇化及语法化过程中出现了一些较为固定的含义,而“不日”值得注意的是还出现了成语的结构。【参 考 文 献】1 赵雪.由“不X”式虚词结构初透语法化理论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 0 1 6(1).2 董秀芳.“不”与所修饰的中心词的黏合现象J.当代语言学,2 0 0 3(1).3 曹志国.“不X”结构语法化的不对称性J.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 0 1 4(3).4 张言军.副词“不日”的历时演变与共时分布考察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 0 1 9(3).5 张丽莎.“否定语素+X”式副词否定义的研究D.武汉:华中科技大学,2 0 1 6.6 谢小丽.无/不+M类双音节词的结构类型J.广州大学学报,2 0 0 2(9).7 姚小鹏,姚双云.“不X”类副词的语法化与表义功用J.汉语学习,2 0 1 0(4).8 李南.“否定语素+X”类副词的词汇化研究D.郑州:河南大学,2 0 1 3.9 董秀芳.跨层结构的形成与语言系统的调整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 9 9 7(3).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