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文化与知识分子的主体追求——论卞之琳的《山山水水》.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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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收稿日期:2023-02-10作者简介:余梦成(1998),男,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抗战文化与知识分子的主体追求 论卞之琳的 山山水水余梦成(云南师范大学,云南 昆明 650500)摘要:山山水水 是卞之琳于 19411943 年创作的长篇小说,到 20 世纪 50 年代由于各种原因将其付之一炬,如今所见只是由 7 个不相连的小片段组成,不到原文的十分之一。该小说具备丰富复杂的文化内涵,深刻表现了在抗战文化的集体氛围之下,知识分子如何追求主体的生命价值,如何“调和”个人和集体的关系,又是如何创造了“螺旋式”的新生和发展。可以说 山山水水 是卞之琳 20 世纪 40 年代思想的艺术结
2、晶,它既是作家回避时代氛围的一种实验,又是回应时代文化要求的深刻实践;既是对人的主体价值的强调,又是对人与社会命运关系的探讨,具有很强的实验性、现实性、文化性。从卞之琳“皖南事变”后的思想转向与文化选择出发,深入探讨小说对人的主体性的强调和对社会、民族命运的思考以及卞之琳将小说焚毁的文化可能性。关键词:卞之琳;山山水水;抗战文化;主体追求中图分类号:I 207.4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3473(2023)03-0038-06DOI:10.16162/j.issn.1672-3473.2023.03.007 卞之琳是西南联大时期的重要代表作家,他的诗歌、小说、散文、翻译等享誉文
3、坛,一直是西南联大文学研究的重心之一。就学界目前的研究来看,主要集中在卞之琳的文学翻译、诗歌创作、诗学主张、在国外的接受等方面,而部分忽略了其小说创作的文学价值。事实上,卞之琳除了具备诗歌创作才情,在小说方面的成就也极高,其小说既具备诗的语言形式,又具备文的学理价值,具有很强的艺术性和现实性。卞之琳于 19411943 年在昆明创作的小说山山水水,虽然到 20 世纪 50 年代由于各种原因将原稿付之一炬,如今所见只是一本“残书”,但窥一斑而见全豹,在这本只由 7 个不相连的小片段组成的小说中,依然可见卞之琳文化思想的深邃性、超越性和文学视域的宏阔性,可以说是其 20世纪 40 年代文学艺术思想
4、的一次结晶与超越,也是其对时代和自我的全新认知。从写作 山山水水 的这一时期开始,卞之琳的文学观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从抗战初期集体主义的文化氛围中游离出来,进而转向思考人的生命本质,但这种思考并非强调退出时代环境的个人主义或独身主义,而是在思考中超越旧的本体,建设新的更具有文化意义和现实价值的新的主体,以更具有生命力的“新生”应对复杂的抗战文化环境。就 山山水水这部小说而言,它处在卞之琳思想转变的重要节点,既是作家回避时代“集体氛围”的一种实验,又是回应时代“文化要求”的深刻实践;它既是作家对人的主体性、人的生命价值的找寻和回归,又是以更好的文化姿态对人与社会命运关系的探讨,是作家在抗战时期尝试
5、“调和”个体和集体关系的文化产物。研究者对 山山水水 的关注,尚未充分解83内蒙古电大学刊 JOURNAL OF INNER MONGOLIA RADIO&TV UNIVERSITY No.3,2023(Sum No.199)2023 年第3 期(总第199 期)释清楚这本“残书”所具备的文化价值。目前对该小说的讨论集中在:1.小说的政治意识与诗意叙事;2.小说的空间叙事;3.小说的辩证法论与叙述实验性;4.小说的英译实践;5.知识分子的文化选择。以上几点总结了目前学界对卞之琳山山水水 的文本解读与文化阐释方向。但是就文本内容与作家的文学成就而言,对小说这几方面的关注尚不足以充分说明卞之琳在“
6、皖南事变”后的思想转向与文化选择以及卞之琳将小说焚毁的各种文化可能性。本文基于这样的关注,从小说所涉及的时代背景与文化环境入手,以此来探讨这一时期卞之琳的思想变化,对人的主体性的强调与回归以及对人与社会、国家命运关系的思考,从山水与人的关系出发,进而探索 山山水水 的文化价值。一 中国现代文学的产生、发展,与战争具有很强的关联,“文学作为文化的精神载体之一,与从远古开始的英雄传说中的战争就结下了不解之缘。而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则更是与中国革命战争的进程同步发展,战争本身直接对中国现代文学进程产生了巨大影响”1。鸦片战争伊始,开化的知识分子就不断地在寻找国家“富强”的路径,学习西方先进的器物与科学
7、技术,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中国近代思想文化的萌芽。而甲午海战的失败,“唤起了吾国四千年之大梦”2,先进的知识分子从西方引进各种制度、文化科学、哲学思想等,著书立说以“新民”,促进近现代思想文化的进一步发展。到了新文化运动时期,各种现代思想文化纷纷破土而出,直接促成了中国现代文学的产生与发展。“五四 新文化运动是在近代的各种战争后,以近代文化改良为基础,以西方文化思潮为 导向的一场新的文化启蒙运动”1,以“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为口号,目的在于改造国民性、建设新社会。到了现代文学发展的“第二个十年”,文学与战争的关系更加紧密。左翼作家联盟的成立,标志着现代文学的文化转向,从“启蒙”转而直接参与“救
8、亡”,文学反映战争成为这一时期重要的文化现象。到了抗战时期,中华民族面临着严峻的生存危机,民族危亡使得大批作家投身以战争为主题的创作,在作品中熔铸强烈的民族情感和国家意识,文学在全民族性的战争中开始了自己的呐喊。1937 年全面抗战以来,知识分子(作家)纷纷走出书斋,以笔为枪,深入战地,书写战争场景,歌颂人民英雄。1937 年 8 月的 中国诗人协会抗战宣言 中说:“民族战争的号角,已经震响得使我们全身的热血,波涛似的汹涌起来了!我们是诗人也是战士,我们的笔杆也就是枪杆。”31938 年 3 月,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在汉口成立,鼓励文艺家“更切实地到民间与战地去,给民众以激发,给战士以鼓励”
9、4。在战争的影响下,文学开始从“五四”以来的文化启蒙走向追求民族解放和民族独立的救亡之路,表现出强烈的政治意识。在时代的呼声与浪潮之下,卞之琳于 1938 年8 月抵达延安,投身到战斗生活中。可以说,这时期的卞之琳对时局是十分热情的,积极地参与到抗战的文化氛围中,以政治抒情诗的形式表现抗战时期工农兵面貌,如 慰劳信集 中写道“要保卫蓝天,要 保 卫 白 云,不 让 打 污 印,靠 你 们 雷电”5。他又以“无党无派”人士顾大局、抱善意、摆事实的方式,根据自己访问太行山和随军一年半的生活写成了 第七七二团在太行山一带,真实记述了八路军七七二团在太行山内外,英勇抗击日本军国主义全面武装侵略中国的小
10、史,以此宣传抗战。1941 年“皖南事变”发生后,国内矛盾空前激化,知识分子逐渐认识并看清中国社会的痼疾所在,开始思考社会现实和自身,探索抗战胜利的可能性。他们清晰地认识到或许只有对人、对社会进行根本性的改造,才能获得民族国家的新生。在这种时代环境下,卞之琳也从前期的集体主义的抗战文化氛围中游离出来,进一步思考人本身,对人的生命本质进行探索,倡导人的主体价值的回归,以此挽救“世道人心”。就像卞之琳后来在 雕虫纪历 自序中所言:“特别是在昆明听说了 皖南事变,我连思想上也感受到一大打击。我就从 1941年暑假开始,当真一心埋头写起一部终归失败的长篇小说来了。进一步妄想写一部 大作,用形象表现,在
11、文化上、精神上,竖贯古今,横贯东西,沟通了解,挽救 世道人心,妄以为我只有93余梦成 抗战文化与知识分子的主体追求 论卞之琳的山山水水 文 学这样才会对人民和国家有点用处。”6卞之琳由此开始创作小说 山山水水,以青年男女的悲欢离合作为主线,将全面抗战开始到“皖南事变”近三年的各阶层知识分子的复杂反应以及思想感情的回环往复穿插其中,进一步表现抗战初期的邦国、社会和人。7264二 “人的问题”是“五四”以来的现代知识分子长期思考的主题。“五四”是一个倡导人格独立与解放、张扬个性的时代,“人的文学”从文化上体现了人的诉求、人的价值追寻和人的主体性回归。但是从现实意义而言,现代人似乎并未真正达到“五四
12、”所提倡的完全意义上的独立发展。尤其是到了 20 世纪 30 年代抗战时期,人和民族、社会联系起来,实际上成为“民族的人”和“社会的人”。文学从“五四”时期的“启蒙”转而参与民族国家的“救亡”,作家们多以文艺参战,文学成为抗战的重要手段,为民族解放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战争作为一种集体性的行为,对个体有极强的塑造性,能使个人快速地融入集体主义的话语形式,在统一的领导与规约之下,塑造群体英雄形象,加快胜利的步伐,促成抗战的结束。从现实意义的层面而言,战争构建的集体主义话语形式,是出于拯救民族国家于危难之中最有效的方法。但不可避免的是,也带来了部分“集体性失语”状态,即个体在集体的文化模式中丧失自
13、主“行动”的能力,完全成为集体的附属品,缺乏独立思考的本能和精神品质。这样就导致人们对战争的认识往往会持盲目跟从的态度,就像敌机从天空坠入土地瞬间,招来了不同人群的关注,但他们只是抱着一种观看的姿态,“像出来春游”一般,一波又一波地从城里往乡间马路上,“甚至有一个小店铺老板娘,自己怕走长路,就派一个学徒去看看掉下的飞机,回头好让她尽管饱不了眼福,也比较直接地饱一下耳福”8297。这种奇怪的众生世相主要来自战争中所产生的集体文化对个体主体性的制约,无法在现实的环境中获得独立的精神思考,就像当未匀面对陷入泥沼的敌人而思考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时,好友尚李文的劝说,使她逐渐发生改变,“也让未匀开始对自己在
14、战争面前的一丝迟疑和犹豫而感到惭愧,表现了个体在群体的时代面前永远只能是无力的跟从者”9。基于这样的文化现象,如何退出“集体失语”文化模式的约束,在抗战的时代氛围中保持人格与精神的独立性成为作家苦苦思索的问题。于是卞之琳进行了大胆的文学实验,在“山水相隔与相接的矛盾统一”7264中,精心设置了文本结构“既不同于小说人物以第一人称叙述的传统办法,也不同于马瑟尔普鲁斯特多部头 江河小说那样现代化的第一人称办法。而是让一切人物、事物都是在局中人(林未匀)的耳闻目睹下发生,使她不仅是 观察员见证人,还是局中人,成为观察与被观察的对象”7264-265,使人物在“看与被看”的过程中,探索并发现蹊跷的社会
15、现象和文化窠臼,在保持人格与精神的独立品质的同时,挽救“世道人心”,挽救现实社会中“人们心灵丰富性的萎缩与主体性的落难”9。卞之琳作为一个有着高度的文化自觉的作家、诗人,写作始终保持着艺术的独立性。即使像慰劳信集 这样的政治抒情诗,也具有文化特色和文化价值,“是卞之琳努力探索个人的诗歌技艺与时代抗战主题的创造性融合。不仅展示了抗战诗歌的新风貌,也是忠于诗歌艺术,面向读者大众的一次成功的艺术实践,具有独特的文学价值”10。在意识形态高度集中的文化环境中,卞之琳仍旧强调自己是“无党无派人士”,游离于集体主义的话语形式之外,从而保持着相对独立的思考和精神追求。山山水水 从某些层面上其实体现了他的这种
16、对独立人生、独立艺术品格的文学追求,小说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作家对人自身的思考、对人的生命意义的价值探索、对人的主体性的重视和强调,就像主人公未匀所说:“生命还是表现得出活生生的人!”11366 当然,卞之琳这种对人的生命价值的强调和人的主体性的回归,并不是一种简单的个人主义或独身主义。相反,是站在更高的价值准则上,对个体的“新生”要求。他强调个体应该放弃“现在的自我”,重新审视周围的环境,看待周围的人和物,在对个体的价值观照中,超越“过去的自我”,进而获得“新的自我”,拥抱新的生命和新04内蒙古电大学刊 JOURNAL OF INNER MONGOLIA RADIO&TV UN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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