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白鹿洞书院学规》篇名考辨_罗玉梅.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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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广东技术师范大学学报2023 年第 1 期 JournalofGuangdongPolytechnicNormalUniversity No.1,2023朱熹白鹿洞书院学规篇名考辨罗玉梅1,王照年2(1.闽南师范大学 法学院;2.闽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摘要:朱熹白鹿洞书院学规篇目名有称之为“白鹿洞书院揭示”者,当属不妥;有称之为“白鹿洞书院教条”者,当属最为合理、最为接近其本真。然而依据现有各方面的情况来看,理应称之为“学规”,才是尊重史实。其主要理由有三点:一是“学规”见称于现存朱熹文集宋淳熙本,应属于最早的版本;二是“学规”当以史册所载最为信实可靠,也应以此最称著
2、;三是其原本内容所具有的性质、适用的范围、发挥的作用以及产生的影响,完全与教育类学规的基本特点相切合。关键词:朱熹;白鹿洞书院学规;揭示;教条;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7764(2023)01-0098-07收稿日期:2023-01-07基金项目:福建省社科规划项目“读书分年日程及元代儒学教育传承”(项目编号:FJ2022X005);福建省中特研究项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两个结合研究”(项目编号:FJ2022XZB049)。作者简介:罗玉梅,闽南师范大学讲师。王照年,博士,闽南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目前学界所谓淳熙本,即前集十一卷、后
3、集十八卷,属诗文合编选集的宋椠本,半页十二行,行二十一字,左右双栏,白口,双鱼尾。又见该本前后钤有“毛晋”“汲古主人”“乾隆御览之宝”“五福五代堂宝”“八徵耄念之宝”“太上皇帝之宝”“天禄琳琅”诸印,表明这是从明人毛晋汲古阁流入清大内,藏于昭仁殿,在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七有著录(详见朱文公大同集提要)。再至 1922 年(民国十一年)八月十七日溥仪赏赐溥杰,又流传于外。抗战初期,藏书家沈仲涛得购于上海,后又将其捐赠,今藏于中国台湾“故宫博物院”。考其版本,应为宋刊本无疑。参见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宋集珍本叢刊第五十六册晦庵先生文集,线装书局,2004 年版,第 481 页。淳熙七年(1180
4、年)三月十八日,复修建白鹿洞书院成,时知南康军朱熹(1130-1200 年)亲自为白鹿洞书院订立白鹿洞书院学规(下简称学规)。皆因该学规在后世教育影响极为深远,故一向被学人所关注。尤其是近年内,深入发掘该学规的教育启示、培养理念、思想内涵、条文释义等的学者甚多,且成果也越来越深入而细致,如郜丽娟白鹿洞书院学规对新时期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启示1、郑晓江道统、学统与政统以朱熹白鹿洞书院揭示和陆子白鹿洞书院论语讲义为中心2、任文香试论白鹿洞书院学规的文化内涵3、罗玉梅朱熹白鹿洞书院学规条文训释及其要旨4等相关研究成果,即是如此。然而,据传世文献的记载来看,该学规长期存在着篇名差异的问题,这应是研究者
5、必须首先理清的关键所在,但因熟视无睹而被我们一直忽视了。为了理清这一问题的成因,我们需要从根源上考察最早的文献记载。一、学规篇名差异问题形成的溯源起 初 是 朱 熹 在 世 和 辞 世 后 的 相 关 记 载 情况。朱熹生前曾亲自整理过自己的文集,且已付梓者可能远不止一种,如现存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淳熙十六年(1189 年)闽中坊刻本晦庵先生文集,现存最早为南宋淳熙、绍熙间的闽中坊刻本晦庵先生文集。可见,今所谓宋淳熙本者,应为朱熹在世时所刊行的文集版本之一,也是现今传世最早的本子。及至朱熹辞世之后,又有其季子朱在和弟子黄士毅先后DOI:10.13408/ki.gjsxb.2023.01.00
6、3罗玉梅,等:朱熹白鹿洞书院学规篇名考辨第 1 期99分别编纂成卷帙不同的文集,最终厘定为百卷本,且经后世屡屡翻刻修订,遂在不同地域形成了不同的版本,传至今日得见者有闽本和浙本,即“大约在宁宗末、理宗初,朱熹文集最后定型为一百卷。其中,嘉熙三年(1239 年)王野刊刻于建安书院者,是迄今见于宋人著录的最早的正集百卷本。百卷本文集问世后,经翻刻修订,形 成 了 闽、浙 两 个 系 统,后 世 分 别 称 为闽本 浙本朱熹文集今存宋本唯三种:淳熙本、宋闽本、宋浙本”58。经考察后的真实情况则为两种不同的情况:一是在最早的宋淳熙本以及依据宋淳熙本编纂而成的宋浙本中,该学规篇名均以“白鹿洞书院学规”5
7、3894见称,也就是说,宋浙本与最早的淳熙本的记载保持一致,由此即可确定称“学规”,应是最早出现的篇名,亦即朱熹最早应是将其所作视为“学规”而见称。二是在同是依据宋淳熙本编纂而成的宋闽本中,篇名则是以“白鹿洞书院揭示”53894称之,也就是说,该学规以“揭示”见称者,早在南宋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尽管这并非宋代以后的学人所为,但与其所祖宋淳熙本相比,必定晚于“学规”之称,这应是不争之实。然后是元明清时期的相关文献记载情况。在 元 代 著 名 的 教 育 家 程 端 礼(1271-1345 年)撰述的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中,该学规以“白鹿洞书院教条”61为篇名沿袭至今,且因程氏之书在元代以来影响深远
8、而流布较广,故后世知之者甚众,遂以“教条”见称者最为常见。诸如传至清代,在张伯行(1651-1725 年)编纂的学规类编中,也依旧沿袭程氏所谓的“朱熹白鹿洞教条”71。再传至今日,诸多学堂馆舍中常见有该学规高悬于醒目之处,用以劝诫后学,然篇名多以“教条”称之。总之,该学规以“白鹿洞书院学规”见称者,则以最早的宋淳熙本为证,当知该篇名原本如此,应无异议。可是从篇目名称的角度来看,后来因何出现了“揭示”,或“教条”之称,以至于近年内学人探讨该文本的一些著述以及宣传与朱熹有关的教育教学场馆中出现该学规时,称谓更是颇不同一,且显得有些混乱。故极有必要将之予以考辨至清楚明了,旨在知其根源而察其流变,方可
9、深明其精要之所在。二、学规被称为“揭示”的考辨尽管以“学规”称者,既见于朱熹文集版本最早的宋淳熙本,又见于史册记载者最著;可是因何出现被称为“揭示”的缘故,现考辨如下。(一)所谓“揭示”揭示,是指各级政府部门公开宣布,或告示公文、公布政令等的一种方式。朱文公文集中所谓“白鹿洞书院揭示”,应当是指将该学规悬挂门楣之间,或公示在特别醒目的地方,以企明示于众而持守之目的。诚如上文所列该学规 之后附有朱熹跋语中所云“揭之楣间”62的用意。若将“揭示”一词加到该学规的篇目名之后,显然是很不妥帖。而况在宋代的官方文书进行公布、宣告时,也常用“揭示”一词,且用语之意与朱熹此处基本一致。(二)宋代时称“揭示”
10、的典型类例为了能够在比较中说明问题,此下仅举宋史中与之雷同的三例,予以证之:其一,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 年),皇帝亲试进士的前一日,向参加应试者公布殿试席位次序表时,即用“揭示”一词:“寻又定亲试进士条制。凡策士,即殿两庑张帟,列几席,标姓名其上。先一日表其次序,揭示阙外,翌旦拜阙下,仍入就席。”83610可见,这应是当时最高规格、最具权威的官方宣布,或告示方式。其二,宋徽宗宣和五年(1123 年),朝廷规定地方政府每年要及时公布散发到常平钱谷的人数和姓名时,即用“揭示”一词:“宣和五年,令州县岁散常平钱谷毕,即揭示请人名数,逾月敛之,庶革伪冒之弊。”84289可见,这应是与朝廷政令规定直
11、接相关的统计结果公布,或公示方式。其三,与朱熹同时代而年岁略长的宋人吕诸如 1959 年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1988 年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6 年在庐山申报世界“文化与自然”的遗产的白鹿洞书院,今所见该学规即称为“白鹿洞书院教条”。至于学界围绕该学规发表的学术论著中,则“学规”“教条”“揭示”三种称谓均多有见者,此不枚举。罗玉梅,等:朱熹白鹿洞书院学规篇名考辨第 1 期100祖谦,曾主持礼部考务,在得闻陆九渊之文名而还未得见陆九渊其人的前提下,依据一份经过匿名誊录后的试卷作答情况,就能准确推测出该试卷应属陆九渊的作答,最终在结果的公布时,即用“揭示”一词:“召试馆职。先是,召试者
12、率前期从学士院求问目,独祖谦不然,而其文特典美。尝读陆九渊文喜之,而未识其人。考试礼部,得一卷,曰:此必江西小陆之文也。揭示,果九渊,人服其精鉴。”812873由于宋代礼部召试馆阁馆职的规制,往往要比通常的进士考试高出很多,此处行文只用“揭示”二字,足以表明,这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规格较高的行政行为,目的在于公布、宣布、公示结果。综上可知,这一时期所谓“揭示”,就是一个常用于官方文书类张榜告示于众的行为动作方面的描述词,在一般情况下并不作为后缀出现于此类文书的篇名之后。若有加者,也无非是为了进一步强调,该文书或文件是出自官方,突显其应当具有一定的权威性。(三)学规被称为“揭示”的辩解鉴于当时的朱
13、熹,是朝廷委任的白鹿洞书院所在地南康军的郡守,应为当地的最高行政长官,则其所有为重新修建白鹿洞书院作出的一系列决策和措施,均属于毫无疑问的政府行为。所以,该学规也不会例外,应是代表着地方政府部门发出的、具有需要明确宣告(或公示)于 众 而 责 令 其 奉 行 之 特 点 的 指 令 性 文 件。很显然,该学规若以“揭示”一词命其篇名,也 许 只 能 理 解 为:在 一 定 程 度 上,是 为 了 表 明该学规原本虽为朱熹亲自制定,但在实际上等同于由地方政府发布给白鹿洞书院的公文类告示,或指示,且很明确地带有如何办学的指导性,故被白鹿洞书院高高悬挂于显明之处,以示严格遵行,并由此而尊称之为“揭示
14、”,起到警示之效。尤其是为了突出该 学规 的内容与主旨,既规定了当时白鹿洞书院兴教办学的总体教育目标,又指明了该如何培养当时社会所需的人才。因此,这确实与一般意义上的、由办学单位自身制定的学规或守约有着极大的不同。不过,从史实记载的角度而言,无论该学规具有如何特殊的性质,在成书于元代的宋史中,依旧称之为“学规”,诸如据 宋史 朱熹本传记载,淳熙年间(1174-1189 年),朱熹在知南康军任上时,“访白鹿洞书院遗址,奏复其旧,为学规俾守之”。再以该学规本身所发挥出来的作用而言,不仅切实起到了重建后的白鹿洞书院执行学规的作用,而且还成为之后白鹿洞书院,乃至后世其它学校制定学规的基本宗旨。另外,不
15、仅正史中明确称之为“学规”,而且在朱熹之后的宋、元、明、清时期,诸多推广、采纳和奉行该学规的教育实践者,也常以官方高等学校的“学规”视之,称之。如朱熹的弟子刘爚,在任国子监司业时曾上奏朝廷,“请刊行所注学 庸 语 孟以备劝讲,及白鹿洞规示太学”92263。又如,朱熹的门人陈宓知南康军时,仿朱熹之举,“时造白鹿洞创延平书院,悉仿白鹿洞之规”812312。再如,师从朱熹高足黄干的宋人吴昌裔,在调任眉州教授时,“眉士故尚苏轼学,昌裔取诸经为之讲说揭白 鹿 洞 学 规”812301。再 如,明 人 薛 瑄,曾 任山东提学佥事时,“首揭白鹿洞学规,开示学者”107228。再如,清人曹本荣在顺治十年(16
16、53年)擢升为右春坊右赞善兼国子监司业时,“刊白鹿洞学规以教士”1113128。诸如此类者,足以证实:将“揭示”一词加到该学规的篇目名之后,确属不太合理的情况。总之,现存宋闽本 朱文公文集 中虽有“白鹿洞书院揭示”之篇名,且古今亦多有从之者,但并非最早的篇目名称。究其原因,正在于学规原本内容在宋元以来的学校教育中所具有的性质、适用的范围、发挥的作用以及产生的影响,完全与教育类学规的基本特点与要求相切此据 宋史卷四百二十九朱熹本传,但所载朱熹出知南康军是在淳熙五年,即“五年,史浩再相,除知南康军”(详见宋史,中华书局,1985 年版,第 12753 页)。又据束景南著朱熹年谱长编考订,朱熹是在淳
17、熙六年(五十岁)出知南康军,即“淳熙六年是月,省劄复趣之任。三月三十日至南康,交接郡事”。重新建成白鹿洞书院并自任洞主,是在淳熙七年三月十八日,且“作白鹿洞赋,定白鹿洞书院学规”(详见朱熹年谱长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年版,第 620、655、657 页)。罗玉梅,等:朱熹白鹿洞书院学规篇名考辨第 1 期101合。不过,自朱熹重振白鹿洞书院以来,此类学规出现得比较多,若不加以强调说明,则自当有误会。因此,将该学规改称为“教条”者,只能理解为白鹿洞书院学人自上而下、自古至今都十分感念、敬重朱熹振兴之功,故恪守其所定学规而甘愿将之尊称为“揭示”,旨在与其它学规有别。三、学规被称为“教条”
18、的考辨至元代,当时著名的教育家程端礼在其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中,将该学规尊称之为“教条”,以至于成为现今流布最广的篇名称谓,这 应 当 与程 氏 家 塾 读 书 分 年 日 程一 书自元代以来的影响十分深广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12。可是因何被称为“教条”,则如下文考释。(一)所谓“教条”教条的古今用意差异较大,尤以现今教条的内涵,多为舶来品,且与宗教紧密联系。而宋元 时 期 教 条,则 多 指 政 府 部 门 颁 布 的 政 策、法规、律例、章程、纲领,以及行业条规、修养标准、圣贤格言、教化旨意之类的内容,亦即要成为所谓“教条”的内容,虽与宗教影响无甚直接关联,但其规格要求相当高。正如上文所列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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